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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宋总，我们提前看过路线图，附近就有休息的地方，十几分钟就到了，就是得劳烦您步行过去。”佣兵跟在范瑕身边讪讪笑着，颇为紧张地注意着她的神情变化，一边思考如果小宋总摆架子不愿意走路他要怎么应对。
好在小宋总只是看上去倨傲了点，不怎么搭理人，性格倒是不娇气，听见他们说要步行过去也没说什么。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走。
脚底的黄沙被晒得发烫，凡岐穿着的这双靴子不隔热，又闷又硬，炽热的光线恨不得透过衣物钻进皮肉，后背开始泛起黏腻的汗水。
她脚步不紧不慢地缀在队伍尾部，默不作声地观察起附近的地形，茫茫荒原，地势平坦一览无余，现在还不是离队的好时候。
而且，她也不清楚飞行器落地的地点属于人类基地的哪块区域。
步行了大概十几分钟，几排密集的驻扎营映入眼帘，这里看上去像是集市，到处都是适合在沙地里行驶的车，飘扬着夺目彩幡的凉棚下，贩卖什么货物的商人都有，绝大部分是食物和饮用水，也有补给汽油和维修铺。
路过摆满了森冷动物头骨的摊贩，凡岐不禁多看了几眼，最后，佣兵团集体租下几辆七座的越野车，一个脸色黝黑的男人面带喜色，“小宋总给报销全部费用，兄弟们想吃什么吃什么！”
虽然联邦给每位佣兵的背包里都预支了人类基地的流通货币，但那是需要还的，有人愿意当冤大头有谁会不开心。
众人喜不自胜的起哄声中，凡岐悄无声息地拐进一个卖野地装备的驻扎营，坐在货柜后无聊到抠指甲的老板见有客人，立马跳了起来，“客人想买什么，我这里什么都有，鹿皮腰带……”
“我需要隔热的靴子。”凡岐说。
“好嘞。”发现这位客人寡言少语，老板从善如流地闭上嘴，给她看货柜里摆的各式各样的硬底靴。
凡岐指了指鞋后跟嵌有柳丁的深黄色短靴，又到简易搭起的隔间后换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穿上了与现在装扮毫不沾边的衣服，怕她的寸头太过显眼，凡岐又买了防风沙的长巾裹在头上。
她刚才见到有不少商人都这么装扮，可能和当地风俗习惯有关，等凡岐整顿好自己，背包里预支的钱几乎花光。
联邦准备的背包她直接扔到了隔间里堆积如山的衣物最底下，用新背包装自己的□□和其他装备，短柄军刀被凡岐直接挂在军备腰带上。
怕佣兵团清点人数，她没有在这里多逗留，扶正防护镜径直走出驻扎营，旧的衣服也丢给了摸不着头脑的老板。
好在佣兵们一来到这里就撒了欢，跑到哪里的人都有，凡岐站在卖饮用水的摊贩前，要了一壶水仰头慢吞吞喝着，从她的这个角度，可以看清范瑕的一举一动。
即便是现在，她身边仍旧留有好几个佣兵，范瑕眉目冷淡，浑身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偏头说了什么，他们才犹豫着四散开来，时不时担忧地往她的方向觑一眼。
凡岐看到范瑕若有若无的把目光投向距离最远的小驻扎营，那就是她刚刚购置衣物的地方。
电光石火间，她想到了什么。
范瑕在原地短暂的停留了稍许，确定附近已经没有人注意她后才缓缓起身，从宽敞的凉棚底下走过。
拐进卖衣物的驻扎营，才掀开厚重的布帘就被一柄冰凉的短刀抵住大动脉。
“闭嘴，别动。”一道刻意压低的女声自昏暗的驻扎营响起，范瑕微微移开目光，看见不远处自隔间底部露出来的衣角，似乎是因为动作太急，只来得及把晕过去的老板藏进去。
怪不得，驻扎营里这么暗。
第76章
驻扎营里静谧异常,愈发显得外面喧闹，脚步声、谈笑声，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人突然掀开帘子进来。
凡岐紧紧拽着范瑕的头发逼迫她仰头,脖颈完全暴露在视线下,防止胡乱扭脸看清挟持她的人是谁,这个姿势也更方便军刀的锋刃正对着脆弱的大动脉,凡岐稍作用力就能让她失去呼救能力。
脖子都架在刀架上了，范瑕倒是沉得住气，屏气敛声按照凡岐的要求双手背后，被几根细韧的软皮革绳带牢牢缚住双手和双脚，防止她有挣脱的可能，凡岐绕了厚厚好多圈才系了个死结疙瘩。
做完这些,凡岐把驻扎营的帘子卷起，在门口挂上一根彩色长幡，拉下铁皮阻隔门，不营业时,这里的商人就会这么做,也是在提醒驻足门口的客人。
也就是这时,不得不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侧倒于地的范瑕才能看到这个人的面容，因为逆着光，那张脸过于苍白模糊，只有极黑的眼瞳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像是在打量一件死物。
“我很讨厌你。”凡岐半蹲在地上微侧了下头，问：“你有很多钱？”
范瑕面色不变，点了点头。
“钱在哪？”
“光环里。”
凡岐微不可见地上挑了下唇角, “你现在这具身体叫什么名字？”
“宋帘。”说完,范瑕顿了顿，说：“其实你不需要试探我这么多,我现在很清醒，没有被所谓的“神”洗脑，所以，我和你是同一阵地的，不然我也不会马不停蹄的跟着旅行佣兵回来。”
