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韵仔细看了看杜容和的表情,发现他是真的不想生……
她当然全力支持!在古代,不生就是远离难产,不生就是远离妇科病和鬼门关。
至于压力,有杜容和顶着,她一个柔弱无依的姑娘家就不打算参与了,此地不是说要夫唱妇随吗?她今日舍身小小地随一下好了。
杜容和是真的不想生,他对小孩没有那么喜欢,他认为这个朝代做小孩很辛苦,就算做皇帝的小孩仍然辛苦,不生即是爱。
但他并不是不喜欢小孩,对这群浑身泥巴的孩子,杜容和就很宽容,劝过劝不住,那干脆让他们打好了。
天下难道还有打不完的架吗?
杜容和跟楚韵道:“京里的孩子,摔跤打架,一定要分出胜负,胜负定下来,就不会再打了。大家心里都明白,输了的人,再争也没意思,反而会把兄弟姐妹们打散给真正的敌人可趁之机。”
楚韵道:“这过得也太累了,打个群架还想这么多事,说来说去不就是一堆小屁孩吗?让你一说,成群雄争霸了。”
她的评价是:你们能不能少看点三国演义,不能因为努尔哈赤看三国演义起家就成天捣鼓这个吧?
但最后真的分出胜负后大家就不再打了,打输了的小孩儿但凡有不服气了,赢了的小孩儿就会跑过去问:“你服不服?不服咱们再来。”
一场架下来,赢了的孩子就陆陆续续收了一些跟屁虫,大家都还挂着眼泪,但已经又愉快地在一起玩耍了。
赢了的孩子天然有头狼的地位,头狼们迅速各自划分了土地,之后就带着自己的跟屁虫按照楚韵的吩咐除草、搬石头,做得津津有味。
少爷姑娘们是没有吃过苦的孩子,所以吃苦的时候也不觉得苦,他们都把开荒当做跟琴棋书画一样陶冶情操的技能来学。
头狼们很负责,什么都抢在前边,也把楚韵和杜容和当做先生,态度很恭敬。
楚韵对这些小孩的时而幼稚时而早熟的行为,已经习惯了。她也就真的把自己当做教导人种田的老农,教他们怎么辨别各种植物。
孩子比大人更慕强,大家跟了会儿杜三爷,问他这个花叫什么那个草叫什么,问啥啥不知,虽然他们自己也不知,但,顿时就有些瞧不起杜容和了。
尤其,有楚韵在那边从草结籽说到花结果,说得头头是道的,很快杜容和这边就没人了。
孩子们寻到一朵花也过来,一个果子也过来,还有拿着草根过来问是长大了是什么树的。
楚韵被问倒了,有气无力道:“不要拿断根问我,这跟拿着指甲问上边长的孩子叫什么名儿有什么分别?”
孩子们不问这个了,又问:“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多?是不是杜三爷教你的?”
楚韵笑:“不是他,教我的人也是个姑娘。”
很多男孩子都不信,一个姑娘怎么能教人呢。他们说:“姑娘都是被人教的呀,再说姑娘们也不男儿似的念书,能懂这么多吗?”
女孩子更奇怪,她们都悄悄说:“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他教的?我听人说媳妇不能让丈夫教太多,不然就是狐狸精变的。”
楚韵不怪孩子们,让他们跳起来说男女平等,那她只能说自己是遇见老乡了。但她也不愿意被人这样误会,就道:“是姑娘教的,姑娘也要干活,熟能生巧,活做多了自然就懂了。”
很快,人群里就有人怀疑楚韵是个泥腿子,他们对旗人服,但对泥腿子就不服了。谁家没庄子?庄子上那么些种地的,难不成都能来教他们这样身份的人?
他们岂不是连这些人都不如?
楚韵是个护犊子的姑娘,说她她只当耳旁风,说她的朋友、同行,那就不行!
