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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此一生——凝陇【完结】

时间:2024-10-16 14:32:23  作者:凝陇【完结】
  闻亭丽:“我为什么送报纸,你心里没数吗?”
  邱凌云把伞撑到闻亭丽的头上帮她挡雨,叹口气道:“我知道,你们一家老小现在全指望你一个人挣钱,看你弄得这样狼狈我心里也不好受,我承认,是我们邱家是对不起你们闻家,我也说了,我愿意拿一辈子赔你。只要你肯跟我,以后别说让你在风雨里奔波,我连一个雨滴都不会让你沾到,我给你买大宅、雇仆人、配豪车,珠宝首饰,四季衣裳,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闻亭丽瞥瞥邱凌云:“真的?”
  邱凌云身子顿时酥了半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闻亭丽心知厉成英派来保护她的人就埋伏在附近,于是用挑衅的眼神看着邱凌云:“我只要一样东西――你爹邱大鹏的狗命,你给不给?!”
  邱凌云怫然变色:“你别不识好歹!”
  一把扣住闻亭丽的手腕,强行拽着她上车。
  “道歉我已经道过了,软话我已经说得够多了,上次你伙同孟麒光打我我也不计较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闻亭丽一边大声喊“救命”,一边骂道:“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信不信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邱凌云最恨闻亭丽来这套:“你不是又要搬出陆家吧?你叫,你自管叫!别说陆世澄压根没瞧上你,就算他诚心护你,往后也未必护得住了!”
  闻亭丽故意大笑:“这人怕不是失心疯了,你以为你傍上白龙帮就可以不把陆家放在眼里了,连你们曹帮主都不敢得罪陆世澄,你凭什么说这样的大话?!”
  “那是过去。”邱凌云皮笑肉不笑,“你等着瞧吧,他陆世澄狂不了多久了!”
  闻亭丽心中一动,继续大声激他道:“我不信,你倒是细说说。不敢说吧,我就知道你在吹牛。”
  邱凌云恼羞成怒将闻亭丽搡进车,闻亭丽两手死死扳住车框:“放开我!”
  忽觉背后一松,邱凌云被人拽住后衣重重搡到了地上。
  来人身法又快又狠,邱凌云还没瞧清对方是谁,就被摁在地上挨了好几下,奇怪旁边的小弟也不上来帮忙只在边上看着。
  “你们是死人啊?还不过来帮我?!”邱凌云护着头脸大骂道。
  “少舵主。”小弟们支支吾吾。
  说话间又挨了好几拳,邱凌云被打得眼冒金星,好不容易躲开一拳,睁开眼,竟是陆世澄,他一呆,不等他还手,一连串被揍了十来拳,痛得他差点昏过去。末了,陆世澄将邱凌云像破布一样扔到一边,起身松了松领口,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回头看闻亭丽仍在车里发愣,径直走过来将她从车上拽下。
  邱凌云在旁恨恨看着:“陆世澄,别以为我怕你!你敢把她带走,我就――”
  他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因为陆世澄冷不丁回头打量他,那双寒星般的眼睛像在问你能怎么样?
  邱凌云心中一抖,再回想方才的情形,不由懊悔不迭,方才一气之下,他的话说得有点多了,可他万万没料到陆世澄说出现就出现。
  而且,他隐约有种感觉,陆世澄仿佛有意激他说出更多的气话,他想起父亲的告诫,强忍着痛意爬起来,饮恨吞声作揖:“对不起,刚才我一时糊涂说了些气话,陆先生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们走!”
  闻亭丽在陆世澄身后暗暗咬牙,这厮也有变机灵的时候,他倒是继续放狠话呀!
