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这样说过?
郭自贤狠狠剜了蔡玄一眼。
蔡玄冷汗涔涔,他分明没有这样说过,“你胡言乱语,我不过是问你是不是受沈大人指使!”
“那不就是一个意思么。”楚明霁道:“你怀疑沈詹事,证据呢?”
蔡玄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还没想好如何解释,就见沈让尘了然地点了点头。
“不知蔡大人为何对本官抱有如此大的敌意?我与郭大人只是政见上有所不同,构陷同僚,那是烂到了骨子里,蔡大人竟有此意?”
第 220 章 重拿轻放
蔡玄求救般看向郭自贤,见他冷冷看着自己,这是要撇清干系的意思,把这事完完全全甩给自己。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替郭自贤背了锅,郭自贤决计不会放他自生自灭。
这事不是杀头的罪,轻则停职重则贬官,即便贬谪出京,他背靠郭自贤,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想到这里,蔡玄心一横,拱手道:“此事乃下官亲自布局,任何从那里经过的人都有嫌疑,理当盘问,绝非针对沈詹事,即便是皇亲贵胄从此经过,下官也是要请回来问话的。”
楚明霁嗤笑了一声,“看来刑部还真是个磨人的地方,蔡大人在刑部任职多年,俨然已成了正义的化身。”
蔡玄脸色铁青。
沈让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竟是我多想了吗?”
郭子敬一直没敢开口,此刻赶紧出来打圆场,“看来全是误会一场,今日扫了二公子兴致,改日我在金水河设宴给二公子赔个不是。”
“那倒不必。”沈让尘看向他,嘴角扬着一丝薄冷的笑意,“又不是郭大人设局扫了我的兴致,何须郭公子来赔礼?”
楚明霁接话,“你这就不知道了,蔡大人是刑部侍郎,可刑部说话的还得是郭大人,郭蔡亲如一家,同气连枝呢。”
两人一唱一和,郭子敬脸色一僵,当场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
他那句话本没什么问题,但沈让尘这么一说,就显得他十分心虚,他这不是上赶着给人递刀子么。
正当众人以为沈让尘要乘胜追击,却见他站起身。
“时候不早了。”沈让尘说:“就不在刑部打扰几位大人了。”
郭自贤起身相送,“本官御下不严,竟生出此等误会,叫沈大人白跑一趟。”
沈让尘客气道:“倒不算白跑,好歹接回了我自己的人,要是再晚些,刑部诸位拿出看家本领,届时本官跳进金水河也难洗清冤屈。”
说罢拱了拱手,抬脚往外走。
刑部的看家本领是什么?是屈打成招,有游远的事情在前,沈让尘这是拐着弯在骂人。
走到门口,沈让尘脚步一停,回身道:“信呢?”
“信?信!在在在。”蔡玄恍然大悟,赶忙从袖中掏出从既白身上搜出的信,双手递过去。
沈让尘接过,目光在蔡玄脸上停留了一息,看得蔡玄心里发紧,沈让尘却是什么也没说,抬脚走了。
几人出了刑部。
楚明霁勾着既白的肩膀,“哎哟,小既白还真是伤了?”
比起几人来,既白年纪的确是小,但是“小既白”几个字连起来,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既白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小伤,我故意往他们刀上蹭的。”
“你这又是何必?”楚明霁说:“即便不伤,他们也拿你没办法。”
“这伤我还有别的用处。”
“什么用?”
既白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马车还停在外头,沈让尘坐上马车,取出信就着车内的灯看,还真是一本正经拒绝前去赴宴的话,看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去一趟余府。”
澹风扯着缰绳准备驾车,既白回头道:“三小姐让我捎口信,说她休息了,让公子明日下了朝再去。”
沈让尘就这样走了,鞭子高高拿起,却又轻轻放下,让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蔡玄松了口气,余光里郭自贤眉心却皱得越来越深。
“大人。”
郭自贤盯着门口,眼里含煞,“沈让尘不会就此罢休,今夜不清算,那就是准备明日在朝堂上向咱们发难。”
“爹。”郭子敬说:“不过是抓个护卫而已,况且人已经放了,沈让尘那护卫又没官职,咱们怕什么?”
郭自贤随手从桌上抓起茶盏就朝他扔过去,“蠢材!我怎么跟你说的?近来无事不要出门,你倒好,去赴沈让尘的宴。”
郭子敬偏头躲开,“儿子有错。”
丢人事小,郭子敬是被沈让尘当枪使,那他给自己做了证人。
郭自贤缓了两口气,问:“今夜沈让尘宴客,都请了哪些人?”
郭子敬说了几个名字,又说:“没有五品以上朝官,但个个家中都是权贵,不是身上顶着世袭的爵位,就是大臣的儿子,爹也没跟我说过今夜的布局,我以为沈让尘邀我赴宴是有什么阴谋,想去一探究竟。”
此言一出,郭自贤当即看向蔡玄。
蔡玄心里咯噔一声,迎着郭自贤怀疑的目光,忙道:“大人,看来咱们中间出了内鬼,昨日从大人府上回到刑部,下官便马不停蹄布局,未免走漏风声,我只告诉几人,其余是入夜才点的人手。”
郭自贤收回视线,“你跟了我多年,我怎么会怀疑你,昨日点了哪些人,回头好好查查,当务之急,是明日朝堂之上,要如何办?”
