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儿子不熟——Hesan【完结】

　　李韩绮还想跟杨馨吐槽肖西希，这时天台上却来了别的人。她想了想，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说中午要是有空，要不一起去吃卤肉饭吧。杨馨说好。

　　李韩绮回到十六楼，正往工位走，老远就只见肖西希正坐在她的座位上，背靠椅子，双手捧手机，专心刷着。

第四十六章 哭诉

　　那天中午，李韩绮还是没能和杨馨一起去吃卤肉饭。

　　肖西希缠着她说了一上午新规划，东拉西扯，在她听来基本没有有效内容。转眼到了中午饭点，李韩绮就不得不与肖西希共进午餐。

　　为了避免尴尬，她想了想，说要叫上赵文秀一起。三人在赵文秀办公室门口碰头。老上司没精打采地走出来，勉强赔笑。李韩绮估计她是开了一上午会。

　　最近，高管又从上至下施加压力，希望各部门继续降低用人成本，说来说去，能落地的办法其实只有一个，还是裁员，然后把对应业务交给外包去做。事实上，HR 也不愿意看到企业裁员，因为恶人总是由他们来当。当多了、当久了，也是很难受的。

　　肖西希主动提出去吃潮汕牛肉锅。

　　她笑眯眯地说：“大家都辛苦了，正好吃肉补一补，我请客。”

　　赵文秀笑笑，表示感谢。

　　最后，肖西希左胳膊勾着赵文秀，右臂勾着李韩绮，三人像被强行拼插在一起的乐高积木，僵硬地从办公楼大门移动出去。

　　英秀学校食堂里，林嘉一和郑家薇俩人正单独对坐着吃饭。

　　今天卢浩泽请病假，说是昨晚打篮球的时候把脚扭了，在家休息一天。赵峻青则是去外地参加编程比赛了。

　　郑家薇看到阿姨抱着汤桶从后厨走出来，知道今天有羊肉汤，问林嘉一要不要。她可以顺便给他端一碗。

　　“没事，我自己去拿吧。”

　　林嘉一有些局促，他觉得不应该让女生帮忙干这种事。

　　“你就说要不要。你要，我就帮你拿。”郑家薇面无表情。

　　“呃，好的，那谢谢。”男孩有点窘。

　　他独自守着自己和郑家薇的餐盘，小幅度东张西望了一下，看到孙伟男正和另一个男生坐在一起吃饭。林嘉一认出来，那个新面孔就是早上与孙伟男一起抽烟的英秀学生。

　　郑家薇端着汤回来，顺着林嘉一的目光看过去：“哦，孙伟男有新朋友了。”

　　“你认识那个人吗？”

　　“认识。”

　　林嘉一不禁一怔。

　　“那个人叫陶轩博，刚转来不久，在 3 班。”

　　郑家薇坐回座位说，她之所以认识这人，是因为陶轩博也参加了“风采之星”英语演讲比赛，还拿了不错的名次。

　　“那他怎么会……”

　　林嘉一下意识想问，好学生怎么会跟孙伟男凑一块儿，还一起抽烟？

　　不过他马上想通了。成绩好，不意味着品行也好，反过来也一样，品行好的人不一定成绩优秀。这两方面可能有关，但也可能毫无关联。

　　陶轩博感受到林嘉一的目光，抬头往这边看，接着与孙伟男窃窃私语了几句。孙伟男听了哈哈大笑，也转过头，用怪异的目光望着林嘉一和郑家薇。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二人表情猥琐，令林嘉一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男孩的脸拉下来，目光变冷。

　　郑家薇静静喝了一口汤，对男孩说：“林嘉一，你别在意他们。有些人就是变态，你越理他们，他们越兴奋。你无视，他们倒会自讨没趣。”

　　“好。”林嘉一认同郑家薇说的，于是专心吃饭。

　　下午上第一节 课，男孩正在教室里听讲。这节是化学，老师正在讲硫酸铜和氢氧化钠溶液混合的现象。忽然，班主任沈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

