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韵:“过两天我带你们去摘,我们自己做。”
杜薇眼睛亮起来:“我们真的可以去吗?”
楚韵:“在这儿想怎么玩怎么玩,没人敢管你们!”
两个小姑娘都很激动,围着楚韵转了好几圈。
到家时何妈已经在做饭了。
杜家人口味千奇百怪,各房各个地方的美食都有。
闵氏是江南人,她爱吃鸭血粉丝,两个姐儿两边都吃,但更爱京城味。
杜薇喜欢吃桂花蛋,这个蛋是用蛋黄和火腿碎做的,杜韶就更喜欢吃雪花蛋,这个又是用蛋清和火腿碎做的。
两姐妹刚好互补,家里的蛋吃起来也不会浪费。
何妈中午就做了两份蛋。
柯老丫和李家仆口味更偏蒙人,爱大块吃肉喝酒,他们经常胡乱用一些叶子合着大料包着肉丢到柴火里去烤,考完了拿出来用小刀切着沾干料就奶吃,李佑纯喝风饮露,他吃的都是什么吊白菜心,炒清笋之类要羽化登仙的瘦身套餐。
所以厨房传出来的香味五花八门。
楚韵带着两个姑娘绕着厨房溜达,忍不住想起一个笑话,说是有一个外地人去了京里旅游,到了以后才开始做美食攻略,就拉着胡同老人问京城美食,结果老人家推荐的都是四川火锅、重庆小面,新疆大盘鸡,陕西肉夹馍,还劝他千万别去带老字号的店。
楚韵以前去故宫旅游时在附近胡同里吃过五十块一碗的炸酱面,她吃了一口就放了筷子,太难吃了!还不如方便面!
来了这么古老的京城以后呢,楚韵觉得没网上说得那么夸张,何妈做的炸酱面就很好吃,鸡蛋酱肉酱黄瓜丝拌面,吃着其实很香。
像烤冷面、烤鸭、羊蝎子也都是好吃的。
想到羊蝎子,楚韵流口水了,但是她昨天已经让何妈做了面,今天这么忙还闹着要吃羊蝎子,何妈可能要打人。
楚韵理理鬓发跑去问小荷:“你是不是很想吃羊蝎子啊?”
杜容和在给小花和八哥儿搭窝,他哪里敢吃羊肉这等大补的食材,他昨晚已经不可描述了。
楚韵围着他绕了两圈不停地问:“小荷老师,你这么想吃羊蝎子啊?看你都想得流口水了。”
何妈耳朵很尖,不知怎么听见了这一句,气得两步跑出来,手上还拿着勺子,双目圆瞪地问:“谁要吃羊蝎子?”
小花咯咯哒地在催杜容和赶紧搭窝,八哥儿用嘴不停啄他,说:“我要搬新家!我要搬新家!”
何妈:“谁要吃羊蝎子!”
杜容和迎着楚韵亮晶晶的眼,闭眼说:“……我想吃。”
第068章 自己的规矩
楚韵吃上了羊脊骨。
厨房用的是大柴锅, 骨头煮得很透,撇去浮沫捞出来后还用了些酒浇在上边,用火烘烤得骨肉微焦再炖。
吃饭时, 楚韵就一直夹这个, 肉瘦而不柴, 尤其连在骨头缝上的肉, 带着鲜汁, 一点儿羊膻味儿没有, 羊骨髓白白的一条, 吃起来像带着奶味的豆腐脑。
这种东西李佑纯不常吃, 没多少肉又是下等羊脚料,李家是不会做这个上来给主子们用的。
他看了一会儿杜家人是怎么吃的,才慢条斯理地用筷子拆了两个。
杜薇杜韶第一次看见李佑纯,两个姑娘刚刚十岁出头, 春心未萌, 看见他把筷子使出蟹八件的架势,心里都有这些惊艳, 悄悄跟杜容和说:“叔叔, 他跟你一样好看。你要努力, 别被人比下去了。”
杜容和不是第一回 听见人说这话,初见李佑纯时,小韵眼睛就亮了。
同样的话,第一次听了会恼羞成怒,第二次听了会心有不甘,第三次听了, 小荷老师哦了一声,淡淡道:“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他好看他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再好看不也光棍一个?寡夫的俏丽,谁稀罕!
杜薇杜韶从没看过这样的小叔叔,杜容和在杜家都是以话少、稳重立足,怎么出来一趟反而俏皮许多?
