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话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大大咧咧、好像什么都没办法让她沮丧。
但那双眼眸中却有着很明显的担忧。
她担忧时岁即将面对的那些非人生物。血族表里不一,除非是那种心性坚毅、很少为外物所动的人,剩下的人都有被蛊惑的几率。
时岁意识到她的忧虑。
“奶奶,放心好啦。”
她轻声说:“还不一定是谁危险了呢。”
……奶奶说很少有血族会乖巧让人近身这点,时岁并不是很担心。
她当晚就联系了安德,让他来一趟自己的坐标。
农庄和城市不太一样,这个点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虫鸣声,安德到达的时候,时岁正躺在谷堆上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
月光将他香槟色的短发照出一种漂亮极的透明感,他幽灵一般来到了时岁身边。
人类少女却完全没有被吓到,她转过头看向走到旁边的安德。
她的侧脸被月光轻轻吻着,那双浅棕色的眼眸中倒映出血族的身影。
安德的视线很难从时岁身上移开,他忽然想到了流浪时看见过的女神像。
圣洁的女神问:“我能相信你之前的投诚么,安德?”
安德垂眸:“让我出现在这里,你的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
时岁笑了一声。
“可惜,我没办法完全信任和我不同的种族。不过现在有一个很好的方法,”时岁看着他,“你愿意作为第一个尝试的血族吗?”
她的心情很愉快。
安德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而他本能地想让时岁愉快的心情延续,于是安德点了头。
她从谷堆上撑起身,用手拍干净裙摆:“……那就和我来吧!”
她示意安德跟着自己。
血族走在时岁的身后。
她带着他穿过月下的小道,来到了一间有着岁月痕迹、但并不显得老旧的房间。
时岁关上门,取下耳朵上的十字耳钉。
她动作有些生涩地扎在了自己左手食指的位置,抽了一点血。
抽出针头的时候,有一滴血滴滚落,浅淡却又无比香甜的气味在空气中扩散。
安德无意识地做出了吞咽的动作,红色的眼眸顺着时岁的动作移动。
时岁冷酷道:“衣服撩起来。”
安德照做。
时岁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很新奇:“你都不挣扎反抗吗?”
安德的后腰靠在了桌子边,闻言偏了偏头:“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为什么要反抗?”
她需要一个永远不会背叛的眷属,那么安德就可以充当这个角色——在其余血族之前。
顶着这张脸说出这样的话,时岁对他很满意。
时岁让他继续撩着自己的衣摆:“不知道会不会痛,反正你先忍一下。”
按照时岁的经验,这种图形的纹路最好的位置就是在腹部,她理所当然地先入为主,让安德调整了她最好绘制的角度。
他的后腰靠在桌边,桌子上摆放着羊皮书,角度正正好让时岁能看见。
这个耳钉并不是很大,和握着笔绘画的感觉不太相同,时岁适应了一会儿才顺手起来。
针尖划过皮肤,银制的针头划开皮肤,他的躯体从第一道划痕开始就紧绷起来。
血族的自我修复能力并未起效。
房间内的老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细小声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时岁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拿着书比对了下,安德腹部的纹路和书上绘制的一模一样。
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绘画天赋呢!就是画起来好累,下次选一个简单点的图案算了。
时岁对那道纹路的满意程度全都表现在脸上,她掀起眼帘,正想看看是否生效。
正好对上了安德昏沉的视线。
他低垂着头,依旧用手拉着短袖下摆,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筋脉暴起,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狭长的眼眸在情热的灼烧下呈现出几分暗色。
浑身肌肉紧绷,但安德尚在忍耐。
像是等待狩猎的狼犬,视线直勾勾的锁定时岁的每一个小动作。
时岁:“……”
总觉得稍微有点不对劲……?
怎么纹个身一副爽到了的样子,不痛吗?