　　“不好意思刘老师。”班主任对化学老师说，“我找一下林嘉一。”接着，她对坐在第三排的林嘉一招招手。

　　男孩不明就里，从座位上起身，走出教室。不经意间，他转头一看，只见孙伟男正仰着脸，冲他挤眼。

　　沈老师将他带到走廊一角，问他：“最近和孙伟男又起冲突了？”

　　林嘉一皱眉。

　　半小时前，李韩绮还在会议室与肖西希开会。新老板给她布置了具体任务，让她搭建新公司的人事体系，要做个思维导图，然后俩人再头脑风暴。

　　“我担心你在执行的过程中有什么不懂的、有疑问的，所以咱们就一起在这里做这个大框架。”肖西希微笑。

　　李韩绮心想，对着对方这张假惺惺的脸，她真是工作不动。不过以后时间还长着呢，她得适应。

　　小会议室都有人在用，于是俩人占了一间挺大的会议室，进去坐在长桌两边，面对面办公。也不知道肖西希在忙什么，两只手在键盘上运指如飞，脸上还带着笑容，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干正事。毕竟，对着工作很难笑成这样。

　　李韩绮正在做该死的思维导图，林嘉一的班主任忽然打来微信语音。她有点紧张，拿着手机站起来。

　　肖西希马上抬头盯着她：“怎么了？”

　　“我接个电话。”李韩绮赔笑，推门走出会议室。

　　沈老师告诉李韩绮，金滟霞突然去了学校，说要请老师做主，找林嘉一的家长谈一谈。

　　“谈什么？老师，不好意思，我现在工作也挺忙的，脱不开身。”

　　沈老师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为难：“伟男妈妈说，上次跟你沟通过，说嘉一和伟男在学校有点冲突，但是你们没有沟通好。从那之后，嘉一对伟男态度不好，让伟男觉得遭受了冷暴力……”

　　李韩绮无语：“上次的事，钱校长已经帮我们协调过了，我认为没什么再谈的必要。”

　　沈老师犹豫片刻说，还是希望嘉一家长能去一下学校，因为金滟霞已经在校长办公室坐了半天了，钱校长也觉得比较难办。

　　挂断电话，李韩绮暗骂一声，转身回到会议室。肖西希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在两人对视的一瞬，上司的表情忽然变得柔媚甜美：“怎么啦，是家里有事吗？”

　　李韩绮硬着头皮：“孩子在学校有点事，需要我去一趟，你看……”

　　“啊？你有孩子呀？以前在北京的时候还没生吧，怎么现在都上学了？”

　　无奈，李韩绮只好又把收养孩子的事简单讲了一遍，只是尽量省去可能会令肖西希更好奇的要素。

　　“是吗是吗？哇，那你好有福气。”肖西希不自觉地转动眼珠，“先去吧，等忙完了再回来，咱们再继续。”

　　直到坐上出租车，李韩绮还在想，成为肖西希的手下，以后请假的难度一定会更大。她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可肖西希还要求她在处理完家事后再回公司。以前的顶头上司赵文秀虽然也讨厌，但是不至于如此。

　　她心情复杂，下车进了校园，在传达室登记后直奔校长室。

　　刚走到门口，就听从里面传出大声哭诉的声音：

　　“……我们孩子很单纯，对同学都非常友好，就是不太成熟。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被欺负！他一个新转来的学生，有什么资本？不就是学习好吗！学习好也不能霸凌同学吧！”是金滟霞。

　　李韩绮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钱芳玉在里面说：“请进。”

　　女人推门进去。只见钱芳玉和金滟霞都坐在沙发上。金滟霞脸上的妆已经哭花了。还没等李韩绮说话，金滟霞就大叫：“林嘉一家长你可算来了，我都等好长时间了。你可真好意思！我们家伟男只是想和林嘉一做朋友，却一再地遭受冷暴力。我作为母亲忍不了了……”

　　李韩绮皱眉，打断她：“你老公没跟你沟通吗？”