  说得越多,陆世澄就能越快联想到陆三爷身上。
  现在后悔也晚了,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以陆世澄的城府,再加上高家最近发生的事,也足够让陆世澄起疑心了。
  不枉她刚才被恶心了一回。
  思量间,忽觉头上有人打量她,一抬头,就碰上陆世澄的视线。
  。
  闻亭丽连忙抹了把脸上的雨珠:“谢谢陆先生帮我解围,我只想挣点工钱,没想到在这也能碰上姓邱的。”
  她低头咬牙不语,陆世澄看看她的脚,走到一边,帮她把她那辆歪倒的脚踏车扶起,门房忙追上去把伞塞到陆世澄手里:“这儿交给我吧,少爷,你跟闻小姐先进屋。闻小姐,刚才没摔着吧?能走吗?”
  闻亭丽:“没什么大碍,能走的。”
  话虽这样说,却立即跟上陆世澄的步伐。
  那是一间格局精巧的客厅,屋里的摆设十分雅净。
  闻亭丽看看自己湿透的雨衣,犹豫是进屋还是留在玄关里,陆世澄却径自走到茶几边帮她倒了一杯热茶,又指了指沙发。
  闻亭丽趁势把雨衣斗篷摘下来挂在门边,近前接过陆世澄的茶。
  “谢谢。”她轻声说,端着茶杯拘谨地坐到沙发上。
  屋子里很静,陆世澄又不开口,她坐在那儿也不好贸然搭腔。
  一时之间,只能听见外面的风雨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忽觉陆世澄朝她这边走来了,她忍不住悄悄抬眼,他走到茶几边给自己也倒了杯热茶喝,他整身都湿透了,雨珠顺着他的黑发一滴滴淌到眉眼上。
  正瞧着,她猛不防打了个喷嚏,一阵寒意迅速沿着湿衣裳钻进毛孔,叫她浑身直打哆嗦。
  原来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肩膀和头发全湿透了不必说,裤子像泥块一样紧巴巴裹住小腿,这滋味难受无比,她冷得几乎坐不住,却不忘讪讪提醒陆世澄:“您得尽快换衣裳,不然会着凉的。”
  陆世澄瞥见她被冻白的嘴唇,又看看她湿透的衣裳,把茶杯放回去,这时门房进来了:“少爷,您先回房换衣裳,闻小姐我来招待,那边还在等您呢。”
  闻亭丽手足无措起身:“原来您要出门吗?”
  陆世澄指了指闻亭丽,门房愣了半天才说:“哦,我明白了。这附近有间宝生洋行,我叫伙计给闻小姐送些干净衣裳来,稍后闻小姐歇够了,我再帮她叫辆车送她回去,闻小姐,我先弄床被子给您披一披。”
  闻亭丽忙不迭摆手:“不必这么麻烦,慈心医院离这儿很近的,我歇一歇就走。”
  陆世澄却自顾自上楼去了。
  不一会,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下楼来,抬头朝客厅一看,闻亭丽裹着一床被子端端正正坐在原位,可是她的脸色丝毫未见好转,而且她的表情很奇怪,仿佛在琢磨些什么,想得那样出神,连他走到她近前都未察觉。
  忽然愣了愣,她抬头一看:“陆先生。”
  陆世澄若有所思看一眼茶几,那上头摆着几瓶新热的牛奶和面点,可她一口都没碰。
  闻亭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着说:“实在不好意思叨扰您,还有,我有话要对您――”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门房接起来一听,忙对陆世澄说:“是邹校长,担心少爷路上有什么事,特地打电话来问。”
  陆世澄对门房点点头,门房对那边说:“没什么事,少爷教您别担心,他已经准备出门了。”
  陆世澄回眸望一眼闻亭丽,点点头欲离开,闻亭丽忽道:“陆先生,刚才邱凌云有两句话像是跟您有关,我越想越觉得奇怪,所以想跟您说说。”
  她边说边起身,可不知是不是起得太急,身子猛一摇晃,连忙捂住额头,却架不住头越来越昏,脚下一个趔趄,恰巧倒在陆世澄面前。
  她暗道糟糕,她是打算拖住陆世澄,可她没想过直接在他面前昏倒。
