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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岐摇摇头，本来想直接离开，但她丝毫不清楚贫民窟的路，便拐进一家看起来似乎是卖杂货的小店，招牌上锈迹斑斑，半边蛛网挂在上面，看得出来老板不经常打扫。
说是卖杂货，一踏进这间灯光昏暗的狭小屋子，凡岐认为用废品收购站来形容它更合适，因为目之所及就没有完好无损且崭新的货物，跨过一堆还没收拾好的半旧零件，她终于走到守着货柜打瞌睡的老板。
哒哒哒。
是凡岐敲了几下玻璃货柜。
“唔……”老板猛地一个栽头，注意到有客人正盯着自己瞧，条件反射地摸向嘴角，还好，没流口水。
“要啥，你自己看。”
“有没有地图？”凡岐说。
老板这才努力掀开松弛的眼皮看她一眼，“要什么地图？”
“联邦路线图。”
“哦、哦。”老板应和了几声，弯腰扒拉脚下的大蛇皮袋子，这是还没来得及分类收拾的废品。
几个空的易拉罐被她找东西的动作扒到地上，废纸、瘪掉的足球、啤酒瓶，一时间响起叮叮咣咣的声响，好一会功夫，老板才扒拉出来一张地图。
她把地图放在货柜面上摊开，手动把折起的角压平整，边小心翼翼觑着凡岐的脸色，这位客人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老板生怕她和之前来闹事的无赖混混一个德行，因为不满意东西把自己店给砸了。
她委屈得很，本来店里卖的就不是一手货，都这么便宜了还要怎样！
好在凡岐只是看了眼地图，默不作声地记下贫民窟一带的几条大路，继而折叠起来放好。
“五角联邦币。”老板说。
凡岐什么都没说，递过去一枚联邦币，老板暗自松了口气，从零钱盒里拿钱找给她，好久没有遇到交易这么爽快不高价磨嘴的客人了。
临走前，她顺带问了一嘴这个看上去就满身老油子气质的老板，什么工作来钱快，老板闻言又慢悠悠掀开眼皮子，目光探究地扫了她一眼。
“来钱快的……不想违法犯罪被抓，就只能去佣兵团。”见这位客人若有所思，她不禁劝道：“这可不是啥轻松的活，保不准去一趟小命都不保，啧啧啧，客死异乡，惨呐！”
“客死异乡？”
这次老板也不瞌睡了，微微瞪大眼睛，困惑道：“哪个乡旮旯来的，连“佣兵旅行”都不知道？”
凡岐没吭声，眼睫低垂，这便坐实了自己乡旮旯的身份。
老板满脸唏嘘，心说怪不得小姑娘瘦瘦小小营养不良，原来真是从其他地方来的，一腔怜悯之心熊熊燃烧，于是十分贴心地给她解释了佣兵团的来历。
自从联邦发现人类基地的居民体质有几率吸收污染物的能力，就开始有计划地招揽佣兵陆陆续续地往返于两边，主要是带回人类基地不同等级的污染物进行生物研究。
即便联邦居民无法吸收污染物的特殊能力，这些污染物样本仍然可以用于不同领域的实验研究。
财团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谋取利益的机会，“旅行佣兵”便是在这样的境况下产生的，往返于两地之间，人类基地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狩猎场。
联邦贫民窟指的是位于西北角的一带平头住房，这里的所有建筑都停留在几十年前的水平，筹建最初是政府用来关押重刑犯的，后来因为资金链断裂中途停止施工，干脆转成低价房出售。
联邦科技文明发展迅疾，飞行器高空拍摄记录下来的中心城区日新月异，可以说是把贫民窟远远甩到了好几个层次。
即便如此，贫民窟鸽子笼一般密集逼仄的房间仍然给多数居民提供了遮风避雨的地方，街区的清扫管理都需要向机器人研发公司支付一定的费用，而贫民窟的居户向来筹不齐钱，所以垃圾桶即便是满溢出来臭气熏天，也没有清扫车过来。
久而久之，几条较宽阔的大路也无人修缮，路面崎岖不平就算了，排水设施老旧，连绵的雨天里还经常会积水，一脚踩一个水坑。
沿着地图上的标识，凡岐走岔了几次，耗费将近两个小时才勉强找到在贫民窟附近驻扎的佣兵团，这张地图的印刷版本已经非常老旧，后来的一些路径有所变化，这版地图并没有标注出来。
将近午饭时间，驻扎营外围聚了不少等着吃饭的人，烤架上的肉排滋滋冒油，靠近火的那面已经烤的金黄，微微有些发焦。
穿一身灰迷彩的高大女人正往烤架上刷食用油和酱料，见凡岐瘦弱苍白，看上去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不由得放低声音问她，“有什么事吗？”
凡岐面不改色地说：“我要进佣兵团。”
“噗——”
这是蹲在一旁啃酱烤兔腿的佣兵没忍住笑喷了，其他人也嘻嘻哈哈地打趣起来，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凡岐是在异想天开，开玩笑，人类基地随便拎出来一个低级污染物，都能把她吓哭。
迷彩服女人没有像其他队员那样毫不客气地嘲笑，而是认真询问起来她的名字和年龄。
凡岐报的是徐山这个名字。
“队长，真要她和我们一起啊？”有人不赞同地插话。
“这次再报不满，说不定就把我们这边解散了，以后想赚外快都没门路。”队长闷声说着。
