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只是和教会一样,想确认光明神是不是真的降临了,是不是在北地。”
阿洛菲不在意维特尔斯特是不是像审问犯人一样对待自己,她更关心什么时候能派人去寻找真正的光明神,但布兰登王似乎一点都不着急,跟她说这种事情要做的准备工作很多,不能急。
就连教会也是一样,说之前认错了神明本就荒诞,如今要去迎接真正的主神,不能有任何纰漏。
旎拉呵呵两声:“老大不小的人了,不娶个王后,眼睛老盯着圣女,还说什么要给你封号,光明神原谅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跟光明神抢人呢。”
阿洛菲本来没打算继续维特尔斯的话题,听见旎拉的话,有些奇怪:“什么封号?”
旎拉耸了耸肩膀:“早些时候,我遇到卡尼拉大人,他抱怨又要举行典礼,王说要给你册封个什么名头,还说星芒宫规格不够,想让你搬到别的地方去......黑暗神刚被铲除,他不想想怎么去安抚民众,瞎搞什么?不会觉得你会很感激他吧,不会吧不会吧!”
阿洛菲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点不祥的感觉,脱口而出:“替我换衣服梳头,我要出去。”
“去哪儿?”旎拉看了一眼外面黑乎乎的天,诧异道,“还是大半夜呀。”
“巴伦塔。”阿洛菲按着胸口的玫瑰项链,轻声说。
第83章
“小阿洛菲?”
假如阿洛菲不是知道柯芙娜精通的是疗愈术,一定会觉得她精通观星,算到自己会半夜来巴伦塔,毕竟没有几个人会在大半夜坐在桌旁盯着鱼缸里的金鱼看。
柯芙娜绿色的眸子比白天好像还要明亮几分:“我听说,你在神殿里刺杀黑暗神。”
“消息传得这么快?”阿洛菲诧异,目光无意间瞟过桌上的月影玫瑰,冰蓝色的花瓣看起来相当有精神。
柯芙娜把眼前的长发拨开:“圣女的一举一动向来受人关注,何况弑神这种大事......闲聊就此打住,先说说你来的目的,我猜应该很紧急吧?”
阿洛菲坐到她对面:“有办法探查到神明的具体位置吗?”
“神思既不可测,神踪又从何追寻?北地很大,贸然前去,根本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绿发美人托着腮,漫不经心的隔着鱼缸逗弄里面的鱼,绿色的小金鱼活泼的游来游去,忽然腾空跃出水面,相当漂亮的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又落回水里。
“哪怕有方法,你没有光明神的物品也――”
阿洛菲从怀里摸出布莱奇顿给的硬币:“这个可以吗?”
在房间中,银色的硬币发出柔和的光,随着它的出现,空气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更清澈、更干净,也更让人心平气和。
“......光明神在上,你在哪里搞到的东西?”目光才触及晶石打造的硬币,柯芙娜猛然变了脸色,马上站起来,连那鱼缸中的金鱼也忽然整个僵住了,连尾巴都如被冻住了。
“彭卡家族的布莱奇顿你记得吗,他最近刚从西瓦提亚回来,”阿洛菲把硬币递过去,“他看见了金色的圣光,在那附近找到了发热的晶石,冕下一定就在那边。”
“竟有这种事,难道这是传说中的......”柯芙娜来了兴致,然而才触碰到硬币,就像被火燎了一下,猛的把手缩回去。
“好烫,”她连忙念了个疗愈咒语,诧异的望向阿洛菲的手,“你怎么能拿着呢?不觉得热么?”
