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跟茸茸说一声吧,她其实一点也不傻,比我遇见的大部分人都要耿直纯真。这种煽情的话我会耻于表达,所以只能麻烦你转告了。”
崔时野看着她,欲言又止,头一次觉得自己像个胆小鬼,耻于表达的话吗,他其实也有,很多次都想告诉她,但每次都只会用恼羞成怒的方式掩盖。
权灿冲他微微一笑,绕过他要走,崔时野突然抓住她手臂,正要把心中所想告诉她时,顾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抱着权灿手臂开始哭嚎。
“灿灿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瞒着我!带我一起走吧,现在申请还来得及吗?我不管,就算来不及我也要跟你一起走,你去哪我就去哪!”
他抱着权灿手臂边走边说,崔时野停在原地,手还保持抓着她的动作,然而人已经离开了,心上怅然若失,却没有再试图追上她说清楚。
顾临突然出现打断他的话时,她眼底的如释重负太过明显,崔时野突然就放弃了,不能让她喜欢的话至少也不要成为压力吧。
拿出手机,翻看到曾经因为她发出的一条动态:
“讨厌死她了。”
指尖滑动点击删除,他重新编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动态:
“不许欺负她了。”
……
权灿要走的前一天晚上,裴东曜头一次把自己灌醉,怕意识清醒会忍不住去找她。
头脑昏昏沉沉陷入睡梦,一些片段涌出来,一开始还是他熟悉的画面,权灿满心满眼都是江慕礼,而他始终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注视着。
在这场梦境中,他很快意识到与自己经历的有所不同,梦中的权灿从未想过和江慕礼解除婚约,而他也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她,在不久后真的选择了出国。
他感到疑惑,然而梦境还在继续,他以上帝视角旁观着她的经历。
被冠以霸凌者杀人犯的罪名,令无数人唾骂鄙夷。
最需要安抚时江慕礼选择了冷眼旁观。
身边视作好朋友的人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之一。
有人十年来一刻不停地观察着她的生活,仔细编织着陷阱等待她踏入万劫不复。
千夫所指时唯一的亲人被囚禁,自己已经被伤害的破碎不堪,却还要为了妈妈去妥协。
暗夜笼罩下的圣英校园内,她坐在教学楼下手里捧着的手机发出微弱光芒,裴东曜看到她颤抖着手一条条翻出那些恶毒咒骂她的话语。
别看了,他想走过去抱抱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晨光微熹,他眼睁睁看着她了无生趣走上天台,想拉住她,可是根本碰触不到。
“吴思妍,是谁杀了我?”
踏上围栏,身体微微前倾,她像蝴蝶一样翩飞下去,明明是奔向死亡,却没有丝毫犹豫。
裴东曜目眦欲裂,在强烈的冲击下从梦中惊醒。
窗外阳光正盛,蝉鸣阵阵悠长,梦中疼到无以复加的情绪还笼罩在心头,看一眼时间,他奔下床朝机场赶去。
……
车流涌动的机场外,权赫拎下行李箱交给权灿,“照顾好自己,累了可以随时回来。”
权灿点头,“哥哥回去吧,别送了。”
她转身要走,权赫突然出声,“权灿。”
回头看过来,不远的距离看到他眼底种种情绪交织,最终也只是沉沉看着她,淡声道,“没事。”
她微笑了下,继而坚定迈动脚步,逆着他的方向渐行渐远。
机场里人来人往,权灿拿着登机牌往休息室走,身后有人突然大声喊她名字,“权灿!”
回头去看,视线里一道人影奔过来,没给她看清的机会,人已经用力把她抱进怀里,熟悉的清冽气息令她认出是谁。
未及说话,裴东曜用力将她抱紧,声音微颤,“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群人,是所有人对吗?”
他想起在休息室看她打排球时,被她淡然稳操胜券的样子帅到,忍不住给她发消息时说的话。
他说“一个人也好,一群人也没什么可怕,总之不会让你独自面对。”
现在想想真是狂妄啊,他做了什么?她陷入绝望时他在哪里,怎么敢说不会让她独自面对。
他声音染上涩意,“那样孤立无援的处境是你真实经历过的对吗?”
权灿一怔,因他突然出现的吃惊表情转为震惊,听到他声音继续在头顶响起。
“我梦里的一切都是你真实经历过的是吗?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被逼的走投无路。”
他声音哑在唇畔,泪滴滑落在她颈间,“在我面前的这个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对吗?”
