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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冰怡摇摇头，“我就是觉得，你穿上现在这身校服，好像不是原来的林嘉一了。”
“啊？”
“怎么说呢，你以前虽然学习也好，但是我觉得你跟别的同学没太大区别。可是你现在穿得这么精神，让我感觉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她摇头叹息，像个小大人。
林嘉一有点想笑，但细琢磨她的话，又觉得心里酸酸的。
“我们是好朋友，怎么会因为我换了身衣服就改变呢？”他说。
任冰怡抬眼：“我们是好朋友吗，能算吗？”
“算啊。”男孩说，“之前不是你说的吗？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得帮你忙。”
任冰怡笑了：“我还说过这个？行，算你仗义！”
两人再度高兴起来，欢欢喜喜走到英秀后门前。
他们来的时间不算早，教职工此时基本都已到岗，这个点，几乎不会有老师从这里进校了。任冰怡凑到门缝处往里看，只见院里不过也就是杵着几幢小楼，除了装修得好一些，别的跟三中差别也不大。后门旁边还站着一排垃圾桶，虽然垃圾都被清干净了，但还是发出隐隐异味。
女孩用衣袖掩住口鼻，心想所谓私立名校也没什么了不起。
“也不怎么样。”她小声嘀咕。
林嘉一笑笑：“是啊，本来就是。”
任冰怡忽然眉头一皱：“你闻到什么怪味了吗？”
“是这个吗？”林嘉一指指垃圾桶。
“不是，是烟味。好像有人抽烟呢。”女孩说。
林嘉一四下看看，除了他俩，这边并没有别人的影子。
任冰怡说，她爸说她是狗鼻子，她从小特别讨厌二手烟，爸爸躲茅房抽烟她都能闻见。她对烟味很敏感。
“好像这个味是从那边飘来的。”她指指一旁的路拐角，“大早晨谁啊这是，你们学校也有学生偷偷抽烟？”
她没等林嘉一回答，就径直走过去看。
男孩只好跟过去。任冰怡在前面，先看到了什么。她惊呼：“鲁龙飞？”
“你怎么在这啊？”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说。声音虽然低哑，但还是能听出是个还在变声期的男生。
林嘉一快步走过去。却见一名高个子男生背对着他们，抬头望天，好像对一切都不在乎似的。一缕缕烟从他头顶升起来。旁边有三名个头略矮的学生，也都是男的，一个穿英秀的校服，另外两个穿三中校服。
林嘉一皱眉，望着其中一人：“刘致宇？你怎么……抽烟？”
刘致宇是三中的优生，就是暑假里与林嘉一和庄平海一起上过辅导班的那位。此时此刻，他右手指间夹着一根烟，正熟练地吞云吐雾。
“抽个烟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刘致宇看着林嘉一笑了，像是在笑他傻。
旁边另一位三中学生也开了口：“任冰怡，你什么也没看见，回班里别胡说八道。”声音低低的，就是刚才和女孩对话的那人。他话里带着威胁，林嘉一听得皱眉头。
任冰怡翻白眼：“切，你的屁事我才懒得管。”她转脸看林嘉一，却见他与那个高个儿男生正在对视。
林嘉一先开口：“孙伟男？”
孙伟男咧开大嘴，表情怪异：“怎么哪他妈都有你？”
李韩绮和辛自然一直没走。车子始终停在远处，两人就坐在里边，留意着林嘉一的行动轨迹。刚才两个孩子从后门往里看，李韩绮已经有点坐不住了。她很想过去提醒男孩，让他快上学去，别在这儿瞎晃。
