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菲一时语塞,面对着小孩儿热切的目光,她又问:“那你跟着我想做什么,为黑暗神报仇?”
“我又不是他的信徒,为什么要为他报仇?”卡涅拉语调轻快,“你想要去北地,去西瓦提亚找光明神,是不是?”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阿洛菲有些警惕。
“你只是个脆弱的短生种,而且是个被黑暗界和光明界同时追捕的逃犯,光凭你自己的力量,别说走到西瓦提亚,在去某个城邦的路上说不定就会死掉了。”
外表怎么看都是个小孩子样的卡涅拉在此时露出完全不符合这个年龄的神情。
“我可以帮你解决路上的所有麻烦,只要你帮我恢复记忆。”
阿洛菲上下打量了一眼站起来还不到自己腰高的小家伙,半开玩笑:“你只是个小孩子,只能靠我帮你解决麻烦吧?”
看看这小短腿,要是赶路的时候说不定她还得整个人抱着。
“少看不起人。”
卡涅拉抬手,白白净净的小手中突然冒出艳红的小火团,眨眼之间变成了一把短柄匕首,在掌中转了一圈,红色流火随着刃尖而动。
“没有猎物能从我的刀下逃走。”
转刀的动作熟练得漫不经心,再加上眉眼间不觉意间流露出的残酷神色,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能假装出来的。
阿洛菲望着对方手里的匕首,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了深渊之刃,她小心往后挪了两步:“好了好了,你把刀收回去。”
“我不是小孩子,我只是丢失了记忆,等我想起所有事情,你就知道我有多大。”卡涅拉挥手收起了火焰。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阿洛菲腹诽归腹诽,心里还是相当在意卡涅拉的身份:“你除了记得'卡涅拉',还有别的线索吗?不然就算我愿意,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帮你。”
“不需要,”提到这里,卡涅拉来了精神,“只要我吃饱了,就会慢慢恢复记忆。”
他向前一步,张开两只手:“和我定下契约,我就会成为你手里最锋利的刀,让你一路畅通直达西瓦提亚,只要你付我一点点酬劳就好。”
一点点报酬,听起来相当诱惑人。
虽然卡涅拉说自己不是黑暗信徒,阿洛菲还是不能相信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小鬼头,她望着那双手,迟疑着开口:“你需要吃什么?”
“你,”卡涅拉听见似乎有机会,眼珠子兴奋的转了转,“你的血,你的气息,你的力量,你的一切都能成为我的食物,当然了,我可以不吃你的肉和骨头,这点你放心。”
这澄清让人听着更加不放心了啊!听着就很黑暗界的风格,什么吸食人族精气神的邪恶魔物?
阿洛菲没有动:“你这么清楚我的事,可是我对你一无所知,契约也是你提出的,这一点都不公平,你要是想暗算我,我哪里能反抗?”
“哈,短生种真多疑,”卡涅拉有点悻悻的收回手,抬头思索了片刻,然后像是做出很大让步似的指了指她的马,“上去。”
“做什么?”阿洛菲不明所以。
“不是要去坠月城?”卡涅拉牵起马的缰绳,回头冲她露出一点狡黠的笑意,“我送你去。”
******
望着城门边刻着名字的巨大黑色岩石,阿洛菲翻身下马后,还有种不真实感,说出去没人相信,普通人骑快马要花一天时间的路程,她居然只用了半个下午就到了。
太阳还在天上挂着,甚至还没有开始下山的意图。
“累死啦!”卡涅拉嘴上嘟嘟嚷嚷着抱怨,直接扑进她怀里,很快又仰起头邀功似的笑,“怎么样,姐姐,见识到我的能耐了吧。”
阿洛菲本来以为他说的“送”是指为自己指路,没想到在她坐上马后,连人带马竟然直接腾空而起,被一阵透明的风稳稳托向高空,一口气直接就飞到了坠月城。
这样的话,教会和王室就算派兵抓她,也会因为错误估计她的速度而扑个空。
确实有几分本事。
阿洛菲不可思议的看向他:“卡涅拉,你居然还会飞,你到底是什么呢?”
“我也想知道,”卡涅拉满脸期翼,“既然我替姐姐做了事,姐姐该喂饱我了。”
“你要血?”阿洛菲下意识看一眼掌心,之前深渊之刃很馋她的血,再加上卡涅拉也能操纵风,她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深渊之刃化身。
“现在不想喝,”卡涅拉转了转眼珠子,向她伸出手,“我想牵手。”
这倒不是难事,阿洛菲很爽快的同意了。
啵。
没想到的是,卡涅拉握住她的手后,立马凑到唇边声音响亮的亲了一口,又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把额头和她的手背相贴,嘴里嘀嘀咕咕的念了一句咒语。
“好了,”卡涅拉开心的晃了晃她的手,“我吃饱了,姐姐。”
阿洛菲吃惊里还有点庆幸,她的身体甚至连一丝疲倦都没有,假如这样就能满足卡涅拉的需求,那对她来说可能真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刻着城名的大岩石似乎已经有了很长的年头,但在繁复神术加护下,即使经过无数风吹日晒,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黑底金字,坠月城三字意气风发又锋芒毕露,似乎出自年轻人之手。
“那是比布兰登建城历史还早的老东西,”被牵着的卡涅拉似乎看穿了她的好奇,“是二代阿肯斯泰达家族立下的。”
“二代?”阿洛菲感觉奇怪,“什么意思,阿肯斯泰达家族有很多个吗?”
