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己辛辛苦苦用四处搜罗的东西制成的炸/药被粗制滥造几个字形容,陆岩的神情肉眼可见变得更沮丧。
算了,起码不用坐牢。
“那个,你们可以帮我一个忙吗?”陆岩小心翼翼地抬起眼,语气恳求,“我想查询一下我姐这两个月的财政情况,我不信她会因为贷/款的事自杀。”
老余问:“我们能帮上什么忙?这不是带上身份证明就可以去联邦中心查。”
“要是我能查到,也不用这样孤注一掷抱着炸/药跑到列车上了。”她语气中有淡淡的嘲讽。
闻言,老余愣住,这下子他也明白过来了,这压根就不是普通的自杀案,能让联邦中心都帮忙袒护,处处阻挠流程正常的调查,这都正常的话猪都能上天。
他只是一个高级职员,在实验室也只不过是担任了个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老余内心也很煎熬,不理解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难得搭乘一次列车就遇见这种事。
他的本意是劝说凡岐她们加入联邦,自己也能因此沾点光,就算不成,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
没想到劝说跳槽失败,还招惹到了他根本不想插手的麻烦。
老余苦哈哈地说:“这……我就是一普通人,联邦中心瞒着不让查,我也没办法啊。”
被拒绝之后,陆岩的眼睛顿时涌上浓浓的失望,自嘲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应该心软,直接把列车炸了,也能引起一点关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卑微、弱小,什么都做不到。”
付涧:……这孩子怎么有点欠揍,就不能找个没人的列车炸?
突然,她意识到,陆岩在车厢里磨磨蹭蹭行为古怪,又频繁地关注车内的乘客有没有下站,明显就是无法狠下心牵连到其他无辜的人。
“哎,我问你,要是凡岐没有帮你,我们所有人一直坐到最后一站,你还会启动雷/管吗?”
在眼泪溢出眼眶前,陆岩及时擦拭干净,红通通的眼异常倔强地瞪着她,“会,我肯定会,把你们都炸上天。”
女孩的情绪濒临崩溃,哽咽着胡言乱语起来,“把你们都炸死陪我姐姐,恶心的资本家!”
老余:……
继“老实人”之后,被冠上“资本家”新称呼的凡岐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孩哭了半天,然后毫不客气道:“检验科调的监控显示,你从早上七点就开始乘搭悬浮列车,统共坐了三趟,其中第二趟,乘客人数最少的一次你也没动手。”
老余微叹口气,他也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的犹豫和挣扎,正因为无法放任自己成为和害死姐姐的人一样草菅人命,陆岩才会怀揣炸/药,穿着厚重闷热的玩偶套来来回回地乘坐列车。
悬浮列车全靠总站操作台提前编好的数据进行速度调试和危险规避,她一直在等车厢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只是运气不好,始终都有人坐完了全程。
凡岐想了想,说:“我可以帮你问一下,但是结果如何我不能保证。”
听到这句话,陆岩赶忙擦擦眼泪,“好、好,真的谢谢你,如果不行我也认了,反正我还还再找办法。”
凡岐能有什么渠道问,难不成是背着她们所有人偷偷成为了联邦的一份子?付涧皱起眉,一边偷偷瞥向她的手环,想知道凡岐是要联系谁,默不作声地一口气喝完速溶果茶,被酸得直咂舌。
凡岐这边已经找到了窦寻提前存在光里的号码,拨过去,滴滴响了两声后,接通了。
“你好。”男人温和的声音透过光环清晰传出,“是凡岐吧?”
付涧猛地瞪大眼睛,这声音,是昨天那个联邦军团的领袖,好像是叫什么寻,甄寻?
“是,你好。”凡岐直接进入正题,“你之前说有事可以找你帮忙,现在还作数吗?”
联邦欠的人情,不用白不用。
“当然。”窦寻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说:“只要不是什么特别难的,我都会尽力而为。”
“不难,我想要一个人的账户收支情况,要详细,包括贷/款的具体信息。”
光环那边沉默了会儿,窦寻问:“方便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吗?”
和凡岐平静的目光对上,陆岩急急忙忙地凑近光环,“陆遥,陆地的陆,遥远的遥,她是联邦军校的大四学生,女。”她又完整地报了一遍姐姐在联邦的生物注册号码。
“新认识的朋友?”隔着光环,窦寻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依旧平淡温和,让人挑不出毛病。
凡岐还没回答,他又自顾自接了一句,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好像逾矩了,只是随口一问,不告诉我也可以,这都是你的私事。”
付涧在旁边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
奇怪,怎么这个男的说话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凡岐也没有说什么,表示过感谢,准备挂断通讯时,窦寻突然出声叫住她,“凡岐。”
“有事?”