辛自然拦住了她，说那么紧张干什么，大活人就在眼前呢，不放心的话在这儿看着就是了。再说了，这是学校后门，能有啥事？林嘉一都这么大了。
“不行，我有强迫症，没看到孩子走进学校我就是不放心。”李韩绮焦虑，把安全带解了，时刻准备着推门下车。
“你再等等，看看他们到底干啥呢。”
丈夫劝了好几句，总算劝住妻子。
可偏偏林嘉一还是没进学校，而是跟着任冰怡往前走，去了道路尽头的拐角，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这下连辛自然的屁股都坐不住了。李韩绮躁动不安，心里有点埋怨任冰怡，觉得她没出现的时候林嘉一那么乖，那么自觉，一遇见她怎么就这样了？
“咱悄悄过去看看。”丈夫说。
于是两口子分别从两侧车门下车，小心地往林嘉一他们那边移动。离拐角还有几米距离，他们就听见几个孩子在说话，大致上说的是什么“别多管闲事”，还有什么“你别自作多情，谁要掺和你们的破事”。
妻子与丈夫面面相觑。这时，夫妻俩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是林嘉一发言了：“任冰怡，咱们走，不跟他们叨叨。”
“那你怎么还在这逼逼呢？”一人破口大骂，“没爹妈的野种！你那傻逼家长是你什么人？阿姨？‘阿姨我不想努力了？’我抽烟怎么了，你还当鸭子呢！”
李韩绮听出这是孙伟男在说话。
辛自然的血压噌一下上来，他有点眼花，手上动作却没停，开始撸袖子。从旁边伸来一只手，拉住他。他扭头，看见妻子气得面白如纸，但她还维持着冷静。
女人向他摇摇头，接着从兜里取出手机，打开了录音功能。
“你会不会说人话，你那是嘴还是粪坑！”是任冰怡在尖叫，“没素质的畜生，你爹生了你这么个玩意，没气死啊？你嘴这么臭，你家是不是住公厕啊，一天三顿吃大便？”
嗯？骂得好啊！李韩绮和辛自然听得心头一震，不禁对视一眼。
第四十五章 录音
孙伟男的嘴巴确实比粪坑还臭。李韩绮坚持着录了两分钟，实在受不了了。她把手机揣回兜里，拽着辛自然，冲到几个孩子面前：“都闭嘴！”
男生们愣住。任冰怡一看是援军到了，小嘴还在叭叭，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骂人不带脏字，却骂得更狠，已经把孙家祖宗十八代都编排了个遍。
“行了，别说了。”李韩绮拉住她的小手。任冰怡这才停下来。
两口子望向林嘉一，只见男孩脸色铁青，攥紧拳头，显然是在努力抑制怒气。
“抽烟还有理了是吧，孙伟男？”李韩绮说。
孙伟男被大人点名道姓，表情一愣，但马上又嚣张起来：“你管管你这个野儿子，让他别多管闲事！”
李韩绮笑了：“野儿子是吧？你刚才骂我们全家人的话，我都听见了。”
孙伟男呆了呆，嘴巴张开。
女人没给他继续喷粪的机会，淡淡地说：“我打算把这个录音给你爸发一份。”
“你有什么事找我妈就行了。”孙伟男立刻慌了。
“不行，我就得找你爸。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爸现在不在琴市，对吧？”
孙伟男顿时面如土色。辛自然和林嘉一盯着李韩绮，都有点吃惊。看样子，她好像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
那几个男生巴巴地互相对视，有些不知所措。先是刘致宇一声没吭，把烟掐掉，扭头走了。其他几人很快也都散了。孙伟男临走前，还恨恨瞪李韩绮一眼。女人没说话，只是冲着他冷笑。孙伟男好像有点害怕，匆匆离去。
夫妻俩和林嘉一先一起把任冰怡送进三中大门，然后李韩绮说，还是走前门吧。辛自然和林嘉一跟在她身后，拐到英秀正门。
