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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春期——玛丽苏消亡史【完结】

时间:2024-10-06 23:11:16  作者:玛丽苏消亡史【完结】
  尤思嘉转头,紧接着就看到了面前横列的一道半人高的小土沟。
  下一秒她就连人带车栽进了沟里面。
  杨暄赶紧跑过来,见尤思嘉趴在坑底,自行车翻倒压在她背上,车轮还在呼哧呼哧转悠着。
  他急忙将自行车抬起扔到一边,像拔萝卜一样,掐着她的腰把她从沟里拽了出来。
  他边拍着她身上的土,边转着圈四下打量,见尤思嘉用手捂着额头,便拿开她的胳膊:“等下,你抬手,我看看摔着没?”
  尤思嘉把手拿开,因为方才摔下去的时候,她下意识用手肘护着,额头上只被沟里的树枝蹭了一下,有些破皮,倒不严重。她挠了挠已经成了鸡窝的头发,笑笑,又摇头说没事,还没说完就转身要去捞自行车。
  杨暄让她站着别动,自己跳下去重新搬了上来,只是自行车车链也被摔掉了,他蹲在地上鼓捣好后,不可避免地蹭了一手的车油。
  风把地上的野草吹得摇头晃脑。
  杨暄揪了几片叶子擦擦手,抄着胳膊蹲在地面上,他看着尤思嘉推着修好的车子,在黄昏的荒地上咔哒咔哒骑远了。落日沉沉坠了下来,她的身影也逐渐融进这余晖当中,凝成了小小的一个黑点。
  截止到芒种前后、村里收麦子的时间为止,尤思嘉已经摔进过两次沟里,撞过三次电线杆,小腿和膝盖多了许多新的蹭伤,但她也终于可以熟练地蹬着车子在荒地上转圈,还跃跃欲试地想让杨暄坐在后座,她要载着他回家。
  不过杨暄拒绝了,他一连几天,放学后往村子后面的地里赶,放心地把自行车扔给尤思嘉,让她在一旁的田埂上骑着玩。自己则在肩上搭了一块毛巾,拎着一壶水,握着镰刀进自家地里割麦子。
  周围邻里的麦子都快收完了,可他们家里还剩下一多半。
  姥爷这两天喝酒不干活,姥姥腿脚又不方便,看着天气,后天应该有雨,因此有天下午,杨暄甚至都没去学校,只在地里闷头干活,抓紧把剩余的全部割完,忙得连腰都抬不起来。
  一下午的忙碌之后,麦秸让他浑身刺挠起来,杨暄直起身擦了擦汗,走到田埂坐下,拎起壶嘴就仰着头灌水,等喝完,才发现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瞧。
  他把水壶放下,拿着袖口擦了擦唇角的水迹,眼神变得警惕。
  这是个六十左右的男人,头发已经花白,穿着虽然休闲简单,但戴着的银边眼镜、走路的姿势,都表明他绝对不是这附近的庄稼人。
  这几天杨暄经常看到这人在附近晃悠,之前偶尔是蹲在田埂,和旁边地里干活的人说几句话,但眼神时不时往他这里落。
  飘来的视线没有恶意,只是观察打量的意味太浓厚。
  现在地里只剩下了他一个,这人果然背着手朝他走过来,皮鞋踩着田埂上堆叠的桔梗,发出轻微软绵的细响。
  他蹲在杨暄旁边,开启的话题倒是无聊平常,问了他一些地里庄稼、有关节气的事情。
  杨暄刚好休息,便一五一十地回答。
  男人捏着一根麦穗轻抖着:“我这几天都看你一个人在这儿卖力干活,你家里人呢?”
  杨暄喝了一口水,没说话。
  对方见他不欲回答,笑了一声,继续问:“自己一个人能干得过来?怎么不用机器?”
