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是多面性的,我是多面性的,我小叔也是,还有沈六叔也一样,不能单论好坏。”
“就好像大家说一个人三观不正,可我从来不觉得一个人的三观有正不正这个说法,只是每个人经历的事不一样,形成的三观也不一样,哪有好不好、正不正的?”
听了这一席话,景稚的心情确有些许开朗起来。
她垂眸,沉吟般道:“可我觉得我的每一面都很低劣,从泥泽里拼命挣扎出来的人,也终究有一身肮脏的泥泽。
“即便洗掉了,再怎么小心翼翼也会沾染一身。”
“本性低劣,配不上和你做朋友,也配不上……”
后面的话景稚没再说下去,因为她没资格说。
傅京辞好到她又爱又恨,一边恃宠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卑。
景稚抬眸看向傅照月,傅照月竟然揪心地哭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你自己啊?”
“我……”景稚没想好怎么安慰傅照月。
傅照月吸了吸鼻涕,义愤填膺地说:“你对我的这面就很好啊,怎么不配做我的朋友?”
“我傅照月这辈子见过太多多面性的人了,但我告诉自己,只要对方对我的这面是好的,我就认定这个人了!”
傅照月说着,满眼认真地看着景稚:“就拿我小叔来说,别人眼里的他狠戾薄情、手腕狠辣,实际上他有很好很好的一面。”
“我和你说个我小时候的事,我10岁那年走丢了一次,我小叔出去找我,那天有人暗杀他……”
“什么?暗杀?”景稚猛地抓住傅照月的手,神色凝重。
傅照月垂眸,神色也凝重了起来:“那几年我小叔常常遭到暗杀,我们这种家族子弟,掌权越多也就越危险,暗杀什么的太常见了。”
“他的车子都改装过,车身都是防弹的,他给你安排的这辆保姆车也装了防弹装置,你知道这个事吗?”
傅照月试探地问,景稚敛目摇了摇头。
她不仅不知道,甚至都没有想过这件事。
傅京辞在她面前总是很松弛,毫无戒备,就连传闻中他的西装外套脱下只能由小官儿拿着这件事,只要是和她单独在,这种事都没出现过。
景稚脑中混乱了片刻,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抓着傅照月的手也不禁紧张起来。
“那你小叔身上的疤……”
傅照月点点头,伸手指了一下自己左边锁骨下方的方寸位置,“这里的对不对?就是那天留下的。”
景稚倏地松手,睫羽翕动。
次次厮磨,她次次看到那个显眼的疤,想问,又觉得没资格。
知道是被暗杀留下的疤,她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心里一难受,就使她忍不住咳嗽。
她捂着帕子咳,傅照月顺了顺她的背,娓娓道来:“暗杀的人在我小叔没注意的时候,往他心脏附近刺了一刀,恰好刺到他锁骨下方的位置……”
傅照月缓缓看向了窗外,目光深炯。
冬日的一场风,将思绪拉到十二年前。
……
尖刃的四分之一猝不及防刺入,傅京辞脑中竟然有了短瞬的快感,那是一种恐惧的感觉,对他而言很久违。
当即他抓住暗杀者的手,顷刻间,尖刃被拔出。
两股力量互相抗衡之下。
傅京辞持着那双手一点一点地反向。
欲要将这把刀反刺回去。
浸了血的尖刃下,暗杀者面目狰狞,傅京辞脖子上青筋凸起。
四周雪地因无人踏足如同白璧无瑕,傅照月被锁在边上的木箱子里,透过狭小的缝隙,满是惊恐的大眼,泪珠止不住地往下坠。
暗杀者褴褛衣衫,但身体并不羸弱,看起来是落魄后受了苦。
他渐渐开始发抖,吃力起来。
一瞬之间,傅京辞遽然发力。
与此同时赶来之人抬脚往暗杀者身上一踹。
尖刃乍然刺下。
狠狠扎进暗杀者的臂膀之中。
暗杀者力竭倒在雪地里,四周传来鸣笛声。
沈砚知踹完那一脚,担忧地看了一眼傅京辞,然后跑向了边上的木箱。
大雪纷飞,满身风絮。
傅京辞眸中的猩红慢慢退散,睥睨地看着地上残喘的人,随后缓缓掏出一支烟。
咬在嘴里的烟被点着。
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尼古丁压下傅京辞心里的余悸。
路边摄像头反光出警车鸣笛时闪的灯。
警车与救护车停下,四周雪地上逐渐多出许多脚步。
一个身着戎装的年轻男人急步走到傅京辞身边,看见他身上的伤口后,蹙眉提声一句:“弟弟——”
傅京辞拧眉活动了下脖子,把烟扔在雪里,缓缓伸手掩了下因高分贝而有点“受伤”的耳朵。
他有些烦躁地睇过去。
男人伸手要去碰他,他抬手一抵。
眼神冷漠恣睢:“你再把照月气得离家出走试试……”
傅照月是被她父亲气得离家出走才会被绑架到这里的。
此时拙言急忙跑来,看到傅京辞的伤口双眸震惊。
而傅京辞只是空咽了一下,喉结滚动时声音沉冷。
“查查他的身份。”
……
第69章 小宝,不要不信我
“那天之后我受了惊吓,发了三天高烧,在医院住了好一阵子。”
傅照月有些感慨地撅了撅嘴:“虽然我怕我小叔,但他对我也确实好。”
景稚凝视着傅照月,良久未语。
傅照月和她是两类人,顶级的财阀千金才有可能当真善美。
这个故事听完,景稚的关注点却转向了傅京辞当时有多疼。
傅照月却依然想着安慰景稚,又道:“还有沈六叔。”
景稚思绪拉回。
沈砚知?傅照月眼里的沈砚知是怎样的?