权灿蓦地睁大眼,瞬间僵硬的身体让他知道了答案,手上无声用力抱紧她,心疼到无以复加。
她的害怕惊慌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她说没人帮得了她,恐惧时时刻刻,要自己去面对……
匆匆赶去天台阻止简纯音那次,其实就是一切的转折点对吗,如果那天她没有成功,但凡发生一点意外,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想到等在楼下时脑海中一闪而过没有捕捉到的那些画面,突如其来的悲恸情绪有了解释。
一切的一切,他都明白了。
“裴东曜,怎么总是你啊。”
她缓了缓,本来想开个玩笑,结果话一出口就带着鼻音,“你一直在就好了。”
“以后会一直在的,权灿,你说什么都没用了,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权灿拿出登机牌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上飞机你怎么跟?”
“我没打算自己回去。”他拿出相同目的地的登机牌,唇角牵起露出丝笑意,打定主意跟着她。
广播在通知登机,裴东曜牵起她的手一起过安检。
权灿低笑一声,“我突然想起来顾临好像也说过我去哪他就跟到哪,看来没你有毅力。”
裴东曜目不斜视,冷笑,“他都是嘴上说说,还跟以前一样没担当。”
……
机场外,顾临被几个高大男生拖上车,他嘴里骂骂咧咧嚷着让人放手,马上要赶不上飞机了。
把他塞进车里,两个男生一左一右坐进去看犯人一样架着他,坐前面副驾的那个回过头来语重心长,“兄弟,为了我们曜子的幸福,委屈你了。”
全文完结。
第58章 番一
出国后裴东曜有段时间极不适应,改不掉关注权灿的毛病,每次接国内的电话都忍不住会问一嘴,得到的回复通常是权小姐和江少爷又吵架了,宽慰的情绪还没升起来,对面紧接着又泼盆冷水。
不过江少爷哄一哄,权小姐就原谅他了,两人现在感情非常稳定,两家长辈不久前还共进晚餐。
裴东曜心口堵得慌,觉得自己挺贱的,上赶着打听什么,跑那么远不就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吗。
“以后国内的事别打给我了,尤其是她的。”
他这人下决心要从一件事上抽离就不会再犹豫不决,认识新朋友,融入新圈子,冲浪,攀岩,潜水打球,每天活动安排的空不出一秒钟的时间去想起国内的人和事。
再次听到国内消息是在一次留学华人聚会上,有人先谈起圣英,然后在场的人都看向他,裴东曜脸上神色淡淡的,知道这场聚会待不下去了,再听他们说下去,这几个月的努力全白费。
“裴少爷在国内也就读圣英吧?说来我差点和您就是校友了。”
裴东曜疏懒看过来一眼,车钥匙已经拿在手里,随时准备起身的样子。
那人还在继续攀扯关系,“您出国还真是明智,现在圣英乱成一锅粥,别说上课了,校门都被堵的进不去人。”
"圣英怎么样和我没关系,想起来还有点事,你们聚着,我先走了。”他起身,在一片道别声中往外走,垂着眼眸看不出在想什么。
背影渐远,没了他在,留下的人显得更轻松自在,有人好奇问,“什么情况?圣英好歹是数一数的贵族学校,还能让人把校门围了?"
“看来你们是一点不关注国内消息,权灿知道吧?跳楼了。”
竖着耳朵听的人纷纷惊呼出声,权灿?不认识也听说过,有点张扬跋的大小姐,圣英当之无愧的顶级校花,家世容貌都无可挑剔,高中还没毕业就已经和国内知名医药企业江氏独子订婚,妥妥的天花板人生令人艳羡。
这样的人会跳楼?开玩笑吧!
平地惊雷般抛出这消息的人还有些沾沾自喜,这件事国内都传遍了,在网络平台、电视新闻上占据头版头条,权灿都被骂成什么样了,这些人居然还不知道。
说话的人正要再补充细节,手搭在门把上的裴东曜只觉得呼吸都有一瞬是停滞的,脑袋里的嗡鸣声刺的头痛欲裂,他缓慢转身,冲着还在夸夸其谈的人大步走过去,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拎着领子把人按沙发靠背上。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谁跳楼了,你再说一遍?
