“宋夫人好些物件都不见了。”杨顺偷偷抬眼瞥了眼那位小姐,小声说:“要不是这样,我也不敢浑水摸鱼拿夫人的东西,也是看府上被偷没个数我才拿的。”
第 22 章 杀手
屋子里静了片刻。
余晚之看着地上的影子发怔,彩屏八岁卖进江家,和她一同长大,情同姐妹,余晚之出嫁的时候也带上了她。
她对彩屏再了解不过,彩屏不可能做这样的事,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彩屏发现她的死得蹊跷,于是逃了出去,要么就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可是如果宋卿时要杀彩屏,为何不直接将彩屏的死嫁祸给那个入室行窃的盗贼,却对外宣称彩屏已经放出府去了呢?这样岂不是更麻烦?
余晚之看向杨顺,“你将那几日前后的事细细讲来,别漏了。”
杨顺点头,“是这样的,出事前几日夫人去大昭寺上香,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回来后就和大人闹起了矛盾,我们……”
“等等。”余晚之目光如炬,“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杨顺心虚地垂下眼,“知道,就是夫人都死了,在人背后说闲话是要遭报应的。”
“杀人用不用遭报应?”
杨顺一咬牙,说:“老夫人去上香,在大昭寺撞见夫人与淫僧勾搭,就把人绑了回来关进了柴房。”
余晚之眉心一皱,她当时在寮房被那假僧迷晕,醒来已经在家中柴房,原来抓她回来,给她扣上私通罪名的竟是宋老夫人。
那宋卿时对此事又知晓几分?
如果之后的盗贼行窃杀人是宋卿时一手设计,那先前的设计私通就显得多余。
若打定主意要杀一个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地给她扣上私通的罪名?
余晚之想不明白,隐约觉得这事恐怕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一环扣着一环,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十分关键的引线能指引着她抽丝剥茧,只是目前摆在她眼前的仍旧是一团乱麻。
“那几日宋府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异常?”
“没有了。”杨顺摇头,眉头却皱了一下,“好像有。”
余晚之:“说。”
杨顺道:“就在夫人去上香的前几日吧,有一次宋大人下朝回府发了好大了火。”
余晚之想了想,对这事却没有任何印象,她记忆里宋卿时接人待物一直都是温文儒雅,从未有过大发雷霆的时候,因而她才对宋卿时设计杀妻倍感惊讶。
“因何发火?”
“我记得好像是大人发现书房的东西被人动过。”杨顺一边回忆一边说:“当时把进出院子的下人都叫过来了盘问,最后也没搞清楚是谁动的,后来大人就把书房上了锁。”
这事余晚之倒是有印象了,那日晚间她还问起此事,问宋卿时怎么把书房锁了,宋卿时回她说书房里有要务需得谨慎,还问她今日有没有去过书房。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
余晚之想起来了,她当时说她去取书,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东西,顺道替他收拾了一下。
要务,发怒,锁门……
想到这里,余晚之心中一沉。
宋卿时房中有什么旁人碰不得的要务,能让他紧张到盘问所有下人之后锁门,难道……这就是她引来杀身之祸的原因?
可是,她在收拾的时候并未发现有任何特别的东西,还是说被她给漏掉了?
杨顺把能交待的都交待了,在几人离开之后他原想将刘寡妇的屋子收拾了一遍,又不敢独自待在这里,嘴里念叨着别来找我别来找我,关上房门走了。
到家时媳妇正在屋子里哭,看见杨顺回来抽了一根藤条就冲过来要抽他。
“好你个杨顺,是不是你撬了家里的箱子,偷了银子去会你那个相好?”
杨顺好歹是个护院,他媳妇哪是他的对手,劈手就把藤条夺了过来。
“急什么!银子还在!”杨顺走进屋,掏出银子扔在桌上。
他媳妇赶紧抢过来数,“一百多两,怎么还多了?”
杨顺咽了咽口水,想起那小姐离开时,马夫扔给他一锭银子,交待他之后要办的事。
经此一事,他也算看明白了,男人手里头一有钱就容易想东想西,当初他手里要是没钱,也不会和刘寡妇勾搭上,更不会有后面的事,往后还是老老实实和媳妇过日子,因而把银子全都上交了。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把小姐吩咐的事情办妥。
小姐的态度已经摆在了那里,好好替她办事,不会亏待他,但要是办不好,那就是要掉脑袋的事了。
……
天刚擦黑,马车就驶入了余府后门的巷子。
这些日子日日在外奔走,今日还算回来得早,川连照旧放缓了速度,以免惊动到旁人。
余晚之脑中就没停过,一直在想事,盯着帘子问川连,“我前些日子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有消息回来吗?”
