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打算让你知道的,可你偏要派人去查,那就没办法了,权道民,今天起休息吧。”
权道民眼底透出怒色,“安叙被你收买了?你和权赫什么时候合作的,以为我出事他还能容得下你吗?他对你的厌恶不需要我来帮你回忆吧。”
秦语岚站直身体,缓缓走过来,却不是向着他,到安叙身前才停下,手指从他脸颊抚下,划过胸膛,感受黑色衬衫下的紧实肌肉,一路绕到腰后,抽出他别在腰间的漆黑手/枪。
东西握在手中很有实感,她抚摸把玩着转身,枪握在手里缓缓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权道民,迈步向前,直到抵住他额头。
权道民身体僵住,眼底愤怒如有实质,“你这贱女人,背着我和安叙也有一腿!”
枪口点了点他额头,秦语岚轻笑,“说错了,我是先和他有了一腿才勾搭上你的,论起来他可没对不起你。”
权道民被她的话激怒,抬手去夺她手中的枪,另一只手伸到衣服下去摸自己用来防身的手/枪。
这点意图躲不过安叙的眼睛,利落抬脚踢他手腕,动作干脆简练地下了他的枪,人也被扭住胳膊按在地上。
秦语岚瞧着他狼狈的样子,眼底毫无波澜,顺手端起那碗汤走过来,蹲在他面前,枪口抵着他下巴抬起。
“自己喝还是我来帮你?”
权道民狠狠瞪着她,“秦语岚,你敢!”
保险扣动的声音随着他话音一起响起,枪身拍了拍他脸颊,递给安叙一个眼神,权道民紧闭的嘴巴被用力捏开。
秦语岚搅着汤匙一勺勺喂进去,“剂量是一点点加的,本来还要一段时间,但是你太着急了,没办法,不过我们也都轻松了,这是最后一次。”
“放心,”她声音放柔,“你的儿子还没那么丧心病狂,只是一些能让你身体虚弱下不来床的药罢了。”
“对外会说你是不小心摔倒中风了,权利不要总想着握在自己手里,该给年轻人机会还是要给的,主动给总比被抢夺要体面些。”
她用纸巾为他擦拭嘴边流下的汤汁,“至于我的话就没必要担心了,不会只给自己留这一条路的,他能信守承诺是最好,不能也只是会有点麻烦,我会处理好的,放心吧。”
权道民在她的声音中逐渐停止挣扎,安叙将他挪到床上,从秦语岚手中拿回自己的枪,问她,“后面打算怎么做。”
“路已经铺好,先看看权赫有没有本事夺权吧,我去看看灿灿。”
秦语岚下楼时,权灿正在卧室书桌前坐着复习,难得看她这段时间这么认真,做妈妈的在处理完糟心事后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她笑意真切,“以后我的灿灿再也不是寄人篱下的孩子了,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权灿看到她,猜到些什么,只是还有些惊讶,“这么快?”
“权赫把他身边的人都调开了,做起事来比较方便,现在就看他那边能不能顺利了。”
怪不得联系不上人,看起来确实是到了紧要关头,虽然知道妈妈这个时候能把事情告诉她就说明已经有把握了,可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惊诧,权道民居然就这样没了威胁,不久前他可还是笼在头顶的乌云,一句话就可以让她变得被动,不得不依靠着江家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秦语岚告诉她,“现在没什么好怕的了,和江慕礼的婚约我会让权赫去负责解除,你呢,还打算出国吗?”
