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看错!”
季瑶摊手:“可是跟你没有关系。”
她就那么无辜地,直白的说出来。
祁柏川噎住,再一次觉得季瑶面目可憎。
但是她仿佛又很懂,起码在祁柏川看来是这样,因为在她说完这句令祁柏川几乎可以恼羞成怒的话之后,又顿了顿轻声问:
“那你要和我打会儿球嘛?”
前后的态度转变简直不像一个人。
祁柏川都怀疑她是不是在溜自己玩儿。
可是对上少女潋滟的目光,有从里面看到自己下意识想看到的那抹期待。
祁柏川心口像被小棒槌敲了下,咚咚咚,他居高临下又面无表情地想——
看吧,这是季瑶期待的,虽然有些为难自己,但出于某些礼貌,他可以陪季瑶一起打球。
尽管他很嫌弃又很看不上季瑶的球技。
不过为了保护她的自尊,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祁柏川嘴角小幅度地扯了下,而后手握成拳抵在嘴边咳了声: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
季瑶站起来,伸手摊开掌心,把球递给他,意思是让他来发球。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球被拿走的那一刻手心像过了电流,也许是祁柏川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
季瑶连忙收回手,紧握成拳。
祁柏川不像刚才那个男生发球那么用劲儿,轻飘飘一下,刚好落在季瑶能够接到的范围内,她不需要满场跑,一切就仿佛是算好的,爽快地打过几个回合,在她即将接不住球的时候,祁柏川会先她一步打空,这样每次发球的都是祁柏川。
没有一点时间浪费。
明知道对方很可能故意放水,对上祁柏川的目光时,季瑶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她其实也是很会偷懒的人。
有很多时候季瑶不需要别人施加来的鸡汤鼓励,更不需要别人在她面前拼命的表现,以致手上发球的力气恨不得把墙砸穿,她需要的是配合。
配合就够了。
打了几个回合,季瑶摆摆手,她说:
“太热了,不打了。”
估计林知晓也快回来了,一会儿看不见要找她。
少女小口小口喘着气,泛红的鼻头在白得发光的脸蛋上尤为明显,她走上前,伸手问祁柏川要球拍:
“给我吧,我放回去。”
祁柏川垂眸盯着放在自己眼前的那只手。
她的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一截瓷白的手臂,青色的血管略显清晰,仔细看才发现腕线里还藏着一颗不显眼的小痣。
祁柏川这么想着,等回过神来,骨节分明的大掌已经不由自主地攥住了季瑶纤细的手腕,连同那颗小痣也攥住了,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
直到听到不远处来自林知晓的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悠长的呼喊,季瑶茫然的瞳孔才聚焦,杏眼水雾朦胧,咬着下唇:
“松手。”
祁柏川骤然松开手,嗓音微哑:
“......抱歉。”
他看到季瑶红了一圈的手腕,红痕恰恰好覆盖小痣,抓心挠肺般令人难受,祁柏川理亏的同时,不免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愉悦。
这般想着,竟然忍不住掀了唇。
季瑶惊呆了。
这跟登徒子有什么两样!!
还说人家男生,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忿忿地瞪了一眼祁柏川,抢过球拍拔腿跑了出去。
徒留祁柏川站在原地,傻愣愣盯着自己余温早已散去的手心,出了会儿的神。
片刻之后,喉间发出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轻笑。
林知晓瞅了半天才看见季瑶,连忙跑上去,后者吓了一跳,心想还好自己打球的位置偏,没什么人看见,不然真的尴尬了。
林知晓陪她一起还了器材,笑嘻嘻的挽住季瑶的手臂:
“我今天亲自把水送出去了,程羽很感谢我呢!!”
季瑶惊讶:“真的?”
林知晓小鸡啄米般点头:
“我们还说上话了,他邀请我之后去参加他的生日宴!”
季瑶给她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林知晓开心得胡言乱语,又拉着季瑶的手来回摇晃:
“到时候你可以陪我去吗?”
