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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自然叹气：“就这每天吃饭，也是够让人绞尽脑汁的。都不知道吃啥。”
李韩绮还在想刚才的事：“你说，洪雪这姑娘各方面都不错，怎么会被胡威蛊惑了呢？”
“我也想不通，但是我觉得一定有某种原因，只是咱们不知道罢了。”
“是。”妻子点头，“人是复杂的，而且事情和人出现的时机也很关键，这都很难说。”
他俩都有点惆怅。妻子又问：
“你今天也算是狠狠得罪了胡威，他要是为难你怎么办？”
“你跟洪雪说得不是挺好，最不济，就是被他为难到丢工作，我不也一样嘛。更何况胡威这么恶心人，又没啥拿得出手的业绩，丢工作的是谁还不好说呢。”
二人聊着，出租车进入小区，往单元楼方向开去。辛自然眼望窗外，忽然看到一个人迎面走过。他急得大叫：“师傅，停一下车！”
这时车子正开到路口，刚巧旁边道路上驶来一辆车，速度飞快。司机骂了一声，方向盘一转，躲开对方。
“我往前停停。”司机态度不好，“你们小区这些破车开得太野，差点给我蹭了！”
等夫妻二人匆匆下车，刚才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辛自然懊恼不已。李韩绮不解：“你看见谁了？”
“老沙，好像是老沙！”丈夫着急。
第四十九章 祖辈
夫妻俩分头行动，在小区里到处寻找老沙的踪影，却一无所获。
回到家楼下，辛自然满脸沮丧。
李韩绮说，也说不定是他看错了，那人可能并不是老沙。如果真的是，他能出现一次，就还能再出现。她嘴上这样安慰丈夫，心里却想，未必，也许老沙是过来收拾东西，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呢？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样吧，咱们找找小区的保洁和保安，让他们帮忙盯着点。”辛自然说。
李韩绮想想也行。于是二人去找了经常在这一片打扫、巡逻的保洁阿姨、保安大叔，描述了老沙的外貌，并留了自己的手机号，请他们一看到这个人就打电话。
“你们说的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俺分不出来啊。”保安大叔一脸为难，不过还是答应，宁可多向他们报告，不会漏下。辛自然坚决要给大叔转个红包，保安一听，吓得直躲，说不用不用，这只是一件小事，用不着给钱。
然而过了好几天，李韩绮两口子也没有从这些人那里得到任何消息。老沙真的像是一粒沙，落入茫茫人海，再没有音讯。
又过了两三天。这天早上，送孩子去学校后，李韩绮与辛自然商量，说要不要抽时间带林嘉一去看爷爷。
妻子边开车边说，她昨天与张满月通过电话，得知林江现在状态还可以，不过大夫还是那句话：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让老人多享受生活，提高生活质量。
听张满月如此转述，李韩绮心情很沉重。看样子，大家都担心的那一天，可能很快就会到来。
“应该让嘉一去看看。不过，到时候要不要跟他说爷爷的真实病情，换句话说，如果他问起来，要怎么回答，这个你考虑好了吗？”辛自然问。
女人长呼一口气：“我想来想去，感觉最好还是实话实说，否则，等孩子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更难过、愤怒。到时候我没法向他解释。说是怕他受伤害？可是，以我对嘉一的了解，如果欺骗他、对他隐瞒，他可能受到更大的伤害。”
他们决定先跟余珍那边沟通一下，再定什么时候带男孩去看爷爷。