对此杜韶表示:“十九岁不小了,听说有的人二十岁就投胎去了,小叔这年纪,也算老来俏吧,咱们做侄女儿的,得原谅他。”
杜薇认真看了会儿,见杜容和一会儿问楚韵这个吃不吃一会儿打自己的手说“该打”,心里也认同了妹妹这个说法。
楚韵也在盯着这两个姑娘,姑娘跟男孩不同,杜密在家备受宠爱,受了些冤枉委屈,他也不会有多担心,因为杜家是他永生的家,父母不会不要他。
做男孩子就是有这种底气。
姑娘就不同了,攒再多嫁妆,那也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以后就再也不能回到幼时居住的地方。
一顿饭下来,她的心就提起来了。
两个孩子变得很“客气”,饭量也少了许多,鸡蛋羊肉都用得少,楚韵就问:“你们怎么不吃饭呢?”
往常在杜家,杜家的小孩子都很能吃,饭要用一大碗,一顿没有肉就食不下咽,点心更是一日都不离手。
杜薇微微笑着说:“嬷嬷不让,说是女孩子吃多了饭菜,会长得太高太健壮,以后夫婿看了就不会喜欢了。”
杜韶不用做这种工夫,她说:“大姐不能吃饭,多可怜啊,我陪她一起,她就不可怜了。”
楚韵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这个多半就是杜老爷找来的那个嬷嬷教的,旗人女眷只有伺候身份格外贵重的男人才会伏低做小,寻常门户,男人和女人都是各占一半家宅之权。
杜容和也听出来言外之意,他都想劝劝杜淳风别折腾了,男人四十就半埋土了,还这么精神抖擞,也不怕越抖擞越短命。
楚韵放了筷子就说:“这个是杜老爷的规矩,出来了他的话就不作数了,你们可以有自己的规矩。”
李佑纯在旁边静悄悄地竖起耳朵,他到今天终于可以肯定,杜家人的变数确实是出在楚韵身上。
起码,相处这么久下来,杜容和与何妈李叔都没有说出“出格”的言论,这么做的人只有楚韵,其他人是基于爱护她的情况上赞同她。
他转头向杜容和瞧。
杜容和果然没有反对,还鼓励两个姑娘试试看。
杜薇杜韶面面相觑,她们在家都是听娘的规矩听爹的规矩,听嬷嬷的规矩,嬷嬷说以后嫁了人她们还要守夫家的规矩,要是丈夫不幸蹬了腿儿,那就继续守儿子的规矩。
从来没人让她们定自己的规矩,亲娘也没有这么说过,她说的是不能让下人踩到自己头上,更不能让莺莺燕燕踩到自己头上。
不让人踩自己是不是就是规矩?
“自己的规矩怎么定?”杜薇兴奋起来,小声地问楚韵:“是规定白鹭朱雀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吗?”
白鹭和朱雀分别是杜薇和杜韶的丫头,两个人在门口听到这里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朱雀拉着白鹭失落地笑:“迟早会有这一天的,咱们是丫头。”
白鹭眨眼就想起来姚家娟子,姚太太不让她吃味道重的食物,每日都要让她们跪在地上轮流捶腿,每年还要找嬷嬷过来检查一次她们身上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姚老爷有时候还会用色眯眯的眼光看着她们,说让她们检查身体,自己却在一边光明正大地看。
娟子说起来就要扎一个姚老爷的小人放在脚下踩。
何妈去年还帮娟子一起烧,让喜鹊看见了溜回来指手画脚地说:“我的老天爷,一年三百多天,娟子做了七百个稻草人!”
娟子才是正常的丫头,正常的奴隶,她遭受的一切才是她们该遭受的。
杜家对丫头不这样,白鹭朱雀过得比许多平民的小姐都好,吃穿都与姑娘们一处。
白鹭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她低声说:“给下人立规矩自古有之,姑娘学了这个就懂事了,以后说出去也是会操持家业,肃清内宅,一定有许多好男儿来提亲。”
楚韵摇头,她对调教下人没有兴趣,谁知道哪天时运不济会不会轮到自己为奴为婢?
整个黄米胡同都是奴才,谁能保证她不用做?要是皇家硬要她进宫做宫女嬷嬷,楚韵也毫无办法。
她解释道:“自己的规矩不是让别人依着你的想法做,而是想清楚什么是自己的底线,绝不容他人触犯。要告诉别人,惹到你不会有好结果,这就是你的规矩。”
不容他人触犯的底线?杜薇听得一怔,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两者的不同。
调教丫头是教女儿的方式,不容人触犯底线是教男儿的方式。
杜密就活在这种教导下,而且适应得非常好,他从小会说很多狠话,对兄弟姐妹们是这样的:“你敢吃我的糕我就扒了你的皮”“你敢穿我的衣裳我就咬死你”
要是别人吃了穿了,他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久而久之就没人敢再吃他的穿他的了,除非他主动分享。
对杜薇不是这样的。
她们姐妹间的好东西都被教导要留给弟弟妹妹,即使吃了穿了又如何呢。不过是一点子不值钱的小东西而已。
杜薇已经习惯了忍受这些微小的不适,积年累月下来,等到有一天娘拉着她说嬷嬷会过来查房,杜薇就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不忍受的权力。
以前能忍现在为什么不能忍了呢?是不是你翅膀硬了?