  然而,眼前天旋地转,意识根本无法集中,恍惚间,只听见门房在耳边焦声喊道:“闻小姐,闻小姐?少爷,她这样子像是西洋人所说的低血糖,我马上叫车把她送医院――啊,叫大夫直接上门来?好,我马上给路易斯大夫打电话。”
  忽觉有人在她额头上摸了摸,似在探知她的体温,再然后,她身子一轻,有人把她抱了起来,闻亭丽闻着这人身上的气息,就知道是陆世澄。
  她并未完全丧失意识,但这会儿也已是饿极倦极,竟一头在陆世澄怀里昏睡了过去。
第32章
  闻亭丽是被一阵低细的说话声惊醒的。
  那是一个洋人的声音, 依稀有点耳熟,她循声想要转动脑袋,只恨没力气, 忽记起那是陆公馆见过的那位路易斯大夫的声音。
  “右腿只是一点擦伤, 现在主要问题是低血糖和发烧……据我看, 闻小姐这场病是太劳累所致,她严重缺乏睡眠和营养,精神上也太过紧张, 这场风寒对她来说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幸亏她年轻体健,换成体弱的早酿成一场大病了, 先让她好好休息,等她醒来后让她吃点清淡的粥点, 我再给她开些维他命丸(注)。”
  闻亭丽一动也不敢动, 看样子,她还在邝志林的家里。
  糟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阻止陆世澄赴约。
  却听路易斯说:“陆先生,刚才来得太急不小心落了几样东西,我先回诊所一趟,梅丽莎, 你留下来照看病人。”
  闻亭丽下意识屏住呼吸,所以另一人是陆世澄!
  看样子她的话起了作用,他终究因为好奇邱凌云向她透露了什么而未走, 装昏是万不得已的一招, 为求逼真, 早上出门前她特地没吃早饭, 想必她的表演很成功……不,她是真的生病了, 因为此刻的她身上没有一处骨头不酸疼。
  若非如此,她未必能骗得过陆世澄。
  她苦笑了一下,意图睁开眼,太阳穴却突突直跳,那种压榨般的眩晕感委实不好受,勉强捱了一阵,总算撑开一条缝悄悄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宽阔的套房,卧室外俨然另有起居室,屋子里光线明亮,但分不清是上午还是下午。
  想起早上那场大雨,她在被褥里摸了摸自己,惊觉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人换了一套干净衣裳。
  她吓出一身冷汗。
  就听外面一个女人惊讶地说:“您是说闻小姐醒了?”
  旋即有个护士探头进来:“呀,她真醒了。”
  眼看闻亭丽神色慌乱,护士笑吟吟进屋解释说:“您别担心,是我帮您换的衣裳。陆先生耳力真好,我以为你还没醒呢。”
  闻亭丽看看外间,对梅丽莎说:“谢谢您,请问现在几点钟了?”
  “十一点半。”护士过来帮她量体温。
  什么,她才昏睡了三个钟头?!
  这会儿陆世澄知道她醒了,必定马上来询问邱凌云究竟说过哪些话,问完话他照样可以去邹校长家吃午饭,可明天就是逸菲林的初赛,若是朱紫荷能在今天之内跟陆世澄碰上面,绝对会有所作为的。
  她二话不说掀开被褥下床,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快别动。”护士急忙放下体温计扶住她,“烧未退,先前又发过低血糖,现在绝对不宜下地。”
  闻亭丽恹恹地捂住自己的额头:“我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要同陆先生说,还有,早上雨这样大,我出来这么久没回去,家里人会担心的,我得打个电话向她们报平安。”
  “起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这样我们才能给您用第二轮退烧药。”护士从外屋端进来一个食盘,“这粥不烫了,现在吃正好。”
  闻亭丽看看屋外,小声问:“陆先生在外头?”