“你可以理解为初代阿肯斯泰达才是真正的阿肯斯泰达家族,他们建立了坠月城,但是那时候这个城市还不叫这个名字,”卡涅拉一遍往前走一边说着,“千年之前黑暗与光明的追随者是势均力敌的,阿肯斯泰达城主的一双儿女在某次死敌来袭时,为了掩护城中民众,力竭而亡。”
他指着岩石前的空地:“就死在这里,还很年轻呢,血都浸透了盔甲,还是死脑筋不肯走。”
阿洛菲抚过粗糙的岩石表面,感觉到一阵头皮发紧的震撼,她看过南大陆史,薄薄几页纸,甚至只有几行字,也许就是南大陆英雄惊涛骇浪般的一辈子。
她低声说:“城破了易主,后来者占据者这么凑巧又叫阿肯斯泰达吗?”
“谁说城破了?”卡涅拉耸耸肩,“我说的是初代阿肯斯泰达最后的血脉断了而已,后来新的城主重新在原地建立起城邦,改名叫坠月城,同时又把自己的家族也改名阿肯斯泰达,我想也许是觉得这样更名正言顺当城主吧。”
“也许......”阿洛菲本想接话,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说自己只记得'卡涅拉'这三个字,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不是说过了嘛,我吃东西就会恢复一点点记忆,你多喂我点东西,我就想起更多的东西,这些都是有文字记载的东西,我看过当然知道。”卡涅拉理直气壮的和她对视。
虽然不太相信他的说辞,阿洛菲又找不到更多话反驳,只能换了另一个方向:“那你怎么想不起来关于你自己的事?”
“你钓鱼时,能保证自己钓到河里哪条吗?”
******
“火变小了!虽然只有一点点!”拉文娜蹲在树上,兴奋的扑腾了一下翅膀,示意身旁的姐妹。
赛特已经离开了布兰登,她按照对方的叮嘱,已经盯着神殿看了好久。
自从光明圣女杀害主神,纵火光明神殿那天开始,那些银色的火焰就没停下过。
虽然光明教会组织了信徒,尝试过扑灭这场颜色罕见的大火,但失去了前任大司祭,剩下的人明显束手无策,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既不源于光明神,也不是黑暗之火的烈焰。
他们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情就是火势不会蔓延,只盘桓在神殿中。
他们只能任凭这怒涛似的大火吞噬恢弘的外殿,殿内精美的装饰与雕像也都付之一炬,徒劳的在殿外日夜祷告,祈求主神可以息怒。
拉文娜不在意这群蠢材做什么样的补救工作,但她也很希望大火可以尽快熄灭,只有这样,她们的神明才能摆脱这该死的光明圣女力量压制。
赫卡蒂没有她那么兴奋,她黑色的眼珠子冷静又冷淡的看了一眼神殿:“这只能说明光明圣女离布兰登越来越远,或者是她――”
话还没说完,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更能引起她注意力的事情,蹦跳了几下,扑棱到更高的树枝上,尔后歪着脑袋看向闹哄哄的一侧。
“拉文娜,你看那个男人,是不是之前光明圣女为了他,向主神求情?那次主神不高兴了好半天。”
“嗯?”拉文娜被她说得也来了好奇心,圆溜溜的小脑袋也挤了过去,“谁呢?”
扭转了胳膊的莫利垂着头,被两个凶神恶煞的人押着,往一个地方走去。
第86章
人生第一次,阿洛菲跑到离布兰登这么远的地方,所有一切都是陌生的,看见的,听见的,闻见的,全都在刺激着她的感官。
她就像一条常年困在小鱼缸里的金鱼,扑通一声跃入大海。
虽然成为通缉犯是件讨厌的事,不过和自由自在的行走在热闹街市上相比,倒成了不值一提的小小烦恼。
她在坠月城看见了闻名南大陆的日光花园。
与其说是一座花园,不如说是种满种满火红斯堪底纳花与其它植物的高大宫殿,还没入城,游客就已经能远远看见层层垒砌起来,小山似的花园,每一层的植物都生机勃勃。
坠月人是虔诚的光明信徒,花园的外墙上以金色的颜料细细绘着光明图腾。
站在花园脚下,阿洛菲抬起头,这样美轮美奂的花园,修建得比城主殿还要用心,估计和维特尔斯特一家的宫殿那样,是城主的私人财产。
在一旁晒太阳的当地老人却告诉她,这座空中花园是为了纪念最初的阿肯斯泰达家族而修建的,坠月人代代口口相传,不忘他们做过的贡献。
最后的阿肯斯泰达血脉是对双胞胎,一个擅武,另一个是法术奇才,他们是最合拍的搭档。
而坠月城也流传着个不成文的说法,只要城中尚有一对双胞胎,坠月城就不会被攻破,他们会为抵抗侵犯家园的黑暗力量流尽最后一滴血。
“光明神保佑,虽然这年头黑暗力量活跃,我们还有白银骑士和白金法师,”老人随手从花园石墙边摘下株斯堪底纳花,“外来的小姑娘,愿你一天的心情都如达伊美人这么美好。”
阿洛菲愣了一下,迪维努斯在落日庭院里被撞得晕乎乎时是不是说了个达伊来着?