在凡岐的记忆里，范瑕博士很少一口气解释这么多，除了被“洗脑”之后语言系统和思维能力开始变得混乱，经常说出一些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东西。
范瑕是个极其聪明且冷静的人，迄今为止从没有被感情左右过行动，无论是收养她亦师亦母的留致和教授，还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同伴，她都能毫不犹豫的进行取舍做出判断。
一旦做出决定，南方基地她会果断决绝的背叛，包括现在的联邦。
凡岐：“我一直很不明白，你做那么多是为了什么。”
帮南方基地高层暗中进行污染物人体/实验，参与留致和教授的机械之心计划，甚至在叛逃基地后辗转到联邦，还被莫名其妙的“神”洗了脑。
凡岐想不通她做这些的目的，而且，她又是怎么通过裂隙来到联邦的，镜面人的事范瑕又了解多少。
“你确定要浪费时间让我解释这些，而不是趁着佣兵没怀疑之前离开这里？”
凡岐有很多疑问，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浪费太多时间，范瑕现在的身份毕竟是金尊玉贵的mx公司的小宋总，倘若失踪太长时间，势必会引起佣兵团的慌乱。
到时候一个一个驻扎营搜寻，凡岐根本无处可藏。
想到这里，她思索了一会，随意拿起几件衣服劈头盖脸扔到范瑕身上，俯下/身用军刀割开她手脚上紧缚的革绳，“用最快速度换好。”
手脚恢复自由后，范瑕起身揉了揉手腕，没有多说什么，仿佛是为了让凡岐相信，直接当着她的面开始换衣服。
凡岐的目光在女人高高扎起的头发上停留了片刻，还没开口，范瑕就看懂了她的眼神，薄薄的嘴唇微微抿平，虽然不太愿意，为了能降低脱离佣兵队伍的风险，踟蹰片刻还是妥协了， “算了，你帮我直接弄成短发。”
“我会尽力。”凡岐用衣角擦拭了一遍军刀的刃面，动作放轻散开她的长发，确定了修剪的长度后，凡岐把头发攥进手心，用军刀齐齐割断，截面异常整齐的头发落在范瑕肩侧。
在清理地上的碎头发时，嗡嗡的光环声响在寂静的驻扎营中格外清晰，范瑕点了接听。
“小宋总！您现在在哪？有人说看到您往驻扎营的方向走……”
“连我去哪的自由也要管？”插断佣兵的发问，范瑕的声音有些发冷。
“没、不是。”佣兵显而易见的慌张起来，“我们只是担心小宋总的安全，至少也留一两个人陪着您吧。”
范瑕直截了当拒绝，“不用，别过来碍我的眼，你们需要做的只有服从，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光环那边的佣兵顿时噤了声。
凡岐把尚在昏迷状态的老板拖出隔间，轻拍了两下他的脸，见没有要醒的迹象，便把水壶中剩下的水全部倒在他脸上，多余的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里。
双眼紧闭的老板仰躺在地上打了个激灵，在看清凡岐的脸时顿时瞪圆了眼睛，被短柄军刀的雪亮刃面吓得一哆嗦，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凡岐很满意他的审时度势，是个聪明人，便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装置别在老板的衣领上，“认识这个吗？微型炸弹。”
炸弹两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男人本就岌岌可危的内心投下滔天巨浪，“我、我一定听话，我不想死，我还有家人孩子要养活……”
凡岐微笑着打断他的话，“放心，你只需要像平日里那样当你的老板，不要试图求助其他人，否则我会立刻引爆，谁也救不了你。”
在男人越来越惨白的脸色中，她喂过去一颗定心丸，“当然，如果你乖乖听话，就不会死。”
说完，凡岐朝身边一摊手，范瑕余光瞥过去，从身上掏出一张大额度纸币卷成细细的长条，塞进男人胸前的口袋里。
老板的表情变了又变，试图用还很惨白的一张脸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谢谢、谢谢。”
几分钟后，这个贩卖衣物装备的驻扎营重新开张，老板动作尚有些僵硬地掀起铁皮阻隔门，和从门口经过的客人打了个招呼。
“老李，怎么刚刚关门了？”
“上午吃的感冒药，药劲上来睁不开眼，我就趴柜台上眯了一小会。”
客人并没有对这个理由感到怀疑，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躲在隔间里的凡岐和范瑕等了稍许时间，凡岐最先离开，双手还提溜了两个装衣服的袋子，看上去和普通的客人没有任何区别。
而一头利落短发，戴着防护镜被防沙面罩捂得严严实实的范瑕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穿着一身白西装，浑身都散发出来我很贵的直白气质。
按照计划，她直接去了她们提前看好的租车点，凡岐已经和商人谈好了价格，总共租一周。