阿洛菲低头看了眼硬币,又用手指摩挲了一下:“我感觉不烫啊,只是有点温温的。”
柯芙娜满眼不可置信,抵不住心里好奇,她就着阿洛菲的手,操控水“摸”了一遍硬币,表情严肃起来:“光明神在上,这还真的很有可能是圣痕。”
“圣痕......?”阿洛菲重复了一遍这陌生的词,又看向硬币,“可是我听布莱奇顿说,他看见的那是一块晶石。”
柯芙娜示意她把硬币换到另一只手上,握着她的手掌,以手指描摹她的掌纹:“圣痕不是字面意思上的裂痕或者疤痕,在先民的记载中,圣痕是笼统的指代神明留下的力量残留,不可触碰。”
她又伸出自己的手指,虽然刚才已经使用过疗愈术,还是能看到指尖残留着被烫伤的红印。
“可这是布莱奇顿先捡到的,他还把它做成了硬币,刻上家族图腾,”阿洛菲两只手指夹着硬币举起,惊奇道,“他给我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
柯芙娜摇了摇头:“小阿洛菲,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彭卡家族代代都能出这么多冒险家?”
“他们的身体素质不错?”阿洛菲不肯定的说。
“何止不错,简直是南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强,”柯芙娜啧啧两声,“很多年前我见过彭卡的家主,他比我爷爷还要大两倍咧,但是看起来健壮得能徒手撕碎两头黑熊,布莱奇顿的身体强韧非一般人能比,何况我猜阴差阳错之下,他在圣痕上刻上了家族图腾,这样能受到一定的庇护......可是,也很奇怪。”
她皱眉嘀咕了好一阵子,也有些不能说服自己:“但总之,圣痕不是普通人可以触碰的,也许你是光明神钦定的圣女,所以例外吧。”
也许是因为我能中和神明的力量,阿洛菲在心里默默回答。
“有了这个应该是可以循到主神踪迹的,哪怕不能直面他,也能离他很近,”柯芙娜脸上闪过一丝趣味,“可是你不马上把它交给教会,反而来这里是为什么呢?”
“我要自己去找冕下。”
在说出这句话时后,阿洛菲再次看见柯芙娜脸上出现了名为“失态”的表情,就像上回她说想给神明喂药时那样。
“......我应该说点什么呢,”
在经过比较漫长的沉默后,柯芙娜默默把掉到眼前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绿色的眼眸里是完全掩饰不住的震惊。
“小阿洛菲,我想大冰块把你关在王城里太久,让你对城邦之间的距离没有概念。”
她摊开手掌,从水壶里升腾起的水雾形成了一幅地图:“你知道西瓦提亚距离布兰登有多远吗?,它在南大陆的最北端,那里有最恶劣的气候,最极端的气温,最大的暴风雪......”
绿发美人上下打量着阿洛菲:“而你,我的阿洛菲,你甚至没见过真正的雪。”
“我看过一些介绍北地的书,其实也不至于寸草不生,”阿洛菲眨了眨眼睛,“你看,贝鲁克尔主教不是来自那里吗,西瓦提亚人世代住在北地,那里也是能活下去的。”
“这不是活不活得下去的问题,你从小就在王城长大,一个人怎么去北地?”
柯芙娜握住她的手。
“算了,还是把硬币交给教会,让他们派身体强壮的神官去,大不了,你找个大型典礼......过阵子不是你的生日吗?你在生日庆典上拿出硬币,当着这么多民众的面,教会肯定不敢随意对待的,再让王室选出精英军队护送,听话,你在王城里待着。”
“我要去的,”阿洛菲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布莱奇顿说按照这个晶石就能找到神迹之地,我一定能找到冕下――”
“放心什么?你以为这是去麦兰卡圣湖野餐吗,你以为是去布兰登码头边看看打渔回来的船吗?”
柯芙娜忽然拔高了音调。
“北地除了环境恶劣,还有不算分明的信仰,有传言说西瓦提亚人并非全身心侍奉光明神,黑暗力量在他们的土地上盘桓不散......要是信奉黑暗神的人知道你杀死了他们的神,会对你这个光明圣女做什么呢?”