话毕，她重新看向凡岐，主动把一串刷好酱料的兔腿递过去，“第一次来？”
“谢谢。”凡岐接过兔腿，如是说道：“之前也来过。”
队长笑了笑，以为小姑娘是怕别人看轻她，于是没有拆穿。自己在贫民窟负责了好几年的佣兵招揽，队员叫什么名字她都一清二楚。
吃完兔腿，凡岐感觉自己这副身体有些昏昏欲睡，一旁的队长看出来她的倦意，提议让她进驻扎营休息一会，里面有睡袋。
“我们要等到晚上才集合去总部，人还没招够，到时候我喊你。”
凡岐没有逞强，她现在是真的不舒服，徐山的身体素质差到离谱，只是爬了个墙走了两个小时的路就开始疲惫。
睡袋是新的还没拆开，她毫不在意其他人投来的目光，钻进睡袋合上眼，再醒来时，营外的天已经暗下去。
队长掀开帘子走进来，见她睡眼惺忪地坐着，笑着说：“正准备喊你，睡得不错啊，外面那么吵都没影响你。”
凡岐收拾好睡袋，跟着她出了驻扎营，看到佣兵们都围靠在篝火边喝热酒，几辆悬浮车停在路边，车门大开着。
“这是mx公司捐给总部的新车。”队长的面容在篝火光下红润非常，显然也很高兴，说：“等会到总部应该能见到那位小宋总，听说她平易近人，佣兵们都很信服她。”
第75章
夜幕降临,联邦军区总部大楼灯火通明，凡岐跟着佣兵们跳下悬浮车，正对着她的石像高高耸立,男人一手执剑高举于头顶,紧握银盾的手抵在胸前。
总部大楼周围全部被精密建构的防护墙给笼罩了起来,乍一眼望去像是蒙了一层透光的蓝色薄膜,在亮如白昼的灯光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深红色的感应线在他们踏进这里的那一刻，纵横交错犹如密集的蛛网，从佣兵们紧绷的面上拂掠而过。
这里异常的安静，没有守卫，连大门也是敞开着的，像是在放迎所有人的到来。
沉默而压抑的氛围中, 佣兵们不发一言，就连队里一路上过来话最多的的人也哑巴了，被扼住喉咙的鹅似的，敛声屏气地列队进去, 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 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非法/集会。
凡岐跟在队伍里穿进防护墙,触碰到的淡蓝色屏障犹如包容万物的水，接纳了这群即将前往人类基地的旅行佣兵们。
偌大清冷的大厅，只有无数只硬底靴踩在地上发出的规律哒哒声，随着众人的走动，头顶的悬浮指示标也跟着闪烁起莹莹绿光，指示箭头为他们指明方向。
领队的队长直接带着他们去了停机坪,在那里,几架造型精巧的飞行器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几个穿深色军用风衣的人正站在一处低声谈论着什么,时不时还恭敬地偏头问一个西装革履的女人。
凡岐微微眯起眼睛，总觉得那道身姿挺拔的身影自己在哪里见过，直到女人有些不耐烦地揉了几下额头，折起的衬衫袖子下露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身，她才和记忆里在乌托酒店电梯里遇见的人对上。
她就是小宋总？
就在这时，一阵强劲的风卷起凡岐的衣角，微不可闻的机械运转的动静自所有人耳边掠过，她仰起脸，见一架通体雪白的飞行器悄无声息地落在停机坪，如同苍茫夜色里潜伏的猎鸽，舱门自动弹开。
“小宋总！”
原本在佣兵们面前端着架子一派铁面形象的军风衣都变脸似的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朝着从舱门走出的人簇拥过去。
来人穿了一身雪白西装，头发高高束起在脑后，个子高挑，即便是格外挑人的颜色款式也驾驭得很好，看到那张灯光下也冷淡沉着的熟悉面容，凡岐先是诧异，觉得联邦还真是小，这样都能遇见范瑕，之后紧接着便是不爽。
凭什么范瑕在联邦的身份就可以是资本家，而自己却身无分文，连穿的靴子都只有一双，没有可替换的。
范瑕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小宋总的人设，本就疏离的锐利眉眼觑过周围的军风衣们，凡岐离得远，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口型也辨别不清楚。
只见胳膊上带纹身的女人遥遥指了下飞行器，隔了大老远对范瑕那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点一遍人数！”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各个佣兵团的队长开始循着响亮的报数声依次清点此次的旅行佣兵的人数，按照人数给他们分发枪/械武器。
联邦对于武器管制十分严格，就连一些隐秘的灰色地带也时刻监控着，管控力度极大，为此相关的法律条文也随之更改。
风险一旦大到同回报不成正比，愿意冒这个险的人便骤降，联邦的目的就是打击非法/贩卖/军/火的团体组织。
如此一来，除了军队，不会有其他组织形成可能威胁到联邦统治的军/火库。
凡岐被随机分配到三组，负责的区域是B级大体型污染物，负责人这么宣布后，佣兵们有片刻的骚动，尤其是凡岐所在的这个佣兵团。