她让川连打听远在信州的父母的消息,不知道收到她身亡的消息后二老怎么样了。
从汴京到信州往来商人和镖局不少,川连是托的镖局打听,算起来也该有消息了。
“川连?”
车外没有回音,只有马蹄和车轮蹍过石板的声音,马车却依旧在前行。
余晚之陡然察觉到了不对,抬手将帘子一掀,只见眼前寒光一闪,脖子上瞬间多出了一把匕首。
“小……”
那人身手极快,坠云连声小姐都没喊出来,就一头栽了下去。
余晚之伸手想探,那匕首又逼近了一分,颈间刺痛了一下,估计已经见了血。
“别动,刀剑无眼。”那人刻意压低了嗓音,但仍能听出是女子。
余晚之脖子往后仰了仰,离开刀锋半寸,“女侠想必不是劫色,那就是求财了,银子在马车的坐垫下,姑娘还请自取,只是不要伤人。”
楼七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倒是镇定。”
“姑娘谬赞。”余晚之伸出手,捏着匕首缓缓往外推了些许,“你这刀,我还是很怕的。”
楼七嗤笑了一声,“我既不劫色也不求财,我找人。”
余晚之说:“我这里一共就三个人,姑娘要找哪个,不妨点了灯仔细找。”
楼七收回刀,手搭在膝盖上说:“我要找你从金水河里捞起来的人。”
又是金水河。
沈让尘也是自那晚金水河开始盯她,如今又来了一个,看来金水河那夜死的人对他们来说非常的重要。
余晚之心下一动,“那正好,我正愁拿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姑娘倒是给我解决了一个麻烦,城西的扶元医馆,姑娘只管去带人就是。”
“别耍花招。”楼七警告,“你当我不知道那里都是沈让尘的人?”
第 23 章 挟持
车厢里很暗,余晚之看不清对方的脸,加之对方蒙着面,只隐约觉得对方有一双锐利的眼。
“那可怎么办呢?姑娘要找人,不去一趟怎么行?”
楼七思索片刻,“你将人给我带回来。”
“那恐怕不行。”余晚之当即拒绝。
话音刚落,楼七的匕首再一次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余晚之垂眸看着脖颈间的匕首叹了口气,“姑娘略显急躁了,我的意思是,人还没醒,轻易挪动不得,不过你要是死活不论,那我倒是可以给你带过来。”
习武之人视物力较常人更佳,楼七看见她脸上淡定的表情,思忖片刻道:“你带我去,到时候你引开沈让尘的人,我进去看。”
说罢掀开了车帘。
余晚之看见川连倒在车辕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楼七拎着川连的后领将人往车内一扔,余晚之赶忙伸手去探他鼻息,见呼吸平稳,倒是松了口气。
车帘搭在一旁也没放下,楼七架着车,头也不回地说:“别想耍什么花招,你一个大家闺秀,即便跳车逃跑,我也能片刻就追上你。”
这人短时间内不会杀她,至少在见到她要找的人之前不会杀人,况且看样子也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敲晕了坠云和川连。
这样一想,余晚之胆子也大了起来。
“那……若是我大喊救命呢?”
楼七笑了,“你倒是有趣得很,你可以试试看。”
“还是算了。”余晚之理了理袖子,“万一你真给我一刀,那我就得不偿失。”
楼七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怕吗?”
余晚之往车壁上靠了靠,“怕也不能改变我目前的处境,在你准备杀我之前,我暂且是不怕的,你若是想杀人灭口了,记得提前通知我一声,我也好有个准备。”
楼七轻“哼”了一声,架着车不再说话了。
夜空无星,但满月高悬,已是十月十六了。
天凉以后夜间少有人行走,加之近来又出了命案,城西这一片更是冷清。
马车逐渐接近医馆,余晚之不由紧张起来,若这人发现医馆里不是她要找的人,不知道会作何反应,倒不如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
“前面拐个弯就到了。”余晚之说:“只是我有些好奇,不知姑娘大张旗鼓地找一个寡妇做什么?”