但李韩绮没想到，当她把想法向余珍和盘托出，老太太却激动地表示反对。
“小李，咱们还是不要跟孩子说得那么明白吧。他还小，我怕他承受不了。”
“阿姨，我觉得您还是把嘉一想得太脆弱了。”站在办公楼十层的大阳台上，李韩绮小声与余珍通电话，“其实他比您想象得更成熟。虽然，爷爷的事肯定会对他造成冲击，但是他应该可以消化掉……”
她话还没说完，余珍那边有些异响，像是手机被别人拿走了。
听筒中传出林江的说话声：“小李啊，关于这个事，你还是得尊重我们的意见。咱们都是为孩子好，我们也是。对我们老两口来说，嘉一比眼珠子还珍贵，我们真不愿意因为我这个病情给他造成伤害。这孩子跟我们感情很深，你可能没法体会……”
女人在这边听得一怔。
每次见到她，林江都十分客气有礼，今天大概是他说话最重的一次。
那一边，手机又被余珍拿回去。
“小李，不好意思啊，你大叔身体不好，脾气也有点控制不住。”余珍小声说，听上去，老太太是走出了房间，关上房门，然后说话音量才稍大些，“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老头子又臭又硬。”
“没事的阿姨，我能理解。”李韩绮说。
“我们就是担心嘉一，怕他想不通。孩子马上进入青春期了，加上本来就有点内向，比较敏感，我们怕他多想，影响现在的生活。小李，就当是你们帮阿姨叔叔一个忙，别跟嘉一说实话。不管是在你们家里，还是他来看我们的时候，只要他问起爷爷的病情，就说一天比一天好了，能控制住！好不好？”
余珍的语气近乎恳求，让李韩绮实在无法张嘴拒绝。
她只能回答：“好的，阿姨。”
“哎，就是。”老太太很欣慰。
双方约好，就这个星期天中午，小两口带林嘉一回林家吃中午饭。
李韩绮说，到时候她带嘉一从家走，让辛自然提前去老两口家里干活。余珍坚决说，不用不用，这不还有侄媳妇嘛！满月在家又没什么事，可以来林家帮忙。女人说，每次都要麻烦嫂子，太不好意思了，周日辛自然也没事，就叫他一起去呗，他做饭也不错，趁机露一手，给叔叔阿姨展示展示。老太太在那边笑出声，接着又是一通感慨，说李韩绮嫁了这么好的老公，真是有福。
事情就这么定了。
晚上，一家三口吃过饭，孩子进屋写作业，李韩绮跟丈夫说了与余珍商量好的事情。
“没问题。咱包饺子吧，我到时候提前买点海货。他们有忌口吗？”辛自然跃跃欲试，“很久之前我就跟嘉一说，要让爷爷奶奶尝尝我包的饺子。这回有机会了。”
他根本没抓住重点。李韩绮无奈苦笑，说吃什么不是关键。她朝林嘉一房间的方向看一眼，拽辛自然到主卧去密谈。菜菜摇着尾巴，跟着俩人进屋。
女人轻轻将房门关上，说出她的顾虑：老两口不希望孩子知道真相，而是希望能完全瞒住他，让他以为爷爷的身体状况在逐渐好转。但这样无异于埋雷。
辛自然发懵，听了老婆的话，很快明白过来。
“我赞同你的看法。嘉一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而且现在十几岁的小孩已经非常精了，想蒙他们，不是容易的事。”
李韩绮皱眉：“但是叔叔阿姨的态度很坚决。我也从各种角度劝过，没有用。”
“那要不然，咱们先不带嘉一去看他们？”
“不行。叔叔那个身体……我怕后面恶化更严重，嘉一要是毫无心理准备，突然看到，会更承受不了。还是赶早不赶晚吧！”
辛自然叹了口气，说好吧，目前也只能先听人家安排。
李韩绮嗯了一声，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说得正式点，她和辛自然是林嘉一的养母养父。现在，他们三人组成了一个核心家庭，彼此应该是最亲的人。可是，一旦遇到与林家有关的事情，李韩绮和辛自然的地位就显得尴尬。他们既做不了林家老两口的主，也无法改变老夫妇对林嘉一的影响。