当然，用的是范瑕的钱，这种租车点遍布人类基地，车辆经过专门改造，都有特殊的标识，无论是在哪个基地都能找到组车点，还车很方便。
“你是来这里玩的吧？”皮肤粗糙黧黑的商人咧着大白牙接过纸币，注意到凡岐掂的袋子，以及白皙且没有任何劳作痕迹的手，随口问了一句。
“嗯。”凡岐没有和他聊太多，只是摆出一副极其讨厌晒黑的架势，时不时用袋子遮在头顶，见状，商人耷拉下来眼皮，遮去眼底的鄙夷和不屑。
在人类基地，富人以皮肤白皙光滑为荣，认为粗糙发黑的肤色是劳苦的象征，因此争相想尽办法的保护皮肤，好像接触到一点阳光就会在紫外线的照射下烟消云散。
普通人避之不及的荒漠区，对这些富人子女来说却是新颖独特可以游玩的地方，商人看多了这种人。
但这位客人居然没有架势自己的车来，而是跑到他这里租车，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又关自己什么事，他只是一个商人，有钱赚就够了，况且这位客人出手很阔绰。
就算她是来野地里抛尸的，只要给够了钱，他也愿意帮忙掩埋处理。
“钥匙给您。”
一拿到车钥匙，凡岐就拎着袋子快步走向停车的地方，从中找到自己租的越野车，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
被阳光暴晒了一上午，车内仿佛是个温度高到可怕的蒸笼，凡岐进来的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要融化了，抬手拧开冷风系统，很快，蒸热的气息慢慢被驱散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凉爽的冷风。
在车上等了一会儿，范瑕才“姗姗来迟”，动作迅速地坐进副驾驶，乍一切换到车内的温度，禁不住浑身颤栗了一下。
“你刚刚拿出来的不是炸弹吧。”范瑕语气笃定。
“不是。”凡岐慢慢眨了下眼睛，说：“那是固定夹。”
想起临走时老板欲言又止的可怜眼神，范瑕微扬起眉，觉得自己和凡岐比起来都善良友好了许多。
光环内含有定位系统，在走之前就被她随便埋进了沙地里，待人来齐，凡岐启动车直接驶离这里，即便她们还没有商量好去哪。
没有设立目的地，导航地图自动规划出几条路线，范瑕拨动屏幕画面放小比例，发现她们现在的位置离北方基地很近，“你有想去的地方没？”
“没有。”凡岐说：“你决定，我都可以。
“那就去北方基地。”他们的基地首领范瑕略有耳闻，似乎是个很有手段魄力的人，短短一个月时间清洗了一遍基地上上下下，该杀的都杀了，不该杀的也杀了个干净。
“可以。”凡岐略思索了一会，刚好她也想去求证一下，倘若陆岩的死亡影响了阿筝，那她基本上可以确定人类基地是镜面人的培养皿。
第77章
北方基地自从更叠了首领后,入口处的例行盘查愈发严格，不知为何，今天进基地的人尤其多,看到前方长长的等待队伍,范瑕从腰包里取出两个长方形的钢制牌子,背面刻有特殊徽标,形状像是一把零散的子弹。
是佣兵团发放的通行证。
基地的居民身份卡有生物信息的支撑，识别时会自动弹出照片，即便是联邦也无法把手伸到人类基地的基因库里随意进行篡改，故而她选择了更为便利的方式，以佣兵的身份进入基地。
各基地对于佣兵团的身份审核都比较宽松，目的也是为了招揽到更多数量的佣兵,因此在各个方面会放低标准，无论籍贯是哪里，基地都愿意接纳新鲜血液。
在联邦军区统一为旅行佣兵们办理假证的时候，范瑕特意叫负责人多办了几张, 以防不测。
这不, 刚好就用上了。
“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明。”透过值班亭的窗口, 端坐在里面荷枪实弹的守卫员见她们是生面孔，接过去钢牌仔细端详了几遍，才给她们放行。
跟着前面的车队，凡岐驾驶着车缓缓驶进北方基地，与之前相比，基地里的商人明显多出了不少,一路上遇到了好几个规模中等的集市,差点堵车。
越野车租了一周的时间，为了方便, 她们把车直接停靠到百物山下的集市附近，短短一个月时间，这里就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许多店铺，食物、短租房、小规模加工厂。
原本的那家熟食店竟然扩展到了好几间房的面积，隔了老远就闻到热腾腾的油香气味，食物被大漏勺捞进油锅时发出的滋滋响声。
呛鼻的红椒粉、酸甜番茄酱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黑压压一片人拥挤在放零钱和调料的半人高窄桌前，桌面上立了个醒目的纸牌子。
跳楼大降价，炸土豆条大份：10硬币，小份：8硬币，调料自取。
比起从前便宜了一半，怪不得客人这么多，凡岐站在拥挤的人潮外，有些犹豫要不要耗费时间排队。
见她停留在熟食店前，范瑕微微有些诧异，“你喜欢吃这个？”
凡岐摇摇头，“不喜欢。”
她不怎么喜欢重油重辣的食物，主要是吃了之后胃部会发胀。
就在凡岐还在踌躇不定的时候，一道男声自身后响起，“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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