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艳琳坐在主位的一侧,驳斥道:“谁不是从年轻过来的?”
会议室的大门打开,她身着全黑的圣罗兰吸烟装缓步走来。就连身后的林助理的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肩部的廓型线条锐利,将她原本七分的气势生生撑起了三分。
姜汝城看到她这样的装束先是皱眉,随后又开口道:“女儿,你来啦。”
她径直走向主位,微微颔首。
崔艳琳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早就翻了白眼。
两个人的暗流涌动在姜既月眼中分外明显。
一想到之前自己还认为他们两个是真爱就觉得可笑。
他从头到尾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公司,她从头到尾也只为了报复。
如今他还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只不过是对崔艳琳还有点用。
其实她大可在离婚财产分割后就一脚把他踹开,但她偏不。
偏要用尽方法恶心他。
第63章 穿盔甲站立
他越是这样挑明二者的关系, 她就越轻松。
向股东们微微鞠躬,她就坐上了主位。
将头发高高梳起,露出光洁又高傲的额头。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居然和记忆中的江春雪有些许重合, 同样一丝不苟的利落盘发,同样坚定严肃的眼神,同样纤细却可靠的肩膀。
崔艳琳的眼睛有些湿润。
姜汝城也有片刻的怔愣。
从小到大都说女儿像爸爸多一点,但今天她的身上却带着与妻子相同的气息。
姜既月缓慢开口, 声音传到了会议室的各个角落, 毫不怯场:“虽然我的资历尚浅,但我有信心带领团队让江越集团更上一层楼。”
“完成江春雪女士的遗愿。”
原先那些颇有微词的股东在听到江春雪这三个字后默不作声。
那段籍籍无名的日子里, 她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顶梁柱。
即便是再担心也不会和她的女儿过不去。
股东大会顺利地有些不可思议,也许这其中有姜汝城的一份功劳在吧。
他私下斡旋, 说服那些股东, 好让女儿顺利拿到股份, 不管怎样公司最后只要还是姜家的就行。
会议结束后,他便一脸邀功似的往女儿跟前凑。
姜汝城满脸堆着笑褶:“女儿长大了, 越来越有你妈妈的风范了。”
原本还想敷衍几句,他一提起母亲, 姜既月忍无可忍:“姜董, 没事的话请不要妨碍我的工作。”
都不屑于继续和他演戏,扭头就走了。
那些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全被隔挡在玻璃墙外。
剩下的全交给崔艳琳女士。
那个男人鬓角的白发,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止,他不似年轻时的风流倜傥, 相反成了一个举止并不儒雅被扫地出门的老头。
崔艳琳自从离了婚立刻变了一副模样, 曾经柔顺的长发成了如今利落的金色短发,贤惠人妻标配的长裙也换成了利落舒适的裤装。
趾高气昂地拍拍手, 笑道:“哈哈,这下好了,还有谁会听你的。”
姜汝城的瞳孔放大,极度的恶心再到惊恐。
她还觉得不够,她想看这个男人痛苦、挣扎、浑身颤栗。
“我是不是有点太仁慈了,还把房子留给你住。”崔艳琳手上这杯咖啡不偏不倚地尽数倒在了他的领口。“失去了金钱、地位、权利,女儿儿子都不再听你话了,这些都是报应。”
冰块落在地砖上。
姜汝城的眼中满是怒火。
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刚想用手掐住她的脖子。
但手脚完全不听使唤地木僵在原地:“贱人,你……”
他的眼球突出,用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吐了一地。
胃液混合着腥臭瞬间在整个办公室蔓延开来,崔艳琳避如蛇蝎,万分嫌恶地看着他。
所有人都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此刻他已经同腐烂的肉泥没有任何区别。
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是他前半光鲜亮丽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
那个无懈可击高高在上的江越集团董事,如今就和生活无法自理的五十岁阿兹海默老头没有任何区别。
对他这样的人,没有什么比折辱其自尊更加恶毒的手段了。
他的双手颤抖,忍受着来自空气中的羞辱。
姜既月最终还是打了个电话,叫人带走了父亲,结束了这场闹剧。
她从始至终都没办法完全狠心地对待这个父亲。他极端的掌控欲是真,麻木不仁心狠手辣的利益观也是真,不可否认,他曾经对待自己的细心照顾也是真。
清爽可口的午餐,她难以下咽。
好在林北鹿来得时候给她带了小甜品。
很多次自己难过的时候,看到她心情就会好很多,相顾无言便是最好的安慰。
“可以开始采访了吗?”林北鹿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采访的记者就是之前那个抓街拍的。
她如今在视频平台上积累了百万粉丝,有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力。
寒暄一阵后就切入正题。
“您是成年后才知道自己家还开公司的吗?”