她接过花道谢:“这不是你们的城花吗?可以随便摘?”
要是哪个普通人采了维特尔斯特花园里的花,指不定要被砍脑袋。
老人哈哈一笑:“日光花园都欢迎每个人进去,区区一朵花,城主又怎么会在意呢?”
有一种说法,如果能爬到日光花园最高层,就能见到初代阿肯斯泰达双子,但很遗憾,到现在为止,不管是城中居民还是外来冒险家,尚无一人能做到,即使是现在的阿肯斯泰达双子也不行。
“是雕像,还是以神术保存下来的虚像?”阿洛菲惊讶的努力仰起头,想看清最上层的建筑是什么样子。
无人知晓,因为根本没有人能上去,爬到一定程度,不同人就会遇到不同的阻碍。
“真神奇。”
阿洛菲感叹着收回眼神,低头时忽然看见卡涅拉正得意洋洋的望着她,一脸“我说的没错吧”的N瑟神情。
臭屁小鬼头捏了捏她的手指:“我的情报准确吧?要不要上去呢,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看见阿肯斯泰达双子哦。”
“我拒绝,”阿洛菲径直往前走,“以后我自己来玩的时候会慢慢逛,这种事情就不用你的力量了。”
虽然在坠月城中一切顺利,阿洛菲还是很有忧患意识的,保不齐之后路上遇到什么棘手事,那时候付不起卡涅拉的报酬可就麻烦了。
而且既然从来没有人到达过顶端,她要是真的上去了,那一定会引起整个坠月城,乃至整个南大陆的轰动,那她的行踪必然会被暴露。
她还不至于为了一时的好奇,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祸事。
坠月城是个神奇的好地方,阿洛菲待了两天后,暗暗计划着等一切尘埃落地后,一定把这个地方定为她漫游南大陆的第一站。
不过这个想法在见到黑土城时,产生了动摇。
她就该知道,能被造谣取代王城的地方一定是有特别之处。
书中所写的流淌着牛奶的溪流和满地金子和钻石虽然不是真的,但整座黑土城的规模还是狠狠震撼了她。
干净平整的石片路,高大华美的居民建筑,郁郁葱葱的绿植,还有顾名思义的――他们的泥土真的是黑色的啊,油汪汪的非常有营养,适合种出粮食。
巨大的广告牌竖立在宽阔的广场上,“黑土城欢迎你!这里会成为每个理想者的家!”
黑土城和其它城邦不一样,对于人口的管制没有那么严格,听说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能在这个富饶的地方凭借自己的双手活得很好。
这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热闹而治安良好,是南大陆最多外来人口的城邦。
游客众多的广场上热闹非凡,阿洛菲站在白玉雕刻而成的喷水池前,才打开新买的地图,就听见身旁有个声音响起。
“劳驾,”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带了点羞怯跟她打招呼,“请问您有金币吗?我们可以用银币跟您换。”
大广场的喷泉听说受过圣光照耀,只要信徒诚心祈祷,就有可能实现愿望。
在池底铺满了金灿灿的硬币,这里似乎只能抛入金币,这对来黑土城游玩的小情侣不打算再回一趟旅店浪费时间,干脆在广场上找旁人兑换。
“光明神保佑您!愿您有一整天好心情!”少女身旁的少年开心的接过金币,他和旎拉的发色一样,让阿洛菲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二人恭恭敬敬的把金币投入池子,闭眼合着双手开始许愿。
热恋中的情侣,求的无非都是长长久久,感情永远不变。
黑土城除了当权者,看起来一切都很合阿洛菲的胃口。
还有他们的光明教堂,虽然比不过布兰登的光明神殿,但阿洛菲疑心黑土城主确实是有野心要取代布兰登,不然怎么把教堂的规格做得这么贴近神殿?
教堂门口刻着曼乌布里尔家族的族徽,银灰色的狼头张牙舞爪,高大的灰纹柱子上雕花繁复,金箔装点的穹顶光圈让人在迷幻中以为能看见神明,彩绘的玻璃窗色彩堪比彩虹。
太美了,阿洛菲仰着头感叹半日,如果有神域,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坠月城的日光花园很美,但能看得出人力所为,代代工匠已经细心呵护和修补,虽然尽量贴合前人的模样,但每个时期的坠月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在风吹日晒中,能感受到时间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它简直不像是人造出来的,美得疯狂,又冰冷而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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