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然,却又不乏济世柔情,高高然,又很近人触手可及。
分寸风度之内的温和与沉润。
这才像他。
于是她要求稍稍改了色。
是天朗气清的蓝,不是令人敬畏、肃穆沉闷的蓝。
靳聿珩笑了声,他想起之前那天的冬天,筱瑶和峥琪给他过生日,买的也是一只雪山造景的蛋糕,也一样有一只茯苓的小模型。
只是那次的“茯苓”是用巧克力做的。
两人说只是在攻略APP上搜生日蛋糕,第一个跳出来的推荐图,觉得还挺好看,就订了那一款。
他以为她也会这么说。
阮灵真说完,拍了拍一旁装着“水果茯苓”的小盒子,“当然啦,这个是特地为茯苓准备的,单纯就是一只水果小茯苓,没有别的意思了。”
靳聿珩笑着点头,应好。
-
最终,剩下的一半蛋糕阮灵真送给了505刚好要去接小孩下晚自习的妈妈。
女人接过,礼貌道谢,又问:“咦?灵真你是今天生日呀?”
阮灵真笑着摇摇头,“不是,一个朋友。”
想起那天在配电箱前看见的年轻帅哥,对方了然笑起来,“哦——”后又接着道:“明天是小年咧,家里包饺子,我给你送点过来哦。”
阮灵真神色茫然地“嗯?”了声。
女人哈哈一笑,“灵真都忙晕啦,明天腊月二十四咯,快要过年了哟!”
于是阮灵真这才想起来,已经年尾了,那天沈佩然还在讨论今年的年假要不要给大家延长几天。
她笑着点点头,应了声:“好。”
转身进屋,同靳聿珩道:“明天小年耶,静园要不要送灶神?”
传统习俗,她想静园应该是会举办仪式的。
预料之中,他点头,随后看一眼腕表,“待会儿十二点就要开始了。”
民间谚语——“送神早,请神晚。”
当天一过子时祭拜就要开始的。
阮灵真震惊,急忙下“逐客令”,“那你赶紧回去呀,小心灶神爷爷回去说你坏话!”
靳聿珩笑,从沙发上站起来。
倒不是真为了赶回去送灶神,而是时间的确不早了。
她的失眠刚刚转好,他不想再打乱她的生物钟。
“那我就先回去了。”
阮灵真点头应:“好。”
她想下楼送他,却被他以他车还停在小区外,路远又冷,为理由拒绝了。
她拿起门口挂扣上的车钥匙,晃了晃,“好巧哦,我的车也停在小区外,四块钱半小时,明早我该破产啦!”
破产是夸张说辞,封顶计时,怎么也不至于高出天际去。
靳聿珩无奈笑起,应了声:“行。”
两人同行出小区。
时近岁末,物业将小区装饰得很具年味,火红的灯笼与拉花,结彩而挂。
阮灵真抬头看一眼拉悬在景观回廊顶上的彩花,呼了热气,“时间过得好快,又要过年了。”
说完,似是很无奈,“又老一岁了呢。”
靳聿珩看一眼她扬起的侧脸,微微弯唇,“应该是又长一岁。”
阮灵真收回视线,摇头,看着他道:“长一岁的是小孩子,我这个年纪只能用‘老’了。”
过了二十五岁之后,是越发觉得时间如飞马,越过越快了。
她忽然想起,在莫斯科留学的第一年。
“我去莫斯科念书的那一年,假期不碰巧,春节没能回得来,除夕给家里打电话,发现他们在吃年夜饭,电视里闹哄哄地在放春晚,当时就感觉超难过,强忍着挂了电话才哭。”
说完,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当时和我同寝的是莫斯科当地的同学,看见我哭她以为我受到了家庭语言暴力,不然为什么每次和家里打完电话都要难过一会儿,差点儿要给我打中国的家暴投诉电话。”
她哈哈笑起来,“现在大了,感觉好像连恋家的情结都减弱了不少。”
步入工作后,这种大团圆的日子临时出差,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也照旧会在忙完一天的工作后和家里通电话。
但那种挂了电话独自落泪的时光,却是再也没有过了。
“当然,也许是心里更加充裕和富足了吧。”
毕竟那时候独自在异乡,自己所熟识的家人朋友都远隔千里,佳节时分自然触情伤怀。
说完,她转头看向靳聿珩。
恰好撞上他一直看来的目光。
他眸光沉沉,像是想问什么,但又不知该不该开口。
阮灵真知道他想问什么,笑起来,“你想问梁恪为什么没有去陪我?”
