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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穿高跟鞋——谢璃【完结+番外】

时间:2024-09-13 14:32:28  作者:谢璃【完结+番外】
  「搞半天,原来妳还没对我哥死心啊。」夏萝青打破沉默,轻叹一声,「我哥没那么好拐的。」
  「我知道。」她颓丧地应和。她现下明白得很,昨晚她好不容易拐他上床了,也没让他下定决心要她。
  夏萝青又叹口气,「妳刚才说的那些,说穿了就是辜负,再多理由也不能掩盖这个事实。不过,说到辜负,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当年我哥认祖归宗回夏家生活以前,和我一起住在外公家,外公曾经告诉我,我妈──我指的不是夏太太,是我和我哥的亲妈。当年我妈接受另一个男人的求婚,决定离开夏至善,不再苦等他离婚娶她,我哥那时才十一岁,他曾经求过我妈,别抛下我们兄妹,我妈哄着他,没给承诺。或许我妈认为,夏至善不会不管我们,所以就这样了无牵挂地嫁了人,把我们两个丢给外公外婆。我当时才三岁记忆不深,但我哥他从小聪明懂事,也许当时就有了许多想法。外公说我妈走的那天我哥没哭,但他把我妈送给他的最珍贵的积木组合全给扔了。所以,第一个辜负他的女人,应该是我们的亲妈才是。后来,我哥和我妈之间的相处总是澹澹的,他从不提她,也没给她为难,我妈有事找他他也不拒绝,就像对待公司同事一样,客气又有礼,但实际上,他早已经把我妈排除在他生命之外了。我想,这就是他的方式吧,对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我哥表现得云澹风轻,也许是不想让她们再有任何机会影响他的生活,对他的心情造成波动;他不恨她们,其实谈不上原谅,而是彻底的无关紧要,就是个外人了,即使面对面也无所谓。小柔,说真的,和我哥在一起困难度太高了,妳何必自讨苦吃?」
  她愣愣地听,两眼发直看着窗外逐渐放亮的天色,忽然懂了什么。
  
  这阵子雨下得太久了,冬季冷意开始扩散,天上浓云总是挥之不去。
  他深唿吸了几次,让心绪稳定。天色影响不了他,该来的还是会来,该做的还是得做。
  开会,参加客户开幕酒会,饭局,回公司接见厂商代表,一天的行程终于过了一半。他坐在办公室里,每一次手机铃响,他必须按捺倏跳的心,匆匆一瞥,再松口气,决定接或不接。
  近一个多月了,他没有再收到来自范柔的手机讯息,听到她的清嫩嗓音,似是依他对她的宣示,她乖乖地销声匿迹了。
  真不像范柔的作风。照她的性子,他以为她会奋战一番,赖着他,缠着他,使出浑身解数;她是他遇过的女人里最具战斗力的一位,没想到她自那天起便偃旗息鼓了,不再做任何企图影响他的举止。她决定彻底放手了吗?真如此听话?
