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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男孩点点头。
李韩绮笑：“看看，英雄所见略同。”菜菜汪汪叫了两声，表示附议。女人蹲下摸摸它：“菜菜肯定更想去。对不对，菜？”
辛自然无奈，只好同意。三人一狗沿着道路向老沙家走去。来到小院前，却只见屋里关着灯，一片漆黑。
“他这么早就睡了？”李韩绮狐疑。
“老沙岁数大，倒也不是不可能。”辛自然皱眉，“不过确实奇怪，还不到八点呢。现在睡也有点太早了。”
林嘉一牵着菜菜。小狗一来到这里，忽然躁动不安，拽着男孩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往后。它急躁地到处乱闻，还不停发出哼唧声。
“菜，你怎么了？”李韩绮困惑，蹲下身要摸狗。小狗却突然冲着她汪汪大叫。
“咋回事儿啊？”辛自然也凑过来。
“它好像闻到什么味了。”林嘉一说。
男孩想了想，把绕在手上的几道绳子松开几圈。人与狗之间的绳长变长，菜菜有了更大的活动空间。狗子东闻西闻，引着三人来到老沙小院后面的空地上。
这里原本是一片草坪，其中还种了树。到秋天，草已经枯黄，原本的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被移栽到了别处，现在只留下一个大树坑。
菜菜边走边闻，一路闻到树坑，突然冲着坑狂叫。
李韩绮等人走到这里，心中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夫妻二人面面相觑，再看林嘉一，只见男孩陷入沉思。
“我们要不要挖开看看？”他喃喃自语，抬眼望向他俩。
李韩绮与辛自然沉默。菜菜索性跳到坑上狂吠。
“我们……要不还是找物业来看看吧？”男人提建议。
李韩绮也觉得这样比较合适。他们牵着狗，一同去了就在不远处的物业办公室。屋里白炽灯光刺眼，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光头男员工留在这里值班。他整个人陷在椅子里，正在刷抖音。
听了一家人的来意，光头男困惑：“你们是什么意思？觉得坑里有东西？”
“我家这狗，无缘无故不会这样。”李韩绮看出对方不耐烦，就长话短说，简单讲了菜菜和小黑的交情，以及小黑被老沙带回家的始末。
光头男听着，表情越来越奇怪。等女人说完，他阴阳怪气：“你们是看见那老头杀狗了，还是看见他埋尸体了？”
“都是推测，但是……”
“挺晚的了，别推测。回家看看电视玩玩手机，好不好？”
还没等李韩绮说话，辛自然先恼了：“你什么意思？”
女人忙拦丈夫：“没事没事。”又转向光头男，“师傅，我们是业主，现在比较担心咱小区的治安。如果真有居心不良的人混进来住，我们的安全也会受影响。虽然目前一切都只是猜测，但是挖一下那个坑看看，对你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算从消除我们全家的疑虑这个角度出发，你们也应该做这件事，你说是吧？”
光头男打量李韩绮，思忖片刻说好吧，那找个师傅给挖一下看看，不过现在这个点，师傅们也都休息了。辛自然说，也可以借他们一把铁锹，他们自己挖。李韩绮说，他们过来就算是对物业报备了，物业知情就可以。光头男考虑了一下，带他们去到隔壁的工具间。辛自然挑了一把趁手的铁锹，拎着走了。
一家人又回到树坑旁。菜菜十分焦躁，原地打转。
“那我就挖了？”辛自然最后征求老婆孩子的意见。二人点点头。林嘉一手心冒汗，连带着将狗绳都浸湿了。
李韩绮看出男孩表情不对，问他：“要不你别看了？”
林嘉一立即摇头：“不，我没事，我要看。”
“好。要是真的……真有什么，你就别看，好吗？”
“好。”男孩回答。昏暗的路灯下，他表情略有些僵硬，脸色比平时显得更白。
辛自然动手挖土。只挖了五六下，他就感觉铁锹碰到了什么东西，不是土块，而是一个较为完整的、占了挺大地方的物体，质地比石头软，有点像橡胶或者塑料之类。他的心被揪了一下。
菜菜绕着铁锹刨地的位置嗅闻，越来越焦躁，不时发出狂叫。
最终，辛自然将那东西周围的土都挖开。只见一个四四方方的白色包裹，正静静躺在坑底。它的最外层紧紧裹着防水布，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他凑近一点，立刻闻见从里面渗出来的气味。那是血腥味混合着腐烂物的气息，令辛自然感到万分紧张，甚至有些恐惧。他的心脏猛跳，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动作也因此迟钝了些。
男人把铁锹丢到一边，缓了缓神，用手将包裹从坑里取出来，放在旁边的平地上。菜菜被林嘉一紧紧拽着，发出嚎叫般的悲鸣。
李韩绮默默拉住林嘉一的手。她能感觉到男孩的手在轻轻颤抖。
“嘉一，别害怕。你别看。”她对男孩说。
第四十二章 贵人
第二天一早，林嘉一从辛自然的车上下来，走进校园。
今天比较重要，是 AMC 的比赛日。不过他没跟李韩绮或辛自然提前说，主要是没顾得上。
