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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酲——晕雀【完结】

时间:2024-10-28 14:51:59  作者:晕雀【完结】
  电话铃声响了,她才发现自己又陷进了温柔的圈套里。
  没有什么话需要回应,芙提不想在旧人身上浪费时间。
  “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叹了口气,越过他的身体想要往外走,“段先生,我并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我和你过去的事情。”
  “所以还麻烦您,高抬贵手。”
  他却固执得像个三岁顽童,将语意曲解成自己的认知。
  “更多的人是指谁?你的追求者?”
  芙提不想去解释齐灏南的身份,她冷着脸走得更快,却被那忽然低落的声音绊了一下脚步。
  “如果他有资格的话,我为什么没有?”
  或许瞳孔有那么一瞬间是因为他卑微的倔强而晃动过的,可二十五岁的季芙提已经见证过爱情枯萎的惨状,再重来一次,她情愿……
  “我可以有吗?”
  他又问了一遍。
第65章 回忆
  齐灏南见到了她的经纪人,却还是找不到她。
  黎慈看着这样一个青年才俊捧着一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珂赛特,在这样的季节,在这样的时间点,站在凛冬里等待着,心里不禁唏嘘起来。
  爱情原来是不管几点,不管花店会不会关门。
  可芙提回来的时候并未被这浪漫留住半分视线,甚至在齐灏南屡次想和她搭话的时候,借助和黎慈说话来打断了。
  “开车吧,我很累了。”
  他便真如小狗般乖乖地安静下来。
  只是在安静的车厢里,默默地注视着她,将那烂漫的花束悄悄放到她的手边。
  黎慈听见他小声说:“累了就睡一会吧,姐姐。”
  多乖巧。
  ……
  芙提梦见了自己的日记本。
  尽管只占小小的一寸空间,她也还是残忍地将自己的心事舍弃,只把护照和这些年经历所带给她的意义装进行李箱,把理智和克制装进一张机票里。
  每个落点的机场,阳台都很大。她有时在漫天的夕阳碎光里书写,有时又会搁下笔目睹被染成昏黄的旅客行人互相告别。
  芙提在扉页里落笔,“原来阳台这么大,是为了盛住这些庞大的、离别的悲伤。”
  人来人往,明明灭灭的灯火被机舱割成两半。
  “我继承了他无论好与坏的性格与习惯。他的灵魂所向、观念思想,包括对这个世界的持续漠视和偶尔热爱。我的生活里,走的每一步,姿态都会有他的影子,就连在路边喝一口小贩卖的廉价咖啡,我都能从醇度和香气中代入他的喜好去挑选。”
  “我知道,这很可怕,当你爱一个人成为了习惯,你也会变得可怕。我知道,我是他养大的玫瑰。”
  我变成了一部分的他。
  “我一直知道。”
  ……
  下车的时候芙提才发现下雪了。
  “Marry Christmas!”
  黎慈的车在身后伴随着卷起的雪霜离去,楼下的咖啡店在放着《We’re Falling In Love》,齐灏南捧了一路的宝贝珂赛特终于有了献身的时机。深受外国文化荼毒的少年单膝跪在了雪渍里,丝毫没想过对自己膝盖会造成什么伤害,只一心一意地望着她。
  “圣诞快乐,姐姐。”
  芙提垂下眼,和他对视着。
  然后很慢、很慢地,小声回应道:“圣诞快乐。”
  她的心情不太好,齐灏南再迟钝也看出来了。
  他跟在她的屁股后面,一直走到她家门口,好不容易在停下的脚步里找到了一个可以询问的机会,却被芙提问道:“你应该有订酒店吧?”
  即便没有,她也不太可能会让自己留宿。
  齐灏南知道她的倔强,但还是没办法忍耐住自己的焦急。
  “你怎么了?”
  “我很累了。”芙提索性说,“我不想过圣诞节。”
  他一噎。
  “为什么?以前在美国的时候,你最喜欢过圣诞节了。那时候我们还……”
  “过去了。”
  她说。
  “过去了。”
  她又说了一遍。
  齐灏南缓缓察觉出不对来,脑子里将今晚发生过的事情统统过了个遍,也找不到任何能够解释芙提在获奖后如此低落的理由。
  “过去了就不算数了吗?”
  芙提输密码的手一顿。
  “你曾经那样快乐过,不算数吗?”