她迅速往安德的腹部扫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漂亮繁复的纹路正微微泛红。
安德松开拉着衣摆的手。
短袖的下摆自然垂下,他的手转移到了别的位置。血族托住时岁的腰,位置翻转,让她稳稳地坐在了桌面上,膝盖自然下垂、微微打开。
他开始擦手,伴随着沉而重的呼吸,时岁看见他的指甲修得很干净,像是没有任何攻击性,那些青筋还未消失,无意间透露与他外貌有些差异的侵略感。
羊皮书就在时岁手边的桌子上,被风掀得往后了一页。
【……对了亲爱的,你得注意。】
【刚驯服的眷族会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他们不会伤害你,但你还是得做好安抚的准备。】
【就这样~祝你成功哦~】
时岁慢慢扭过头。
安德半跪在地面上,侧过脸轻轻蹭她的腿,血色的眼眸凝滞而专注。
“没有血也可以。”
“主人,总得给点别的好处……”
第32章
安德的转化并不光彩。
在混血种中, 有一部分是被吸干血,喝了非纯血血液转化的血族,有一部分是血族和人类诞下的结晶。
当然, 后者这种血族少之又少。
更多的是被吸干了血液却又活下来, 变成不人不鬼模样的吸血鬼。
他们像是城市地下见不得光的老鼠, 躲避着拥有可以杀死他们武器的猎人,寻找各种各样的机会吸取曾经同类的血液来饱腹。
于是在这些可怜的人中, 又有新的混血种诞生, 循环往复。
老鼠是杀不完的。
安德就是这些可怜的老鼠之一。
没有血族会教导一个他们认为肮脏劣等的混血种,但安德又有些许特殊。
他本能地掌握了能力,一开始只是让一些小体型动物停下逃跑的脚步, 后来逐渐的扩大, 变成了牛羊之类的大型动物。
这种原本只有血脉纯粹的血族才能拥有的能力, 令安德获得了进入伊莱学院的机会。
做那些傲慢纯血种的附庸, 继续在黑暗中做流窜的老鼠……
还是做时岁的狗?
安德掀起眼帘,极快地看了她一眼。她的手撑在桌面上,那个银制的耳钉被按在掌心和桌子之间, 指尖微微蜷起。
纹身的位置在发烫。
他和她的血液融合了一部分,安德不受控地去想十几分钟前她印下痕迹的场面。
……如此专注的注视, 在某个瞬间,他仿佛不再是城市阴暗下水道中的老鼠。
安德已经遗忘了属于人类的大部分记忆, 但还是凭借本能收着獠牙去触碰,感受与血液不同的触感。
所以答案不言而喻。
他喜欢她的所有气味, 喜欢她的声音, 并为此着迷。
一个想法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人类原来来自于这样温暖的地方?倘若要他为此而死, 似乎也没有任何问题。
在安德为此沉醉的下一秒,时岁的手触碰到了他的短发, 头发被拉住用力地向后一扯。
她的命令迅速又冷酷:“给我吐出来。”
这个指令晚了一步,在仰起头的那个瞬间,吞咽的动作就已经完成。
他的攻击性消失了,有些透明感的血色眼眸无辜地看着时岁,张嘴展示已经空荡荡的口腔和湿润的舌尖。
时岁:“……”
时岁踹了他一脚,她从桌上跳下来整理好裙摆。
好在安德没有乱咬,她及时命令他收住了獠牙。要是受了伤,奶奶估计会很生气。
时岁捏了捏眉心,另一手扶着桌边缘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腿。
好吧,爽是很爽,毕竟是被帅哥服务的那一个。但下次绝对要把说明书看完了再行动……
安德被她一踹,重心不太稳地坐在了地上,他用手背擦过唇角,而后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安德对新的称呼似乎很满意:“主人,下次能用别的……”
时岁面无表情:“不能,别那样叫我!”
走在外面人家听到这种诡异的称呼,不知道的又要以为她有什么奇怪的xp了!
时岁:“时间不早了,你走吧。”
等下还要再洗澡,烦内!
安德低下头,狭长的红瞳中情绪平静,只是陈述:“好,但这里离城区很远。”
他撩起衣服下摆:“在这里你可以随时观察这个纹路的形态,需要观察吗?”