权灿点头,“妈妈,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但是留下来有太多不好的回忆,或许只有我走出去,换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心底的抵触才会慢慢消失,等到我能平和地接受过去的一切时,会再回来陪着你的。”
秦语岚抬手轻抚她头顶,“想做什么就去吧,虽然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妈妈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不要被其他的事困扰,去做自己想做的。妈妈不是离了孩子就活不下去的人,也会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不要担心不能陪着我。”
她声音温柔而有力量,“如果累了,不管在任何地方都要告诉我,妈妈会去接你回来的。”
权灿贴进她怀里,抬手抱住她的腰,“妈妈,我不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为了逃避痛苦做了胆小鬼,到现在都不敢想那时的你是什么心情,真的,我只想着自己解脱了。”
“我也很自以为是,总逞强去做一些没把握的事,到头来一事无成还总要麻烦别人来收拾烂摊子,我这么差劲,可是你从没想过放弃我。还有他也是,我都那么过分了,却还是为了我义无反顾去做很多事,我会怀疑自己真的值得吗,你们的爱给任何人都比浪费在我身上值得吧。”
“你说我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可我做不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去找他,那样对他不公平,凭什么我需要了就从他身上寻找自己还是有人喜欢的慰藉,不需要了就毫不犹豫和他说结束,他也会很委屈吧,不被当做第一选择,若即若离的态度,随时会被弃若敝履的感情。”
“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回头了,妈妈。”
秦语岚微叹气,难得语重心长,“妈妈没法给你建议,因为我自己在感情上都尽是挫败,似乎每一次选择都是错误,靠着一步步错误的脚印走到今天。”
“但是灿灿,不管怎么选择,你都不是一个差劲的人。”
“永远有人爱着你,也会不停有人爱上你,这是妈妈唯一能给你的答案。”
……
权灿是在第二天晚餐时见到权赫的,他的衣服都没换,但是并没有不修边幅的邋遢,看起来仍旧斯文体面。
妈妈借口上楼照顾权道民,餐桌上只剩她和权赫,默然用餐时听见他突然出声。
“和江家解除婚约的事会尽快给你结果。”
她声音微迟疑,为自己之前对他说过的话感到冒犯,“谢谢哥哥。”
权赫抬眸看过来,黑沉的眸底映着她,回两个字,“不用。”
就算她不说,他也会这样做,所以不用谢,不是知道他的心思吗,最好现在也不要装傻。
“你打算出国。”他没有就此结束对话的打算。
“嗯,已经申请了交换生名额。”
“就算国内已经没人对你有威胁了,也还是要走吗。”
权灿轻“嗯”,“是计划好的,不会变。”
权赫沉默片刻,眼眸垂下,似看着餐盘中食物,又似乎只是在出神,声音低冷,“如果我不同意呢。”
权灿骤然抬眸,盯他片刻,喊出一声,“哥哥。”
是在提醒他别忘了两人的关系,他没有资格干涉她,在所有人里他才是那个和她最不可能的。
即便他有的是方法能彻底解决他们之间的阻碍,可是她不愿意,那他想做的所有都失去了意义。
更何况他还答应了秦语岚,他们之间的交易,她只提了一个要求,事成之后无论权灿想做什么,他都只能成全。
唇畔牵起一抹不含什么情绪的笑意,他眼底一片清冷,“走的那天我送你去机场。”
提起的心重新放下,她再次说,“谢谢哥哥。”
此后一连几天权灿都专心投入复习,身边的人都看出她的决心,除了吃饭时很少会有打扰,一反常态的勤奋学习令左右两边坐着的人都摸不着头脑。
等崔时野无意间从老师那听到权灿申请交换生名额通过的消息时,只觉得天都塌了他还浑然不觉呢,怒气冲冲回到班里想和权灿问清楚,却不见她的身影。
天台上,权灿正在拆信封,是一封漂洋过海寄来的信,落款林知安。
【姐姐: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应该正徘徊在大洋彼岸的某一条无名街道上,生命最后陪伴在身边的是个黑人流浪汉,我用身上所有的钱请他帮我寄出这封信,希望他不会欺骗我吧。
初到这边时,我是心怀期待的,秦姨说轻易让我死掉丝毫不能解气,要让我认清现实,那时我在想她还是不了解我,送我来见妈妈怎么能是惩罚呢。
见到她是在梧桐树投下绿茵的街道上,车流如织,我站在亮起绿灯的人行道一侧,看她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走过来,她离开我的岁月已过十几载,但我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她了。
细纹已经爬上她眼角,比我记忆中应该是胖了一些的,温柔耐心地叮嘱手边的孩子要小心。那两个孩子活泼可爱,瞳色湛蓝,阳光洒在他们金色的发梢上,莫名让我想到天气晴好的海滩。
小时候那本你看过的日记还记得吗,每一篇都在写我记忆中的她,一开始还是每天不断,后来就变成了十天半个月才写出一篇,到最后被彻底锁进抽屉。
那时生气你看到不是因为有什么秘密,而是我已经描绘不出她的样子了,甚至记忆中的她都已经模糊难辨,我是讨厌你再次让我认清这个事实。
难以和你形容再次看到她的心情,人流从我身边穿过,我站在原地难以动弹,眼底都是她的身影,我觉得她应该是可以认出我的,就像我能从密集的人群中一眼看到她,母子间总该有这点默契的。
可是没有,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身边那对孩子身上,从我身边走过时没有丝毫停留,我听见她用温柔的声音告诉她的孩子晚上会给他们过生日,一家人一起。
那样温柔的话语,我从未听过,日记中已经为她再三润色,可也从不敢写上一句她温柔地对我说过什么,大概我的出生并不受人期待吧,所以搜遍记忆也没有庆祝过生日的印象。这其实不重要,我更想知道她在为心爱的孩子们过生日时,有没有记起过我呢?