目送林嘉一走进教学楼，辛自然伸手摸额头：“当家长可太难了。我要不是嘉一的家长，我刚才非要揍那个孙伟男。”
“那不行，人家是未成年人。”李韩绮顿了顿，“你是成年人。”
辛自然心领神会：“是，我不能以大欺小。要揍也得是林嘉一揍。”
“放屁。”李韩绮拧他胳膊上的拜拜肉，“谁也不能揍！除非对方先动手，我们正当防卫。”
“你刚才跟孙伟男说的那两句，是啥意思？”
李韩绮莞尔，告诉辛自然，钱芳玉之前在电话里跟她讲过，说这孩子的妈妈惯孩子惯得不行，不过孙伟男他爸还可以，还算有基本的是非观念。钱阿姨建议说，如果未来孩子们再有什么冲突，李韩绮最好找孙父沟通，不要找金滟霞。
“我和钱阿姨都推测，孙伟男最近这么嚣张，是因为他爹不在家。他还是怕爸爸的。所以刚才我那么试探了一下，果然是这么回事。”李韩绮总结。
辛自然恍然大悟，说钱阿姨关键时刻还是可以指望一下。
李韩绮笑笑：“钱阿姨除了有点大嘴巴，别的什么都好。”
接下来换丈夫开车，送妻子去公司。路上，女人问起老沙的事。丈夫说没什么进展，他再没有在小区里见过老沙这人。
“不过我同事昨天还聊起来，最近咱小区那片有不少丢狗的情况。”辛自然边开车边思考，“你说，会不会是有变态在集中虐狗？”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应该找找丢狗的狗主人，一起去派出所报案。”
“是。最好啊，还是找到老沙，当面问问他小黑到底是怎么回事。”辛自然想到小黑在小区里狂奔的样子，叹了口气，“昨天嘉一还跟我聊呢，说他和同学讨论这件事。同学说，要真是老沙害死了小黑，就没必要把尸体裹得好好的，埋在自己家后面。”
“有点道理，不过也不一定。如果老沙真的是变态，那变态的心思就不能以常理揣测了。”
丈夫说是啊。两人沉默了几分钟，李韩绮又说，她昨天在公司给张满月打了电话，问了林江和余珍的近况。因为怕打扰二老，所以她没有直接打给老太太。
“张满月说，叔叔现在虽然出院了，但是状态仍然不太好。你说我们要不要带嘉一去看看他们？我是怕……”
辛自然沉默着，把车停在路边。二人没来得及继续聊下去，就听有人敲了敲车窗玻璃。李韩绮转过头看，却是肖西希。对方的一张美丽小脸就在窗外守着，笑得很甜，好像多爱李韩绮似的。
女人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放下了车窗。
“绮绮，这么巧啊。今天我也来公司了，来看看我们的新工区准备得怎么样。”肖西希一边说，一边一脸天真地往车里看，“这是你老公是吧？好帅啊！”
李韩绮心想：“对，这就是你口中的‘小老公’。”她现在也算是被肖西希这个新老板拿捏住了，就在表情管理上花了更大力气，尽量自然地假笑：“对，这是我先生。”
“你好。”辛自然冲肖西希点点头，没有要进一步自我介绍的意思。
李韩绮向他道别，下了车。
趁着肖西希扭头跟路过的同事打招呼，辛自然冲老婆眨眨眼。妻子一脸无奈。
她跟着肖西希往办公楼走。肖西希的作风还是一如既往的黏腻，她挎住李韩绮的胳膊，上半身贴在对方手臂上。李韩绮被迫触到肖西希鼓鼓囊囊的胸，感觉浑身不自在，只能硬忍。
“绮绮，你到了新公司就是 leader 啦，开不开心？”肖西希一脸媚笑，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她才是下属，在这儿用力巴结上司呢。
“嗯，开心。”李韩绮笑得脸都僵了。
两人挎着走进大厅，由于李韩绮的姿势太僵硬，看上去像和肖西希焊在一起的，又像是一对连体婴里心不甘情不愿连着的那一个，样子多少有些古怪。