　　金滟霞被问得一愣。

　　钱芳玉和稀泥：“嘉一妈妈，你先坐，咱们慢慢说。”

　　“我这大下午上着班，你又哭又闹，给学校施加压力，让我过来，就是为了看你哭？”李韩绮越说越生气，“我已经跟你丈夫联系过，也把你儿子的情况都跟他说了。我知道他还没回琴市，但是你们夫妻之间的沟通也太不通畅了！自己家的事，难道不应该先沟通好吗？让我和校长、老师都这么为难，围着你们一家子转，真是太过分了。”

　　她说了一大堆，金滟霞好像根本没听懂，一直发懵，直到听到最后一句。

　　“你说谁过分！你再说一遍！”

　　金滟霞猛然跳起来，不小心碰到一旁的茶几，打翻盛满热茶的杯子，水洒了一地，杯子也摔在地上，碎成好几瓣。

　　“二位，都冷静一下！”钱芳玉大声说。她毕竟是校长，家长再泼再不理智，也要给点面子。李韩绮冷眼望着金滟霞，没说话。

　　金滟霞忽然又一屁股坐回沙发，放声大哭：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要不是为了孩子，我哪会受这么大的羞辱！我长这么大就没这么委屈过！”

　　看她这个反应，李韩绮也明白了。领养林嘉一之前，她看过很多亲子教育公众号，这些自媒体经常说到父亲缺位的现象。很明显，孙父就是一位缺位的父亲。李韩绮明明联系过他，跟他说了孙伟男的情况，他却没把这件事看得太紧急，没有立刻与金滟霞沟通。

　　女人懒得管别人家的事，只想快点摆脱眼前的困境，不想继续与金滟霞纠缠：

　　“我再说一遍。我已经找你老公联系过，谈过孩子的事。你老公说，他也知道孙伟男有问题，等他出差回来，如果有必要，我们会再当面聊。我觉得你现在这种状态，也不适合静下来好好谈。所以，我建议你先回去，给你丈夫打个电话问清楚。”李韩绮还是留了余地，没在钱芳玉面前捅破孙伟男抽烟、大骂的这层窗户纸。

　　这次，金滟霞终于听进去了一点，只可惜还是没听明白。

　　“你找我老公干什么！”她十分愤怒，“你想干什么！知道我老公有钱是吧？”

　　钱芳玉看看李韩绮，一脸抱歉：“嘉一家长，要不你就回吧，还是由我先和伟男妈妈谈。”

　　李韩绮知道，钱阿姨肯定也没想到，金滟霞一看见她倒应激了，情绪更加失控，这还不如由校方出面摆平呢。女人挺理解校长的为难。她心里想，钱阿姨从教这么多年，肯定遇到过不少不讲理的学生父母，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她草草点头，向钱校长告辞，没再理会哭哭啼啼的金滟霞。

　　她走到一楼大厅，班主任沈老师气喘吁吁追上来，又跟她赔礼道歉：“对不起啊，嘉一妈妈，耽误了你的时间。”

　　李韩绮勉强笑笑，心想既然如此，就不要耽误更多时间了，就当今天是白跑一趟，她自认倒霉。

　　“伟男妈妈是家委会成员，平时给学校、班级都付出了不少，她反映情况，我们也确实比较为难。”沈老师苦笑。

　　听了沈老师这两句话，李韩绮反倒有些不快：“家委会成员就可以随便大闹，还要让我过来作陪，来帮她排解情绪？沈老师，我知道当老师很难，但是你们起码要搞清楚前因后果。”她顿了顿，说，“孙伟男毕竟是个学生，是孩子，有些话我不好直说，因为我觉得应该给孩子一个机会。但是作为老师，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在教学和班级日常管理之外再多花点工夫，多了解一下学生们。”

　　她这话说得很委婉，很含糊。但沈老师好像立刻明白了：“嘉一妈妈，您是知道什么情况吗？”

　　“我还要回公司，先告辞了。”李韩绮没有正面回答，向班主任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教学楼。