……
鸣钟一响,百官肃穆,依次入殿分列两侧。
建元帝坐在龙椅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殿中一时落针可闻,事是一定有事的,就是看昨夜的事谁来牵头。
郭自贤盯着地面,听见后边有人出列的脚步。
“臣有事启奏,刑部接连出人命,郭大人为此焦头烂额能够理解,但借此机会栽赃陷、排除异己,实在是其心可诛。”
建元帝目光威严地压着殿下群臣,“有事直言。”
“是。”徐则按道:“启禀皇上,昨夜刑部设局捉拿疑凶,却将沈詹事的护卫捉回刑部审问,言其受沈詹事指使而杀刑部狱卒,即便郭大人想要早日结案,也不必如此栽赃。”
建元帝看了郭自贤一眼,“郭爱卿,你可有话说?”
“臣有异议。”郭自贤道:“臣,并不知晓布局捉拿疑凶一事,臣也是在之后才得知,发现抓错了人才连夜赶往刑部,当即将沈詹事的护卫释放。”
徐则桉冷笑一声,“昨夜刑部动用近百人,没有郭大人的手谕,何来如此大的阵仗?”
郭自贤就地跪了,“启禀皇上,刑部侍郎蔡玄急功好利,伪造下官手谕,昨夜臣已连夜审问,蔡玄已在殿外,免冠请罪。”
第 221 章 弃车保帅
众人这才注意到,刑部侍郎蔡玄竟不在入朝之列。
“带上来。”
众人望向殿门口,蔡玄脱了官袍,摘下官帽入殿,遥遥跪下。
“臣蔡玄,拜见皇上。”
龙椅上坐着的是谁,是皇帝,整个汴京城都是皇帝的耳目,想必建元帝也早就知晓了昨夜的事。
昨夜沈让尘在金水河摆开那么大的席面,但凡家中有些背景的都请了,虽说没有请朝官,但昨夜宴上来人禀报既白被刑部带走一事,宴上众人都听见了的。
沈让尘匆匆赶去刑部,主人家都走了,宴席草草结束,众人归家,这事想必昨日夜里就在朝臣中传遍了。
徐则桉问了几番话,蔡玄按照昨夜就商量好的对策一一作答。
“臣绝无陷害同僚之意,”蔡玄义正言辞道:“若说想要早日结案,随便找个人顶替凶手就行,何必非要嫁祸给沈詹事的护卫?”
徐则桉侧首,“这就要问你自己了,顺水推舟,借此机会党同伐异!”
“臣冤枉!皇上!”蔡玄道:“沈大人的护卫说是去金水河送信,走的却不是最近的路,理由未免牵强,况且他刚好出现在刑部布局的地方,形迹可疑抓回去问话是例行公事,都没动过刑,徐大人说我党同伐异,证据呢,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
沈让尘从上朝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此刻也不由看了蔡玄一眼。
昨夜郭自贤和蔡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时蔡玄慌不择言,过了一夜,口才见长,看来已经商量好了应对之策。
徐则桉说:“本官要是毫无证据,也不敢当着皇上的面开口。”
徐则桉脸上的笃定让蔡玄心里发慌,仔细想了一遍昨夜除了抓错人,没有露出其他破绽,心下稍稳,笃定徐则桉没有证据。
“既然徐大人如此笃定,那就将证据拿出来。”
“蔡大人说没有嫁祸之心,这就怪了。”徐则桉道:“既无嫁祸之心,那为何如此笃定凶手出自余府,早在余府外安插人手做了部署。”
蔡玄眉心隐跳,心道糟了,竟连这个也让沈让尘查出来,他脑中飞速转动,一边听徐则桉说话,一边思索对策。
“蔡大人为何如此笃定凶手会从余府出来呢?”徐则桉踱步过去,“还是说,不论谁从里面出来,都能当成凶手抓起来。”
徐则桉声音加重,“我看你们要的不是真凶,要的只是凶手必须和沈詹事搭上边!”
蔡玄急了,下意识看向郭自贤,又慌忙收回目光,“照你这么说,在余府外做了部署,即便要陷害也是陷害余府,和沈詹事又有什么关系?”
沈让尘慢悠悠开口,“此事本不该拿到朝堂上来说,臣倾慕余三小姐,之前三小姐出事,我便将自己的护卫分派给她,既白每日来往于余府和沈宅。”
宋卿时目光一转,朝着沈让尘看过去,不防和他视线一撞,他顿了片刻,收回目光,紧紧捏着手中的笏板。
朝上众人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蔡玄早知道沈让尘的护卫经常奔波于余府和沈宅,于是在余府外布局,故意借此捉拿,栽赃嫁祸给沈让尘。
这一点蔡玄始料未及,昨夜商议时根本没有提及过这件事。
该如何解释呢?甩出楼七?