季瑶眨巴眨巴眼:
“晓晓,要看是哪一天,因为周末我得去兼职。”
林知晓说:“回头我打听打听。”
季瑶点点头。
她控制不住地想到祁柏川是程羽的好兄弟,也许下一次他们又要在生日宴上碰面了。
怎么回事嘛。
季瑶忍不住叹气。
随着学校举办晚会一事的确定,各个年级尽数兴奋起来,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期待一个大显身手大放光彩的机会,而随着那天被挖了坑之后,哪怕季瑶百般托辞,还是被班长一力举荐上去,报了古典舞。
说实话,季瑶很久没练了,所幸底子在,她只希望到时候不要出丑就好。
高三学生的学习很紧张,她也是偶尔抽了空,趁家里没人时躲在卧室里练习一小会儿,音乐声都不敢放太大。
对于季瑶的一举一动现在关注的人已经很少,论坛上讨论最多的还是徐清语和江晚音的节目。
一个弹钢琴,一个报了舞蹈。
而在这儿之前,高三的一次大型考试先行逼得每个学生不得不收心,成绩很快出来,季瑶还算满意,虽然进步不大,到底是进步了。
而祁柏川,仍旧是万年老二。
从未变过。
他几乎不会怎么关注自己的成绩,倒是这次留心,却看到那长了一张乖巧脸蛋的应该是百分百好学生的少女,考得一塌糊涂。
祁柏川皱起了眉。
第十章 : 喜欢的女孩
祁家老宅平日里不张罗,偌大而平静的宅院像个极尽奢靡的空壳子,这里每个主人都有着各自的事情,甚至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回来,一群仆从守着这里,偶尔忙活一阵。
祁柏川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自己都不记得了,他从车里下来,管家已经身着燕尾服在恭候,不止是他,身后那两排仆从都穿得像在迎接哪国的贵族。
对比起来,祁柏川身上的黑色连帽衫就显得格外吊儿郎当。
管家看到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出言提醒:
“三少爷,今天是家宴,您应该穿正装。”
祁柏川面无表情地掀了掀眼皮,后者看似低眉顺眼,却透着一股看到违背这个宅院规则的人的斥责。
片刻之后,祁柏川轻哂,伸手拍了拍管家的肩膀:
“忘了,下次一定。”
管家不再说什么,侧身让出路,两侧的仆从弯腰。
祁家有四个孩子。
除了祁柏川之外,他上面还有两个已经成家的哥哥,以及一个今年刚从国外毕业的姐姐。
餐桌上人已经全部到齐,每个人都极尽优雅,甚至不发出一点响声,像没有生气的雕塑。
祁柏川微微勾唇,先身后的仆从一步上前拉开凳子,姿态轻狂地坐下,刺啦的尖锐声响,瞬间打破表面的宁静。
祁夫人脸色难看,她从祁柏川进门就开始上下打量自己的小儿子,一直忍到现在才开口斥责:
“像什么样子?!”
“不好意思。”祁柏川冲她礼貌笑笑,这才坐姿端正。
祁夫人轻哼一声,眼里带着不加遮掩的厌恶,好在今日有别的事情,没有多计较,她转而看向祁昱彤,慢条斯理地开口: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出国。何家的小儿子今年也已经毕业,你们可以挑个时间,见一面。”
祁昱彤脊背有些僵硬,她抿唇,似乎想要说一些话。
但对上祁夫人凌厉的目光时,还是低下头,慢声细语:
“知道了,妈。”
何家的小儿子是留学生圈子里出了名玩得开的花花公子,这点每个人都知道,但商业联姻就是这样,只要何家不倒,一切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祁家老大眉心微蹙,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老二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没有区别。
祁柏川这时候却突然嗤笑一声。
很突兀地。
不止祁夫人,连坐在主位一直没有说话的祁先生都看过去。
“老三,你笑什么?”祁家老二开口。
祁柏川耸肩:“没什么,忽然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罢了。”
祁夫人抬眼,骤然冷了脸:
“我警告你,不要在背后耍小动作。”
祁昱彤眼见着事情发展不对劲儿,连连开口:
“妈,他就爱说两句而已,能耍什么小动作。”
祁家老二挑眉,适时添一把火:
“这可不好说。”
祁昱彤瞪了他一眼,祁家老二撇撇嘴。
祁夫人盯着祁柏川像盯着一只破坏祁家的蛀虫,眉心拧起几道褶子,暗暗施压:
“别忘了你也是祁家的一份子!!”
“所以呢?”
祁柏川唇角笑意未消,眼里却像是藏着一滩深水,他指着祁昱彤问祁夫人:
“你了解她什么性格,更了解何家是什么龙潭虎穴,送进去就是一个赤裸裸的活靶子,她在你眼里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嘛!!”
啪——
祁昱彤顿时站了起来,瞅着祁柏川脸上那个明晃晃的巴掌印子捂着嘴不敢说话。
这下再没有任何声音。
“吵完了?”