　　一分钟后，女人坐上网约车，给辛自然发微信，说她今天可能要加班，无法接孩子。

　　又过两分钟，丈夫回复：“我接，你放心。”

　　李韩绮将手机收好，望着窗外，深深叹了口气。

第四十七章 约会

　　辛自然今天没上班。早晨送完老婆孩子，他忽然觉得胃不太舒服。车上有胃药，他就着矿泉水吃了，感觉稍好些。人都说胃是情绪器官，他最近心情总是很紧张，确实需要调整。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不累就干活儿，累了就休息。于是，辛自然在公司 OA 里请了假。胡威虽然批了假，却立刻给他提了几个工作需求。男人一看，全是整理资料、做 PPT 之类的杂活儿。他明白，胡威的意思是假可以请，活儿不能不干，名为请假，其实得在家办公。

　　辛自然暗暗冷笑，什么也没回复，假装没看见，然后将手机锁屏，丢到一旁。他才不吃这一套。

　　男人开车回小区，在家楼下的包子铺买了早餐。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温暖，照得人浑身舒坦，也没什么风。辛自然到家吃过早饭，坐在客厅飘窗上晒太阳。

　　菜菜小步跑过来，跳上飘窗，乖乖卧在他腿弯里。

　　男主人捋着它的毛：“菜，小黑以后就跟着我们了。”他抬眼望向书房。那里的书柜上有个小瓷罐，里面是小狗的骨灰。菜菜发出两声呜咽。

　　“咱们一定得把害死小黑的人找到，不能让他逍遥法外。”辛自然鼻子发酸，伸手挠挠菜菜的脖子，表达安慰。小家伙立刻卧倒，对着主人露出柔软的肚皮。

　　就在这时，家门发出“咔哒”一声。是有人打开了门锁。

　　辛自然眉头一皱：“谁啊？”

　　“咦？”外面传来女人的声音，“你在家呢？”

　　李韩绮走进来。菜菜立刻向她飞奔过去，不停献媚。李韩绮把它抱在怀里，换下拖鞋，走向辛自然。

　　丈夫说，他今天不想上班，所以休息休息。

　　妻子笑了：“你是不是学我呢？”

　　“我哪知道你要干什么。咋了，你也不想上班？”

　　“肖西希今天没去公司，说是产检去了。现在赵文秀已经不是我 leader，肖西希没来，意味着我没人管。所以我给自己放假了。”李韩绮一本正经。

　　辛自然哈哈大笑，说这就对了，就是要劳逸结合。李韩绮补充，现在新公司还在搭架子，有很多事肖西希不拍板，她就没法推进，所以在公司坐着也是白搭。

　　“作为 HR，我会守住底线，给自己扣一天年假。”女人说。

　　“我老婆不仅会生活、会工作，还特别正直，我太感动了。说吧，你要我怎么奖励你。”辛自然奸笑着起身，凑到女人身边，张开双臂，将她和小狗一起环在中间。

　　他看看她怀里的小白狗：“你把菜菜放走，别让它在这儿当狗灯泡。”说完把头埋进妻子颈窝。李韩绮挣开他：“大白天的！”

　　辛自然委屈地退开。妻子看他的表情，觉得太可爱了，于是放走小狗，过去在丈夫嘴上亲了亲，又亲亲他的脸颊。

　　她被辛自然一把抱住，紧紧箍在怀里。

　　“你别招我啊。”丈夫在她耳朵边低声说。

　　李韩绮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轻摸他的头发，“难得今天有空，咱出去转转吧。”

　　“行啊，你想去哪儿？”

　　妻子想了想，“我带你去太平山坐缆车吧，我小时候经常去。”

　　半小时后，两人从地铁站出来，沿大街向西走了两分钟，要去中山公园。李韩绮告诉丈夫，她以前经常来这里玩。元宵节看灯会，四月看樱花，夏天在树底下乘凉。现在是深秋，公园里的枫叶应该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