她从我身边远去时,我追了上去,跟在她身后小声喊妈妈,两个字在齿间犹豫许久才喊出口,姐姐,你或许不信,那一瞬间我流下泪来,真情实意毫不虚伪。
她只回头看我一眼,惊讶和厌弃皆有,她不欢迎我来,有些人的突然出现会是惊喜,而我之于她大概是惊吓吧。
她快速看一眼四周,应该是怕被人关注到,才不耐地问我来做什么。她的问题实在难以回答,唯有沉默,她的孩子一脸天真疑惑,问我是谁。
妈妈告诉他们我只是个陌生人,她生气将我拉到一边,用记忆里熟悉的责备语气问我到底来做什么,我告诉她只是想再看她一眼。
这在她看来或许是我别有所图吧,于是质问我不是已经给了足够的钱为我安排最好的学校吗,为什么还要追过来?
我是想告诉她这些年是被如何对待的,可她没有给我再多说一句话的机会,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钱塞给我,转头已经着急去哄哭闹的一对孩子。
我没有再试图挽留她,视线里她带着心爱的孩子走远,没再回头看一眼。
拿着那些钱,我在街头流浪,手里赤裸裸的钱太过招摇,引来流浪汉抢夺,我疯狗一样拼命抢回来,因为觉得那是她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就这样我和他纠缠数日,因为没地方去就跟着他,虽然经常会挨打,可总好过孤独地一个人流浪。
如果可以有一张照片就好了,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一定十分解气,蓬头垢面的样子你大概也不敢认的。
姐姐,我明白秦姨为什么觉得送我来看她一眼更解气了,这让我知道自己以前有多可笑,对不起你啊,内心阴暗的一直是我,如果再回到那个夏天,我该把欠你的谢谢补上,是看到你义无反顾地跳下来,才没有任由自己沉入水底。
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这大概是我唯一能做出的补偿,在异国他乡的陌生街道上,我倚靠墙角抬头时,天空湛蓝一碧如洗。
遥祝你,此后岁岁,得偿所愿,顺遂无忧。
林知安】
权灿安静看完,脸上没什么情绪变化,看到落款林知安后,将信纸重新叠好塞进信封,随手搁在天台围栏上,用一颗石子压住。
微风吹动信封一角摇摆,她转身告别这里。
下楼时与四处找她的崔时野撞见,堵着她问,“你为什么要走!”
权灿看他一眼,对他的气愤质问感到莫名其妙,“不是讨厌我吗,我走了你不该很高兴。”
崔时野皱眉,有些难为情地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了。”
权灿没说话,崔时野从她的目光里想到自己以前做过的事,针对她,讥讽她,还为了程雅颂警告她,对她实在算不上客气。
就算后来慢慢发现自己喜欢上她,也从没认真告诉过她,反而为了掩饰,心虚地再三对她态度不好。
他偏开头,解释,“以前是我对你有偏见,态度不好,现在也真的没有讨厌你。”
他顿了顿,试图找些理由挽留她,“你一个女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怎么照顾自己,你妈妈能放心吗?崔时茸那个弱智知道以后也很伤心的,国内的朋友都不要了吗?”
是挺舍不得的,这里虽然有很多不好的回忆,可重来一次她也有自己的珍贵收获,等到能坦然放下那段过往后,她还会回来的。
以前想出国是为了逃离权道民的控制,现在则是想给自己放个假,去陌生的地方做个没人认识的权灿,随心所欲地生活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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