周围不断有人向她们行注目礼，李韩绮心想，丢人就丢吧，这还能有李建业上次来撒泼的时候丢人？
这时，她忽然听见杨馨的声音：“李韩绮！”
女人顿时一阵高兴，心想总算有人来救她了。
只见杨馨踩着皮鞋，“噔噔噔”走过来，满脸不爽：“李韩绮，你上周四交接的那些文件到底怎么回事？”
李韩绮一怔，立刻会意。
她和杨馨没有提前通过气，但她知道对方是故意演戏给肖西希看，帮她解围。虽然她们三人都在北京总部工作过，但因为杨馨曾经是 HR，与李韩绮又熟悉，所以对这个闯祸的肖西希有印象。肖西希却不认识杨馨，更不知道李、杨二人的关系。
“上周四？”李韩绮做思索状，“就是几份简历呀，还有什么？”
“还有背调资料啊！你给的不对，不是现在那几个候选人的。”杨馨信口胡诌。
李韩绮顺势从肖西希的胳膊里脱身，客客气气地说：“肖总，我先去跟这个同事对一下。”
趁肖西希还没反应过来，杨馨昂首挺胸地在前，李韩绮假装灰溜溜地跟上。两人快速刷卡进闸机，又进了电梯，都没回头看肖西希，怕一看再看出麻烦。
电梯里人很多，杨馨与李韩绮挤在一起。
“你先去打卡，然后到十楼大阳台找我。”杨馨小声说。
李韩绮答应了。两人在十楼暂别，李韩绮上到十六楼工区打好卡，又火速赶往十楼。十楼这边有个景观台，是露天的，也算是 A 集团员工们的休息区，被大家称为“大阳台”。现在是一大早，多数人都很忙，没时间到这里放空。
李韩绮来到阳台，找了个空座位坐了一会儿。
四五分钟后，杨馨也来了，还抱着电脑。“我假装到这里来工作。”她解释。
两人坐下。杨馨说，这几天也没顾得上问李韩绮怎么样。因为工作交接挺忙，最近李韩绮常顾不上准点吃午饭，往往只能从公司的自动售货机里买点吃的，在工位上将就将就。杨馨没了饭搭子，就跟着行政部的同事共进午餐。
李韩绮说，家里一切都挺好。她也很关心杨馨那边：“你呢，翟远找工作的事如何了？”
翟远是杨馨的丈夫。杨馨说，一开始真是啥也没有，简历投了一百多份，能投的都投了，全部石沉大海。翟远说，要是实在不行他还是回北京或者去上海、深圳找工作试试，他俩做异地夫妻。杨馨虽然不愿意，但想来想去，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翟远又给北上深的公司投简历，回应者寥寥，也都不是靠谱机会。
后来，还是翟远的大学同学听说他失业，想办法帮他搭上线，给他介绍了一份还算对口的工作。翟远是个程序员，这行曾经是互联网行业的香饽饽，而近几年随着行业下滑，这个职业也渐渐显现出颓势，坑位没那么多了，要不是刚好撞见合适的内推，何时能再就业还真是未知数。
“目前的情况是，工资降了四分之一，但还算能接受。总比家里蹲强啊。”杨馨无奈。
“行，找到工作就好。以后要是有更好的再跳呗。”李韩绮替杨馨松口气，“那你还写网文吗？”
杨馨不好意思，摇摇头：“我那文完全没人看，流量起不来，收益更是一分钱没有。可能是不适合那个平台吧。我打算把它先下架，等有空修改一下，看看能不能发别的地方去。”
李韩绮说，她最近认识了一个家长，是做编剧的，说现在影视行业不太景气，所以在家里写短剧。那家长说，很多短剧编剧本来也都是网文作者，因为现在网文也卷，不好赚钱，就去写短剧挣点快钱。要是杨馨感兴趣，她可以帮忙问问，看那个家长愿不愿意带人一起干。
杨馨眼睛一亮，说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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