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宥牵牵唇角,“允儿,我只是有点累。别担心,这事儿我会处理的,你别给你嫂嫂打电话...”他顿了顿,“也别和那个小姑娘闹,这件事牵扯挺多的,谢家其他人是真心对你嫂嫂好,只是左右为难。谢川尧也没做过越距的事,尺寸把握得很好,你嫂嫂更无辜,她现在什么也不知道。”
韩宥觉得好累,他垂着眸子,不知道在劝谁,“爱本来就不是能够克制的事,如果我是谢川尧,我想我不会做得比他更好。人家什么也没做,恪守发小的身份,我总不能冲到他前面去,让他离远点吧。况且,你知道的,熙语的舅舅还没找到,现在除了任冉一家就只剩谢川尧一家人了,我不想让她为难,也不忍心让她因为这些事再失去亲人。”韩宥也不敢赌,他知道祝熙语会选择他,但他不敢赌祝熙语和谢家决裂以后不会后悔、会不会因为这事儿埋怨他。
埋藏在韩宥心里最深处的恐惧已经在这半年里越发蠢蠢欲动,他是生下来就被自己母亲放弃的人,不同于对于生身母亲天然的孺慕,他对祝熙语的爱在这些年的相处里更加深刻,感情上也越发依赖祝熙语,别说放弃,但凡祝熙语眼里出现点犹豫就足够将他踹入深渊。
韩允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看着沙发上束手束脚、瞻前顾后的哥哥,听见他语气里的黯然和疲惫,突然有点后悔,如果她知道哥哥在遇到祝熙语以后会卑微胆怯成这样,她还会不会叫他提前回来探亲。
韩允俯视着韩宥,将他的疲惫和不安尽收眼底,听他继续说,“允儿,让我自己先好好想想可以吗?你别担心我,这次的任务太累了,我缓几天就好了。”
韩允还能说什么,她心都碎了,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她这辈子顺风顺水,经历过最大的波折不过是在祠堂外听到哥哥和家里关系不好的真相的那段时间,但那时的她也是被韩宥和韩明胜保护着的,流下的泪都是为自己哥哥伤心。没有等到她保护韩宥,韩宥又替她安排好了一切,丈夫和婆家都对她好,可以说,她这辈子没有缺过爱,人生顺遂到连爱恨都是简单单纯的。
“好了。”韩宥揉揉自己妹妹的脑袋,“都是当妈妈的人了,比麦麦还爱哭。相信我好吗,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韩允没忍住,久违地扑进自己哥哥怀里,抽噎,“哥,我的心好痛,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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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市委大院,同样的动作也发生在另一对兄妹身上,谢梦乐扑在谢川尧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我的心好痛,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不过你放心,你还有我,再等等,再等等我一定让你如愿。”
谢川尧放下手中的东西,本来还想安慰一下妹妹,听见这话他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抬起谢梦乐的脸,“乐乐,什么帮我?你在说什么。”
谢梦乐本来是收到何瑶的消息太高兴,想和哥哥分享却见谢川尧还在写没有邮票的信,悲从中来,才没忍住说漏了嘴。此时见他神情严肃,谢梦乐也不打算瞒,“姐姐这次回去肯定会和那个人吵架的,哥哥你等着,等姐姐被气回来了你就去安慰她,她肯定就愿意离婚了,到时候你再娶她,爸爸和爷爷就不会说什么了...”
谢川尧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谢梦乐出生没多久家里就陷入了危难,心疼她从小就跟着受苦,谢家所有人都很惯着她,养成了她天真烂漫、极其护短的性子。谢川尧眉心一跳,哄着她问,“什么叫满满一定会和韩团吵架?你怎么知道,你姐姐不是明天的票吗?”
见谢梦乐支支吾吾却满脸自信,谢川尧更是紧张,按着她的性子套出了事情的原委,“何瑶刚刚给我打电话了,她说那人回部队好几天了,肯定能知道家属院的事,正好姐姐也要回去了,说不定就会因为这些事吵架...”
“谢梦乐!”谢川尧的脸色苍白,第一次喝止了自己的妹妹,疾言厉色,“你当你满满姐姐是什么?没有思想的物品吗?她把你当亲妹妹,开开心心和你介绍她的爱人,你就是这样伙同外人伤害她的?”