  “本来在,刚才离开了。”护士笑道,“您放心,陆先生从头到尾没进过屋,话说起来,陆先生待人真是周到,他令厨房备了好些吃的,预备您醒来后随时取用。”
  闻亭丽满脸惭愧:“陆先生待人一贯如此厚道……真过意不去,好好的又麻烦人家一回。”
  “病来如山倒,谁也扛不住。路易斯大夫说这叫积劳成疾,这次也算给闻小姐敲了一记警钟,往后再忙也该适当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那碗八宝粥熬得又香又浓,闻亭丽恨不能一口气全吃光,但她硬是装作没胃口的样子。
  “我……我吃不下了。”
  “可您才喝两口。”
  闻亭丽歉然摇头:“胃有点不舒服。”
  护士若有所思把粥放到一边:“看来消化道也有症状,我问问路易斯大夫怎么办。”
  闻亭丽虚弱地说:“我想请您帮我给慈心医院内科病房的刘护士长打个电话,麻烦她转告我的家人:我在朋友家玩一会,稍后就回去。”
  她知道厉成英的人这会儿一定急得不行,她得给她们报个平安。
  不一会,护士打完电话回来了,却没有立即进屋,只在外头说:“您有话要问闻小姐?她醒着呢,好,我进屋问问她。”
  闻亭丽一慌,陆世澄来了!
  他多半是顺着邱凌云那条线查到了什么,不然不会这么急着问话,原本没想好怎么做,这下拿定了主意。
  有人朝屋里走来,闻亭丽急忙闭上眼睛,装睡装哭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她可以做到被人近距离端详而不露馅,但她仍怕陆世澄看出端倪,于是故意把头偏向里侧装睡。
  “闻小姐,您不是有要紧事要跟陆先生说――咦?”
  闻亭丽心跳微微加快,万幸的是,陆世澄并没有贸然进屋,护士匆匆进屋查看一番她的情况,蹑手蹑脚走出去:“没关系,只是睡着了。她胃口不好,那碗粥只喝了两口……嗯,我已经打电话把这一情况向路易斯大夫汇报过了。”
  闻亭丽忐忑地注意着外屋的动静,勾子是放下了,但她不确定这勾子够不够分量阻拦陆世澄。
  仅仅过了十来分钟,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僵成了一块石头,装睡本就比真睡难受许多,何况她的心还悬在那里,忽听有人上楼,就听早上那位管事在外面说:“依照您的吩咐给邹校长打过电话了,我说您这边临时有急事去不了,另外,码头那边也打过招呼了,您是打算下午过去?”
  闻亭丽又惊又喜,陆世澄一旦怀疑白龙帮的事跟陆三爷有关,立刻就采取了行动。
  紧接着,路易斯大夫也上楼了:“我听梅丽莎说过了,不不不,没胃口也不一定是伤寒的初兆,我先进屋看看病人的情况再说,假如真是伤寒,禁食反而对她有好处。”
  闻亭丽闭眼装睡,直到这一刻她才确定自己这一早上没白忙,绷紧的神经慢慢松开了,装着装着,一不小心真睡着了。
  这一觉比先前睡得还死,她梦见了自己的母亲。
  梦里依稀是某个夏日傍晚,她和母亲分别坐在一把杌子上,她还很小,两只小手捧着一大牙西瓜在吃,母亲温柔地用蒲扇替她扇风。母亲仍是生前的模样,身上穿件素淡的旗袍,脑后盘着一个圆圆的髻,暗淡的光线从i堂上方照下来,将母亲脸上的伤疤照得若隐若现。
  闻亭丽鼻根一酸,一头栽进妈妈的怀里。
  “姆妈,我想您。”
  母亲紧紧地回抱她。
  闻亭丽哭道:“您不知道这几月家里发生了多少事,我好累,姆妈,您别走,我和小桃子都离不开您。”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一串串滚落下来,然而母亲却突然松开了她,她追上去,母亲的身影却越来越淡,越来越远,她哭喊着追赶,脚下猛地一空。
  陆世澄在楼下客厅听电话,那边周威在向他作汇报。
  “闻小姐除了在这附近送报纸,还在埃克瑟伦洋行做接线员,一份工是早上,一份工在下午,两份工作都是高家大小姐帮忙介绍的,洋行那边已经调查过,闻小姐每次上工都很积极,我找来她的录音听了,不像是临时表演,也听不出敷衍的迹象,她应该是真的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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