他没作答,但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她收回视线,吸了口气,“年纪小吧,大家都更以自己的生活为中心一点。”
说罢,她似是并不在意这件事,脑海插入另一则讯息,“前不久登上好久没用的ins,发现当年的室友都结婚了!所以骤然觉得,自己是老了,都已经到了大家都该结婚成家的年纪了。”
身边人静静听她东一句西一句的诉说。
她正欲转入下一个话题,身旁忽然传来轻柔的一声询问:“你也有结婚的打算吗?”
第35章 錾刻
阮灵真以为自己听错, 倏地转头看去,“什么?”
靳聿珩看着她,重复道:“我说, 你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适婚年龄,婚姻是一部份人的选择,独身也同样是。
阮灵真定定看他几秒, 挪开视线, 正视前方, “有吧,也可能没有。”
说完笑了一下,“这种事情要看缘分,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
她说得很松快, 婚姻于她而言不属于必需品, 经济独立, 精神富足,感情是属于锦上添花的事情。
“那靳大夫呢?”她再次看向他, “我们可敬的小靳大夫,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呢?”
她眼中情绪实在太过明显,早已看穿他此番询问下不言而喻的意图。
他笑起来, 轻轻点头, 学着她的口吻,开口道:“有吧, 也可能没有。”
阮灵真笑了出来,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故意反问:“是吗?”
他被她故作揶揄的神态惹笑, 低低应了声:“嗯。”
说话间已走出小区,阮灵真的车停在501对面, 和靳聿珩的车靠着。
两人一前一后上车。
系好安全带,阮灵真没启动车子,打算先等靳聿珩离开。
他的车与她隔了一个空位,车尾正对她的车头。
可过了许久,也没见他尾灯亮起,她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你怎么不走?】
没料到,他居然也同样回复:【你怎么不回去?】
她笑起来,故意逗他:【可没有客人还没走,主人就先离场的道理,你先走吧,你走了我再开回去。】
他没回,车外响起引擎声,前面那辆SUV亮起猩红尾灯。
信息又来,【受人敬爱的靳大夫,也该有绅士风度,女士优先。】
阮灵真开怀笑了两声,放下手机,启动车子,打了个转向灯,才又拾起手机给他回:【好了,女士要走了。】
回完,将手机放到副驾,调转车头,往小区大门开去。
靳聿珩坐在车内,看一眼她发来的消息,轻笑一声,抬头看向倒车镜里缓缓消失在夜幕中的车,解除制动,驱车离开。
-
回到静园时已时过子夜,整座园子一片静悄悄。
茯苓的小窝搭在夏园,靳聿珩便没径直回冬园。
梨花木打造的二层小狗舍,还给预留了玩具间。
他抵达夏园时,茯苓还没睡,躺在小玩具间里,举起前腿,爪子夹着一只毛绒小兔子在半空前后晃荡。
舌头吐出,歪斜挂在嘴边,两只大耳朵随着他摆弄小兔子的动作甩啊甩的。
那模样看起来傻乎乎的。
他笑着走过去,在隔着一湾曲水的游廊上蹲下来,叫了它一声:“茯苓。”
小狗闻声机警扭头看来,而后倏地收起斜挂出来的舌头。
“哈赤哈赤”喘着气,开心地蹦起来。
由于他实在太爱跳进夏池里捉鱼,晚上休息时都会给它锁上犬舍的门。
狗子很是着急,却也只能在原地蹦跶。
靳聿珩站起来,走过去替它开了门。
雀跃小狗立刻顶开门走了出来,绕着他脚边转圈圈,快乐地蹦起又落下。
他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似的开口:“好了。”
狗子收到指令,按耐住满心的喜悦,乖乖在他身前坐下,抬头看看他,接着又东闻闻西闻闻。
最终像是闻到了什么令他喜欢的味道,尾巴贴着地面,疯狂摆动,撑在地面上的两指前爪,交替来回轻踱。
靳聿珩笑起来,从手中的小纸袋中拿出先前阮灵真特地单独打包的水果模型。
蹲下去,揭开盖子。
茯苓早已忍不住,低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手里的动作。
在他将水果小狗拿出,递过去时,才伸过头小心叼走。
嘴巴上扬,“吧唧吧唧”地咀嚼。
小模型不大,很快就被吃完。
回味无穷的狗子抬头看过来,很轻很轻地低叫了两声。
他拍拍它的头,笑着道:“嗯,灵真给你的。”
乖坐的狗子像是被触发愉悦神经,急匆匆在他腿上蹭了两下,就转身跑回小狗窝,叼起它最爱的那只毛绒小兔子。
接着又“噔噔噔”从它小狗舍二楼的楼梯跑下来,颠颠跑来,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靳聿珩的裤脚。
卖乖似的坐在原地,满眼祈求地看着他。
他弯唇,“你是让我把小兔子给她?”