杜薇悄悄地问楚韵:“婶婶,你是在告诉我不要做逆来顺受的姑娘对吗?”
楚韵发现这个孩子当真十分机灵,难怪杜老爷会看上她。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最讨厌做什么?”
杜薇想了想,说:“我最讨厌晚上有人看我睡觉,我觉得有人站在床边点着灯弯腰看人很吓人。”
楚韵:“那你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许丫头嬷嬷晚间进屋’,要是她们不听就放小花啄她们。”
杜薇点了个头,轻轻地笑了。
她觉得这一趟不会白来。
第069章 吓死她
白鹭朱雀听到里头这么说, 晚上服侍杜薇杜韶就更用心了。
楚韵怕两个姑娘住着害怕,给她们安排的屋子就在西跨院,住的总归不是自家的地方, 这个院子住一窝那个院子住一窝, 瞧着也不像话。
一起跟过来的朱嬷嬷被何妈柯老丫拉着在灶上吃饭。
几个人吃的跟主子菜式相同。
朱嬷嬷就说她们不像话, 主子还没吃完怎么能自己坐下来?
何妈哪里肯干哦, 春困秋乏夏打盹, 日日月月有觉睡, 干站着等主子吃完去舔盘子, 不是她的做派。
要是主家严厉这么着也就算了, 主家仁和,还上赶着饿肚子,她说:“天生的贱货不成?好日子不会过啊?”
把个朱嬷嬷气得半夜都睡不着,扭头称了几角瓜子儿麻花儿跟柯老丫说何妈该被提脚弄出去卖了。
柯老丫嘴里劝她消气, 后脚就跑楚韵跟前说这嬷嬷心气高, 心里盘算着要在何妈跟前挺腰子。
楚韵险些没叫气死,何妈其人, 老宝贝也, 怎容外人说三道四。
她气得慌, 李家院子里的婆婆丫头小媳妇都绕着朱嬷嬷走,等闲不跟她说话。
朱嬷嬷看她们也看不起,她也是上三旗的包衣奴才,早年在宫里奶过皇女,宫里女儿不容易活,那孩子不到一个月就夭折了。庶妃记恨奶嬷嬷没照顾好闺女, 就把她许配给太监做了媳妇。
太监家里阔绰,自己净身活命, 亲戚们仗着他过得快活,子子孙孙生了一大堆,太监死了后,朱嬷嬷就被族里赶出来了,一直靠着给给个姐儿开蒙为生。
杜老爷找着她时,她已经快饿死了。对此对他心存感恩,发了誓要替她教导出一个即使为妃也不会丢脸的好小姐出来。
杜老爷在送她跟着两个姑娘过来前,特意让杜太太交代过,不仅要她教导姐儿们,还要顺便教导楚韵。
杜太太说:“老三媳妇出身小户,世面见得不多,一身反骨,成日捣鼓着要下地,你过去好好教她怎么做少奶奶。”
朱嬷嬷蹭过来跟楚韵说时,楚韵眼珠子都要听掉出来了。
有时她真不理解这些老爷太太的想法,难道他们是想宅斗吗?
但楚韵觉得,派下人来拿捏主子是最愚蠢的宅斗方式,因为主人天然有阶级立场,这个嬷嬷就算被她卖了,杜家难道还会为嬷嬷来告她吗?
楚韵不怕这老叟婆,她稀奇地端详了一会儿,发现这个嬷嬷也认为自己有权力管教她以后,她张张嘴巴说:“我知道了,嬷嬷先回吧。”
杜容和知道之后,脸色难看得吓人,以他的性子,这种仆人是留不得的,马上就该撵出去。
楚韵摇头:“今天是朱嬷嬷明天是张嬷嬷,哪撵得完?不如把她留下来,吓得她不敢跑过来找我。”
李佑纯想起拔步床里的木匠,吓得手上一哆嗦,茶都没端住,他笑着问:“那你想怎么办?”
其实他有个想法,李佑纯说:“奴仆都是欺善怕恶的东西,只要你硬得下心肠,拖一个犯了大错的奴才在院子里打板子,再叫家里其他人站着看就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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