男生被抵住脖子几乎说不出话来,对着裴东曜泛红的眼睛,声音断断续续,“...权…..权灿”
旁边的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上前把两人分开,裴东曜被人拉远摁着坐下,他脸上神情茫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的措手不及。
难以置信,甚至觉得是有人在故意戏要他,视线从在场的每个人脸上扫过,惧怕的,关切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而他只想问问他们是真的吗。
难得这种时候大脑还在运作,这些人不会知道,他们也才刚听到消息,他要的答案这里没人能给。
推开按着他的人,踉跄起身,一路跌跌撞撞走出去,在路上打电话吩咐人订机票,开着车一路往机场赶。
最近的航班在凌晨,他在机场休息室等待的时间里一直在打电话,知道的消息越多,脸色就越苍白,想问一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却明白是自己交代了不想听到国内的消息。
挂断电话,裴东曜觉得对他的惩罚似乎才刚刚开始,空寂的休息室内没什么人,他的头埋在臂弯里,对她就那样死了的消息还不能完全接纳。
眼睛湿润意识到自己在哭,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没有赌气,在知道她出事的那一刻一定会不顾一切赶回去,不管情况有多糟糕,会陪她一起面对,然后带走她。
可是他知道的太晚了,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回去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可就是想再见她一眼,送送她。
等待的时间痛苦漫长,他近乎自虐地去翻阅网上那些对她的审判咒骂,即便已经有所准备,却还是被铺天盖地的恶毒言论压的喘不过气,连她的死都被那些人说成是心虚活该。
只是看一眼就绝望的恶意,她却真实处在暴力中心,裴东曜觉得荒唐可笑,她被逼到那种地步在那些人眼中只是罪有应得。
他们明明没有任何一个人了解经过,却能信誓旦旦指着一个陌生人责骂她是个杀人凶手。
他们没有证据证明她杀了吴思妍,却能齐心协力将她绞杀在这场网暴中。
一条人命在他们口诛笔伐中逝去,他们志得意满,觉得自己成了正义化身,从不担心如果错了怎么办,刀没拿在手里,只是几句不痛不痒的批判罢了,不心虚的话自杀做什么,真相出来总会还你清白。
裴东曜在麻木的心疼中登上飞机,落地后一刻不停赶去权家,宽大的别墅内布置好灵堂,门旁的花圈上一排奠字仿佛当头一棒,令他再迈不动一步。
权灿的黑白照挂在中间,笑意灿烂明媚,该出现在任何一个阳光正盛的地方,唯独不是这里。
灵堂内只有一个穿黑色旗袍的女人,头发挽在脑后,侧颜冷艳与权灿有几分相似,鬓角的几缕白发突兀明显。
他走进去的动作引起女人注意,侧目看过来的,声音温和笑意不达眼底,“灿灿不喜欢被人打扰,我先生中风下不来床,招待不周望见谅,请去偏厅吧,家里的事现在由权赫负责。
她说完,视线转回去,神色不见伤感,唯余冷然。
裴东曜站在门外没动,一个黑衣男人从他身边走过,俯身在女人耳边低语几句,冷然淡漠的表情突然有了变化,她搀扶着男人站起身,缓步走向灵枢,抬手轻抚权灿的照片,声音温柔。
“灿灿,妈妈现在要去给你讨个公道,自己在这里不要害怕,妈妈很快回来。再次充满爱意地看相框中笑容灿烂的女孩一眼,她转身神色冷凝往外走,黑衣男人跟在她身后。
两人从身边走过时,裴东曜出声,“可以带我一起吗。
女人脚步顿住,这时才认真看他两眼,“你是谁。”
裴东曜沉默片刻,唇角微动,“权灿的朋友。”
他看到女人突然就笑了,从那笑意中读出嘲讽,女人笑到湿润眼眶,眼底却一片冰凉,她问身边的黑衣男人。
"安叙你听到了吗?灿灿最难时他们一个个躲得远远的,现在人死了,倒冒出来那么多朋友。”
她挺直后背,冷厉的目光似要将他一寸寸凌迟,声音讥讽冷淡,“我的灿灿已经不能帮你和权家攀扯上任何关系,权赫在偏厅,你献殷勤找错人了。”
裴东曜的眼底与她有着同样的悲痛,偏头看向堂中权灿的照片,声音有些无力,“就当是惩罚我也好,让我知道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是那句话触动了她,女人声音归于平淡,“走吧,至少让我的灿灿知道有一个人是为她而来的”
跟随女人上车,黑衣男人始终不曾多话,只是频频看向女人的眼神暗藏关切。车子启动,在绕经一片盘根错节的旧楼后停下。
女人下车前从黑衣男人身上抽出把手枪,男人拉住她的手,“我去做,你留在车里。”
“安叙,这件事你代替不了,只能我自己去了结。”
她一点点抽出手,推门下车。
裴东曜紧跟上去,走在她身侧,视线凝在女人握紧的手枪上。
意识到离知道真相仅有一步之遥,他突然感到畏惧,怕知道这些人对权灿做过什么后,保留的最后一丝理智会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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