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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陷阱——砂梨【完结】

时间:2024-10-11 14:47:21  作者:砂梨【完结】
  即便大脑不受控制,他仍然表现出云淡风轻:“嗯,我知。”
  央仪低头把玩起沙发靠垫上的一根流苏,不经意地问:“你……吃好饭什么安排?”
  她的视线停留在流苏上,这很好。
  孟鹤鸣低头瞄了自己一眼,来自萨维尔街的纯手工西裤合身得过分,贴合他身体的每道弧线,此刻硌得他难受的除了口袋里的丝绒盒,还有另一处。
  他今晚丢了过去数十年所有的教养和分寸。
  很是失礼。
  好在右手边有一枚靠枕,他不动声色地捞过来,摆在腿边,这才恢复让他紧绷感稍有缓解的坐姿。两条长腿微微敞着,身体因为说话而前倾。
  “在杭城有门禁吗?”
  这个时候再听不出言外之意就是傻瓜了。
  央仪含糊地说:“别太晚就行。”
  整顿晚饭央仪心不在焉。
  男色当头,影响实在是太大。
  一直到车上,她才稍稍松懈了下来。后背因为紧绷而显得酸涩,甫一触碰到柔软的真皮坐垫,她便像没了支撑似的陷了进去。
  今天是一件藕色针织衫,牛油果色的裙,都是温柔的颜色。此刻贴在车椅靠背上,胸口浅浅地起伏着。那颗珍珠扣也跟着上上下下,撩动人心。
  孟鹤鸣只看了一眼,便收回。
  他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定力似乎正在逐渐失效。
  两人各坐一端。
  孟鹤鸣不想挑战自己所剩无几的克制力,央仪是习惯使然,她总觉得对方是个极会利用琐碎时间处理正事的人。往常他上了车,就会打开平板开始工作,再不济,手头也会有本书。
  自然而然,她在车上消磨的活动就只剩下点开手机来打发时间了。
  车子行出去数公里。
  央仪在查看社交平台的间隙忽得发现身侧一片昏暗,既没有平板亮着,也没有阅读灯的光。
  她定定地望了一眼,这才发现男人正襟危坐,眼皮微阖,似乎在养神。
  嗯……
  也像是在难得空暇的里找了件不那么虚度光阴的事在做。
  她好奇:“你不用工作吗?”
  “你希望我工作?”男人眼皮微颤,睁开,冷锐的眼神在触及到她时变得柔软了些许。
  “很少见你什么事都没有。”央仪咬了下嘴唇,思考着说,“还是我在这玩手机会打扰到你?”
  “不会。”他低声,“我只是在试着学习去享受独处的时光。”
  或许是觉得自己措辞不够严谨。
  他又补充:“是我们俩独处。”
  和驾驶室之间的挡板完美隔开了后座空间,的确算得上是独处。
  先决条件达成,倒显得没心没肺玩手机的她格格不入了。
  央仪将手机熄了屏,摆在扶手架上:“……那你早跟我说,我就不玩了。”
  他摆摆手:“没事,是我在学习。”
  这样的对话说出去恐怕要笑掉大牙。
  稚嫩,生涩,蹒跚学步。
  在感情模式里这几个词语完美契合了眼下场景。
  她被这份郑重感染,于是问:“所以孟总有学到什么吗?”
  男人颔首:“学到了。”
  “是什么?”她凑近,眼里写满了好奇。
  孟鹤鸣看着她,用认真的口吻道:“光坐在那玩手机,你也很漂亮。”
  “……”
  她的脸一点点变粉,发烫,再变红。
  羞恼浮了好几下,最终化为很没有威慑力的一句:“你刚刚明明闭着眼睛在睡觉!”
  男人面不改色:“没睡。”
  车内光线太昏暗,他语气里的笃定让央仪怀疑了自己一瞬,而后彻底服输。
  她怎么能跟分分钟谈上亿生意的奸商辩论。
  他这个人说什么都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漂亮。
  央仪抿了下嘴,很用力才没让唇角乱飞。
  就算知道有可能是甜言蜜语,她仍觉得受用。
  她问:“就……没有别的了?”
  “我是说――”央仪清清嗓子,“学到点正经的东西。”
  遇到交通堵塞,车流缓了下来。
  外面橘色的路灯灯光从窗户外透进来一层金辉,照在她又红又烫的耳垂上。
  孟鹤鸣盯了半晌:“正经的东西也有。”
  她耳后有一缕不听话的头发,没掖平整,被耳廓拱出的弯儿轻轻扫在耳朵上,看起来柔软可爱。
  孟鹤鸣朝她伸手。
  央仪自然而然理解成邀请的姿势,她的思维还停留在对话上,以为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商业机密,凑上耳朵,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原本还想再克制一下的。
  孟鹤鸣到底没忍住,低头吻住。
  湿热的舌头卷着她的耳垂重重一吮,央仪大惊失色,尾巴骨都麻了。撑在身体两侧的手软绵绵地失了力,撞进他的怀里。
  她呜咽一声:“这哪里正经了?!”