叼着玩具,狗子不便发声,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呜--”
靳聿珩伸手,“好吧。”
小狗见状将心爱的小玩具放到他手上,开心地站起来,又低叫了一声。
“但是你玩很久了,直接送给人家不好吧。”靳聿珩又道。
茯苓有些着急,昂起头,连续对他叫了两声。
他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它小声,随后又道:“知道了,会帮你洗干净的,但是人家不要可能怪我。”
狗子低叫两声,而后转身,小跑回了他自己的小窝,躺到毛毛垫上,歪头看他一眼,继而背过身去,准备睡觉了。
他走过去替他熄掉小窝的灯,虽然它今天表现不错,但还是没忘顺手锁上了狗窝的小门。
-
次日,阮灵真又回了趟城北,老太太打电话来,说老爷子昨天野钓,钓了好些鱼,喊她回去吃饭。
她想起上次回去还是元旦时候,距离春节假期还有几天,于是便答应了。
她到的时候,老爷子正跟阮父两人坐客厅下棋,阮母陪着老太太打理花房,阿姨在厨房忙活午饭。
她走进去叫人,又出来站到棋盘旁观看战势。
不出意外,阮父是要输了。
最后一子落完,老爷子洋洋得意,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指点江山,“你刚刚这颗棋下这儿,我不就没这么快赢你了嘛,没意思,回回赢,不下了!”
阮父嘿嘿一笑,“棋艺不精,您老棋手了,下了几十年的棋,能打败您的怕是没几人。”
这话似是戳中了老爷子的痛处,猝不及防被茶水呛了一口,咳了几声。
阮父见状,边收棋盘,边打趣道:“哟,您这么不经夸呐!”
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起身走了。
阮父不明所以,看向阮灵真,“你爷爷这又是生哪门子的气,我也没说错什么话吧?”
阮灵真笑起来,假装不知实情,摇摇头,“您自己去问他,我也不知道呢。”
距离吃饭还有一会儿,阮灵真便先上了楼。
上次答应老爷子帮忙翻译的典籍,近来工作繁忙,进程拖了许久。
推门进书房,从包里拿出书籍与电脑,准备接着翻译。
忽然想起下棋这事儿,转手拿过手机,给靳聿珩发了条消息——
【听说你围棋很厉害。】
这个点他应该在忙,没回。
她放下手机,也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直到楼下传来阮母和老太太喊吃饭的声音,她远远应了声,挪凳起身,桌上的手机忽然传来信息提示声。
她站在桌边,拿过手机,看一眼。
靳聿珩:【一般,你听谁说的。】
阮灵真笑了下,回:【你的一个手下败将。】
虽然靳聿珩没在棋盘上真正赢过阮老爷子,但早已在老爷子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故意让棋,还让得让对方一眼看出,最终还让对方赢了。
太伤人自尊,太伤人自尊了!
阮灵真拿着手机下楼,靳聿珩的消息又发过来,【你今天忙什么?】
他这会儿应该是休息了,有空和她聊闲。
阮灵真刚好走至楼梯平台处,楼道下方就是就餐间,老爷子忙着帮端菜上桌。
她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在你手下败将家吃饭。】
虽然她知道这么调侃实在有些欠揍,但总忍不住,觉得还挺好玩。
靳聿珩那边刚结束上午最后一位预约看诊,靠在椅背上查看阮灵真发来的照片。
他一眼认出了她口中的“手下败将”就是阮老爷子。
笑起来,回她:【你小时候被你爷爷揍过吗?】
阮灵真走进了餐间,看到这条消息时没忍住笑了两声。
忙忙碌碌的几人闻声转头看过来,神情不解又奇怪。
她急忙收了笑意,手指戳了戳手机屏,一本正经道:“刚看到一个笑话,好好笑,你们要听吗?”
阮母满眼宠溺,嗔怪瞧她一眼,“还以为这孩子傻了,好了,快去洗手,马上吃饭了。”
她应了声,急忙逃出餐间。
往洗手间走去的路上不忘给靳聿珩回信息:【没有,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我不被揍的记录应该能保持长一点。】
温祈走来敲了敲诊室门,提醒靳聿珩订的餐到了,可以吃饭了。
他抬头应了声好。
阮灵真发了条新的消息过来,【不聊了,我要吃饭啦。】
他回:【好。】
-
席间,老爷子说起他给他那位莫斯科来的老朋友准备的礼物,之前一直令他头疼的“錾刻工艺品”的事情解决了。
说是找的一个老朋友家的孙子,本行就是干这个的,下午喊他去作坊里瞧瞧。
吃完饭,阮父要赶回市区开会,阮母便跟着一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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