  “干不过来也得干,能有什么办法。”
  话是这么说,其实村里有公用的收割机,但是排不上号;前街吹唢呐的二大爷家里也有私用的收割机,周围邻里会租用。但是去年他姥爷喝酒后和二大爷打了一架,今年人家说什么也不借给他家用了。
  沉默了一会儿,男人终于又开口:“你姓杨?”
  杨暄拧起眉,眼神重新警惕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我前几天跟你村里人也聊了几句,他们说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对方干笑了两声:“那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杨暄不感兴趣,站起身抖了抖衣服:“不知道,我只知道地里还有活没干完。”
  对方又瞧他:“小小年纪,说话怪老派,也不畏人。”
  “有什么好畏的,”杨暄说,“又不是三岁小孩。”
  “你家里――”
  “现在几点了?”杨暄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打断这人说话的声音。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差十分钟到五点半。”
  杨暄心里念了一声糟糕,赶紧把水壶和镰刀都装进尼龙袋子里,拎着袋子就往旁边跑,他骑上一辆黑色的三八大杠,车轮快速滚过,卷进了不少秸秆,速度极快地消失在了田埂间。
  尤思嘉蹲在学校门口等了好久。
  校门口的学生早就散光了,吹过来的风都带了凉意。她起身又往门口看了看,值班的保安大爷都锁上了值班室的门,往外赶她:“都放学多长时间了,还不回家?”
  “我等人。”尤思嘉说。
  “等谁?学校里连老师都走光了!赶紧回家吧。”说完,大爷抖着钥匙往回走,不管她了。
  尤思嘉回到原先的位置蹲着。那一块地方和周围相比显得光秃秃的,周围的野花野草都被她拔了个精光。
  她正拿着狗尾巴草给自己编了个兔子脑袋,突然听到有人在远处“哎哎”叫唤了两声。
  尤思嘉猛得直起身,刚想跑过去,却发现喊她的人是神出鬼没的刘疯子。
  她一脸失望,随后重新蹲了下去,准备再编十个兔子脑袋,如果编完杨暄还不出现,她就要自己先走了。
  编着编着,一双脏兮兮布鞋出现在她的眼前。
  尤思嘉往后挪了挪,但刘疯子却弯腰,从她那一堆绿油油的兔脑袋里揪出一个,问:“这是什么?”
  尤思嘉说:“小兔子。”
  他捏了捏狗尾巴草,突然道:“哎!我给你说个秘密。”
  尤思嘉抬脸看他,只见刘疯子脸色黝黑,胡子拉碴,一双眼却放着精光。
  她兴致缺缺:“什么?”
  “我有只兔子,真兔子。”
  尤思嘉停下手中的活计,仰脸看他:“在哪里?”
  刘疯子招招手:“我领你去看。”
  “很远吗?”尤思嘉看了看周围,“远我就不去了。”
  “不远,”他指了指学校后面那一溜刚盖完的平房,“就在这儿,我放里面了。”
  尤思嘉半信半疑地站了起来,准备跟着他去门口看一眼。
  刚盖好的房子阴凉,只来得及在表面刷了一层水泥,连大门都没来得及安装,而且人迹罕至。尤思嘉在门口望了一眼,天色将暗,里面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她在门口不愿意进去,只问:“小兔子在哪儿呢?”
  “在里面,走。”说着,刘疯子在后面突然推了她一把。
  尤思嘉被搡得往前踉跄了两步,转身看到他的身影堵在门口,心里浮起不安的感觉,她扭头就要走:“我不看了,我要出去……”
  下一秒刘疯子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上拽:“别走,这里真有兔子!”