她解释道:“这倒不是,我从小的生活就挺富足的,只不过一直不知道家里产业的规模。”
“那大规模网暴你是假富家千金人设的时候,你怎么不去反驳?”
“因为懒。”她抬眼看向摄像机,带着一丝不耐烦。
还是和先前采访的态度一样,傲娇且霸道,又不失可爱。
真实的情况也并非如此。
她对着镜头扬眉一笑:“没必要为了空穴来风的东西自证清白,这不是我的风格。”
此番话更像是一个意气风发还喜欢装逼的小屁孩说出来的。
但她也确实有这个资本,这个底气。
记者的话锋突转,变得犀利:“不过像姜总这样年纪轻轻就进入公司高层的人应该很少吧,也不能说是不靠家里的支持。”
镜头外的林北鹿闻言皱眉。
姜既月依旧是面不改色,她早预料到会有外界各种各样的传闻,所以并不稀奇。
“的确如此,很感谢那些支持我坐上这个位置的人,但这些不过只是一个开始,重点是该看我把公司带到怎样的高度。”
她眼神中带着隐隐的挑衅,仿佛在说:你们不就想看看我这个富二代何时把公司搞毁吗?那就尽管来看。
“那你们公司现阶段的任务是什么呢?”
“现阶段依旧是为保障亚洲女性的肌肤做着努力,不过可以期待一下我们的新品发布。”
记者接着问:“可以透露是什么样的新品吗?”
姜既月卖起了关子,悠悠地吐出几个字:“是联名。”
“我们可以期待一下联名新品。”
采访结束自然要问一些不相关的问题来提高话题度。
“我记得姜总当初也是通过我们丘比特之箭的活动爆火了一阵,不知道现在的姜总感情状况如何。”记者满脸好奇。
“有男友了。”
她的眼神没有先前那样冰冷平静,带了甜蜜的温度。
“哇哦,恭喜脱单。”记者息显然想继续追问她的情感状况。
被林北鹿一个眼神制止了。
采访结束了。
那个记者小妹妹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她满眼带笑:“姜总,我是你的粉丝,关注你好久了。”
姜既月略显震惊,这个女孩的专业素养不错,也蛮有野心,对她有点好感。
她礼貌的微笑道:“是吗,谢谢你的喜欢。”
还以为自己只剩下黑粉了,没想到居然还有真爱粉。
“也不知道那个现男友上辈子是不是救了银河系。”她一边收拾摄影器械,一边小声嘀咕。“女朋友长得又漂亮又有钱,还个性十足。”
这些话悉数都传进姜既月的耳朵里。
她忍不住偷笑。
小记者疑惑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哪个男人这么有福气?”
“是那个教训。”
姜既月清脆的声音落在了办公室的大理石地砖上。
她和林北鹿相视一笑。
记者尬在了原地,才反应过来,姜总拿的居然是破镜重圆的剧本,一时八卦之魂燃起,她凑上前问道:“不是吧,前夫哥?”
姜既月没停下手中的笔,笑着说:“说不定拯救银河系的人是我呢?”
林北鹿赶紧把她拉开,再这样下去姜既月没准就会被误会成恋爱脑。
“你忙着,我们先走了。”林北鹿一眼就看穿了姜既月想要调戏小女生的心思,赶忙拉她走。
“小林,送一下。”
―
第二天的面试,姜既月就坐在最中心。
人事总监都有些惊讶,原来的姜总从来不会参加这种面试。
新来的小姜总从简历筛选就开始介入。
不得不为他们今后的日子捏一把冷汗。
姜既月发现公司面试的时候会有意无意的询问女生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的关系。但是这些问题从来就没有针对过男性。同样成绩的一男一女,居然会因为考虑到女生的生育付出,而优先录取男性。
这不禁让她想到了那个著名的采访:记者问金斯伯格大法官在九位最高法院大法官中,要有几位女性才足够。她答,九位。
人们本不该对这样的回答感到稀奇,能有九位男法官,为何不能存在九名女法官?
