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意若无其事地说玩笑话:“我说,你们在车上谈情说爱呢?”
顾阮白不说话。
丹恒也保持沉默。
这份不约而同的默认更让乐意恼火,他来跟着去爬山可不是追着吃狗粮的!
乐意气得连晕车的反应都忽略了,大少爷直到下车,脸色都能让人退避三舍。像个娇生惯养的少爷,第一次坐汽油和皮革交错味道的大巴,极大的落差让他很是不开心。
顾阮白说:“我们去吃云吞吧,顺带带你们逛逛街。”逛街是她本来的计划,只不过多了乐意,计划照常不变,就是走位比较麻烦,走着走着就横插一个乐意,他人高马大的,甚至比丹恒还高上一些,像是不想让他和顾阮白走太近。
正巧这两天镇上举办美食节,不是赶集的时候人也多,十字路口还堵了几辆小轿车,没人疏通,喇叭声吵作一团。路边还有卖气球和冰糖葫芦的,顾阮白嘴馋,就上去问了价格。
摊主:“六块钱一串。”
走了。
这糖葫芦卖相不行,果子之间隔得好开看着也没几个,糖衣裹得也少,品质不值得这个价格,顾阮白摆摆手说不要,乐意说:“干嘛不要,这不是挺便宜的么?”
顾阮白:“!”你别当冤大头啊!
乐意还充分扮演花钱如流水的有钱人:“反正也没剩下几串,我全要了。”
“你别――”顾阮白心急要拉他。价不砍还这副大爷口吻,不宰你宰谁!
摊主眉开眼笑得合不拢嘴,操着夹杂方言的普通话:“靓仔,我们冰糖葫芦吃过的都说好,美容养颜,酸酸甜甜,买给你女朋友最不错了,还能哄一哄!”
“那就不要了,她不是我女朋友,怕误会。”
乐意走得更利落,摊主也是一脸莫名其妙,没见过这么反复无常的人。实际上是乐意报复心强,他知道这个摊主在他小时候辱骂过他小乞丐没教养,他也不是非要计较,倘若他心情好点,还真买下她所有的货。
见顾阮白还愣着没跟上了,乐意说:“走啊,不是要去吃东西?”
顾阮白跑过去前听到摊主咒骂一句,也用方言回她:“你才小气鬼!”
丹恒说:“你想吃冰糖葫芦的话,我可以给你做,只不过看起来南方集市不卖山楂,但是可以换其他水果。”
顾阮白:“其实我想给你买来着,吃甜食心情会变好,我就算了,小时候蛀牙天天牙疼,都不爱吃甜的了。乐意,还记得那什么云吞店吗,这边这边!”
丹恒:“云吞是?”
“哦,这边是叫做云吞,其他地方叫法不一样,好像是馄饨来着,很好吃的,我小时候每次上街都想吃!以前多少钱一碗来着?现在快翻倍了。”她絮絮叨叨着,看起来很开心,眉眼弯弯,面颊的酒窝就没有下去过。
丹恒看得手指痒痒的,很想摸上它。
顾阮白走在他前面,步子迈得很大,调皮的发尖跟着一颤一颤,路过水果摊,摊主热情招呼她买水果,她得知价格走得更快了。
丹恒形同误入繁华闹市的外来者,被目之所及的热闹所感染,正一时入神,手突然被女孩抓起,顾阮白的笑脸闯进视野。
“走吧走吧丹恒,你再磨蹭也就要走丢了!以前很小的时候跟着父母去人民公园玩,不小心走丢了,是好心人把我送到警局才找回来的。哎呀,我是不是太多话了,你好像还没说过你父母的事呢!”
“我……”丹恒正想把自己没有父母的事实告诉她,突然一阵炮竹声响起,吓得他一跳,下意识把顾阮白护在身后,女生笑得好大声:“别人新店开张放个鞭炮而已啦,你好紧张哦!”
能不紧张才怪,之前看到大火从顾阮白家冒出来还以为要失去她了。
第37章
乐意已经在云吞店里等着了,熟悉的味道缓解了情绪的低下,顾阮白走进来问他:“帮我们点了没有?”
“谁知道你们想吃什么,我饿了就指点我自己的。”大少爷长腿交叠,坐在陈旧的桌子前,背景是寻常人家的住处,他一身名牌,偏就有些格格不入。
顾阮白把东西往凳子一放,坐到了他隔壁桌,饭点过后也没什么人,几张桌子空落落的坐哪里都行。她把丹恒招呼过来,“你要是觉得脏就用纸巾擦一下,想吃什么,我帮你点!”
“一碗云吞就好了。”
“好嘞!”
丹恒就看着单马尾女生开开心心和老板娘聊了两句,然后撸起袖子去帮忙包云吞去了。
乐意人看着像是细糠养出来的,实际上他饭量大也不怎么挑,几乎什么菜都点了一轮,只有老板娘一个人还忙不过来。
丹恒本看着顾阮白,留意其他人的目光,他扭过头,看到乐意表情冷淡说:“你们的关系好到不分彼此了?”
