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要去寻找黑魔头,是吗?”
小巴蒂没有说话,变得更警惕了,眼睛也在四处乱瞟。
巴蒂看到他用妻子的脸做出那副即将演戏的表情,心里说不上是痛恨还是失望,冷冷的说,“你害死了你的母亲!”
“才不是我害死了她!是你!”小巴蒂被戳中了神经,愤怒的高喊着,“如果不是你把我扔进阿兹卡班,母亲才不会死!她爱我!”
闪闪之前得了女主人的叮嘱,硬着头皮劝道,“巴蒂少爷!巴蒂少爷…别跟主人顶嘴,女主人交代过了…”
“Imperio! ”
那真是一种最奇妙的感觉,小巴蒂觉得轻飘飘的,脑海里的思想和忧虑一扫而光,只留下一片矇矇眬眬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喜悦,他站在那里,感到特别轻松,无忧无虑,只模模糊糊的意识到闪闪正惊恐的看着他。
然后,他听见了父亲的声音,在他空荡荡的脑袋里某个遥远的角落里回响,“回到房间去…马上,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小巴蒂顺从的迈开腿,往楼上走去。
可是为什么呢?
他脑袋里面似乎又有一个声音苏醒了。
“但是伽蓝在等我,她的父亲需要我。”那个声音说。
“回到房间去…”
“不,我想离开。”另外那个微弱的声音说,但那声音很快就被父亲的声音盖了过去,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走!快走!”
1982年4月2日,葬礼日。
巴蒂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三天前对外宣称妻子已死,今天举办了一个私人葬礼,但是墓地是空的——为了不引人怀疑,他无法取回妻子的尸骨,因为复方汤剂只有一个小时的变形效果,只有让摄魂怪就地埋葬在阿兹卡班外面的坟墓里才是最稳妥的、隐藏儿子的办法。
这也是她计划好的一环,在违背规则时,他的妻子总能展现出一位棋王出色的逻辑能力。
甚至她天衣无缝的演技和钢铁般的意志力把摄魂怪也骗了过去,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毕竟她一向是娇气的。
但好像也不是很奇怪,在被逼入绝境时,她向来善于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像她当年在对角巷流浪那样,就像有一次他们下棋时,她在接连弃后、弃车、弃马之后,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能赢她一局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莫名其妙的取胜了。
他不敢去想,妻子临终前在阿兹卡班度过的那一个星期有多痛苦,她一定无数次呼唤了他的名字,试图跟他撒娇,可惜这次,他没办法在她身边保护她。
克劳奇的墓园多了一个最近才挖的墓穴,也是今天刚安葬好的,上头插满了鲜花,但里面是空的,他的妻子不在那里,那块墓穴其实是他为自己准备的,等他死掉的那天,他会带着她回到他们的墓穴里。
他仰起头,尽最大的力量去相信她正活在无穷的星空里,从一颗恒星变成了美丽的星云,她最外层脱落会显现内部燃烧的内核,内核逐渐变冷成为白矮星,残骸云变得透明,束缚在其中的光倾泻而出,她的亮度会比太阳更耀眼。
恒星的死亡也是重生的开始,超新星的爆发会如炼金术士一般产生组成宇宙的物质。
他知道她正躺在远方寒冷的泥土里,但他仍然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就在他身体里,他跪下来亲吻土地,感觉她的存在,高挂在夜空中的月亮,透过树林紧跟着他,照亮了回到他们房子的路。
可是一想到世上再也没有她的呼吸之地,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三楼的阳台永远封闭了,他突然陷入到连梅林也无法忍受的孤寂里。
“主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老态龙钟的小精灵米莉说。
巴蒂点点头,沉默的进了厨房。
看到那盘熏牛肉时,他没有很大反应,但当他把它放进嘴里的那一刻,突然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醒过来了。
一种灼烧感开始控制他,上升到他的头皮上,然后波及他的后颈,他的眼泪涌了出来,甚至在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惊讶、怀念、痛不欲生的时候,它们就溢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他咀嚼着熟悉的味道,摸索着寻找手帕,感到无助,又非常害怕,因为无论他等多久这味道都不会消退,即使在他吞下整片熏肉后,那熟悉的味道仍在不断加重。
他是不是生病了?明明她已经不在了,但他总是觉得她还在,他的沉默、他的眼泪、他的痛苦已经告诉了自己足够的信息,他闭上眼睛往后仰,发现头靠在椅子上的那一刻,这种冰凉的感觉是如此让他喜欢。
阿洛,这是不是我的幻觉?还是一个陷阱?我是多么绝望的挣扎着想要出来,我想要冷静一下,可是想到这是你设计的陷阱,我不舍得离开它。
“巴蒂,今天还是很忙吗?一杯冷咖啡?”