可楼七既然敢杀人,就是个不怕死的,她要是招认受郭自贤指使毒杀沈让尘,只会更加麻烦。
不等皇上怪罪,郭自贤也不会放过他。
蔡玄在这进退两难中汗流浃背,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你可还有话说?”徐则桉问。
蔡玄伏地,艰难道:“是臣一时糊涂。”
事已至此,蔡玄便算是认了罪,将一干罪过全揽到自己身上,郭自贤分毫未损。
郭自贤揖道:“臣也有失察之责,请皇上责罚。”
建元帝正待说话,徐则桉在再次开口。
“不急,郭大人,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郭自贤一派淡然,“徐大人尽可相问。”
徐则桉道:“此事说来凑巧,昨夜刑部安插在余府周围的人鬼鬼祟祟,引起了余大人的警惕,刚好,抓了一个去报信的人。”
郭自贤心头一沉。
好你个沈让尘,昨夜重拿轻放,竟是没甩出全部底牌,
“据那人招认,他是要去把情况通报给郭大人。”徐则桉继续说:“所以这我就不清楚了,蔡大人说郭大人没有参与,可为何发号施令的却是郭大人?”
一问问得满堂哗然。
郭自贤反应极快,抬脚踹向蔡玄,“好你个蔡玄,伪造本官文书不说,竟敢假传我的令,本官待你不薄,你竟这般不要脸,竟在沈大人和本官之间挑拨离间!”
蔡玄被踹翻在地,知道自己就是被扔出去挡箭的靶子,头也不敢抬,认命道:“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臣有罪,皇上恕罪。”
案子简单,弃车保帅,蔡玄一人揽下所有罪责,当殿就草草结案。
既白今日没去余府。
他与此案密切相关,说不定建元帝会传他上殿作证,因而一直在宫门处等。
百官三三两两步出宫门,既白跳下车辕。
“公子。”
刚喊完,宋卿时正好迎面走来,既白侧身避让到一边,喊了声“宋大人。”
宋卿时眼神都没移动半分,经过既白时淡淡“嗯”了一声。
既白抬脚欲走,步子却微微一顿,猛地转头看向宋卿时的背影,表情微微有些愣怔。
不过转瞬,既白就追上去,“宋大人,宋大人。”
宋卿时错愕回头,冷淡道:“何事?”
“您掉东西了。”既白笑着摊开手,掌中是一块墨玉。
宋卿时垂眸扫了一眼,“这不是我的东西。”
“啊?不是啊。”既白挠了挠头,“那可能是我弄错了,方才在地上捡的,还以为是您掉的呢。”
宋卿时微微点了点头,当作招呼,抬脚走了。
既白立在原地,直到脚步声逼近身后,他才回过头,“公子。”
沈让尘扫过他手里东西,“这物件,似乎是我给你的。”
“没错,就是公子去年赏我的。”既白小心地揣回去。
第 222 章 毒
马车驶出老远,既白才靠着车门框说:“我之前在宋大人身上闻到了一股异香,可好闻了,所以我就拿着东西假装是捡的,特意凑过去闻了一下。”
“公子,看来咱们既白长大了,喜欢香的,”澹风单手赶车,伸手摸了把既白的脑袋,“赶明儿去万香楼闻吧,迷恋男人的味道算什么?”
既白躲开他的手,“不是,你胡说八道。”
暑气蒸笼,马车帘子都是用的透风的水竹帘。
沈让尘透过竹帘缝隙看着两人,忽然问:“宋卿时有什么不对?”
既白得意地递了个眼神给澹风,回道:“宋大人和我擦身而过时,我在他身上闻到了紫芫的味道。”
“紫芫是什么?”
“一种花,一种有毒的花。”既白想了想:“书上是这样记载的,此花极为稀少世所罕见,闻之异香,其花虽美,却含剧毒,此毒甚为诡谲,非立时发作,而是缓缓侵蚀,但中毒者无毒发之象。”
“你的意思是,”沈让尘稍顿片刻,“宋卿时中毒了?”
“这倒是不确定。”既白皱眉想了想,“我之前仔细瞧过,他眼底无蛛血丝,而且奇怪的是擦肩而过时隐约闻到,凑近闻又没有了,要么是中毒初期他自己也尚未察觉。”
“看来是你医术不精,”澹风调侃,“你制毒认毒的功夫,都还得再练练。”
“毒死你绰绰有余。”既白说完,瞥了眼街道,“公子,咱们是去余府吗?”
沈让尘“嗯”了一声。
既白眼珠子机灵地转了一下,伸了个脑袋进去,“公子,能不能借车厢一用?”
……
瓜果都冰镇过,在外奔波半日,能吃上一口凉爽的甜瓜,再惬意不过。
澹风拿了瓜,靠着柱子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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