祁先生拿起手帕擦嘴,随后屈指敲了敲桌面,管家立刻上前,走到祁柏川面前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走吧,三少爷。”
祁柏川冷笑,头也不回地离开。
祁家的人都自私凉薄,他的父亲是其中之最。
就好像这人天生没有情感,仿佛一台冰冷强大的机器,计算着每个人的人生。
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己。
祁柏川闭了闭眼。
他走了,祁先生缓缓开口:“都坐下,吃饭。”
祁夫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到底了解自己的枕边人,不再言语。
“昱彤,和何家联姻是我的意思,对方也有意,你觉得怎么样?”
祁先生淡淡问。
祁昱彤整个人正襟危坐,她想起方才那一幕,攥紧的拳头张开又攥紧,她深吸一口气,祈求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爸,我暂时......暂时不想结婚。”
祁夫人闻言,在祁先生有所表现之前狠狠剜了她一眼。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对待,祁昱彤十分痛苦,她假装看不见。
祁先生思索了片刻,轻轻挥手。
一个仆从就走到了祁昱彤面前。
她愣愣地。
祁先生笑:“跟着她过去就知道了。”
不知为何,祁昱彤的一颗心脏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从小就胆子小,从小就怕很多东西——
恐惧黑暗,恐惧安静,恐惧冠冕堂皇连饭都吃不饱的礼仪,恐惧母亲脸上每一次批判的神情,恐惧绝对的控制和父权。
后来她果断选择去了国外。
那几年,祁家断了她所有的生活来源,她永远高高在上的母亲说:
“你的生活一直太幸福安逸了,所以你总是想要索取更多,人心不足。”
出国求学的第一年,祁昱彤仍旧害怕,害怕自己真的会向牢笼低头,害怕母亲说的都是真的。
但不是这样的。
她那时候生活得很辛苦,一边打工一边上学,可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自由是什么样的味道。
原来她一直需要的,是被平等的,完整的,像人一样的对待。
但她还没有实现价值,所以祁家不会允许她真的脱离。
祁昱彤其实仍旧是那个胆小懦弱的女孩,多年的教养让她不敢做出违背,又渴望做出违背。
祁柏川为她开辟了这条路。
所以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仆从将她领到花园后面那栋小楼门口,里面落下沉重而邪恶的击打声。
祁昱彤脸色倏然发白。
不多会儿,管家打开门,他手里的板子上还沾着丝丝血迹,一点点汇聚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落在祁昱彤脚边。
管家低头:“大小姐是来找三少爷的吗?那我就不打扰了。”
这些人走了个干净,祁柏川跪在地上,黑色衣服看不出受了什么样重的伤,他甚至在回头看见祁昱彤时还呲牙咧嘴地冲她笑。
祁昱彤小跑过去:
“我送你去医院。”
祁柏川额头上都是汗,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
“这算什么,又不是没打过。你别送我去,小心被抓着把柄,那女人又该吊着眼训斥你了。”
姐弟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一个眉眼间尽是不服输的冲劲儿,一个却已经疲惫不堪。
尤其是在祁昱彤搀扶起祁柏川时,手指间自他身上沾染的血渍。
这就是他的父亲的目的,谁帮她,就是这个下场。
祁昱彤深吸一口气,终于艰涩开口:
“小川,以后,以后那些话别说了。”
祁柏川望着她,唇角逐渐抿成一条直线。
祁昱彤苦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姐姐想过反抗,现在才发现除非我自杀,否则根本脱离不了。可是我这个人,又最胆小了。妈最了解我,她敢逼我。所以就到此为止吧,从我回国,我就已经猜到自己的人生怎么样了。”
她顿了顿,在祁柏川黯淡下去的眸光中接着说:
“希望你一定一定不要被挟持,娶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孩,去过自由的生活。”
就当带着我那一份。
第十一章 :那颗小痣
祁柏川很早就计划着离开。
这个念头不知道从哪一年哪一天开始,或许是每当面对这个毫无生气的家庭时,或许是一言一行都要按照条条框框来进行。
祁先生和祁夫人追求儿女双全,这对他们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于是在祁昱彤出生后,这个家庭在他们眼中已经可以称之完美。
而每一个在期待中来临的孩子也都没有让人失望过,无论是学业还是其他方面,尽管后来出现过叛逆,但他们最终还是回到既定的正轨,既定的路线,按照这个家族所规划的那般进行下去。
祁柏川是那个意外。
他的出生在祁夫人和祁先生计划之外,他的降临没有得到任何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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