昨晚的突发事件令他惊魂未定，到现在还有些失魂落魄。一夜过去，一早阳光强得刺眼，都不像是琴市的秋天了。林嘉一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心中一阵茫然。
以前，他总觉得有些事永远不会变。比如，亲人永远都会和他在一起，一起度过漫长而温馨的日常生活。走进教室，他看到的，也永远是那些熟悉的同学。他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水，却又井然有序，有稳定的规律，使他感到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然而最近这段日子里，他生命中的很多东西都在发生剧变。当时他还很懵懂，直到发现有些事最终只能存在于记忆里，再也无法重现，他这才真的感到悲伤。
好在他是个理智的人。悲伤没用，那就抓住现在吧。
林嘉一走进教室，正好与迎面出来的孙伟男撞个满怀。
“眼瞎啊！”孙伟男嘟囔。
林嘉一懒得理他，径直走到自己座位坐下。
上次起冲突之后，孙伟男挺老实，没再找麻烦。同时，林嘉一已经来英秀半个学期了，对学校环境和同学们都逐渐熟悉，也不再在意孙伟男。
眼下，他的心思都放在今天下午的 AMC 比赛上。开赛时间是十七点整，到时候，数学组的老师们会提前组织大家去专用考场。考场就在教学楼里，是平时空闲不用的教室。
中午，他还是像平时一样，跟赵峻青、卢浩泽和郑家薇共进午餐。
卢浩泽问林嘉一，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脸色有点差。
“昨晚没睡好。”林嘉一简单讲了小黑失踪、去老沙家打探以及挖树坑的事。
“所以呢，那个防水包里是什么？”赵峻青问。
林嘉一踌躇片刻：“我家长没让我看。他们说，是小黑的尸体。”
“咣当”一声，郑家薇手里的不锈钢勺子掉在餐盘上，发出挺大声响。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
郑家薇面无表情，拣起勺子，却无心继续吃了。赵峻青和卢浩泽也是脸色一变。
“对不起啊，我不应该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个。”林嘉一向女生道歉。
郑家薇说没事。卢浩泽心急：“然后你们怎么办了？”
“那个姓沙的邻居不在家。我们确认之后，就去派出所报了警。警察说，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也没办法，只能等到老沙再出现的时候再来调查。我家长把小黑的尸体送去宠物殡葬公司火化了，留下了骨灰。”
卢浩泽叹了口气：“是呀，按照法律，杀猫虐狗这些都不算犯罪，最多算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
赵峻青表示刮目相看：“你挺博学啊，这都知道。”
“我小姨是开宠物店的，比较在意这种事儿，我听她说过。”卢浩泽挠头，“这小黑是流浪狗，虐杀它的人面临的处罚可能更轻，因为小黑不算任何人的私有财物。如果是有主的宠物狗，那就是私人财产，伤害宠物的人获得的处罚也更重。”
林嘉一心里难受。小黑和曾经的菜菜都是流浪儿，两个小家伙的命运却如此不同。如果他们一家也把小黑收养了，一定不会发生如今的惨剧。
郑家薇凝神听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们有没有想过，说不定这事并不是那个老沙干的。”
三个男生表情一震。林嘉一说：“怎么讲？”
“如果他杀了小黑，那为什么不干脆毁尸灭迹，用别的方式彻底处理掉，而是埋在他家院子附近呢？”郑家薇顿了顿，“我听你的描述，感觉小狗的尸体被包得很好，很严实，像是有人特意放在那里，想等回头再处理的。”
卢浩泽听得有些糊涂。林嘉一和赵峻青却听明白了。
林嘉一刚想继续追问，这时候，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凑过来。四人一抬眼，看到孙伟男。这人正不怀好意地笑着。
“林嘉一，下午赛场见哦。”孙伟男说。
林嘉一心头一紧，嘴上问：“你也参加 AMC？”
“对啊。我知道你也报了，到时候一起啊。”孙伟男又冲他笑了下。他笑的时候歪着嘴，只有左边嘴角翘着，右边嘴角不动，看上去有点怪异。
等他走开，赵峻青低声对林嘉一说：“你下午小心点，我担心他给你使坏。”
卢浩泽的眉头拧成疙瘩：“早知道我们就都报名了，陪着你。”
“没事，我这么大个人，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林嘉一安慰朋友们，“你们别替我操心了。”郑家薇在旁看着他们，没说话。
下午四点五十，李韩绮在办公室跟同事交接工作。她马上要去子公司，原先在她手上的这摊事，就要提前交给别人。
交接人叫闫晓桐，是个年轻姑娘，去年才入职的。李韩绮在工作后台将权限转给闫晓桐。转权限需要上级审批，平时赵文秀批流程都挺慢，今天倒是快得很，基本都是秒过。
