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还不如直接让怡太常在以为,那盒雪前龙井是迦陵方丈所赠,免去有可能出现的麻烦,您以为呢?”
雍正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颔首道:“就按你说的办。”
他其实很想看看,在知道自己是迦陵后,瓜尔佳氏会是什么反应。
当即提笔,在纸上龙凤凤舞的写了一个“是”字,又理所应当的披上了迦陵和尚的马甲,命养鹰处的人送出去了。
苏沐瑶哪里能想到,世上会有人这么“狗”。
马甲套马甲,一个马甲不够,再批一个马甲,居然还是堂堂皇上,把许多心思,净用来骗她玩了。
她收到肯定答复时,自然而然的以为对方真是迦陵方丈,有名的得道高僧。
她想到自己骂人家的话,脸颊一红,咬住下唇,不好意思起来,对云墨小声道:“那什么……我上次也没有骂的很过分……对吧?”
说到“对吧”二字,心虚的眨了眨眼。
云墨思考半晌,认真道:“一点儿都不过分,不过是说迦陵方丈做事鲁莽、有手疾、不稀罕他的茶叶,别的再没什么了。”
苏沐瑶:“……”
这还叫不过分!!?
我怀疑你在阴阳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春兰笑道:“主子不必介怀,迦陵方丈是得道高僧,心胸宽广,性情平和,不会和您计较的。”
苏沐瑶:“……”
所以她是心胸狭隘,性情暴躁的那个喽??!
我怀疑你也在阴阳我,而且我有证据。
不过不管怎么说吧,有了过咱就改过,把人错骂了,再道歉补偿就是了。
道歉的话好说,只是补偿嘛……
人家送了一盒茶叶过来,自己再回送茶叶就不妥了,而且,人家送的是极品龙井,自己所里的茶,也比不过人家的。
看来,得送点别的东西过去了。
如果放到自己身上,苏沐瑶肯定会说,最好的道歉补偿礼物,就是银票,她一点也不觉得金钱俗气。
真的,看她认真脸。
但她本来世俗之人,迦陵方丈是出家人,不一样,送银票过去,跟打脸羞辱无异了。
而且,人家是要成为国师的人物,也不缺钱。
那送什么呢?
苏沐瑶拄着下巴,歪头看着旁边的云墨和春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迦陵方丈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指望从她们这里得到答案。
但没想到,春兰还真知道。
春兰笑道:“迦陵方丈经常云游四海,据我奶奶说,他在康熙四十六年春,来过我们家乡,还在我们常去参拜的白马寺,开过一场水陆法会。”
一时间,苏沐瑶和云墨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春兰坐下来,细细讲道:“当时,连府官都惊动了,从抚州赶来,命人设下盛宴款待迦陵方丈,但闻迦陵方丈只微微一笑,说自己生平只吃粗茶淡饭,连一粒粳米都不曾食过,府官便问,那可有特别爱吃的菜色,迦陵方丈笑着说,唯喜我们抚州地区盛产的赤根菜。”
苏沐瑶听着,心生感叹,果然是得道高僧啊。
一言一行,这般有涵养。
不过,赤根菜,她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等等,她记起来了,赤根菜,不就是菠菜吗?
唯一不同的是,民间百姓口语中的赤根菜,单指春天的菠菜。
在古代,菠菜常于春秋二季成熟,有春菠菜和秋菠菜之分。
因春季的气温和环境更适合菠菜的成长,而秋季温度变化较大,所以往往春季的菠菜比秋季的菠菜更美味。
而且,春菠菜和秋菠菜还有一点区别,就是春菠菜的根须更红,所以春菠菜又名为赤根菜。
哎,这下问题解决了。
她后院的菜园子,就种着许多菠菜,长得绿油油的,那是一个好看。
现在又正好是春天,所以,赤根菜到位。
别人或许会觉得送些嫩菜叶子寒酸,但苏沐瑶一点儿也不觉得,她那些菠菜,可都是用灵泉水培植的,比等闲世面上卖的菠菜,不知好吃多少倍,对身体的好处也是极大的。
而且,迦陵方丈是得道高僧,自与寻常人不同,明白“礼轻情意重,千里送鹅毛”的道理。
苏沐瑶想定之后,立即提笔,对上次信中冒犯的话进行了一番解释,并让人去后院薅了一小篮子菠菜,洗干净后,连着信放在小匣子里,用绸带包起来,让海东青衔着绸带摇摇摆摆的送去了。
第38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后的病日渐好了起来,似乎印证了皇上让一众妃嫔手抄佛经真的有用。
等到四月中旬,各宫妃嫔将百遍佛经抄完了,太后的身体也彻底恢复了健康。
这段时间,苏沐瑶除了抄写佛经之外,和“迦陵方丈”也混的熟稔了。
为什么说是“混”呢?