  她回头看,齐灏南的外套上甚至还带着刚才在室外淋到的雪,已经化成了一滩小小的水印标记在肩膀上。
  芙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回去吧。”
  回到该回的地方去。
  尽管不想承认,但芙提知道她学会了。
  那天以后,段昱时给她打过几次电话。
  芙提有的时候忙着工作,没接到也不会拨回去,有的时候恰好看见了,也会放到一边将它晾到自动挂断为止。
  原来当初自己的电话和短信,对他来说是这样的心情。芙提总算有些能够理解了。
  感情走进了没有出口的钟楼,无时无刻都在转动的指针催促着自己快快从那磨人的旋转楼梯上下来,却无法找到一个确切的方向,也就更没办法挪动僵住的双脚。
  不知道怎么办,索性就撇到一边,先去做对自己来说更重要的事情。
  可对当时的芙提来说,最重要的人是段昱时。
  “曾经引领过你飞翔的人,即便你刻意遗忘,处处回避有关于他的一切,只要你仍有一天在这片天际中遨游,你就很难不去回忆有关于那个人的一切。”
  ……
  “可太在意又不是你的错。”
  ……
  “哪有这么对错?真的有对错吗?如果这些事情和感情都是数学题就好了,那就如你所愿能够有正确答案了。”
  ……
  “那天……”
  芙提读台词读到一半,被她一个人独占的会议室突然被敲了敲。
  她薅了把头发,“进。”
  宋宛从门后探出个头来,“在背台词呢?”
  “嗯。”
  “怎么跑到公司来了?我去你家摁门铃没人应,给你打电话也没接。”
  芙提瞥了眼关机的手机,撒了个小谎:“没电了。”
  她一边说一边滑着椅子去插数据线。
  宋宛在桌子对面坐下,连同着手里的文件夹一起,显然是来找她谈工作的。
  芙提收了心思,认真地听她说。
  光是协商细节就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宋宛本想约她一起吃饭,但邀请都还没从嘴巴里说出来,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
  芙提看了眼那来电显示,顿了几秒才接起来:“你好。”
  “今晚吗?”
  “好,我知道了。”
  她挂了电话,不长的言辞却让宋宛察觉出几分不同寻常来。
  宋宛冲那已经挂断的来电抬抬下巴,“谁啊?”
  芙提毫不隐瞒,“相亲对象。”
  轻飘飘四个字重量相比子弹。宋宛冒着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的风险,才把那惊呼吞进肚子里。
  “相亲对象?”她艰难地咀嚼过这几个字,“你……”
  “我小叔安排的,拒绝不了。”
  芙提盖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站起来。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学姐。”
  宋宛的笔还卡在耳朵缝里。
  “啊……好。”
  等那道身影终于走出视线,宋宛再也坐不住了。她火急火燎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两手并用,快速翻找着一个近来联系十分频繁的人。
第66章 解释
  “抱歉让你跑这一趟。”
  从饭店里出来,其乐融融的交谈还近在耳边。芙提跟着应卿往他的车位走,一边听他低声解释。
  “我奶奶这几年脑筋不太灵活了,从我大哥口中听闻我相亲的事情后,就闹着脾气说要见女方一面。”
  他替芙提拉开车门,手掌挡住车框,等她坐好了才绕回驾驶座。
  “家里人拗不过,所以才拜托我来邀请你。”
  今天这场饭局,是他们应家的家宴。
  芙提摆摆手,“没事。”
  尽管她并不擅长应付有关于家庭的一切,但对讨老人欢心这种事还是颇有感触。
  祖母走的时候她尚且年幼,只能任由季明信把自己送到安全的环境里。那年他和季家的关系紧张,于是芙提也没能在祖母去世前再去见她一面。
  所以每每见到年迈的老人,芙提的心总是会软下来。
  她想着想着就有些出神了,应卿在红绿灯的间隙里沉默地观察她,忽然就想起大哥和自己说的。
  “如果实在没希望,就别强求了。这姑娘倔得很,连生父去世都憋着小时候受过的怨气,愣是没去过医院一次。”
  季明岩化疗的那两年里,应卿跟着家里人前去拜访过几次。有一次在房间里碰到了季明信,意气风发的弟弟将身板挺得笔直,说出来的话也是毫不拐弯抹角。
  “她说,她不原谅你。”
  那是应卿生平第一次见到长辈掉眼泪,而且是个阴险狡诈,在商场上被人褒贬不一的狠角色。
  但他想,那只是人类濒死前没被满足愿望的不甘,并非真正发自内心的怜悯和疼爱。
  应卿看着芙提昏昏欲睡的模样,思绪被收回。
  从那时起他就对眼前的人产生了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坚强和勇敢,又是怎样的果断和决绝。
  见惯了小门小户里的腌臜事迹,多的是私生子女分割家产闹得鸡犬不宁、上下颠簸。应卿想,她真的和别人不一样吗?