女人倒不是控制欲爆棚，只是，正如目前的情况，林江和余珍的决定，很可能在她与林嘉一的关系中埋下隐患。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妻子将自己这些想法一五一十对丈夫说了。
辛自然眉头紧锁：“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不过考虑到林叔叔的病情，我们还是最好先满足他的需求。至于后续会有什么麻烦……也许会有，也说不定根本没有呢？”
妻子又叹了口气。
“没事，有我在呢，我和你分担压力。咱先顺着林大叔呗！更何况，我和嘉一现在好着呢，跟亲哥儿俩似的。还能有啥说不开、讲不通的？”男人很自信。
李韩绮苦笑：“但愿如此吧。”
第二天，女人早早来到公司。如今她的办公地点搬到了九层，就在杨馨楼下。这是集团特地给子公司租的楼层。子公司的名字叫“琴市望蜂广告传媒有限公司”，据肖西希说，原本她是想叫“望峰”的。她话只说半截，后半句的意思当然是：因为她老公是徐峰嘛。李韩绮听着都觉得恶心，脸上只是笑笑。
忙活了这些日子，她刚刚把组织架构梳理好，开始正式着手招聘。望蜂能给出的薪资，在琴市还算挺有竞争力的。李韩绮在招聘软件上挂出 JD 没多久，就收到好多份简历。她拉来接手她原先工作的闫晓桐帮忙初筛，再把筛出来的简历交给肖西希过目。肖西希选几个人，而后李韩绮组织面试。
由于望蜂百废待兴，“初创人员”只有老板和她这个人力 leader，所以招骨干是个迫在眉睫的事情。按理说，遇到类似情况，肖西希作为老板，应该借助人脉挖几个靠谱的人来。但是肖老板好像完全没这个意思，只顾着给李韩绮发号施令，让她招人。
李韩绮也想过，或许可以找找自己的熟人，看有没有愿意过来的。不过她转念一想，肖西希这个老板的靠谱程度很难说，如果把朋友叫来，说不定最后把友情都闹没了。考虑再三，还是算了吧。
今天上午，她要面两个候选人，分别是做数字营销和线下广告投放的。其实，按正常逻辑，一面应该是由业务部门来做。但是望蜂只有俩人，李韩绮比肖西希职位低，一面只能由她来。二面推给肖老板。如果能进三面，候选人再回头找李韩绮谈薪。
由于承担了一面任务，李韩绮事先上网查了不少广告业务的相关资料，就当临时抱佛脚。她对这类业务并不熟悉。
第一个候选人准时到达，是个三十多岁的男性，非常外向，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还很容易跑题。李韩绮认真做笔记，心想这么能说真的合适吗？她认为，做业务的关键并不是说得多，而是说得准。
第一场面试结束后，过了四十五分钟，第二位候选人姗姗来迟，晚到了一刻钟。这是个二十六岁的女性，有点腼腆，因为迟到一个劲儿道歉。她的简历非常硬，没有水词儿，都是实打实的数据。这女孩在前东家那里做过很多大项目，成绩亮眼。李韩绮对这个人挺满意，和她多聊了一会儿。
一转眼，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李韩绮本来想说请候选人一起吃个食堂，但是她又想，要是太客气，对方可能会误以为面试十拿九稳。没过肖西希那一关，谁也不知道稳不稳。毕竟，李韩绮并不清楚肖西希招人的倾向或偏好，不知道她会不会想要这个姑娘。
送走了女候选人，李韩绮给杨馨打电话，叫她一起去吃卤肉饭。上次约的这一顿，至今也没吃上。距离公司半站地的地方，有一家台湾人经营的小吃店，已经在琴市开了十多年，那里的卤肉饭特别好吃。
杨馨很高兴，说李韩绮这大忙人今天终于有空理她了。两人约好在楼下见。李韩绮收拾好东西，乘电梯下楼，在闸机旁边等着。