论组织纪律和作战能力，贫民窟区东拼西凑出来的佣兵团常年排倒底，这是大家都秘而不宣的事实，只不过联邦为了维持好的形象，让大家觉得这碗水已经端平了，坚持按照区域划分招揽佣兵。
往日里这个佣兵团负责的都是C级污染物的捕捉，亦或是做一些枯燥无味的体力活，没人想到负责人突然就变了分配方式，直接跳级到B。
虽然仅仅是差了一个等级，但污染物全方位提升的综合能力是不容小觑的，尤其是对他们这些等同于凑数的佣兵来说。
队长把份量不轻装着□□的背包递给她，敛眉说：“我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要是想离队还来得及。”
凡岐莫名其妙道：“我为什么要离队？”
“你……”算了，言尽于此，队长没有在她这里浪费时间劝说，而是加快速度把装备发到众人手里。
她算是看明白了，是这位小宋总的到来打乱了原本的编队，估计是负责人怕小宋总随队遇见什么危险，所以干脆把核心佣兵团该接的A级任务给了其他佣兵，占了他们C级任务的位置，而多出来的B级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他们这支队伍。
为了讨好人，居然把核心队当成C级任务的陪玩，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负责人的谄媚嘴脸了，原本因为小宋总捐资金而感谢不已的心情也一落千丈，默默在心里骂了好几遍这万恶的资本主义。
连嘱咐交代注意事项的时间都不够，凡岐他们就赶鸭子上架一般被催促着进了飞行器。
和焦急如焚的队长正相反，佣兵们似乎没有意识到B级污染物具体是什么概念，即便她再三强调一定不要逞能，他们也对此不以为意。
“也不知道现在的富二代都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尊贵日子不过，非要和我们抢饭碗。”坐在飞行器里等待指令的时候，邻座的佣兵啧啧称奇地说。
“镀金边的吧，她一个女的能干什么？”友人附和他，突然反应过来舱里也坐着一个女人，只是因为他下意识地忽略掉了这个剃着板寸性格又沉闷的佣兵。
在他们看来，女性应该像花那样娇弱动人，而不是和男人一样，到野地去拼死拼活的捕杀污染物，抢走本该属于他们的功绩与荣光。
因此，队里的佣兵们没有一个人对这位新来的队友产生好感，从一开始，她就被划到异类的那一栏。
只是，当着别人的面说坏话终究不是什么磊落的做法，佣兵们面面相觑，见“徐山”闷罐子一般不声不响地端坐在那里，连头都没抬，一副好拿捏的模样。
本就不多的愧疚心便烟消云散，又嘻嘻哈哈地开始评判其他佣兵团里某某人的身材好、脾气温柔。
“我那天过去，她还冲我笑……”
“哟哟哟。”有人故意拉着嗓子阴阳怪气地揶揄起来，“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好福气啊。”
“别瞎说。”男人被开玩笑的拍了好几下背，嘴上说着让他们别乱开玩笑，实则暗自窃喜到嘴角都快按捺不住，明显也是信了这话。
一涉及这方面的话题，其他佣兵也心照不宣地露出笑容，并没有因为团队里有女性而有所收敛，更何况，在他们眼里，缺乏“柔弱”、“害羞”、“长发”等女性特质的徐山不算是完整的异性。
凡岐冷眼旁观他们的言行所为，并没有像从前那样直接出手让他们闭嘴，最起码也等她顺利回到人类基地。
头顶的指示灯明灭，驾驶员扶了扶降噪耳机，提醒道：“两分钟后出发。”
余光始终注意着其他佣兵，凡岐学着他们的动作摁住座位下的按钮，黑色降噪耳机落到她面前，连接着线路。
戴上耳机后，周遭的一切声响都骤然消失了，从倾斜的前视玻璃，凡岐眼睁睁见着暗淡夜空中凭白撕开一道狭窄的细缝，若隐若现透出刺目的光芒。
下一秒，裂缝陡然扩大，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强劲吸力，高高竖立的联邦长旗猎猎扬起，驾驶员仅仅是调试好飞行器底端的抓力，等前面的飞行器都进入裂隙，才操作着启动，被强劲吸力卷了进去。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天光乍亮。
飞行器停在荒芜的沙地里，头顶的阳光热烈，待佣兵们全部下了飞行器，不知道驾驶员启动了什么特殊装置，竟渐渐变得透明，直至完全看不见。
降落点总共有三个，B级任务和C级任务的人最少，被分配到了一个地方。
这次任务持续三天，驾驶员在此期间会一直留在这里，飞行器储物舱携带有大量的物资，是补给站般的存在，为佣兵们提供帮助。
在下飞行器前，凡岐就已经配备齐全，为了不被范瑕注意到，戴着护目镜的脸掩于宽大的兜帽底下，远远跟在队伍后面。
范瑕作为此次行动的mx公司代表，自然是被核心佣兵团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央，生怕她出丁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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