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了?”余晚之问。
腿上麻木又酸痛的感觉让她清醒异常,正好转移注意力。
“她啊。”陆凌玖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她要去大齐和亲了,最近正疯着呢,你别被她逮到,她最恨的就是你了。”
说罢又接了句,“我排第二。”
余晚之微微笑了笑,看向前方,已接近宫门。
她莫名就有些迟疑,要是让沈让尘看见她被陆凌玖抱着,也不知会怎么想,一时又想,都这个时辰了,也不知他还在不在宫门外。
宫门正要关闭,看来已经是戌时末了。
宫门外还停着一辆马车,正是余晚之来时乘的那辆。
澹风见有人出来,赶忙跳下车辕,要是宫门关了三小姐还不出来,他就要去向公子报信了。
几人越走越近,澹风看那身形,感觉不对,往前走了几步,差点没惊得摔个趔趄。
幸好今日徐大人有急事叫走了公子。
否则三小姐被陆凌玖打横抱着,这场景要是让公子见了,公子估计当场就能拔刀杀人。
“三小姐这是怎么了?”澹风赶忙上前,却不敢伸手接人。
陆凌玖讨厌沈让尘,恨屋及乌,连带着沈让尘的护卫他也不待见,看也不看上一眼,自顾问余晚之。
“你家马车呢?”
余晚之抬手指了指,指的正是澹风身后那辆。
陆凌玖脚步忽地停住,面颊抽搐了几下,嘟囔了句,“余家穷成这样了?马车都不给你配一辆。”
余晚之没应声,陆凌玖极不情愿地抱着余晚之上了马车,小心翼翼地放她下来。
每一次弯曲和伸直,膝盖都会引发新一轮的疼痛,余晚之疼得直抽气,下半身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陆凌玖跳下马车,心里仍在腹诽,要不是他今日骑着马来,怎么也不会把她交给澹风。
他在车壁上一拍,“走吧。”
说完伸手一拽,澹风被他拽了领子,低头瞧了一眼,没动,不想给自家公子惹麻烦。
“小王爷有何吩咐?”
“直接送她回余府。”陆凌玖恶狠狠道:“不许送去沈让尘那里。”
澹风笑了笑,轻轻往后退了一步,陆凌玖的手松开,两人拉开距离。
“三小姐。”澹风走到车旁。
天热了,竹帘都是半搭着,余晚之靠着窗,问:“怎么了?”
澹风说:“公子有急事先走,让属下送三小姐回去。”
陆凌玖在一边光明正大听,这才放了心,翻身上马准备走,又调转马头到马车旁。
“你那个腿……”
余晚之对他使了个眼色,奈何天色太暗,陆凌玖脑子又不够灵光,弯腰凑近了些,“你眼睛不舒服?”
“没事。”余晚之说:“你快回去吧。”
陆凌玖直起身,点了点头,马鞭一响,亟亟打马远去。
即便陆凌玖不提,澹风也能看出余晚之定然是哪里受了伤,否则也不至于让人抱着出宫。
“三小姐的腿怎么了?”
没等余晚之开口,澹风接着说:“宫里的事只要不是刻意遮掩,瞒不过公子的眼睛。”
“你不在他跟前提就行了。”余晚之靠着车壁,“你不提,他怎么会知道?”
澹风含含糊糊“嗯嗯”了两声,坐上马车,说:“属下不刻意提,但要是公子问起来,我也不敢瞒着,三小姐坐稳了。”
马车一晃,腿上的疼痛更甚,余晚之努力转移注意力。
今日在重华宫和仪妃聊了许久,仪妃说起不少沈让尘幼时趣事,说起这些时,她会笑,眼底是柔和的,但驱不散她满身的落寞气。
疑则生乱,余晚之越想就越担心。
“澹风。”
澹风放慢车速,回头道:“三小姐,怎么了?”
“去沈宅。”余晚之说:“我还有事要找你家公子相商。”
马车在前边巷子口拐了个弯,朝着沈宅去。
到了沈宅,门房打着灯笼出来迎人,已不是之前的那人,换了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门房换人了?”余晚之问道。
澹风“嗯”了一声,下巴一抬,门房赶紧上来见礼,“小的见过三小姐。”
余晚之点了点头。
澹风说着回身,伸出手臂,“三小姐请下车,去屋里等吧。”
“不了。”余晚之倚着车窗,“我说几句便走,就在这里等他就行。”
澹风点头,“那我差人去徐大人府上报个信。”
余晚之想了想,说:“不必了,他与徐大人想必有要事相商,不必急着赶回来。”
第 205 章 夜归人
夜风僄急,残云驱散,清泠泠的月色铺洒在红砖青瓦上。
余府门房亮着灯,没敢把门关严实,今日二公子来接三小姐进宫,都这个点了还没回来。
门房撑不住,靠着墙打了会儿瞌睡,又把头伸到门缝那里瞧。
这一瞧不得了。
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背对着大门,坐在门外的台阶上,一动也不动,看身形像个女子,还挺瘦的。
幸好是黑色的衣裳,要是白衣或者红衣,门房估计胆都得被吓破。
门房壮着胆子开口,“你,你谁呀?”