  尤思嘉这下慌了,拼命倒腾着两条腿往后退,但刘疯子手劲很大,双手像镣铐一样死死锁着,她怎么挣也挣不开。尤思嘉开始用力挠他的手,抓得他手背上都浮现了血印子。
  但刘疯子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他眯着眼,带着她的手开始往裤裆处摸索:“这真有兔子,不信你来摸摸……”
  “啪”一声响,一块砖头突然从旁边飞过去,砸到了后面墙壁上。
  这猝然的变动让刘疯子的力气跟着一松,而尤思嘉终于挣脱出来,甩着胳膊往门口瞧――
  她看到了杨暄,他穿着被汗浸透了一半的上衣,额前的头发也湿漉漉的。
  他喘着粗气,弯下腰又捡了一块石头掂量着,声线不稳,开口道:“思嘉,你先出来。”
第10章 Chapter 10
  尤思嘉没有耽搁,一溜烟就赶紧跑到了杨暄身边。
  杨暄又把她往自己后面拽了拽,攥着石头的胳膊紧接着就扬起来,照着刘疯子就砸了过去。
  刘疯子趿拉着布鞋,动作却灵活异常,他闪身一躲,随后扭头看了看滚到地上的砖头块,又走到门口朝他俩笑:“哎!砸不着!”
  杨暄右手拇指压住食指,往下一按,指关节发出了咔嗒一声响。他两步跨到自行车面前,将挂着的尼龙袋子一把拽下来,胳膊紧接着伸进去开始掏东西。
  刘疯子垂涎在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住了。他见事情不妙,麻利地转身,直接往胡同深处跑。杨暄则把袋子往地上一扔,拎着镰刀拔腿就追。
  尤思嘉瞧瞧自行车,又瞧瞧一跑一赶的两人,急忙跟在了杨暄后面。她的速度赶不上杨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杨暄那股子没轻没重的劲在此刻就显了出来,他边跑边拿着镰刀就往对方身上抡,刘疯子躲了一下,但仍旧被蹭上,嗷一嗓子喊了出来,捂着胳膊就往旁边拐。
  刘疯子整日溜达转悠在这片胡同小巷,明显更熟悉地形,连滚带爬地拐了几个弯就进了自家门,反身将门一拉,只露出了个脑袋。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接着就听到刀柄撞到铁门上发出的刺啦一声响,吓得他顿时缩回去,紧闭大门,不再探头出来。
  路中间留下了对方逃窜后的破布鞋。杨暄弯腰捏起来,又往前用力一砸,大门“咣当”颤了两下。
  尤思嘉这时终于跟了过来,看到这个情形,有点不太敢靠近了。
  她见杨暄走到门口的石阶上,抬脚就把重新掉下来的布鞋踢进了旁边的臭水沟里。随后他弯腰捡起镰刀,瞧了一眼尤思嘉,动动嘴唇却没出声,转身就直接往回走。
  尤思嘉又连忙转了回去,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巷子窄小,天色的昏暗也被存积在了里面,尤思嘉只能看到他浅色的衣服在前面一荡一荡。
  杨暄不说话,她也就没敢开口。
  周围那样安静,两人的脚步声变得清晰起来,而剧烈跑步后的喘气也浮在凝滞的空气里。
  就这么一前一后快速走着,杨暄突然停住脚步。
  尤思嘉垂着头没有防备,一下子撞到他后背上,她摸摸鼻子抬起脸来,只见杨暄转过身,他的面色被暮色衬出难以形容的严肃。
  “你……”
  他说了一个字就停住,紧接着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转身往前走。
  走了还没两步他又停下,像没忍住一样再次转过身来问她:“他精神不正常,你不知道?”
  尤思嘉小声地说知道。
  “知道你也敢跟着他走?”杨暄指了指上面,“太阳都落山了,我骑车从那边拐过来,就见你跟着他往这边来,喊你你也没听见。”
  尤思嘉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被他打断。
  “还有,”他语调越来越高,在重点词上强调,“不止刘疯子,陌生人喊你,你不要跟着过去,谁叫你你就跟着谁,你是一个小女孩儿,你得知道分辨危险。”
  “不要让别人碰你,”杨暄继续说,“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吗?尤其是这种看着不正常的男的,你――”
  尤思嘉怔怔地看着他。
  杨暄此刻的语气和神色像换了一个人,和同平日里他带她一起玩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她垂下头,揪着手不吭声了。
  杨暄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抓抓头发,原地转了个圈,语气变化了一些:“对不起,我不是在跟你发脾气。”
  “今天是我来晚了,”他说,“这个事情怪我,你……别害怕,他有碰到你哪里吗?”