她们又为什么要回答这个充满偏见的问题。
真是不正常。
“恕我直言,这个问题与我的专业无关。”明亮清晰的声音具有极强的穿透力。
姜既月抬头欣赏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她也正毫无畏色地抬眼。
找到同类的方法只需要这一眼。
看似文弱实则充满力量,这种有能力有个性不讨好的人,便是她要找的。
面试结束后,她起草一份新的考核方案,并发布了公告。
实际那是上任的第二把火,辞退市场总监就是在杀鸡儆猴,她这个方案完全针对于那些没有能力只会溜须拍马的人。
裁员是目前她所遇到的第一个难题。
她大可不必这么麻烦,做一个残忍的资本家,让金钱落地声响,谣言即刻而止。
但这不是姜既月的初衷。
那或许是一种人道主义的弹性形变,她像是拿到战旗的小将军,在维护自己心中小小英雄主义。
第64章 蛋糕
陆绥在家里接到了梁女士的电话:“你在家吗?”
“不在, 什么事?”陆绥满头雾水。
梁女士开口就没过问陆绥:“我来接小狗回家,好久没见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把它照顾好。”
他才想到这件事。
“洗完澡给你送过来。”此言一出, 就是在拖延时间。
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那行,你那药别忘了。”
“嗯。”
平静地挂断了电话。
陆绥下课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宠物店。
原先的那只小狗被他借花献佛送给了姜既月,眼下还在福慧园的藤椅上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
只能重新买一只一模一样的交差。
进门后扑面而来的就是刺激性的芬芳混合着屎尿毛发的臭气。
如果不是姜既月, 他可能这辈子都难以接受与狗同在一个屋檐下。
迫不得已戴上口罩。
他强忍着不适询问宠物店主:“请问有三个月大的比格犬吗?最好是和这个图片上的一样。”
把图片递给老板。
那是它刚到家时拍的, 耳朵大大的,眼睛圆圆的, 肚皮滚滚的,单靠这纯良的外表就能欺骗到所有人。
陆绥也曾一度以为它是个乖宝宝。
结果到家没多久沙发脚就被抓烂,刚想要指责两句, 它就委屈巴巴地盯着陆绥, 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
好在它能牢牢抓住姜既月的心, 陆绥也就这么忍了。
“你看这只怎么样?”宠物店老板抓住一只埋头进食的小狗。
“就这只。”
虽然还是有细微的偏差,他赌梁女士两个月的记忆会变得模糊。
好在这只小狗很亲人, 没过多久,尾巴都快摇到天上去了。
他直接把狗送回了陆宅。
小狗的出现, 给原本沉寂的房子增添了不少生气, 陆绥在碗里倒了点狗粮放任它自己去玩。
梁女士不在家。
他轻轻地打开房间门,木质房门与地板发出声响,陈年朽木混合着檀香。
上一次睡这张床都好像是五年前的事,但桌面依旧是一尘不染。
墙面上的海报有些许发黄, 十五六岁少年爱的球星, 仍是当年血气方刚的模样。还有一处是专门挂照片的,十七|八岁青年人, 胸前总是挂着一个相机,每一张照片底下都有日期和一句小记。
如果只凭这样就说陆绥是个无病呻吟的文青或许不够客观,曾经的他会在暴雨天撺掇好友一起在草垛上躺着,能站在悬崖的高处毫不畏惧地一跃入水,赌输了就拿起剃刀把头发削了,狂热地追求着一种悲观性的叛逆。
彻底地破坏又在废墟上重建。
他可能是复杂的矛盾体,既理性又神经质,用外表去符合世俗对艺术家的刻板印象,内在却冷静。
一个平静的疯子。
指尖停在最后一张照片,那也是他拍的第一张。
那张照片的构图很奇怪,最前面的黑色是模糊的,大量的白色和红色占据视觉中心,应该是有个小孩正在堆雪人。
日期:2008年2月7日。
这些照片现在看来有很多的诟病,甚至没有一处是好的,但在当时记录的是陆绥最想按下快门的瞬间,意义非凡。
他以此观察描绘自己置身的那个世界。
一张床,一把椅子,一整墙的书,一扇门,简单到只剩下黑白分明。
越过这扇门就是他的画室。
那原本是新婚夫妻满心欢喜携手共同布置的儿童房,粉蓝色的墙纸,原木的家具被打磨得没有尖锐的角,阳光会穿透白色薄纱窗照到橡木画架上。
粉蓝色的墙纸上是触目惊心的红色油漆,橡木画架上遍布着刻痕。
电灯开关打开的同时,他的身体轻微地颤栗。
没做过多的停留,陆绥走了。
梁女士的动静从大老远传来:“六饼,妈妈好想你。”
她抱着小狗一顿猛亲。
小狗的反应并不强烈,陆绥来了它才摇尾巴。
陆绥就静静地依靠在门边,他这么大一个人,梁女士愣是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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