那人毫无反应。
门房心里发怵,壮胆似的拍门,“你到底是谁啊!”
那人似乎被惊得抖了一下,总算回过头来。
门廊下挂着灯笼,照得人脸不甚清晰,门房定睛一看,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还没想起来究竟是谁,那人已站起身,剑鞘杵在地上。
门房就在看见那剑时,忽然就想起来是谁了,赶忙打开旁边小门,“你是——”
“我是楼七。”来人抢先一步说。
门房在大腿上一拍,“就是你!就是你!你可算是回来了,三小姐——”
楼七打断她,“余晚之呢?”
门房让开路,说:“三小姐今日和二公子入宫了,去见二公子的姐姐仪妃娘娘。”
楼七敛了下眸,脑袋开始嗡嗡作响,黑暗中似有人影不断窜梭,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那些恶毒的言语重新回到她耳边,忽远又忽近。
“你为他们二人办事,他们记挂过你吗?他二人脱险之后双宿双栖,而你呢,在这牢房中受刑狱之苦。”
“你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们当你是朋友,一旦没有了价值,谁还会顾念你?”
“余晚之已经不需要你了,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功夫都胜你一筹,你对她来说,你死了就死了,如果侥幸没死,赏你一口饭吃也无妨……”
“住口!”楼七大喝一声。
门房吓了一跳,哆嗦着往后退了 一步,“我我我,我什么也没说呀。”
楼七目光凝聚,那些声音逐渐远去,脑中重新恢复清醒。
她望着余府门内,一墙之隔,外面是吃人的黑夜,里面却亮着温暖的灯火,那是她被困于牢狱时可望不可求的光明。
她已经没地方去了,余晚之不需要她的话,她还能去哪里呢?
她早把这里当成了家,她是夜归的人。
“我,我能进去吗?”
这个问题问得门房一愣,“当然可以,这是问的什么话,三小姐还……”
看着楼七垂头走远,没有要听他说话的意思,门房闭了嘴,伸手挠了挠头。
这楼七从前英姿飒爽,大难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蹄声打破宁夜,沈让尘策马而归。
远远瞧见沈宅灯下的马车,他放缓速度,蹄声轻缓了些,走到近前,他扫了眼澹风,又去看那马车。
澹风低声道:“三小姐说有事找公子,在车上等,估计睡着了。”
沈让尘纵身下马,问:“怎么不去通报一声?”
“是三小姐的吩咐。”
沈让尘轻挑车帘,内里很暗,只能看见她斜靠着车壁,像是累极的样子,睡得正香,马蹄声都没能把她吵醒。
沈让尘放下帘子,从旁走了几步,“一直在这里等到现在?怎么不把人请进去?”
“是三小姐说在此等候公子,就和公子说几句话。”澹风道。
“用过饭了吗?”
“没有。”
沈让尘抿了抿唇。
看这样子公子还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以为三小姐申时便在这里等。
一个不让说,一个也没问,他夹在中间是真的难。
澹风欲言又止。
您问啊,您倒是问一句啊!您问了我就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让尘走回车旁,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他踩上车辕,马匹忽然一动,拉着车往前走了两步。
余晚之是被挪动的那阵动静给惊醒的,下意识抬腿,疼得她吸了口凉气,睁眼便看见有人躬身挑开了帘子。
“磕疼了?”沈让尘以为她醒来磕到了头。
余晚之含糊应了一声,“你回来了。”
那声音不如平日清丽,带着初醒的困倦和微哑,仅仅四字,像是等候丈夫归家的夫人。
沈让尘心一下就软了,“下次去里边等,你那间房还空着,日日有人打扫。”
他眼神和语气都是柔和的,让余晚之心头一跳,又想起来更为重要的事。
“我今日见了仪妃娘娘,我觉得,我觉得……”
沈让尘在车上坐了,温声问:“怎么了?”