  男人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刚刚就在想,这里看起来很好亲。”
  “……”
  果然是信口开河不打草稿的奸商。
第86章 求婚
  余下来的路程, 央仪坐得离孟鹤鸣更远了。中间隔着的除了匀缓的空调风,还有山与海。
  偏偏男人这个时候又矜持得很,任她控诉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打转, 八风不动。
  弄得央仪都怀疑刚才那吻是自己的错觉了。
  车子最终停在风景区旁一处临湖住宅。
  这个地方央仪土生土长的杭城人当然知道,早先是风景区的一部分, 后来不知道被谁拿下,开发成了高端住宅区。无高层, 都是独栋独院的小楼。
  每栋楼都临杭城的湖, 新中式的架构,静谧雅致的小院, 不用打听就知道价格必然不可能平民。
  车子没驶进哪一栋, 而是停在了主干道的路边。
  竹影倾斜,月光斑驳洒在车身金属漆面上, 宛如一层轻薄的纱。司机熄了火, 然后下车。
  没了引擎声, 车内更显安静。
  央仪问:“你是来见朋友吗?”
  布料摩擦的轻微响动被车厢里的安静气息放大了数倍, 央仪察觉到他坐过来了一些, 手掌撑在她脑侧的柔软颈枕上,另一只手越过她, 点了下窗玻璃。
  央仪透过窗玻璃往外,看到一栋掩映在竹林里的小楼。
  “你朋友家?”她又问。
  “不。”孟鹤鸣左腕上镜蓝的表盘反射到她的眼底, 他不疾不徐地说,“是我们家。”
  央仪啊了一声,再看。
  莫名觉得院子里的布置与半山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石阶旁的一棵罗汉松。
  孟鹤鸣买得起这里不奇怪。
  奇怪的是……
  “你什么时候买的?”
  男人答:“就这两天。”
  “树呢?”
  “当然不是半山那棵。”他低声, “是今早从日本空运到的。喜欢吗?”
  罗汉松下的泥土刚被翻新过, 颜色比旁边的要深上几分, 隔着车窗,仿佛能闻到很淡的土腥味。
  央仪盯着那g深色的土。
  “不是……”她说,“我的意思是你干吗突然在这边买栋房子,你这样会让我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你要入赘。
  央仪把话咽回去:“……觉得钱很好赚。”
  他若有所思:“的确不难。”
  央仪无语地下了车。
  夜风袭来,她环抱双臂站在车前,从阴影处走到路灯下。这条主干道是小区内部道路,此刻除了他们这一辆车,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影。
  也不知道司机去了哪儿。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看了会儿树。
  直到男人拉过她的手去按密码锁。
  他修长的手指抓着她的,一个一个数字徐徐按下去:“里面还没来得及弄,现在这些都是开放商设计好的,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记下来告诉小崔,他跟物业打过招呼了,随时可以改。”
  等密码按完,央仪才发现,是她的生日(倒着输)。
  嗯,符合她对他的刻板印象。
  输完密码,大门打开。里面是日式风味的小院,大小均匀的青石子在地上码出流动的波纹。
  当这些小细节一点点充斥眼球,她才真正反应过来,孟鹤鸣的确将这里买下了。里边的一草一木,现在都刻上了孟姓。
  “你以后要住这吗?”她的疑惑一压再压,实在决了堤,一下涌出来。
  孟鹤鸣郑重重申:“是我们家。”
  “是是是……”
  央仪想像从前那样囫囵过去,在半山的时候他们也常说回家,甚至住孟宅的那段时间,她同样会习惯性地说出这两个字。但她心里知道,那都是孟鹤鸣的,本质上与她无关,包括房子里的所有附属。
  她其实是个很好猜透的人。
  孟鹤鸣特意放慢语速:“榕城那边事情多,平时我很少会过来。本意买下这里是让伯父伯母换个清幽的环境做学术用的,但毕竟央伯父身份敏感,所以我想,还是放在你名下更合适。”
  “放谁名下我爸都不会接受。”央仪说。
  男人露出浅淡的笑,用老神在在的语气:“我想将来央伯父还是愿意到女儿家小住的。”
  那倒是。
  央仪点了下头,而后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进了套,欲盖拟彰:“……我可没答应什么将来。”
  见孟鹤鸣不说话,只是淡定地站在一旁,她又问:“干吗?”
  男人闲庭信步:“在思考被拒绝了之后要不要走下一步流程。”
  央仪被他吊起胃口:“什么流程?”