因为“迦陵方丈”身为得道高僧,却一次又一次让苏沐瑶刷新了认知。
起先吧,苏沐瑶对“迦陵方丈”抱有天然的好感。
她自身虽不崇佛尚道,但对于有修为的僧道都很敬重,也乐意与他们往来。
自从上回送了一小匣赤根菜后,“迦陵方丈”表现的很喜欢,她就三不五时的让海东青再送一些,当然也不止送赤根菜,其他的绿叶菜也有。
这么一来二去,“迦陵方丈”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了,回信说要花钱购买,让她开个价。
苏沐瑶本来是要拒绝的,她虽爱财,但不至于挣修行之人的钱。
但“迦陵方丈”又说了,他购买她的菜,可不单是为了他自己,还有大觉寺的其他和尚。
其他和尚在尝过她种的菜后,也非常喜欢,所以这一次,他是以大觉寺主持方丈的名义,向她大批量长期定购。
苏沐瑶一听,心里的小算盘就打起来了。
她在后院开辟的那块小菜园,长出来的蔬菜,光自己吃,完全吃不完。
如果能找一个合适的贩售渠道,卖出一部分,赚点银子花,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要是订单量大了,也不要紧,东跨院那边还空着呢,她可以再开垦一片空地。
蔬菜的供应不成问题,采购商和供应链似乎也没有问题。
首先,大觉寺是皇家寺庙,里面都是和尚,把东西卖给他们,不会给她招致流言蜚语。
其次,“迦陵方丈”是国丈,深受皇上重视,在国中地位非同一般,由他出面,去跟内务府洽谈,想要促成这桩买卖,成功率还是蛮高的。
苏沐瑶一细想,觉得这桩生意大有可行性。
于是就直接拍板答应了。
事情是超乎想象的顺畅和容易。
在苏沐瑶拍板答应的第二天,内务府旗下机构―内管领处的管事太监就上门来求见了。
云墨看见来人是上次跟着太医,来给自家小姐请平安脉的太监安达时,还楞了一下,道:“安都管,您不是……”
不是太医院的管事吗?怎么又跑到内管领处了?
安达笑眯眯道:“咱家平迁调任过去了。”
云墨:“……”
这太医院和内管领处虽同属内务府旗下,但完全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部门。
太医院负责诊病开药,对接的是御药房;
内管领处又被称为掌关防处,主要负责三项工作:
一是掌管供应宫廷食用、赏赐、祭祀所需点心、瓜菜、酒醴酱醋以及玉泉山水(皇家专用水)、冰块与各种器物;
二是承办各宫裱饰、洒扫、拔草,修治宫内房屋、水道与宫外朝房公所;
三是管理宫内需用车辆与各管领下人丁口粮等事。
风马牛不相及的,也不知他是怎么平迁调任过去的?
也太奇怪了。
不过,这些都和她们无关。
苏沐瑶和安达很快就谈拢了,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她只用负责供应蔬菜,其余问题皆由内务府解决,她什么都不用操心。
每种蔬菜的定价按着内管领处菜库的最高收购标准给她。
上次做雪顶春梨生意时,尚得同内务府一次次洽谈,协商,为此还成立了梨花局,这次完全不用。
苏沐瑶惊喜之余,不由感慨,“迦陵方丈”的面子就是大啊。
但很快,面子很大的“迦陵方丈”给她的印象就倒了一个个儿。
在达成生意合作之后,“迦陵方丈”给她的信,也产生了变化,从高冷变得格外的……怎么说呢,热情?好像也不对。
有时候会问她抄写佛经累不累,有时候会问她种植高产蔬菜的办法,有时候会问她对怡亲王的印象。
总之就是奇奇怪怪的。
苏沐瑶也不想欺骗自己的合作伙伴兼世外高人,皆以实话告知。
抄佛经嘛,累是累些,就当练字了;
种植高产蔬菜,她没有提灵泉水,说的是自己知道的现代增产的那些办法;
对怡亲王的印象,当然是不怎么样了,不过,盛名有误,也属于平常之事,也能理解。
但奇怪的是,在她回复完关于她对怡亲王的印象之后,“迦陵方丈”就不怎么给她写信了,又恢复了以往的高冷模式,她写给他的信,他也只是简单的一两个字回复。
苏沐瑶靠自己的直觉,“迦陵方丈”似乎是生气了,但又觉得应该不对,得道高僧怎么可能轻易的犯嗔戒呢?
所以她也没再多管。
而此时,被苏沐瑶置之不理的“得道高僧”雍正,郁闷的瞪着御案上那封海东青捎来的回信,就跟瞪着仇人似的。
他那天假扮怡亲王,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啊。
不过就是误导了一下她,让她以为自己辛苦赚的银子全打水漂了,然后就是骗她说有鬼,把她吓的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跑到敬事房领宫人去了。
除了这两件事做的不太地道外,他自信他表现的还是很得体的。
谁知这个女人竟这般小心眼,还为此还记恨上他了。
说他“盛名有误”,她自己也没多好吧。
又懒又贪又馋。
懒:给太后抄佛经不好好抄,嫌抄《金刚经》太累,动小心思,选迦陵的经文来抄,当真以为他看不出来?