  有了疑问就会有探究下去的欲望。
  所以在把她送到住处的时候,应卿也跟着她下了车。
  “芙提。”他叫住了要离去的脚步,“今晚我很抱歉因为我奶奶而打扰到你了。”
  “没事的。”
  “还有,我很开心。”
  她快要闭上了眼睛在背对着他的方向微微掀起,意识清醒了几分,芙提沉默了。
  终于想起来了,他们之间,她还欠应卿一个答案。
  他还在说。
  “我想你大概率是会拒绝我,并且以后不再与我见面。这段时间里,我也一直控制自己尽量不要去打扰你。”他声音淡淡的,没什么起伏,却真心实意,“所以,我很感谢我奶奶。”
  芙提没想到孟浪的言语后会是这样的结尾。她笑了,“感谢她什么?”
  “感谢她能够让我见到你。”
  那一瞬间,小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透过路灯的光线,树枝的绿叶,空气里的尘埃,温柔地飘落。
  应卿站在她面前,等待着她的回应。
  芙提知道,她只需要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将眼前的人发落。
  家世、样貌、为人处事,对世间万物包括对她的态度,无论从哪里去挑选,应卿都是个找不到纰漏的人。
  他太好了。
  好到芙提觉得害怕。
  可她心里太清楚了,这份害怕不是年纪上有距离、阅历上有差别的心情。而是她太熟悉了,熟悉这样的姿态、神情、甚至灵魂。
  她曾经拥有过的。
  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记忆,被她留在三年前的记忆。
  芙提的眼睛和雪落下的方向相反,她总是这样坚定,直白坦荡到应卿都有些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我不知道。”
  她实话实说,比谁都清楚这样的诚恳需要真心去回应。
  应卿紧绷的神经却因为她的回答而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的话,就交给我吧。”
  面对他,芙提从来不需要多言。
  他明白了那份倔强下面经历过的伤害和疼痛,却从不抱着好奇心去揣测、探寻。他了解了,于是温柔地接受下来。
  “就像我和你说的那样。”
  他说,“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宋宛聊完了工作,恭敬的脸色便马上统统收敛。
  面对段昱时埋头处理事务的冷淡模样,一想到那天自己火急火燎地失态,而他却什么都没表态,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今天又去和那个男的吃饭了。”
  所幸她的视线落点是段昱时笔尖,如若不是没错过那一秒的停顿,宋宛当真会觉得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你要我帮帮你,我作为朋友,鞠躬尽瘁到这份上了,你还不为所动,到底在隐忍什么?”宋宛把桌子拍得啪啪响,“知道她今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你就觉得满足了?觉得自己也在她的生活里了?”
  “段昱时,没有你这样追人的。”
  按动笔被掉了个方向,轻轻一摁笔尖便缩回壳里。他缓缓抬头,十指交叠摆在桌子上,明明是在询问,语气却生硬冷漠。
  “那我该怎么做?”
  宋宛只是抒发自己的怨气,没想过他会一本正经地求教,顿了顿才道,“杀到饭桌上强取豪夺,在她的相亲对象面前宣示主权,最好再说两个你们曾经交往的恩爱细节,让对方知难而退。”
  段昱时垂下眼,“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就大胆表白,告诉她你忘不掉她,你其实很想……”
  “她讨厌我。”
  宋宛噎住了。
  段昱时又重新拿起那只笔,原来并没有写完,只是停顿下来专门去听她出主意。
  他淡淡地说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绕是宋宛再迟钝,也能隐约感觉到那份无可奈何。
  “我不想让她更讨厌我。”
  他这样说。
  华灯满街的夜晚,应卿跟在芙提的旁边,看着她漂亮的侧脸。
  挺翘的鼻子上挂了一副很明显不适合她的黑框眼镜,而那双被遮挡的美目,正笑意吟吟地看着外滩对面的大厦。
  “我好久没有出来逛过了。”
  她抬起手,路灯从她的指缝漏下来,裹着清浅的月光,云雾重重,应卿却觉得,他好像看到了不一样的月亮。
  可爱的月亮。
  他找了个话题,“当明星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啦。”芙提说,“就是作息有点不稳定。其实和打工也差不多,只是工资比较高而已。”
  “是么?”他问,“你会不会有对工作厌倦的时候?”
  “当然会有啊,谁都会有吧。”
  芙提转个身,看着他背着走。
  “可是比起大多数人,我已经很幸运了。”
  应卿愣了愣。
  她扭头继续往前走了,他还停在原地,停在她的声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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