“寡妇?”楼七诧异道。
余晚之颔首,“没错,我的车夫从金水河里救上来的就是个寡妇。”
楼七一拽缰绳放慢速度,回头看了余晚之一眼,说:“哼,想用这招来唬我。”
余晚之八百个冤,“的确是个寡妇没错,我也好奇怎么沈让尘紧盯着不放,连姑娘你也这般关注。”
“别想套话。”楼七悠悠地说:“知道得越多越短命。”
马车拐过弯,医馆已近在眼前。
楼七放慢了速度,谨慎地看向四周。
到了医馆门口,马车却没停下来,径直往前走去。
余晚之好心出言提醒,“走过了。”
楼七没答话,却忽然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子,马儿受惊,顿时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余晚之没坐稳,在车厢中被甩了一下,她急忙扶住车窗,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只见相接的房檐上有一个奔走的身影,速度极快,几乎与马车并驾齐驱。
咻——的一声,那人朝天发出一声信号。
楼七又是一鞭子,马车加速,却始终甩不掉那人。
她略一思索,放开马缰,把余晚之从车厢里捞出来,“倏”地一下就跳下了马车。
楼七如履平地,余晚之却不行,落地那一下脚踝一痛,定然是崴了脚。
楼七带着她依旧能跑得很快。
余晚之脸上撞着风,“你掳走我反倒是拖住了你自己,不如放了我你自己逃跑。”
“你当我傻?”楼七脚下不停,“放了你他们就再无忌惮,可用箭围杀我。”
楼七掳着她在巷子里跌跌撞撞地穿梭,余晚之勉强跟上,脚上疼得直吸气。
“能不能……嘶……歇一歇?”
“闭嘴。”楼七低声呵斥。
后面的房檐上隐约响起了踩瓦声,听人数还不止一人,应该是对方的支援已经到了。
余晚之只觉得再这么下去,她没疼死也得累死,抓着楼七的袖子低声说:“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楼七问。
余晚之指着前方,“这条路我熟,前面右拐走两个路口之后左拐,一直走就是吏部郎中宋卿时的府邸,沈让尘的人即便再厉害也不敢无令潜入朝廷命官的府邸,没得到沈让尘的命令之前他们不会进去,这是你能争取到的时间。”
楼七不信,“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的陷阱。”
余晚之咬着牙忍痛,“这一路过来都是你选的路,我若真要请君入瓮,怎能事先预料到你会往哪个方向逃?”
楼七如此一想,倒是有些道理。
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楼七当机立断拐进了余晚之所指的那条巷子。
倏——
一支羽箭钉在了地上。
“你看,他们根本就不顾我的死活。”余晚之喘了口气,“你抓了我也没用。”
楼七道:“那可不见得,要是没有你,刚才那一箭应该往我身上射。”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楼七加快了脚步,宋府近在眼前,楼七挟着余晚之,几下就翻进了宋府后院。
楼七正准备往里冲,余晚之竖起食指压在唇上,静静听了片刻,外面的追兵果然停了下来。
“跟我来。”余晚之低声道。
她脚上已经疼得麻木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楼七直到现在才发现她受了伤,刚想开口询问,余晚之又给了她一个噤声的手势。
楼七跟在这女人身后,见她轻车熟路东窜西窜,出入如自家一般熟悉,甚至哪里有人夜间巡逻都十分清楚,心中又生出几分疑惑。
若这女人想害她,就不会带她甩开追兵,但以她对这个地方的熟悉程度,实在是难免让心心生怀疑。
思索间,两人停在了一扇上了锁的门前。
余晚之指了指门上的锁,低声问:“你能打开吗?”
楼七提刀就要砍,余晚之连忙抓住她的胳膊,“动静太大了。”
楼七想了想,伸手从余晚之头上取下一根簪子,在门锁上拨弄,那簪子稍微粗了些,用起来不太称手,捣鼓了许久打不开。
夜巡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夹杂着两个男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余晚之急出汗来。
第 24 章 宋府
就在她准备拉着楼七躲到树丛后时,“嗒”的一声轻响,锁开了。
余晚之心头一喜,飞快地取下锁,闪身进门,又伸手将楼七一把拽了进去。
门刚被她轻轻阖上,夜巡的护院正好转入了院中。
两人默契地躲在门后都没有动,听见护院在院中转了一圈后离开,余晚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飞快地走到书桌前。
“你脚不疼了?”楼七问。
余晚之的脚骤然痛了起来,“嘶”了一声,“你不问还好,一问就疼,”
方才注意力都在别的事情上,哪还顾得了疼。
楼七借着窗户纸透进来的月色将书房环视了一圈,问:“密道呢?”
余晚之翻动着桌上的东西,头也不抬,“哪儿来的密道?”
“你带我进来不是找密道逃脱?”楼七的语气凉了下来。
余晚之抽空看了她一眼,“我带你进来躲追兵,顺便办我自己的事,两全其美。”
楼七冷哼了一声,“敢情你早就打好了算盘。”
“过奖了。”余晚之淡淡道:“我可没有那么算无遗策,顺势而为罢了。”
余晚之是在逃跑的途中意识到宋府已经离得不远了,也是在那一刻想到了宋卿时想要在书房隐藏的东西。
正好她没有机会进来,楼七武功高强,潜入宋府轻而易举,不失为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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