巴蒂睁开眼睛,猛地转头看向妻子,贪婪的、深深的看着她,此时的她健康又年轻,满脸笑意,温柔的挽住了他的手臂。
“不…我只是很久没有吃到了。”
“这是女主人留下的,她交代我们腌制满一个月后就可以取出来制作了。”
小精灵的声音突然响起,巴蒂眨了眨眼睛,妻子消失了。
他打开冰箱,看到妻子保存好的各种食物,都是她亲手做的,他呆若木鸡的站在敞开的冰箱前,眼泪失控的汹涌而下。
葬礼全程他都没有哭泣,仿佛她禁止他哭,因为她不会想要他失态,可是一旦碰到毫不起眼的小细节时,他总会突然意识到,深爱的妻子已经不在的事实。
枕头旁边的怀表仍然滴答作响,几张照片立在她写日记的书桌上,两支牙刷插在漱口杯中,一只浇水壶立在厨房的窗台上,壶嘴面向窗户以便观看花园,而摆在他书房里的,还有淋了枫糖浆的青苹果。
为什么他就是说不出来爱呢?他知道她等了一辈子,她想听他说爱她,可他活得太小心翼翼了,他害怕失去,害怕她的不认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说爱变成了忌讳,他变得口是心非,好像表达爱是一种羞耻,就像一种封印、一种法阵一样不敢轻易触碰。
他一直愚蠢的认为,爱是不能表达的,说出来就没有了筹码,爱是不能表示的,表示出来就会满盘皆输,于是他猜忌她,却又愤怒的疑惑着为什么她不能发现他的爱。
那些年,他所有的无助和嫉妒都在对她表达:能不能别不要我,请和我在一起,请你以同样的爱情回馈我,我并不想只是你的朋友。
他一直对她承诺,“我会永远对你好”,但他又一次食言了,正如在他的保护之下,她仍然会被皮皮鬼欺负那样,她为他们克劳奇父子献出了一切:她的健康、她的生命,乃至灵魂。
他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跑回他们的卧房里,在妻子的书桌抽屉里翻出了她的日记本。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抖着手翻到了最后几页。
1982年2月25日
巴蒂同意了我的计划,这次我是真的要死了,但是我不后悔,反正我已经得了绝症,如果这条烂命能把儿子换出来,我觉得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我希望巴蒂能好好照顾我们的儿子,不要再总是板着脸,明明他经常偷偷摸摸给儿子盖被子的…
闪闪同意了会帮我劝劝巴蒂,毕竟我救儿子出来,是想让他重获自由,我知道他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暑假的时候经常偷偷和对方通信,是不是?
今天在家里熬了一大锅复方汤剂,我边熬魔药边想着,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子能不能接受我的食死徒儿子…
1982年3月1日
这几天晚上我都能听到巴蒂翻来覆去的声音,他睡不着,我也是,我和他都知道,我们马上就要分离了。
即使我已经很虚弱了,但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必须把自己弄得更加虚弱,就像儿子一样,才不会被摄魂怪发现。
巴蒂很少流眼泪的,但是这几天,他好像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我问他后悔吗?他说后悔也没有办法,因为儿子手臂上的黑魔标记,魔法界又群情激愤,他没办法不审判儿子,毕竟隆巴顿夫妇已经疯了,他们的证词不可取,只能把儿子关进阿兹卡班。
我该怪巴蒂吗?可是儿子的确是食死徒…我们母子毁了他的仕途,这多可笑,巴蒂小时候就想做魔法部部长,他说他会改变这个世界,却因为我…
1982年3月2日
明天我们就要去阿兹卡班了,我感觉很痛,似乎已经握不住笔了,因为我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陪巴蒂下巫师棋了,我们都知道,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局棋。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世上除了巫师棋还有什么呢?只有雾,不可知的、无形的雾…
1982年3月3日
一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到死为止所能遭遇的一切,都是由本人事先决定的,因此,一切疏忽都经过深思熟虑,一切邂逅相遇都是事先约定,一切屈辱都是惩罚,一切失败都是神秘的胜利,一切死亡都是自尽,所谓的不幸都是自找的想法,是再好不过的宽慰。
再见了,我今生最爱的人,我的丈夫,巴蒂·克劳奇,我从来没有后悔和你在一起,嫁给你是我的幸运。
希望你能照顾儿子久一点…等确定儿子不再效忠黑魔头的时候,爱他,然后让他走吧。
——永远爱你的阿洛。
看到最后一天的日记,她的“从来没有后悔”和“永远爱你”,他捂住脸,哭得不能自已。
回忆七年级的那个夏天,在他费尽心思去想如何与“欲望之火”和“意乱情迷”共存之时,他不敢相信她是真的爱他,并没有受迷情剂控制,但她犹能注意到他们的美好时刻,她直到现在也不曾后悔,哪怕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她也不怪他,她仍然爱他。
或许那个在暴雨中魁地奇球场的吻已经说明了一切,如果他脚踩地面,假装她的脚就在桌脚后面,那她会不会就像被他召唤回来的鬼魂,突然从夜空的涟漪中显现,对着他调皮的露出微笑,“我知道你在召唤我,亲爱的,你会找到我的。”
时间仿佛无限绵延,从这一刻起,他想,从这一刻起——仿佛此生从未有过的,他清晰的感受到:我抵达了某个心爱之地,而且永远渴望那里,我在做我自己,而她爱我,无论我做什么她都爱我,这不是被迫,只是因为我是我而已。
在每次她穿过他手臂的颤抖中,他敏锐的察觉到她的紧张和雀跃,仿佛他们正要前往一条重要的岔路,或是在前往冥王星或更远处的旅程途中一颗炽热的小水星,那时,他发现了一些完全陌生但也绝非丝毫不熟悉的东西,仿佛所有这一切都曾是他完整生命的一部分,他以为这些东西被她带走了,其实没有,她一直在这里,现在他找到了。
他躺到床上,妻子的身影又出现了,她钻进被子里,轻轻的贴在他身上,像他们度过的每个日日夜夜那样,她把头放在他的胸口上,仿佛在听他不受控制的心跳。
这次她是在期待他说爱她吗?