“没什么,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提醒。”窦寻语气十分真诚,仿佛是真心为她考虑,“无论如何,最好不要和财团扯上关系,联邦和财团,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双方彼此牵制。”
闻言,凡岐语气肯定,“你知道陆遥“自杀”的事。”
“嗯,检验科的监控视频我也看到了。”
这句话直接让本来满怀期翼的陆岩脸色一白,眼底都是无措,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看到了监控,那自己带炸/药上车的事岂不是已经人尽皆知。
一想到爸爸暴怒的面容,陆岩顿时变得慌乱恐惧。
见状,察觉到女孩状态不太好,凡岐也不再和窦寻多说什么,只让他得到陆遥的资金数据后发送到自己光环上。
“不用担心那么多。”面对着和阿筝一模一样的这张脸,哪怕清楚她们两个独立的个体,凡岐还是无法置之不理,“如果你有罪,就不会现在还和我们待在一起。 ”
按照联邦的处理速度和手段,只怕早已经被关进了禁闭室。
听窦寻的意思,联邦并不是对这件事没有耳闻,既然监控都到了他那里,都没有任何抓捕的消息传来,说明联邦也不怎么在意。
这种无视是极其漠然冷酷的,是一个阶层对另一个阶层的俯视忽略,说到底,联邦从内心深处就不觉得她们会翻出什么风浪来。
不在意陆岩会不会炸列车,危及其他乘客,自然也不在意陆遥死亡的真相。
两分钟后,数据发过来了。
第69章
联邦军校一年的学费是五万两千元联邦币,窦寻传送过来的数据显示,陆遥是在入学前的假期办理的贷/款,凡岐特别注意了一下,发现这家助学贷款是受联邦财团管控的。
乌托财团, 很熟悉的名字。
凡岐她们入住的酒店就是乌托财团旗下公司的。
利息也是几款贷款组合里最低的。
粗略看了几眼, 付涧疑惑道:“联邦的贷款全都是私人性质的啊?”
老余:“肯定啊,除了财团,谁还能有那么大数额的资金可以周转的过来,别说普通人上学要贷款,就算是联邦想要修建个什么东西,也得找财团拉资金。”
在联邦,财团几乎掌控着所有经济命脉,保险、安保、金融、机械等等,是联邦最庞大的经济体,而财团和联邦政府的利益链就这么组成一张精密无比的巨网,彼此依附而生,牵一发而动全身。
对比之下, 乌托财团的助学贷款居然已经是利息最低的。
陆遥一次性支取了二十万元联邦币, 还款日为每个月月底,每次还两千币,陆岩提起她姐姐在学校里有兼职,还清每个月应还的贷款还有一部分盈余。
她在姐姐去世后专门跑到联邦军校联系姐姐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好友或是同学,大家都普遍的表示陆遥是一个十分俭省的人,恨不得把一元联邦币掰成两半花。
“我姐上了大学也没买过几件新衣服,都是旧的轮换着穿,更别说把钱花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上,反正我是不可能相信她是自杀。”
陆岩说什么也不相信,因为长姐在她心目里始终是坚强而坚韧的,在背负这么高的贷款时也能做到每次大小检测都名列前茅,就连联邦军校里那几位恃才傲物的教授,提起陆遥也是不惜赞美。
凡岐对照了这四年来的所有还款信息,发现陆遥并没有逾期过一次,总是在月底还款日当天就自动从账户里扣除一笔钱,和联邦军校打发陆岩的理由有很大出入。
学校说陆遥是因为还款逾期没有钱,又不敢朝家里要钱,压力过大才选择自杀,可资金明细明明确确显示,陆遥始终在按时还款,不存在逾期这一说。
即便是陆遥死后的那一个月,她的个人账户仍会在月底自动扣除一笔费用偿还助学贷款。
在统计过她所有账户的余额时,几个人惊讶的发现,陆遥甚至在每个月偿还两千元联邦币的同时,还攒下了将近一万。
因为还不上贷款压力过大而自杀,显然不会是陆遥这样心怀希望努力生活的人会做出来的事,联邦军校的谎言便不攻自破。
实际上,学校似乎也并不在意陆遥真正的死因会不会被发现,他们用最直接、默然的手段阻止陆岩寻找真相。
但窦寻在几分钟内就能够不费力气的把陆遥的账户数据传送过来,也是在告诉他们所有人,真相不重要,也无用。
站在联邦中心的大厅里,陆岩在意识到姐姐的死亡和落入海面的石子一样,搅不起任何波澜时,愤怒和绝望占据了她的每一寸心房,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嚎啕大哭,让所有人都听到她悲怆的控诉。
老余叹气说:“小姑娘,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告你一句,别查了,别做无用之功,你还年轻,不应该因为这个毁了自己的人生。”
“那是我姐姐!”女孩陡然尖利的嗓音吸引的周围的人侧目看来,“不是什么犄角旮旯里的老鼠和蝼蚁……”
老余不赞同地看着她,陆岩却从男人同情中夹杂着点嘲意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意思,在联邦,平民又和老鼠、蝼蚁有什么区别呢?