“不仅仅是同事关系,不方便说了。”言外之意只让乐意去猜。
乐意扯扯嘴角,心情更差了,又觉得顾阮白像是为了丹恒而去主动帮忙,就更看他不顺眼。
好不容易烫了一碗云吞面给乐意,对方只冷冷哼一声。
顾阮白一脸莫名其妙。没要他说谢谢就不错了,居然哼她!
老板娘跟顾阮白是旧相识,也不怕她知道独家秘方就抢生意,还开玩笑说想把自家亲戚的儿子推给她,顾阮白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乐意看她似乎有接受的想法,说:“顾阮白,给我加点盐,太淡了。”
顾阮白没好气说:“真把我当店小二了是吧?”
老板娘笑道:“没事,我来就行,帅哥等我一下。”老板娘虽刚生了孩子,也极为风韵犹存,不少年轻小伙都是被她吸引过来的,也自信自己能讨得小帅哥一个微笑,而她拿盐过去,乐意就没看她一眼,反而盯着忙活的顾阮白。
立马知道怎么一回事了,还暗暗埋怨自己的扰人姻缘。
“那好,等会后面的我都给你放咸一点,也不用你再自己放盐了?”
乐意:“不用了,盐吃多了也不好。”
顾阮白:“那我都加了。”
“你给我都吃了。”
“这么凶干嘛,你刚才说有点淡的。吃就吃,大不了我挺着肚子回家。”
她不知这话有歧义,乐意已经低下头狂干饭。
随着经济发展,挨家挨户都必备电车出街,专门载客的三轮车也逐渐消失大众视野,所以在十字路口等了一会等不到车,他们这几个人的东西很多,起码得一人一辆租的电车才能回家。
租车还得送回来,不如车站外的摩托车。
“美女,坐车不?”
丹恒刚走过去,摩托车上的大叔冲他打招呼,丹恒疑惑回头,对方改口:“哦,原来是帅哥,去哪都成,速度很快的。”
“开车太快容易出事故。”
“你要是想慢点也行,价格可能要……”大叔话留半句,已经暗示得明显了。
“不急,我们再看看。”顾阮白迅速用方言说了句,把丹恒往外拉,丹恒默默记住发音,一字不差对她重复。
顾阮白挑眉,“哟,学的还挺快?”
“这是什么语言?”
“我不好说,不是客家话也不是壮话,你想学的话我也能教你。乐意怎么走得那么快!”
车站不大,一眼看得全局。乐意走了一圈回来,说:“怎么没有小汽车?”
“有大汽车你坐不坐啊?”顾阮白指的是大巴车,那车上味道跟泡了三天不洗的袜子一样酸臭,乐意脸白了了一白,实在是不愿再回想。
“那就找酒店。”
顾阮白笑出声,乐意不善的目光瞪向她,“笑什么?”
“酒店没有,倒是有旅馆,对面正好有一家,我带你看看环境?”顾阮白还在憋笑,笑得乐意更加恼火。说是旅馆,不过是从住房改造的,要档次没档次,环境肯定稀烂。
“算了,回你家。”
从街道到村里,也得十几分钟的路程远走路太累了,只能坐车,顾阮白的住处是爷爷奶奶的房子,他们去世后就留给了后辈,父母都在城里打拼,所以房子空着大半年没有打理,肯定结蜘蛛网又堆鸟巢的,丹恒还好说,乐意定然不乐意。
“谁说我不敢住了?”乐意看懂她的心中所想,顾阮白回嘴:“没人说呢,这两天就只能委屈您老人家了。”
看到一辆三轮车开过来,她就去跟车主交涉,丹恒听得一两句猜出大概意思,等顾阮白回来,他说了句:“十五块钱一个人?”
顾阮白差点不顾形象翻白眼:“我想砍到十块来着,他还在犹豫。”都是一趟车,无论坐多坐少还是那个价格,三十块钱她都还肉疼得不行。
本来是要说好的,顾阮白目光一转,看到对面街眼熟的门店,她对丹恒说:“你们等我一会!”她小跑过去,十分钟后才回来,还带着一个男人。
三轮车车主催得不行:“去不去啊还?”
“不去了,我们有车!”
“哎呀我亏了,按你说的十块钱一个行不?”
顾阮白身后的男人斥责:“十块钱一个人你也好意思?而且他们三个人呢,你真敢赚啊。”
车主悻悻坐回去,不敢再开口。
顾阮白带来的是她在街上做生意的二叔,也正好有一辆货车,只是副驾驶座只能坐一个人,有两个坐后面。顾阮白兴奋叫上丹恒一起爬上装货用的车厢,“以前我叔就是带我来做生意的,我还以为他去城里了,没想到还回老家拉货。”
陈旧的卡车看似破破烂烂,行驶起来也是四平八稳,顾阮白抓着杆子逆风站着,风吹得她眉毛都要张扬起来,开心笑着说:“这条路我从小就走,虽然大学开始就很少回来,却也感觉熟悉无比。那么多年过去,样子不仅没变,道路还是那么烂。”
说着,正开过一条破破烂烂的减速带,顾阮白说话被呛了一口,身子还歪进了丹恒的怀里,女孩立马直起身:“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第38章
“嗯。”
丹恒的语调如吹来的风平静而冷清,顾阮白不服气问:“你不信我?”