谢梦乐被吓得呆坐在床上,谢川尧从来都是一个温柔的好哥哥,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哥哥的怒气。想到那日吃西餐时祝熙语回答她的话,谢梦乐咬唇,语无伦次地解释,“可是哥哥,你那么爱她啊,她怪我就怪我吧,你会比那个人还爱她的,姐姐只是伤心一下下...”
“乐乐,爱情不是我爱她她就该接受、就该回馈给我同等的爱。”谢川尧转身,“怪我,怪我没和你说清楚。现在,你立刻和你同学打电话说清楚,让她不要再传谣了,我先去找你姐姐。”
谢川尧借了隔壁的车,一路赶到了将军巷,院门开着,里面却只有祝熙语的舍友宋未央,见到他时有些惊讶,“熙语不在。”
“你知道去哪里了吗?”谢川尧头痛,他现在心里也很乱,在这半年多里,他其实已经熄了原先的心思,不是因为不爱祝熙语了,也不是因为发现韩宥有多爱祝熙语,而是因为他察觉到了祝熙语其实很爱很爱韩宥,她的幸福早就与自己无关了,自己强行介入只会给两家人带来不幸。
谢川尧就觉得自己就这样以发小的身份安安静静守着她也挺好的,他不想也不敢袒露自己的心思,因为他很清楚祝熙语会如何选择,那个选择不会是他。正如同韩宥忌惮两家人的关系一样,谢川尧也不想自私地打破眼下的美满,祝熙语已经失去了足够多的亲人了。
但谢梦乐和何瑶搞这一出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现在只想把祝熙语拦住,再和韩宥联系解释,等处理好广市的问题再放她回去。他不想祝熙语以这样的方式得知他的爱意,这样卑鄙、这样狼狈。
“熙语买到了今天的卧铺,就提前走了。”宋未央的话音刚落,就见谢川尧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今天是来帮郭巧照顾孩子的,郭巧今天突然被调岗了,工作时间和汪子明重叠了一部分,小静芝没人带,只能拜托留校的宋未央。
“要进来坐坐吗?”宋未央看向谢川尧,“你的脸色不太好。”
“谢谢。”谢川尧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家里现在应该也一团乱,他便也坐到了廊下,看小静芝给两个狗狗画画。
缓了一会儿,谢川尧才理清思路,他自己没有察觉,但宋未央在这半小时里听见他的呼吸一直是乱的。
等他告辞时,宋未央忽然望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你这样是不对的。”
谢川尧的步子一顿,对上宋未央了然的目光,苦笑着垂下了眸子,“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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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川尧没有回家,直接开车去了朋友家里,他想先和韩宥谈谈。
自从韩允走后,韩宥也没动,他久违地觉得累,便给自己设了一个晚上的限制。在天亮之前,他允许自己先缓口气。
电话铃响起时,韩宥支起身子,以为是妻子,清了清干涩的喉咙,打起精神,却听见了一道男声,是谢川尧,在侯海的事上两人联系过几次,韩宥已经熟悉了这个声音,对面的人好像也很疲惫,“韩宥,我是谢川尧。”
“嗯。”韩宥垂着眸子,长久的沉默笼罩着电话线两端的人。
谢川尧长长呼出口气,主动打破沉寂,“韩宥,我到现在还是很讨厌你。”
“我也是。”韩宥重新仰靠回沙发上,“怎么,来给你妹妹道歉?”
“这个时候你的敏锐还挺善解人意。是的,我今天才知道了乐乐做的事,我先替她向你道歉,等以后,我会让她亲自和你道歉。”谢川尧顿了顿,“对不起。”
“我可以理解,但没有‘没关系’。”韩宥回答,声音很哑,“她该道歉的是熙语,她太不尊重熙语了。”
“我已经说过她了。”谢川尧苦涩,“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谢川尧,别说这些。”韩宥觉得腻歪,如果谢川尧没有把自己的感情表现出来,谢梦乐何至如此,“和我没必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管好你妹妹就好。我猜你和我一样,都不想破坏这些年的情分。”
谢川尧像是也换了一个姿势,“我会的,可以问问家属院那边你准备怎么做吗?满满最近可能就要回家了。”他低声,“我想请你帮帮忙,不要让她知道,行吗?”