  他敛眸,忽得从右侧裤兜掏出一个黑丝绒盒子。在她的注视下拇指用力一抵,盒身自动弹开,炫目的宝石光芒差点晃了她的眼。
  盒子里是一枚华贵的梨形切割红宝石戒指,主宝石宛如鸽子蛋,底座有钻石烘托,众星捧月。
  今晚种种,都像一场预演。
  她再怎么装腔作势,都装不出十足的淡定。
  胸口浅浅起伏,彰显着蓬勃的情绪。
  她一时觉得好草率,怎么看着看着房子突然就掏出戒指了,氛围,音乐,鲜花,什么都不存在。一时又想好虚幻,这两步走得不像真实,孟鹤鸣发的什么疯,干嘛突然求婚。她什么都没准备,甚至心理上,连个铺垫都没有做好……
  这个时候如果开口,她恐怕连自己的声线都控制不住,只好抿住唇瓣,用力得抿出了青白。
  男人的视线在戒指与她的脸之间游离,半晌,平淡的声音里透出些许干涩。
  “不喜欢吗?”
  拿出来之前,他确实有想过,或许红宝石这种需要岁月沉淀才会喜欢的宝石不适合用来求婚。
  但他曾在谈女士那听过一则家族佚闻。
  孟家这么些年收藏的各色宝石不少,但在大事上偏爱用红宝石。起因是爷爷那辈受大师指点,说红宝石兴孟姓风水,旺家,但非大事不可用。
  谈女士说,她与孟泽平结婚的时候,孟家也准备了一枚净度极高的红宝石,可惜阴差阳错,送回国的路上出现了一点意外,没能赶上婚期。于是临时用一枚在当时同样惊愕世人的钻石戒指代替。
  婚后谈女士便一直戴着那枚钻戒,将后来姗姗来迟的鸽子血束之高阁。钻石戒指在她手上戴了一年又一年,他们感情就破裂地一年不如一年。
  说这事时,谈女士脸上甚至还有庆幸。
  她笑:“要不是阴差阳错,说不定我和你爸爸真会受神明祝福,那可惨了。”
  孟鹤鸣笑了下,只说:“怪力乱神。”
  谈女士问:“你妈妈的婚戒是什么?”
  孟鹤鸣当然见过,是枚硕大的鸽子血。虽貌合神离,好歹还是稳住了她的婚姻那么多年。
  他摇摇头:“巧合而已。”
  但后来他还是选了红宝石当主体。
  第一个看到戒指图纸的苏挺嘲笑他审美复古,他轻飘飘揭过,说:“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你的弯弯绕绕。”苏挺说,“我只知道人家不一定好这口。”
  这句话时不时地针扎他一下,在等待戒指回国的这段时期,他一直在想,要是央仪不喜欢怎么办。
  要是她偏爱钻,又怎么办?
  他心里其实有答案了。
  就这一次,哄着她戴。至于平时,她要是喜欢钻,就买钻矿。做生意无非就是谈条件,感情这事并非不能按此原理共通。
  想通这点,滞涩的情绪缓了许多。
  他用拇指抵上盒盖,一种将关未关的姿势。
  “这次来杭城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我是个很讲求实务的人,可能有些过于突兀。”他顿了顿,“戒指是按照你的尺寸定的,你先收下。至于答不答应,我不介意晚点再知道答案。”
  好像在为自己的话增加可信度。
  他放慢语调:“不急。”
  是急不急的问题吗?
  央仪都快被奇妙的求婚方式弄哭了,她上一秒感动下一秒莫名,再一秒恨不得暂停时间来复盘孟鹤鸣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
  浪漫和不浪漫,全在他一个人身上统一和谐了。
  讲实话,她没有不喜欢这枚鸽子血。
  它足够大,大到任何人都会一眼爱上,无论它本身还是藏在它背后的心意。
  况且……它别致,高贵,漂亮。
  怎么可能不喜欢?
  但这毕竟是求婚,他居然说“你先收下”。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求婚?
  央仪脑子里一团乱麻,身体被分割成两部分各执一词。左边那部分说你们彼此喜欢,为什么不答应?右边那部分反驳,人生仅此一次,要点仪式感怎么了?等他说几句漂亮话怎么了?
  可是她在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到底是庸俗的,一旦关系对等,便开始喜欢房子喜欢宝石,喜欢他花大价钱让她开心,以此来彰显她的确拥有旁人不可匹及的喜爱。
  “不是说我的尺寸吗?”她伸出手,白嫩如葱的手指在灯光下又素又纤长,“干嘛不给我戴?”
  男人眼底闪过惊愕,很快稳下心情,压着跳动的情绪:“不嫌老气?”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看起来就有种养尊处优的贵气,尤其灯光下,宛如白玉骨扇。
  那枚鸽子血就在他指尖,以轻缓的力道推上她其中一根手指。离得这么近,央仪才看出他不是百分百从容淡定,差点儿推错了指。
  她忽然松了情绪,什么漂亮话都不如游刃有余露出慌乱、八面玲珑变得手足无措。
  她吸了下鼻子:“我只会嫌不够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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