贪:打着他的名头,和内务府合作,利用雪顶春梨一项挣了那么银子,给国家多交点税,都舍不得。
馋:不馋的话,怎么可能把他的巴图鲁给勾搭跑呢?种出的菜这般好吃,可见也是嘴馋给她的动力。
瓜尔佳氏,除了长得好看,在种植上有些才华外,再没别的优点了。
雍正给苏沐瑶盖章定论后,心里平衡了不少。
苏沐瑶不知道的是,她给内务府提供的蔬菜,确实有一小部分被送进了大觉寺,但大部分都进了皇上的御膳房里,以及因在皇上那里吃过一次御膳,夸说好吃的怡亲王的府邸当中。
马上就要到太后的寿辰了。
最近宫里的局势也越发微妙。
本来呢,大家都以为,太后一定会趁这个机会,要求皇上放十四王爷回京,说不准皇上和太后之间又有一场龌龊。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直到太后寿辰已经迫近了,宫里都无事发生。
太后寿辰是四月二十一,四月初的时候,各地方官和各附属国就开始派人络绎不绝送寿礼,慈宁宫里都是小型接待使臣的迎客宴。
到了正日子这一天,一大早,太后先去佛堂上香,然后由皇上作陪,去乾清宫接受朝臣的参拜,还要和一众王亲贵胄同享家宴。
等忙完前朝的事,已经到傍晚了。
太后回到慈宁宫理妆换衣,直到这会儿,才轮到后宫的妃嫔们给太后贺寿。
苏沐瑶她们这些先帝妃嫔,毋庸置疑,就被边缘化了。
不过这已经算好了。
像一众命妇排队请安,还没排到呢,得到明后天去了,她们至少在席间还能有个座位。
宴席在御花园的龙潭湖旁摆下,隔着湖,能听到幽幽飘荡的丝竹管弦之声,鲜花美酒,果蔬佳肴,皆散发着阵阵香气。
龙潭湖边临假山石壁,一水从假山间绕行穿过,汇到东北方向成了一道小溪,溪上是永安桥,过了永安桥,离皇上日常起居的养心殿就不远了。
此时,夜幕已下,宫灯盏盏,火树银花,将湖畔照的亮如白昼,一列列宫女太监手持托盘酒盏有序的从宫道穿行而过,依次给各席上菜。
苏沐瑶看了眼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其上画船摇曳,看的她一时有些眼晕。
她揉了揉太阳穴,今天起的太早了。
不到卯时就醒来,到永寿宫和陈太贵人、瑞太常在她们会和,会和完毕,一起出发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太后今晨不在,她们便在宫门口福了福身,就回去了。
等吃完早饭,苏沐瑶本想小憩一会儿,偏巧妙太答应来寻她,问她给太后准备的寿礼。
她们这五个人,手里都没多少钱,所以那些名贵的金银玉器首先就排除了。
苏沐瑶本打算做件绣品,绣都绣好了,但前几日去陈太贵人宫中,看到陈太贵人的绣图,就立刻放弃了。
陈太贵人绣的是瑶池、蟠桃、美酒、祥云,俨然一幅南极仙翁于蟠桃会上献寿图。
她绣的是山水、白鹤、松柏、竹林,是一幅青松仙鹤福寿图。
两人的绣品不一样,但问题是,陈太贵人的绣技比她好太多了,二者放在一起对比,她绣的就跟粗制滥造的一般。
幸好苏沐瑶还有第二个选项,就是“迦陵方丈”之前送给她品鉴的一幅“亲笔画作”。
“迦陵方丈”擅长丹青,他的作品,往往别有禅机,很受字画爱好者的追捧,在京都已经到了一画难求的程度。
送“迦陵方丈”的画献给太后做寿礼,总归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虽然说事急从权,但把别人送给她的东西,再送出去,还是有些不好。
所以这事,苏沐瑶还没想好怎么对“迦陵方丈”说。
宴席开始后,大家放松了许多,苏沐瑶旁边坐着的是瑞太常在和妙太答应,她们几个便吃着几案上的菜肴果点你一句我一句的碰着头,窃窃私语起来。
妙太答应低声问道:“你们看,太后旁边侍立的那女子。”
看打扮不像宫女,还戴了件面纱,神神秘秘的。
瑞太常在道:“听说是十四王爷侧福晋的妹妹,一个叫舒舒觉罗氏・诺萱的贵女,这次太后的病能好,就因为有她在旁边侍疾。”
妙太答应携了块糕点,边吃边道:“我瞧她外头穿的那件,像是南阳珍珠衫?”
珍珠衫,可不是普通贵女就能有的。
瑞太常在闲闲道:“对,最近太后可喜欢她了,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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