韩宥的手收紧,呼吸加快了几分,强掩心头的疲惫和厌烦,“你还是准备这样吗?占着地理优势和往日情谊韬光养晦、见缝插针?”他低笑,“你比侯政谦厉害多了,如果我们不是现在的关系,我倒是能真心实意地夸夸你。”
“没有。”谢川尧的话难掩苦涩,“在我刚回北城时,我是这样打算的没错,但...我认清了,我只有必输的局面,满满爱的人是你,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已经错过了,我舍不得强求。”
“你应该能懂我的心情吧。”感受到韩宥的沉默,谢川尧的愈加诚恳,“所以可以帮我吗?不要让我的爱用这样丑陋的姿态被她察觉。”
韩宥觉得那个“爱”字好刺耳,“你求人之前是不是忘了,你觊觎的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爱人。”
“没忘,正因为知道,我才觉得你会帮我这个忙。”谢川尧仰头,“我们是一类人。”同样不忍她受伤害,同样视她为救赎,同样以爱她为信仰。
长久地沉默之后,韩宥听见自己低低应了一声,“好。”
第121章 察觉
列车行进的哐当声和车厢里男人的鼾声混杂在一起,谱写着一首很不和谐的演奏曲,但此刻的祝熙语听到这个声音却却觉得安心。她翻身从床上坐起,昏暗的灯光下能看见她额间细密的汗和唇上咬破的痕迹,祝熙语按上自己指根的婚戒,目光还有些怔愣。
她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只有一个画面,韩宥孤零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张开,闭目后仰,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浓重的疲惫。许是听见响动,他往院门的方向看来,没有表情,那双总是对着她充满笑意和温柔的长眸里全是淡漠。
祝熙语即使已经醒来也还是觉得难过和心惊,这个眼神她只见过一次,在韩允刚来广市的时候,她好奇为什么储淑慧那样怕韩宥,韩宥便故意冷脸。她当时就被吓到了,爱人的眼里透出的陌生的距离感是那样让人难以接受,祝熙语抚上自己的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当时韩宥温柔吻着安慰她的温度。
祝熙语无疑是一个敏感的人,无论是在侯家还是任家,多年的寄居生活让她不自觉就会留意别人的情绪,性格里的柔软又让她格外细腻,祝熙语不觉得自己会莫名做这个梦,好在韩宥已经结束任务平安回到了广市,否则祝熙语现在恐怕会心急如焚。
祝熙语曲起双腿,将头靠在膝盖上默默回想这半年,先是入学、再是和谢家重逢、之后是和侯海的清算、受伤、参与项目,她无疑是忙碌的,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占据了她的心神,做了这个梦,她这才恍惚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复盘了。
祝熙语开始自省,自省她这半年是否为此忽略了自己的丈夫和家庭,如果没有,为什么韩宥明明在一开始那样坚定地支持她先回北城,三月见面时却那样不安?还有梦里他的疲惫和忧郁,哪怕是梦也让祝熙语心痛。
祝熙语的眼前时不时闪过梦里的情景,穿插在对这半年多的回忆里,祝熙语几乎是以抽丝剥茧的态度在思考,寻找韩宥的异常。
这一回忆她就发现了很多被她忽略了的奇怪的地方,整整两天的车程,她除了吃饭以外都在想这件事,想北城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韩宥觉得不安了。
最后,她闭上眼睛逼退泪意,亲了亲睡在身边的儿子的小脸,“珩珩,起床啦,我们要见到爸爸了。”细听,她在提到韩宥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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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韩叔?你们回来啦?”坐在后勤车上等家属们汇合的小战士看见祝熙语一行人,连忙从车厢跳下来接过祝熙语和韩明胜手上的包裹,“我来拿,我来拿。嫂子怎么不通知小张?他今天没休假。”小张是韩宥的勤务兵。
“谢谢,我没告诉你们团长。”祝熙语道谢,韩嘉珩在一旁兴奋地接话,“因为我们要给爸爸一个惊喜!”
正说着车上几个妇人也探头出来,见到韩明胜和祝熙语都赶紧打招呼,祝熙语应下,装作没看见她们之间的眼色,“对,回来过暑假。”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部队是等级非常分明的地方,这也影响到了军属们的相处,无论你在外是什么身份,军属之间大多数还是按照家里军人的军衔来交往的。
正如此刻,祝熙语和韩明胜一来,车里最好的两个位置就空了出来,因为韩宥在这辆车上身份最高。祝熙语看了眼挤在后排的孕妇,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对方却连连摆手,一动不动,其他人也没敢和祝熙语对视。
祝熙语只能自己坐下,她的眉心微微蹙起,以前她和韩允也坐过后勤车,军属们虽然也会因为韩宥和高业的身份格外尊重她们,但绝不是现在这样,眼里是心虚和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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