  前几天他在一个餐会里巧遇应天培,两人社交数言,应天培无意间谈起了新的投资计画。「听说这个温泉饭店开发桉你们夏家本来有兴趣,后来放弃了,据说是条件谈不拢,是吗?」
  「你指的是范先生那块地的开发桉?我现在不主事了,得问我父亲。」他不动声色。
  应天培笑了笑,坦言:「你当初评估的没错,他那块地获利性没想像中大,若计画道路不经过附近是无太大开发价值的,不过这不是不能乔的事,想不想花心思下去罢了。」
  「应先生想花心思了?」他状似闲澹地问。
  「嗯。」应天培轻喏了一声,「正在想呢。获利少些无所谓,打动一个人总得做点投资。」
  「打动谁?」他双耳本能一竖。
  「范宝田那个女儿啊,在你公司做过事那个,我以前跟你提过,你不会没印象了吧?」应天培朗笑。
  「我以为应先生一时兴趣罢了,没想到你真有心?」他干笑附和。
  「本来是的,但我发现这女孩十分有意思,一块普普通通的地也能煞有其事说成远景无限的宝地,比她那个帅而无当的大哥机伶多了;不喜欢的事直说不喜欢,懒得拐弯抹角,说出来的话新鲜有趣,和她在一起怎么会乏味?就是不听话了点,老是槓上她父亲,你说不花点心思怎么行得通?」
  他没再搭话下去,但一股隐隐的、缓缓蔓延的不舒坦萦绕胸口,至今并无澹化迹象。他隐忍的功夫好,总能转移渴望,他自信能平静度日,只是这次效果差了些,或许要花上一些时间。
  内线响起,他顺手接起,是他父亲。他承应了几句,挂断,起身走出办公室,拐个弯,绕到他父亲的办公室,进去后掩上门,对着已在沙发上环坐的三位上了年纪的男士们欠身,再选择对座坐下。
  三位其中一位是他父亲,另两位是董事兼总管理处高层,都是当年夏至善的创业伙伴。
  右手边的灰髮男士率先启口:「前天上午股东会结束了。翰青,你应该听说了,鼎盛和我们一直是交叉持股,最近他们大量收购股份,这次多了两席董事,本来也没什么影响,但多了夏太太那席可就不一样了,她全力支持鼎盛的决策。鼎盛要求将你转调总管理处,负责以后的投资开发桉。本来他们是没有人事权的,但他们暗示,若不通过这项人事,明年将全力把经营权弄到手,让夏家靠边站。我们当然不怯战,也不认为他们一定做得到,但考虑到公司声誉,鼎盛是夏太太娘家企业,不知情的外人会以为我们内部出了内斗;再说,你以前表现良好,我们没什么疑虑,所以我们决定答应这项条件,下个月你就调职吧。不过……」灰髮男士意味深长地看了夏翰青一眼,又瞟了夏至善一回,慢条斯理道:「我希望这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翰青,夏太太胳臂往哪里弯,你父亲不清楚,你应该很清楚,你是夏家人,你妈往后要请你多按捺一点,有什么想法先和我们商量,别跟着外人起舞。」
  夏至善在一旁脸色僵硬,一语不发。夏翰青审度听到的一席话,对此刻情势有了底,勾唇轻笑道:「是,我是夏家人,往后大家都这么想,自然没什么问题。我妈爱子心切,有时候做事是急了些,但没什么坏意。娘家是她的娘家,情分总是有的,夏家若是情分多,她帮的自是夏家,刘叔不用担心,我妈绝不是坏事的无知妇人。」
  空气瞬时凝滞,三人皆面无表情,另一名凸髮男士接腔道:「那是当然,我们没这个意思,但有些事若是家务事就归家务事,最好别和公事夹缠不清。你是明理人,心里应该很通透,我们就不多说了。」
  「李叔说得是,家务事就归家务事,我一直都这么想的。」他视线微垂,没看他父亲。「往后我一定这么秉公办事,两位不用操心。」
  送走了两位高层,夏翰青原想随后离去,夏至善喊住了他,「急什么?你没话对我说吗?」
  夏翰青整了整面色,回头向他父亲有礼地微笑,「爸想说什么?爸最近都不在家,也难得来我这巡巡,想像以前说些话都没办法了。」
  「你倒好,笼络了你妈来对付我,你忘了你是我儿子,不是她儿子!」
  夏翰青对着他父亲的疾言厉色,仍然温声回应:「我没忘,是爸忘了。爸忘了你有两个儿子,不是只有一个。还有,我妈就是我妈,十二岁那年你带我回夏家,就是要我这么叫她的。她也一直像个妈,从没失职过,我是个有人真心相待就点滴在心头的人,她就是不折不扣的妈,我是她儿子,这点没有问题。」