此刻他手上用来怀念她的日记本和那些旧日的照片,提醒着他,一切并未消逝。
夏天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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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结局,大概两章左右。
第59章 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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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8月22日,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
巴蒂起床时,穿上一套整齐的灰色西装,又小心翼翼的把那条看起来有些陈旧的银色表链挂在扣子上,最后把怀表放进口袋里。
他下楼时,闪闪已经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英式早餐。
“一杯冷咖啡。”
“不行,主人,”闪闪大胆跟他顶嘴,“您最近非常忙碌,身体也有些不舒服,把热可可喝了吧。”
巴蒂不耐烦的放下报纸,跟她大眼瞪大眼,但是闪闪知道怎么拿捏他。
“这是女主人的命令,”她用唱歌一般的语调慢吞吞的说,“女主人临走之前要我按照她的嘱托照顾您,家养小精灵的最高法律是…”
巴蒂哽了一下,动作僵硬的端起热可可喝了一口,又把《预言家日报》举起来,隔绝了她的视线。
闪闪看他没有说话,得寸进尺道,“主人,您还记不记得,今天少爷要去看比赛…”
“我已经答应了,”巴蒂的声音闷闷的从报纸后面传来,“你用你的魔法把他拴在身边,明白吗?不要离开帐篷,别让任何人发现他。”
“谢谢主人,”闪闪双眼放光的看着他,似乎要透过报纸看到主人不自在的表情,“女主人还说,她想让少爷重获自由…”
巴蒂放下报纸揉了揉眉心,他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他还是没有放弃寻找黑魔头,上次我问他的时候,你也在旁边,不要总是拿你的女主人当借口,不然…”
他警告似的瞪了小精灵一眼,闪闪立刻见好就收,但她激动的往楼上跑去,嘴里兴高采烈的尖叫道,“巴蒂少爷!巴蒂少爷!我们要去看魁地奇啦!”
三楼的房间里,软和的羽毛床垫上躺着一个瘦削的英俊的青年,他闭着眼睛,眉毛微微蹙着着,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
“巴蒂少爷!”闪闪上前把他摇醒,“你最喜欢魁地奇了,不是吗?快起来吧,闪闪带你去洗漱!”
小巴蒂睁开眼睛,但眼神有些痴痴呆呆的,闪闪把他打理整齐,又帮他披上隐形衣,带着他下了楼梯。
巴蒂已经吃完了早餐,他急着去今年世界杯的魁地奇营地处理事物,魔法部为此忙碌了一整年,抽调了五百个人手,尤其是他所在的部门——国际魔法交流合作司必须协助魔法体育运动司一起举办这项赛事,这也使得他必须面对曾经协助食死徒传递情报、但如今却是魔法体育运动司司长的卢多·巴格曼。
他又想到之前被调去了巴格曼手下的伯莎·乔金斯,她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这让他心里十分不安且愧疚。
伯莎·乔金斯有一阵子调到了他的部门做事,但是不得不说,那是个傻乎乎的姑娘,她特别爱管闲事,可是没有头脑,完全没有头脑,这两样结合在一起可就糟糕透了。
她有点儿糊涂,但在流言蜚语方面的记性堪称一流,这经常使她陷入一大堆麻烦,因为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闭嘴。
她刚在他手下做事时,因为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冒冒失失的闯进了他的房子,听到了闪闪在对着空气说话,从而发现了他儿子的存在。
等他回到家时,伯莎·乔金斯当面对他质问,他居然有些庆幸她头脑简单,不然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通知傲罗,然后把他们父子两个一起抓进阿兹卡班,他很了解魔法部的所有规章制度,并背诵了所有法律条文,协助越狱者,应该被判在阿兹卡班终身监禁,而越狱者的下场更为惨烈,就像去年,福吉甚至派摄魂怪守卫霍格沃茨城堡,试图抓捕越狱的小天狼星·布莱克,一旦对方被抓获,他的下场只有一个——摄魂怪之吻。
所以他无可奈何的对伯莎·乔金斯用了一个遗忘咒,这让她彻底忘记了儿子的秘密,但同时因为他法力强大,那个遗忘咒对她的记忆力造成了损伤,她开始变得健忘,这些年,她从一个部门被赶到另一个部门,惹的麻烦比做的事情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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