  尤思嘉眨眨眼,过了几秒后才摇摇头。
  杨暄重新把车子推过来,车轮里还卷进了不少小麦秸秆,他蹲下把它们一一揪出来。
  晚风吹过来,他们抄了近路回家,自行车缓慢地行驶在田埂上。尤思嘉坐在车后座颠簸着,期间杨暄回头和她讲话,他问她等自己等了多久。
  尤思嘉望着两边变得光秃秃的麦田,沉默着不说话了。
  杨暄又回头重新问了一遍,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听到回答。
  他按了两下铃,拐过一个弯后驶进了村前的小树林,这时他又回头看了尤思嘉一眼,问她冷不冷。
  尤思嘉这才开口,小声说了句不冷。
  等到了村子口,尤思嘉跳下车子,拽着书包直接去奶奶家吃饭了,杨暄在后面继续按了一下车铃,她也没回头。
  晚上睡觉前,尤思嘉在桌子一旁收拾书包,尤思洁突然看了她一眼,问:“你今天怎么回事?”
  尤思嘉用卷笔刀把铅笔一根根削好放进铅笔盒里,没抬头:“嗯?”
  “不对劲,”尤思洁狐疑看着她,“从吃饭的时候就开始不对劲,你安静得就跟个霜打的茄子一样,平常那使不完的牛劲都去哪了?还主动写作业,这可不像你,在学校被骂了吧!”
  “才没有,”尤思嘉把书包一放,开始往床上走,“姐我困了,先上床睡觉了。”
  不等尤思洁说什么,尤思嘉就蹬掉拖鞋扑在了被子上,拽住边角滚了一圈,让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她的鼻息在被子罩面上扑过去弹回来,咻咻声传到耳边朦朦胧胧的,像今晚的心情。她有点说不清,有点后怕,也有点小委屈。
  此刻再想起刘疯子,那害怕的心情已经淡了很多,浮现的是他被杨暄追着跑的滑稽样子,紧跟着的画面就是杨暄凶巴巴的语气和表情。
  她蒙在被子里扭来扭去,越想越难受,最后憋得喘不过气,猛地一下子把被子给掀开。
  她姐坐在书桌前也猛地回头:“你还不睡?”
  “哦,”尤思嘉重新拉回被子,“我这就睡。”
  第二天是周五,按照墙上的值日表,杨暄原本是今天的值日生。下午最后一节课前的课间,他转头敲了敲后面人的桌子:“哎,咱俩换一下值日表,你今天替我行不行?”
  后桌是一个小胖墩,平常爱跟在虎子身旁转悠,起初听到还有点不乐意:“周五我也想早回家。”
  杨暄起身走到他桌子旁,因为个子比对方高,就这么垂着眼往下瞅:“特殊情况,有人在外面等我。”
  对方想绕开他出去,杨暄跨了一步堵住他。
  “行,听你的,”这人放弃,“哥,能让让吗?我想出去上个厕所。”
  杨暄这才转身坐了回去。
  放学铃声响起后,老师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抓着课本,前脚刚从前门迈出去,后脚就见杨暄贴着他从后面下了楼梯,速度之快甚至差点蹭掉他的茶杯。
  老师“哎”了一声赶紧扶住杯子:“你看看现在的学生!”
  杨暄一口气跑到门口才停下脚步,转了两圈,面色有点茫然。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看田埂里面,又去了周围那一排空荡的平房,来来回回扫了几圈,都没有看到尤思嘉的身影。他重新回到学校,发现二年级的教室门也被锁得严实。
  杨暄只好往回走,骑着自行车边走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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