时岁往下扫了一眼,沉默了。
存在感太强,不想看也能看到哇。
她妥协了:“把衣服放下,你要睡就睡地板。”
安德没睡。
血族的作息和人类完全相反,他像是小狗一样蹲在床边,时不时看一两眼时岁,再撩起衣摆看那个繁复的纹路。
就这样待了一夜。
早上九点,奶奶风风火火地敲响了时岁的房门,时岁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地说了进来。
于是奶奶进门就看见靠着床坐着的,金发红瞳的血族。
时岁:“……”
奶奶:“……”
安德垂着眼帘,没什么反应。
奶奶迅速抽出了绑在腰间的斧头,语气阴森:“血族?追到这里来了?”
时岁一个激灵醒了,翻身下床急忙拉住她的手臂:“等一下!我可以解释的奶奶!”
安德是她刚收的眷属,奶奶要是失手打死了她昨晚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时岁的手搭在膝盖上,坐姿无比乖巧:“这是我同学,就是站在我这边的那种,我刚给他刻了纹…”
奶奶紧绷着的肩膀这时候才稍松了一些。她坐在对面,视线时不时往安德身上扫,触碰刀叉的手下意识地摩挲着。
“你说给他刻了纹,怎么没看见?”
时岁咬了一口鸡蛋,嚼嚼吞下去:“在小腹那个位置哇,衣服遮住了。”
奶奶:“……啊?为什么要在小腹?”
时岁猛地抬起头:“啊?这种图不是只能刻在腹部的位置吗?”
奶奶露出困惑的表情:“谁说的?刻在那个位置比刻在手或者脖子要困难得多……谁会选那里?”
或者说,哪个血族会把这个位置随便暴露给别人?多危险啊!
时岁骤然想到写这个羊皮书的祖宗或许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那时候有魅魔那个概念吗?
可能是僵尸多一点吧……!
时岁决定还是不要给大人科普关于魅魔的诸多设定,毕竟那听起来实在有点十八禁。
她的视线乱飞,心虚地没有去看站在另一侧始终保持安静的安德。
哈哈,也真是,这事闹得。
早点说啊!
奶奶三五下吃完了早饭。
原本她还想和时岁多讲讲这个能力该如何使用,哪曾料想时岁速度这么快,真的有备选血族。
在这种事情上,实际操作还是大于理论知识的。
她看着对面慢慢啃面包的时岁,忽然有些恍惚。
就算是混血种的血族,但时岁不是才入学一个月,有这么快吗?
人类征服血族的案例并不是没有,食欲和爱意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想吃”的情绪。
在某个瞬间忽然有了变化,于是强硬的血族喂给人类自己的血液,将其转化为同类。或者就这么用人类的身份和血族纠缠一辈子。
但在她的观念里,吸血鬼依旧是没有心、无法体会爱的生物。胸膛内的心脏不会跳动,却是他们最薄弱的击破点。
这个金发的混血种爱上了自己的孙女?
这没办法认定。
但很显然,时岁应对自如,她和吸血鬼相处的模式自然到宛如普通的同学……如果忽略自己孙女偶尔冒出来的命令性言语的话。
或许当时,时岁会更适合去做血猎?
时岁说:“奶奶,我今天晚上就回去了。”
奶奶顿了顿:“这么快吗?你才回来两天。”
而且就算印刻成功,时岁的奶奶也还是有些不放心旁边的那个血族。
时岁继续说:“一席最近在教我格斗术,我不能放人家鸽子。而且尽快掌握比较好,你昨天不也说了嘛!”
而且确实不是每一个血族都能像安德那样乖乖忍着,事后还能进行一些服务。
奶奶:“……”
竟然还是血猎协会的一席来教导她。
刚才那个观念冒得更勤快了。
不过提升实力最重要,想到这里,奶奶也并未挽留。
时岁的身体素质从小到大都好,在这个农场里没少和动物打架,底子应该不差。
时岁吃完饭,走出几步又折步回来:“啊!对了奶奶,我刚入学还没发现他们是血族之前,看到他们心跳会变得很快,这是正常的吗?”
老人拧眉思索片刻:“……是感知到了危险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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