闫晓桐看着这一堆工作，脸上写满忧愁：“绮姐，以后要是我这边有什么问题，或者不懂的，我还得找您问。”
“你放心，随时找我。我们企业微信还是互通的。或者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加我个人微信。”李韩绮一边敲键盘，一边说。她在给闫晓桐写交接文档，把一些工作细节记录下来，供闫晓桐查阅。
年轻女孩赶紧说，那还是加她的个人微信吧，方便。李韩绮心想，是，万一需要吐槽，骂骂公司和领导，也是个人微信安全些，她相信闫晓桐很快就会有这种需求。
两人加微信时，李韩绮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金滟霞又发来一条好友申请。
她心想，这人还真是坚持不懈。加上闫晓桐，李韩绮顺手也把金滟霞的申请通过了。
李韩绮先前跟辛自然打过招呼，说今晚不回家吃饭。因为肖西希和徐峰夫妻俩从北京来到了琴市，今晚琴市分公司的高管和中层组了个饭局，也叫李韩绮一起参加。
这个级别的聚餐，原本是不可能有她的席位。只是因为新成立的子公司需要她来独当一面，挑起职能部门大梁，所以李韩绮一跃成为新公司的重要人物、元老级成员，这才得以受邀。
聚餐地点在海滨风景区里，再往西一点就是著名的八大关。饭店名字叫“春岛渔家”，李韩绮一看就知道是吃海鲜的店，再看店的地理位置，估计餐标不会低。
到下班前，赵文秀发微信来，说她还在一个会上，让李韩绮自己过去，或者问一下奇哥，看能不能搭他的便车。
奇哥全名郭云奇，是琴市分公司的最高 leader、A 集团的 VP，李韩绮来琴市之后总共就见过他一次，还是在全员大会这种场合。
她心想，赵文秀说这种屁话有什么意思，烦人。
下班后，她打车赶往春岛渔家。找到包间，推门进去，她一眼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肖西希脸上的妆画得很完美，几乎看不出瑕疵，连衣裙款式大方又凸显身材，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充满完美太太的气派。这哪像差点因为受贿进局子的？
“绮绮来啦，就等你了。”肖西希笑着说。
令李韩绮意外的是，她本人居然是最后一个到场的。
除了肖西希和老徐两口子，郭云奇、赵文秀等人，以及分公司的高管和中层们早就到了。眼前的局面，就好像大家在苦等李韩绮似的。
女人硬着头皮走进包间，跟在座各位一一打招呼。老徐目中无李韩绮，仿佛没察觉有个大活人走进来，而仍在与郭云奇聊天。郭云奇聚精会神应和上司，目不斜视。
“这些人可真恶心。”李韩绮腹诽。
她懒得理这些臭男人，双眼一抬，刚好撞上肖西希的一双美目。对方冲她甜笑，就好像多爱她似的。
旁边有好事者问，说肖老师和小李以前就认识吧？
“那是，我们是大学同学，那时候就是好朋友。”肖西希声音甜腻，像口中含了蜜。李韩绮却感觉毛骨悚然。
林嘉一那边，却是另一番光景。
吃过午饭，男孩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忘了告诉二位家长下午的时间安排。AMC 比赛是从十七点开始的，历时三小时，一直进行到晚八点，才能结束。开赛之前，老师会组织选手们先用餐，吃饱肚子再去做题。
林嘉一想起早晨辛自然跟他说过，说放学还是他来接。趁还没回教室，男孩找了个角落，拿出手机给辛自然发微信，说他要参加数学竞赛，晚上八点才能离校，请对方到时候再来接。
辛自然秒回说没问题，到时候见，可是吃晚饭咋办？
林嘉一说了具体情况。男人放心了，嘱咐他好好比赛，“比出个好成绩给你姥爷看看。”
看着这行字，林嘉一忍不住笑了。
收起手机，他望着湛蓝的天空，心想孙伟男今天肯定要作妖。不过他不怕，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
果然，等学生们都进入考场，找到各自位置坐下，林嘉一看到孙伟男就在他左斜前方。对方回头看他，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可他们都没想到，这场比赛的监考官并不是普通的数学组老师。监考老师走进来时，同学们都很惊讶。几个孩子甚至小声惊呼：“哇——”
进来的不是别人，是钱芳玉校长。
林嘉一与钱校长对视一眼，后者很快将目光移开，对全体选手说：“大家比赛时要遵守纪律，严禁出现作弊行为。”
比赛进行半小时后，孙伟男俯下身去，像是在捡什么东西。钱校长看在眼里。却只见孙伟男站起来，举着纸团，大声说：“校长，我要举报！林嘉一给我传答案，让我给他钱！”
学生们顿时哗然。
林嘉一抬起头，正视钱芳玉：“校长，我没有，这完全是他血口喷人。”
钱芳玉看看林嘉一，再看看孙伟男，接着对学生们说：“大家继续比赛。”
然后她走下讲台，来到林嘉一的座位前。
“你好好比，别管别的。”校长低声对男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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