【黑暗从不宽恕,深渊凝视每个轻视它的虫豸。】
阿洛菲很少听见柯芙娜在念咒语以外的时候说麦锡达斯语,和说南大陆通用语不一样,她讲麦锡达斯语时,还带着水系咒语特有的舌颤音,就好像自成一派的方言。
“小阿洛菲,当你做出弑杀黑暗神的那一刻开始,黑暗就已经如影随形了,你懂吗?”
【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了吗?】
柯芙娜情绪激动,她的手又冷又用力,把阿洛菲的手腕抓得生疼,这些都让她回忆起黑暗神死之前带着疯狂意味的的绯色竖瞳和冷冰冰的话语。
她打了个冷颤。
这个反应明显让柯芙娜感到满意,她微微松开了点力度:“何况如果是教会和王室有意拖延寻找主神的事,他们知道了肯定会千方百计阻挠你,说不定还会把你关起来。”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我今晚就走。”阿洛菲若有所思的说。
“?”
柯芙娜的头顶几乎要出现一个大型的问号,她把手伸向阿洛菲的额头:“这也没烧糊涂啊,怎么从开始就在那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当阿洛菲告诉她关于维特尔斯特和教会的龌龊交易时,一向优雅的美人终于失了控,拍着桌子骂了半分钟布兰登粗口,什么“要被丢进黑暗深渊碎尸万段的破烂”,什么“应该被阉割的疯子”,什么“上下两张嘴生错了位置的猪猡”,让阿洛菲叹为惊止。
“所以我去西瓦提亚,也有一方面是为了我自己啦,”等她发泄完了,阿洛菲张开手,语气轻松,“他们有本事,就去北地抓我嘛。”
“还是让我调一剂毒药,把这些个杂碎人渣无用的垃圾全部毒死算了!”柯芙娜气得额角出现了浅浅的青筋,“他们以为庇斯特死了,就没有人能保护你吗!我就算再巴伦塔下,也不能让他们随意欺负你――”
忽然的拥抱让柯芙娜愣住了:“阿洛菲?”
“谢谢你,柯芙娜,”少女清脆又轻快的声音从耳旁传来,“不过别担心,我不会被他们欺负的。”
“真是一脉相承的倔强,”柯芙娜垂下眼睑,她也算看着阿洛菲从小长大,深知她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她抬手回抱她,“可是小阿洛菲,那么远的地方,你一个人怎么去啊?”
“总有办法的嘛,”阿洛菲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当初也没有人能想到我能用米诺斯拉纳瞒过庇斯特,成功跑到王城外玩呀。”
“外面的世界比你想的要凶险多了,”柯芙娜把她拉开,望着她正色道,“除了不知道潜藏在哪里的黑暗魔物,人也可能心怀恶意。”
“我知道,但正如你说,我是钦定的圣女,那就有义务找回我们的神明,而且庇斯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也是光明神回归南大陆,我一定会实现他的愿望。”
“假如你在半路上就死了呢,甚至都还没到西瓦提亚,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柯芙娜说。
“杀死黑暗神之前我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少女蓝宝石似的双眸清可见底,坦率得让对视她的人心里不由微微一跳。
尽管这已经不是柯芙娜第一次看她的眼睛,但在这一刻,还是为此感叹。
她忽然又想到,黑暗神是不是就是被这样一双眼睛迷住了。哪怕她说谎,这双蓝色的眼眸,也能让谎话动人得如同真的。
她的目光落在鱼缸里,嘴巴开始一张一合,古老的麦锡达斯语化为无声的歌谣。
【鱼儿鱼儿,快快游,鱼儿鱼儿,为我跳支舞吧。】
金鱼摇晃着尾巴,搅动起水波,在灯光下就像映出了一轮月亮。
月光冷清又明亮。
阿洛菲抬头看看天,出城比她想象中要顺利,利用“银”的力量,米诺斯拉纳顺利让守城门的士兵陷入了短暂的“梦境”,在她离开之后,他们就会恢复正常,比离魂神术还好用。
在某种程度上,这应该感谢黑暗神的教导。不过他要是还活着,肯定不会为这种感谢高兴。
但是他都死透透了,哪里还知道什么高兴不高兴。
随着白马的奔跑,阿洛菲胸口上的晶石也在轻轻晃动。
在她离开巴伦塔前,柯芙娜忽然又喊住了她,把一块和她的眼睛相仿颜色的绿色水晶石交给她。
“这不是命途石吧?”在经历过庇斯特的事件后,阿洛菲警惕于所有不明的晶石和首饰。
“命途石?不,当然不是,”柯芙娜相当优雅的捂着嘴笑,“小阿洛菲,想多了,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半条命交给你呢,这只是能一块......水石,要是冒险路上找不到水源,它会帮助你的。”
她用绳子把晶石挂到阿洛菲的脖子上,阿洛菲从来没发现她的脸这么白,白得几乎要半透明了。
“记得好好活着回来,把它还给我,”柯芙娜恋恋不舍的用手指抚过晶石,“我还靠它养花呢。”
虽然自己确实没有出过远门,可是要经过的地方,应该还不至于会有大片荒漠吧,她也不至于会因为喝不上水渴死吧?