“信。”丹恒含笑的声音没有多大可信度。顾阮白更气了,她趁着经过下一条减速带的时候一歪,故作摔倒猛然抱住丹恒的腰,举动明显得过分,丹恒倒也没有计较,只把手放在她肩膀,“小心真摔到了。”
丹恒的心跳声很有力,一阵又一阵,清晰可闻,就在她耳边奏乐一般。这还是她第一回主动、胆大妄为去抱住这名青年,他外表始终保持着超乎年龄的镇定和成熟,一次次保护她。
“丹恒,我喜……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突兀,是、是真的有点站不稳。”
“嗯,我知道。”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无论是喜还是希的发音,他都一清二楚,他为了适应异界的生活,花了不到一个星期背了厚厚的字典,再熟读当代学生的教学读物,只为不突兀接近她。
丹恒心中的情愫萌芽比顾阮白还要早。
顾阮白听着丹恒远比以往更紧凑的心跳,心知对方应该对自己也是有感觉的,他太内敛了,一般人都感觉不到他的情绪,也体会不到他的好。
也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会不会也有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候,不过顾阮白自认为,她对丹恒的沦陷太深,已不太可能自我清醒了。
我对你的喜欢,像呼吸那样简单。
埋在丹恒胸膛,深深呼吸一口气,顾阮白觉得自己就像个大变态,抱着别人不撒手,也就仗着对方脾气好。话说,丹恒……脾气真的好吗?
仍记得他初来乍到时,一声不吭的还以为是哑巴,后来听到一两声回应,才反应过来是自闭,最后才了解是他本性如此,不爱说话而已。
顾阮白则不同,她一高兴会碎碎念,对喜欢的东西自言自语,对喜欢的人絮絮叨叨,她怕丹恒会嫌弃她多话,也怕自己的感情被践踏。
她胆小,顾虑太多,明知对方也有点喜欢自己,仍是揣测是不是朋友的感情。
丹恒对哪个朋友这么好过吗?
没有。
二字落下,顾阮白心头的大石头轻了许多。
不知不觉到了村口,熟悉的房屋建筑和农田一如既往,连乐意都有些动容,他和顾阮白一个村,不同一个小队,相隔着茂密翠绿的竹林,两队始终产生摩擦,大人都不互相往来,更别提贪玩的小孩了。
顾家村很大,也只是地方大,分有二十来个小队,每个队都分别独立,办酒席过节日也各过各的,还能够因一点小事争吵不休,都是吃饱了撑的。
顾阮白的家只有两层,住在半山腰,算是地势最高的建筑,站在楼顶上可俯瞰大半村脚,就是山头的落叶随风飘到屋顶,再被雨水冲刷而堆积角落,清理起来很麻烦。
顾阮白挽起袖子就去打扫卫生,丹恒也不闲着,清除院子的杂草。乐意可不愿亲自干活,他金贵的手宁可握笔杆子也不肯碰扫把。
小时候都穷苦过了头,现在能过好日子何必再回去,他也不是白吃白喝,顶多给顾阮白绩效评分时会勉为其难拉高一点。
楼顶一阵乌烟瘴气,乐意就坐在凉快的一楼看书,等着她下来了再问:“你要跟我们一起住?”
顾阮白浑身是汗,用袖子擦了擦,面颊红润透了,像一颗熟过头的苹果,她说:“我一个弱女子还没说话呢,你就嫌弃上了。”
“大家都是单身,恐怕不妥。而且这个村子……啧啧,爱说闲话的人很多,就怕你年底回来被告一状,你也不好受。”
顾阮白则是不在乎,“他们早就在说闲话了,我一年不回来说什么的都有,你以为没人看我们下车么?估计等会就来……”
“阮白,顾阮白!”屋外传来二婶的声音。
“我去应付一下。”
乐意挑眉:“不用我出面?”
“可别,我来就行。”
顾阮白蹭蹭蹭跑出去,她二婶还从窗户往里头眺望,就赶紧拉过她:“婶儿,什么事?”
“哎哟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不说一声?还让你二叔送回来,他忙的要死呢!”
顾阮白可没敢说他二叔在店里悠闲得要睡着了,便点头应是。
二婶:“听说你带两个汉子回来了?俊得很,也年轻,有女朋友没有?赶紧把人叫出来说说媒,就是要趁着年轻早点结婚,不然人老珠黄谁还要啊?隔壁……”
“等等,二婶儿,他们都是我同事,城里人金贵着,响应国家号召来体验生活来了,我就赶紧推荐他们来我们村。其中有个有钱人,他的身价起码这个数!”顾阮白随便比划了一下手指,她那贪财爱占小便宜的婶婶眼睛瞪大:“这么多?!那这不赶紧给人家介绍――”
“别急嘛,他有个挑剔的爹,还有个狠毒的后妈,你以为别人不想把自家女儿嫁给他?只是他有两个前妻,你猜怎么没得?一个没熬过新婚之夜,另一个……啧啧。”
二婶被唬住了,忙问:“另一个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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