“我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余晚之说:“有些心灰意冷,还有些着急。”
不时透出的那种死气沉沉,还有恨不得将沈让尘所有的事全都告诉她的那种急迫,总给她一种不好的感觉。
其实沈让尘也有所察觉,但那日他在宫中待的时间不长,两人交流甚少,不如余晚之感受清晰。
“我知道了。”沈让尘道:“我明日让母亲进宫去看看她。”
余晚之点了点头。
“还有别的事吗?”沈让尘问。
“没有了。”余晚之两手搭在膝上,指尖微微蜷了蜷,“你回去吧。”
沈让尘道:“进去我让厨房给你弄些吃的。”
“不用了。”余晚之摆手,“我吃过了。”
沈让尘已经准备下车,闻言抚着车梁回头,“吃过了?吃了什么?”
“就,饭呗。”
“哪儿吃的?”
余晚之瞧着他,“你审问犯人呢?”
沈让尘默了默,手指轻叩着,“澹风。”
“属下在。”
余晚之一听他喊澹风便暗道不好,前面说的好好的,是从哪儿露的馅?
她闭了闭眼,心一横,“你别问他了,问我。”
“问你像审犯人。”沈让尘拿话回她,“今日几时回来的?”
澹风只觉心潮澎湃,可算是问我了,我这不得好好说一说这个冗长的故事?
他朗声道:“戌时。”
第 206 章 牵挂
申时到戌时,整整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在宫里发生了什么?澹风在宫外等,必定不知晓其细节,还得问她才行。
沈让尘回过头瞧着她,车内光线太暗,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他说:“是你自己告诉我,还是我让人去查?”
余晚之狡黠地眨了眨眼,“还能有选择吗?我自个儿明日再说行不行?”
沈让尘气结,“你下来。”
余晚之:“我不。”
一个站在车外,一个坐马车里,澹风默默后退几步,既然不听我说,那凶了三小姐可就不能再凶我了哟。
余晚之率先在沈让尘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我就在这里说。”她抿唇,如实道:“今日离开重华宫后太后召见,请安时小跪了片刻。”
“我瞧瞧。”沈让尘返身入内。
这哪儿是他能看的,他一靠近,余晚之便下意识往后退。
这跪出来的问题,不动不碰就还好,一动膝上不知扯到了什么,狠狠刺痛了一下。
沈让总算察觉到了不对,见她腿直打颤,伸手想碰。
小跪?小跪能跪得她疼得直颤?
余晚之抬手一挡,“你别碰。”
“怎么了?”
“扯到了。”
沈让尘神情骤冷,勾住她的膝弯抱起,耳边都是她伏在他肩上吸气的声音。
“我好像,变娇气了。”
余晚之勾着他的脖颈,指尖是他的发丝,她下意识轻捻着,想起在林中逃命的时候,疼痛会被求生的欲望所淹没。
而今他在身侧,明明没有当初那么难熬,可她忽然就不想忍了。
“沈让尘,我好疼。”
澹风明明跟在后边,听见她这句抱怨,一脚踩空险些摔倒。
余晚之目光落在他身后,差点笑出声来。
其实,明明没有那么疼的,已经好很多很多,她明明忍过比这严重数倍的疼痛也没吭上一声,可她现在就是想喊疼。
沈让尘只觉那痛似乎会传染,他侧过头,安慰道:“一会儿就好了。”
四方掌灯,将屋内映得明如白昼。
丫鬟打了水入内,过了片刻又开门出来,“公子,三小姐的腿,奴婢们伺候不了?”
“怎么了?”
丫鬟道:“布料和肉黏在一块儿了,一动三小姐就疼,奴婢们不敢碰了。”
沈让尘听得心都抽了,看着窗户上的光,手掌压着门,“我,我进来了。”
余晚之坐在矮榻上,裙摆盖着腿,单这样看根本就看不出任何问题,沈让尘想起今夜差点就给她糊弄过去了,心里就没来由地生气。
“我看看。”他在她跟前蹲下,伸出的手被她又是一挡。
“二公子不会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吧?”
沈让尘被她问得一噎,抬眸道:“亲都亲过了,还有什么授受不亲?”
他说完便低下了头,唇角勾了勾,仿佛忆起那晚的滋味,耳根也跟着烫了起来。
余晚之不太自在地避开目光,察觉到他触上了她的裙摆,她手指紧张地收拢,这次却没有阻止。
裙摆掀开,裤腿轻轻卷上去,羊脂白玉般的小腿露出来,像被春雨洗礼后的新笋,光滑笔直。
再往上却没办法了,肉和裤腿沾在了一起,沈让尘心里的那点旖思瞬间消失殆尽。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是否因疼痛而皱眉,看见的却是她赧然的脸。
“你忍一忍。”
余晚之笑了笑,“你总让我忍一忍。”
“那是因为总伤着自己。”
沈让尘用帕子沾了温水,慢慢地将黏住的部分浸湿,浸软之后,再小心地将黏住的部分一点点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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