忽然，她看到肖西希和一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大楼。那是个年轻小伙子，面生，李韩绮从未见过。女人不做声，悄悄望着这俩人，心想老徐的外貌如果是三分，这个小伙子得有三十分。
肖西希和小伙子上楼去了。又过了七八分钟，杨馨匆匆赶到，一看见李韩绮就低声八卦：“你的新老板旁边那人谁啊，长得很帅呀！像明星似的。”
“我哪知道。”李韩绮耸肩。
第五十章 相聚
周日一大早，床头闹钟将林嘉一叫醒。男孩睡眼惺忪，伸长手臂按掉它，坐起身来。
他今天要去爷爷家。很久没回去了，他竟然感觉有点紧张。书上说“近乡情怯”，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林嘉一知道，平时周末，李韩绮和辛自然总会晚起一会儿，补补觉。他们平时上班太辛苦，只能利用周末这点时间多休息。可今天他刚走出卧室，却看见夫妻俩已经坐在桌旁，看样子像是在等他。菜菜闻见饭香味，绕着餐桌，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一看到男孩出来，辛自然就问他早饭想吃啥，吃油条茶蛋豆腐脑，还是鸡蛋卷？都是现成的。林嘉一一怔，随口回答，那就吃油条吧。
吃饭时，男孩明显感觉到这俩人有心事，状态与平时不一样。辛自然一边吃，一边跟他聊最近在学校的情况，李韩绮就听着。看上去一切正常，可林嘉一总觉得哪里不对。
“咱们今天中午还去我爷爷家吗？”他忽然问。
辛自然和李韩绮都噎了一下，接着对视一眼。
“当然去，之前都说好了。”李韩绮说，“为什么这么问啊？”
丈夫竖着耳朵，心想妻子这句反问更显得奇怪，好像心虚似的。
“没什么，我就是感觉……好像去不成。”男孩回答，接着咬了一口油条。
两口子面面相觑。
“怎么去不成，说去就去啊。你和阿姨十一点出发，到那儿大概十一点半。”辛自然对林嘉一说，他十点就走，去给余珍、张满月搭把手，一起包饺子。
男孩点点头：“谢谢叔叔阿姨，你们都辛苦了。”
“没事没事。”李韩绮赶紧说。她很怕林嘉一看出端倪。
中午要出门，上午剩下的这几个小时，就只能在家休息。李韩绮叫林嘉一跟她和辛自然一起看会儿电视。她拿着遥控器，调来调去，最后还是调到了纪录片频道。此刻正在播放介绍雅丹地貌的节目。画面上，雅丹如魔鬼的魅影，虽然是矗立着的巨石，却富有动感。画外音很抒情地说，风是雕塑家，以无形之手，雕刻出一座座奇形怪状的岩丘，它们仿佛远古神话中的城堡，站立于无垠的荒漠之中。
林嘉一睁大眼睛：“雅丹这么神奇。我们在地理课上学过的。”
辛自然眼睛盯着屏幕，说话不过脑子：“等你爷爷身体好点，咱一起去看雅丹。”
他一讲完这话，就自知失言，不禁脸色发白。下意识扭头去看妻子，李韩绮的目光果然比刀子还锋利，唰唰地扎向他。
林嘉一感觉到不对，疑惑地看他俩。
李韩绮连忙假装温柔，同时岔开话题：“嘉一，你想吃什么馅的饺子，一会儿我让叔叔去菜市场买。”
林嘉一说，吃什么都行，只不过爷爷身体不好，是不是不能吃海鲜，怕过敏。
李韩绮心想，这孩子真是心细。她更觉得担忧，嘴上说没关系，奶奶和娘娘都会注意，给爷爷包他能吃的。娘娘指的是伯父的妻子，是本地方言，这里说的是张满月。
男孩点头说好的。
看了一会儿电视，辛自然一看表，他该走了。等男人出了门，家里只剩下李韩绮和林嘉一，菜菜乖乖卧在一旁。女人生怕露马脚，想尽量避免与林嘉一独处，于是站起身，说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她得好好打扮打扮，要去化妆、挑一身好看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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