阿洛菲骑在马背上腹诽,柯芙娜有些时候还挺像庇斯特,总是把她当没长大的孩子。
月光把一人一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快两者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赛特蹲在巴伦塔顶,弓着的后背显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银灰色的头发在风中飘扬,蓝眼睛在月下显得格外锐利。
“做得好,赫卡蒂,光明圣女远离王都,神殿不尽的银焰就会逐渐变小,等她到了更远的地方,火焰会熄灭的。”他语气极淡,就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布兰登光明教会和王室本就腐朽不堪,”在他左边肩膀的长尾黑鸟歪了歪脑袋,“我只是让他们都做了一点小小的噩梦罢了。”
“赛特,换我去,你留在布兰登!”左边肩膀的短尾黑鸟扑腾着翅膀,“我要给这个短生种一些教训!她怎么敢刺杀主神!天哪,她还用的深渊之刃,她是真的想要主神死的呀!”
“安静,拉文娜,”赛特的眼睛逐渐发出淡淡的光芒,“【黑暗从不宽恕】,惩罚她是主神的事,现在你要做的是熄灭神殿的银焰。”
“杀了她,什么火不就都――哇!”
拉文娜被突然指着喉咙的刃尖吓得短促的尖叫了一声,吐着寒光的弯刀抵在小鸟柔弱的颈侧,又让她连动都不敢了。
“慎言,拉文娜,”在月光下,双眼泛出}人寒光的赛特站了起来,仰头望向皎洁的月亮,“吾主仍然俯瞰万物,用你的每根羽毛细细感受一下。”
拉文娜呆立半晌,忽然缩了缩脖子,躲到了他的颈侧,似乎非常畏惧月光照在自己身上:“主神饶恕我。”
“嗯,”长尾黑鸟张开双翅,愉快的啼叫了一声,“风的味道在改变。”
第84章
北地并非终年下雪。
停雪的清晨,连寒风都柔和下来,万丈金光穿过云雾,洒落在洁白雪山尖端,灿烂得如同熔金艺术品。淡蓝天空下,金色雪顶引来无数西瓦提亚人遥遥朝拜。
他们说,那是光明神心情很好,赐下神迹,与信徒们同乐。
冰雕神殿最高处端坐的神明睁开了双眼,银白色长发下,如远古丛林般深邃的苍绿色眼睛,在雪一样的皮肤上格外耀眼,神圣得不可直视。
【牵强附会。】
寥寥四字,不知道是说神的心情与这绝美景象无关,还是神迹与信徒无关。
趴在台阶下的白色长毛狮仰起头,青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然后从地上直起身,四蹄的猛兽在白光消失后变成了身材高挑的女人,她的五官锋利,四肢修长有力,有一种野性的美,一头如波浪般的白发长及神殿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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