他说:“你不要把这件事想的那么简单,在有些人看来,杀人确实是最不值一提的事。”
贵族的命是命,平民的命不是。
而反应过来的陆岩此刻如坠冰窟,后背都泛起细密的冷来。
原来他们是老鼠,是蝼蚁,唯独不是活生生的人。
“我不用你们操心,姐姐的仇,我自己报。”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陆岩拔腿就走,却被付涧拦下。
“你一个小孩能干什么?”
“那也比你们看见了装没看见要好。”陆岩说话夹枪带棒。
付涧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冷冷瞥过一旁面带歉疚的老余,说:“那是他,又不是我们,我们可不是联邦的走狗。”
话里话外都毫不掩饰对联邦的厌恶。
“你为什么帮她,你要怎么帮她?”凡岐困惑地歪了下头,付涧这种人愿意不求图报的帮忙,说出去都不见得有人信。
“不是帮她,只是顺手。”站在满是人的办事大厅,身边还有一位联邦的“走狗”,付涧直言道:“我看不惯他们,杀几个人怎么了?”
她所处的环境恶劣落后,又危险遍布,不管是在南方基地,还是后来辗转到风暴眼,周遭的一切给她灌输的思想就是靠能力说话。
还是第一次知道,联邦这样高度发达的文明,人类却分三六九等,空有其表,内里居然是个败絮漏头。
再说了,不在联邦制造出来一些麻烦,她就算回去人类基地也心里不舒服,付涧从小到大奉行的一直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原则,还要千百倍奉还。
到现在也只在凡岐身上吃过亏。
边说边用目光轻蔑地打量老余。
像是盯上猎物伺机而动的毒蛇。
知道她这是在记恨之前的事,老余后背直冒冷汗,讪讪笑着,心想这人也太记仇了,真就睚眦必报。
本来他还以为付涧已经放过他了,原来在这等着呢,陆遥无故死亡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贷款只是学校的说辞,老余心里也觉得像陆遥这么要强又事事追求拔尖的性格,不太可能寻死。
就在这时,腕间的光环震动了两下,是窦寻的通讯请求,在付涧探究的目光中,凡岐点了接听。
“凡岐,很抱歉又打扰你。”
凡岐:“有什么事?”
“有关陆遥,我这里拿到了一些东西,可能对你的调查有帮助。”
闻言,陆岩乞求一般看向她,凡岐沉默了几秒,说:“为什么帮我?”
窦寻轻轻咳了一声,声音柔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争取一下,联邦很重视你们的力量,如果你能留在这里,那再好不过。”
“谢谢。”即便如此,凡岐还是照实说道:“我不会留在联邦。”
即便不考虑跳槽,凡岐还是打算弄清楚陆岩的身份,阿筝和陆岩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却共用着同一张面容,尽管种种迹象表明这可能是一个巧合,或许就是那么巧,这么多人里刚好有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可昨天晚上做的那个诡异的梦,梦中人转过身时却长了一张她的脸,像是在照一面巨大的镜子。
就是因为这个梦,导致她遇见了和阿筝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时会心怀芥蒂,无法控制的想,联邦会不会也有一个人,和她的脸一样,就像阿筝和陆岩。
她如此坦诚直接不绕弯子,连个场面话都不说半句,倒是让在名利场中看惯了世故人情的窦寻噎了一下,苦笑道:“就不再考虑一下?”
“不了。”凡岐态度很坚决。
“那真是遗憾,我得到了一些消息,陆遥似乎和同班的某些学生有利益冲突,或许你们可以去一趟联邦军校,说不定会有收获。”
本来以为无望了,没想到在凡岐直言拒绝了邀请后窦寻也没有态度大变,陆岩才松了一口气,“我知道我姐的寝室在哪,我们现在就去吧。”
老余以实验室还有事处理的理由没有和她们一起。
联邦军校离她们现在的位置很近,步行几分钟就到了,学校两边是文化街,各式招牌交错在高楼大厦间,上面用各种语言书写,巨大的全息鲤鱼被投映在空中,缥缈幽蓝的身影似游魂,纵横肆意地穿梭在造型独特的商店招牌间。
这一路上遇到的大多是衣着新奇的年轻人,在联邦的年轻人看来,安装义肢是一件非常酷的事情,甚至有人特意把袖子沿根部剪断,露出别具一格的机械手臂。
联邦军校的大门别出心裁的设计成阁楼建筑式的拱形门洞,朱红高墙巍峨延绵至门内,袒露着机械义肢的学生从校门经过,这种新旧文化碰撞,营造出来的感觉十分奇异。
门口的识别装置辨别不出她们的身份,机器人便扫描了她们的面部上传到安保处的网络云端,顺利地放她们进去。
联邦军校不愧是顶级学府,所有学生趋之若鹜的地方,凡岐莫名觉得这里的建筑风格和乌托酒店有点像,上星网查询了一下,果然也是乌托财团和联邦共同筹钱建立的,怪不得景造分布那么像。
51/95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