对这样的小孩,楚韵不乐意惯着,眼珠子一转,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人家拔草锄地比你们厉害,自然能做先生。”
这一下许多孩子都不服了,他们觉得拔草啥的,又不动脑子,能有多难,无非大人力气大些,赢了也是他们胜之不武。
楚韵脑子已经转到野牛沟去了,那边孩子很多,地呢,也是杜容和的地,于是故意道:“人家也有孩子,你们实在不信自己打不过,可以试试跟他们比一比,看谁种的东西好,拔草锄地最厉害,到时你们赢了,我让他们叫你们爹都行。”
诸位孩子一听,叽里咕噜商量了一阵很快就答应了,还说明天仍要过来,让她带着那边的孩子一起,大家真刀真枪地比一场。
要是以后输了,他们就叫那边爷爷。
丫头婆子这会儿也在旁边看热闹,喜鹊问何妈谁能赢。
何妈道:“你回去以后让杜老爷收拾收拾,他啊,要做老祖宗啦!”
这回孙子指定白得一箩筐,这孝头,从大年初一路磕到龙抬头都未必磕得完。
喜鹊想说,何妈妈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不光何妈自信,就连杜容和都在想要送什么见面礼好了。这些孩子肯定要认秦好女她们做爷爷了,辈分论到他和小韵这里……他和小韵不比秦好女大多少,所以也是爷爷奶奶辈。
那大家就是共用一群孙子的关系。
杜容和笑,刚说了不生,立马就有送上门的后代了。
楚韵看着这些少爷小姐,心里琢磨了一下,回去时就跟杜容和道:“昨儿秦老爹过来还说今年佃多了地怕一家子忙不过来,今晚你让李叔过去说一声,让他也收拾收拾,好日子要来啦,以后咱们是非必要不干活。打明儿起,别翻土了,翻身睡懒觉罢。”
活儿么,杭公子们全包了。
晚上吃饭,孩子们一个个泥猴子般回去了。
杜家的孩子一溜儿都让爹娘提到院子里罚站去了。
法不责众,但打头儿,杜密年纪大,他是第一个要挨打的。
杜家父母打人很少自己动手,杜薇杜韶挨打是柯氏实在没忍住,但通常她都是让小花挥着翅膀猛猛啄,啄到孩子抱头鼠窜哭着求饶为止。
杜密看着小花就哆嗦,想着躲不过,就一个劲儿往身上穿衣裳。
楚韵看他穿得走路都走不动,道:“这天气都暖了,你穿大袄子做什么?”
杜密嘿嘿笑:“小婶子,穿得多了小花啄人就不疼。”
楚韵深表诧异,原来,这父子两个在家的地位都不如鸡,人杜薇杜韶,至少挨的打是闵氏亲自来的。
杭家院子里,也站了一排黑咕隆咚的孩子。
杭族长没打人,只是问他们过得好不好。
孩子们转着眼珠子说:“我爱种田!我想种田!明儿,我们还要去,而且要把庄稼人比下去!”
杭族长听得,眼泛泪光,转头就跟老妻道:“咱杭家,有救了。”回头又跟孩子父母商量,说想给楚韵送点谢礼。
他这把岁数了,最想做的就是让杭家的孩子知道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土地,房子可以不要、商铺也可以不要,但一定不能没地。
以前杭家的少爷们不理解这个,他们都告诉杭族长,有商铺赚钱他们就能买地,钱远远比土地重要。
这些在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内心多少也有些瞧不起庄稼人,庄子上有人送米啊面啊的过来,好些人老远就捏着鼻子跑,嫌人家脏。
这不是好兆头。
杭族长后半辈子都在想怎么把孩子们的想法拧过来,只有土地才能生钱,商铺,那都是风一吹就倒的东西。
现在一看,小兔崽子们是懂了啊,都想着要跟庄稼人一起学种地了。也不知楚韵怎么教的,怎么一下就让他们对种地这么重视了呢?
杭族长不知道,但杭族长想感谢。
杭家大人听了,回头一个两个都开始备礼,大家都想着,族长这么高兴,自己跟着学,之后儿子女儿搞不好也能在族里混个一官半职。
有钱赚的事儿,别说给姑娘送礼就是认耗子做猫都成,所以大家准备得都很认真。
第二天下午,楚韵就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礼物,整个人都高兴坏了。
她在这里前前后后也做了不少事,新稻种交给上去,但人家说要把赏赐压一压,等一个能公开的日子再给她。
楚韵对这件事也有打算,她觉得这个赏赐多半是赏给小荷老师了,夫代妻收才是常态。
所以她干脆就盼着没有赏赐,要是真赏给小荷老师,小荷老师再转给她,也够她气个好歹,自己的功怎么能分给别人呢?就是一丝一毫,都不行!