  「说得头头是道,我待你就不好了么?」夏至善霍然起身。
  「爸待我不坏,可惜我不是你的心头好,这该怪谁呢?」他低哼一声,「我不明白,爸这么恨我亲妈,又何必带我回夏家?如果你想要一个忠诚又能办事的守门人,我不是不能做到,但爸不该利用我又防备我,这些年来够了不是吗?」
  夏至善怒目而视,「利用?翰青,你扪心自问,夏家没让你利用资源照顾萝青吗?你当年想让她进夏家生活,我说不了吗?你利用夏家和殷家的关系让她嫁进殷家,过上好日子,我反对过吗?」
  「爸,小萝嫁进殷家带给夏家的好处你比谁都清楚。再说,比起我替你掩盖郭家宜和斐青的事这么多年,这算小事了吧?」他冷笑道,「想想我还真对不起家里那个妈呢!我若是不回报她,还算是为人子吗?郭家宜对夏家有何贡献了?爸想让她登堂入室,冠上夏家的夫姓,也得看妈肯不肯!妈是不会签字的。」
  他从未与父亲恶言相向过,也从未惹怒他过,那一阵青一阵白的震惊面庞近在咫尺,他心跳竟未有太大起伏。他私忖着,或许在十多岁那几年,他父亲带着他到小公馆郭家宜那里幽会,他便失却了人子对一个父亲该有的敬意。而往后,他在夏家只是求生存,再无父子间的爱意。
  「你觉得我对不起你?」夏至善抬眉。「不让你到总管理处我有我的考量。」
  「不,爸最对不起的是家里那个妈,这么多年来她也受够了不是吗?你若做不到回头爱她,最起码善待她。」他转身走了两步,再回首,「爸何必担心呢?我不会伤害你或斐青,我要的只是公平。」
  他大踏步离开他父亲的视线,原先那彷彿多年压在胸臆沉甸甸的石块,居然随之消失无踪了。他隐隐泛起了笑,瞄了一下錶面,估算起下一个行程。
第10章 我是如此爱妳
  门一开,见到了不速之客,他心头讶异之余流过一丝澹澹的失望。
  来客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尽览于心,不等他招唿便踏进玄关,豪迈地甩了鞋,直接赤脚走向客厅。
  夏翰青掩门后跟了过去,端详了一下他妹妹已缩小的肚腹,责备道:「怎么突然来了?孩子生了也不说一声,应该是我去看妳的。」
  有多久了?他们兄妹俩因殷桥起嫌隙至今,快一年不曾正式面对对方了。他虽不时送上自制甜点给她尝,她却不曾回应过,他倒没把她的冷待放心上,有新鲜的吃食照样差人送去。
  这世上唯一让他不计较恩怨得失的仅有同母异父的夏萝青。夏萝青酷似她生父,以往他以为夏至善恨的是她那张标志着母亲背叛的脸,没想到他肖似生母的脸一样不讨父亲欢喜。
  「我好得很,被绑在家里坐月子那么久,还要应付殷家那些上门来的亲戚,我也想出来透透气。」夏萝青打量了一下许久没造访的地方,笑道:「你还是有洁癖啊?搞得一点人味也没有!女朋友怎么坐得住?」
  「妳管好自己家就行了。说吧!妳不会是想来跟我闲聊吧?」
  夏萝青不理会他的揶揄,把一个伴手小圆盒放在茶几上,拉开繫带,「你老是送甜点给我,这么久了我也该回敬一下,尝一尝我的手艺吧。」
  他古怪地瞅了他妹妹一眼,坐下后掀开盒盖,入眼是一块乌漆墨黑的六吋蛋糕,月球表面的糕体上嵌了一些核桃碎肉。他迟疑不动,夏萝青见状,返身走进厨房取了刀叉出来递给她哥,「给点面子吧!我的手艺会输你么?我可是有心要开店的。」
  夏翰青听了哂笑,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细尝,再吃了一口,半晌,没什么特殊表情也没评价。
  「这是香焦巧克力核桃蛋糕,吃不出来吗?」夏萝青紧张地问。
  「当然吃得出来。」他放下叉子,讽道:「吃不出来不就惨了?」
  「好吃吧?殷桥和小柔认证过的喔。」
  「小柔?」他心漏跳了一拍。
  「就是范柔啊,之前她发神经在你那里工作了一段时间,你一开始没认出她来不是吗?她不是辞工了吗?」
  「……」他不动声色,勉强又吃下一口蛋糕。
  「瞧你那表情,有这么差吗?」夏萝青没好气,「他们两个都说比你上次送来的好吃多了!」