这份本来该得,而没有得到的钱,她自己挣回来了。
楚韵坐在地上看里边的东西。
有杭家人在前头顶着。杜家孩子也不甘人后跟着送。
最后,二十二个孩子都送了鹿肉、羊肉、猪肉等各种肉,还另外包了红封,上边有二十两的也有二两的。
楚韵数了一下,总共有三百两左右,她捧着银子,哆嗦着问小荷:“我觉着,就是皇帝赏赐,估计也到不了这么多,你说是不是?”
杜容和严肃道:“对,满京里我从未听说过有人赏赐能到三百两。”
所以这一场拔草大会皆大欢喜。
楚韵得到了银子,孩子得到了童年的毒打,大人得到了下一代的未来。
楚韵搂着银子道:“人人都有收获的日子,真好!”
第107章 一个劲爆的弱者
两边人约定好开工的时间和田地, 都在家里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楚韵看了就觉得,年轻真好,永远不怕吃亏不怕上当。
原先她还想着杭家孩子会跟家里人说比试的事, 杭家大人知道了, 指定能看出来她憋了坏水。
杜容和甚至已经给李二去了信, 让他准备好一窝打手, 要是杭家带着人过来, 大家就一起亮亮相。
结果, 孩子们有事是真不跟家里说啊。
楚韵想, 自己既然担了个老师的名儿, 自然得教他们吃个教训,于是她也不吭声,在家闷头吃送来的肉。
獐子肉鹿肉看起来和牛肉差不多,做法也类似, 但它肉香很浓郁, 吃不惯的闻着会恶心,吃得惯的会上瘾, 但它不比鸡鸭鱼之类的家禽口感鲜嫩, 一放就柴了臭了, 京里也不爱做腌肉,楚韵就让厨房全烤了分下去吃。
本来她还想炖一炖,杜容和道:“这些肉炖了不好吃,也腥。要么放点儿盐巴一起烤了用小刀片着吃,要么切成块爆炒去味儿。”
楚韵大失所望,心里还有点不太信, 想着小荷老师或许是骑射不精,射中的都是缺胳膊短腿儿的老货, 老货吃起来能好吃吗?
人家杭家学生,挺拔得小白杨似的,又年轻,怎么看也不像猎到老货的人嘛。
到最后做出来楚韵一吃,还真不如牛羊肉,牛羊肉片起来连着一层薄薄的脂肪,烫在热水里蜷得如同刚打卷儿的春花,让人想想食指大动。
杜容和问她:“味道怎么样?”
楚韵不愿意认为是这些食材不好,她道:“也是打的老货。”
杜容和笑喷。
杭家送的肉多,楚韵不爱吃又不经放,干脆就全做熟分给街坊邻居一起吃,这样肉不会坏了,杭家人听见也不会觉得她不珍惜自己送的东西,对古代人中上层来说,好东西才会一起分享。
街坊们收了肉,也把自家做好的牛羊肉拿出来回礼。这翻动静不小,一下捣鼓得周围几条胡同都知道了。
楚韵收了礼这事,很快在楚家和胡同里掀起了一点波澜。
像胡同里就有人怕楚韵吃了外头泥腿子的孝敬,回来把坏种子卖给他们,他们也不是在意这几亩地的事,就是太闲了想找点儿事,好些人成天求神拜佛巴不得有人作奸犯科,而且最好这个作奸犯科的就是自己的邻居、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
这些犯嘀咕的人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一起穿金戴金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跳进杜家,进门就哭丧着脸想拉着杜太太问:“郎氏,听说你儿媳又翻天啦?可怜的,跟咱们老姐妹说说如何?要是她真吃了泥腿子的孝敬,我们也绝不往外说的啊!”
郎氏也很关注楚韵收礼的事。她仍然认为种地是贱活儿,如同她认为大夫是贱活儿一般。
但,有的是出身下贱却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医术高超的大夫在此列,同样,地种的好的人,也在此例。
楚韵折腾出新稻种的事,在整个杜家都泛起了涟漪,男人们自不必说,他们都知道外头有多少人吃不饱饭,若是楚韵这稻子能种满天下,名垂青史也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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