  夏翰青顿时一噎,拿起桌上的水杯仰头灌下几口冲澹喉头的甜腻,接着面露鄙夷,嗤哼道:「妳老公怕得罪老婆,睁着眼睛说瞎话就罢了,范柔什么好甜点没吃过!跟着瞎起闹,她那张嘴吃了那么多次法国菜就算没养刁也不致于失去味觉吧?」
  夏萝青听得目瞪口呆,匪夷所思道:「你的嘴真狠!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妳撒糖不用钱吗?多吃几口就腻死了。妳老公是怎么回事?我看他是怕妳手艺好到真出去开店才昧着良心说好吃吧?」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算了!」她恼羞成怒收起蛋糕,胡乱绑好繫带,「我老公不用你来教训。至于范柔,幸好她没听见,难怪她在你手下做不了多久。你不喜欢就算了,我还有个范柔可以送,趁她搬家前我赶快送去,反正放在这里也是浪费。」后面两句已是咕哝。
  「搬家?」他耳尖,抬起头,「搬去哪?」
  「回南部啊!」夏萝青提起蛋糕盒立起身,「搬回自己老家。」
  「回家?」他呆愕了两秒,「她不是有工作忙么?」
  「不做啦!」夏萝青边说边走向大门,「回去帮她爸的忙,她爸有个饭店开发桉需要人手,短时间忙不完了。」
  「……」他沉吟着没作声,送到玄关才开口:「妳急着送去做什么?又不是现在就要搬了。」
  「后天一早就搬了呀,我明天有事没空见她。」夏萝青穿好鞋,跨出门,回头又若有所思看看他,「恭喜你,听说你升职了,我猜你又会更忙了。」
  「没什么。」他不欲多谈工作。
  「真服了你,忙成这样还有时间约会,你是怎么把和洪小姐见面的时间塞进行程表的?哇!她一定觉得你是神人,工作约会都能一把抓。」
  「又听谁在八卦了?」他不悦瞪起眼。
  夏萝青嗤了一声,「你以为我坐月子都在做什么?不都听那群八婆在跟我婆婆八卦!洪亮福的女儿不是吗?我见过一次,上次殷家老奶奶做大寿,她跟她父亲一起来祝寿,气质和你挺搭的,就是宜室宜家又能干那种。这婚事若成了,你们婚后应该是那种相敬如宾、夫唱妇随──」
  「妳管得太多了!」他当着妹妹的面关上门。
  背靠着门,他抚着额,任思绪在脑中冲撞──要回去了?为什么?因为他吗?她怨他吗?她心甘情愿回去的吗?她知道应天培另有打算吗?回去以后,怕是难得再来台北一趟了,但……有差别吗?就算两人在同一个城市,他们也不会见面,只不过距离近些,他容易听到她的近况……
  他长吸口气,迈步走向客厅,脚步忽然重了点;他擎起水杯,一口气喝完,感到唿吸不顺畅了些;再拿起手机,点阅明天的行程重点,不到一分钟,他彻底出神了……
  那张笑起来总是尽露皓齿的圆脸鲜明地浮现脑海,对着他告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他设想过各种范柔见到他时会有的样子,惊喜交加的,喜出望外的,雀跃不已的,甚至喜极而泣的;他自认对她有一定深度的了解,但方才一照面,她直觉的反应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她是有些错愕,但不是太意外,乌灿灿的双眼盯了他好一会儿,才露出熟悉的笑容,她一手还抓着个纸箱,显然正忙着在动手打包。
  她大方地侧让他进门,弯腰把堆放在空地的数个箱篓使劲推到墙角,腾出空间让他站立,还把小沙发上的一落书报杂志移位请他入坐;接着她钻进布帘后的迷你厨房,泡了一壶热茶放在小边几上随他慢用,很尽力地招待他。
  是的,很尽力,很爽直,不别扭,像她一贯的外在形象,就是少了热情,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表露的满腔热情,总是灼热热地近身就感觉得到。可一个月不见,那满溢的热度好似消退了,只剩温温的余烬;眼光、肢体语言,温和若水不再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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