雨过天晴,乌云散去,窗外的天泛着略显阴晴的天青色。
“傅家王府的子弟多,沈家王府的子弟更多,我十二岁被送到沈家做质子,在沈六叔身边长大。”
“他看起来温柔绅士,教导我为人处事,给我一切依仗,无底线的宠溺骄纵,但……”
“沈家那么多子弟,唯独他能手握大权,可不是因为他的温柔,而是实际上的他,冷漠又偏执,拿云握雾操控一切,危险得像一条蛇。”
明明是奔着安慰景稚去的,可傅照月一提到沈砚知,像是有重重心事似的。
景稚看出来了,也能察觉得到,这种欲言又止、愁在心头的感觉,和她长久以来的心事类同。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照月,你对他……”
傅照月垂着眸,再抬眸时,眼神澄澈。
“我喜欢他。”
景稚嘴巴微张,定定地看着傅照月。
良久,檀竹自觉地颔了下首,静悄悄地出去了。
房间内只剩下景稚和傅照月。
景稚许久都没从讶然中出来:“你……喜欢他?”
傅照月和柳暮烟都是她的朋友,一个喜欢沈砚知,一个被沈砚知喜欢。
天呐……
傅照月嘴角滑落一丝苦涩与无奈:“我是不是很可笑?竟然敢对沈砚知存有妄想。”
景稚:“妄想?”
景稚不太明白,沈砚知和傅照月只是质叔侄的关系,并不是有血缘的叔侄,以她的家世来看与沈砚知是门当户对,为什么要用妄想来形容?
似乎是想打开心扉畅聊一样,傅照月下一秒就说了藏在心里许久的心事。
“沈砚知这样的男人,只有暮烟能配得上他。”
景稚怔愣地看着傅照月,手放在被子上,一动不动,整个人都懵了一般。
柳暮烟曾经和沈砚知在一起过,她可以理解傅照月知道柳暮烟这件事,但是她不明白傅照月说到柳暮烟时眸光中的复杂是怎么一回事?
不仅是眼神,就连称呼上都透着复杂的意味。
傅照月自我安慰地一笑:“你是不是都不知道,我和暮烟曾经是朋友?”
景稚实诚地摇了摇头:“你和她怎么了?”
傅照月细眉微挑,从容地道:“沈六叔有个小侄女,叫沈颂熙,暮烟先和她成的朋友,然后再和我成了朋友。”
“我们三个起初是很要好的,后来暮烟和沈六叔在一起了,她察觉出来我喜欢沈六叔,我也不敢面对她,所以我和她就慢慢淡了关系。”
“暮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没心没肺,她生在花丝镶嵌世家,一心想要带着自家技艺登上世界的巅峰,她的技艺不好,少年时转行跟着董正娴学昆曲,眉目含情、袅娜娉婷,人称‘京圈小西施’。”
说到这,景稚展眉了然。
之前景稚以“江南妲己”上了热搜,她虽不怎么关注八卦新闻,但恰巧同时看到了关于柳暮烟的“京圈西施”称号。
柳暮烟学昆曲时曾和董正娴常年留于江浙沪,加上她姿色秀媚,给人柔情似水的感觉,所以大家都称她为京圈西施。
“暮烟确实像西施,可她的城府心计……”
傅照月说到这一顿。
景稚犹豫地看着傅照月。
“我这里说的城府心计是褒义,不是在背后说她坏话。”傅照月补充道。
景稚微敛双目,静静听着。
傅照月思忖片刻,缓缓地道:“很少有人知道,她被圈内人称为女版曹阿瞒。”
景稚神色惊愕:“曹操?”
傅照月点了点头:“她很有谋略,知道她做的那些事的人,对她的评价好坏参半,有人觉得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有人对她的手段甘拜下风。”
“否则……沈六叔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败给她柳暮烟?”
景稚缓了缓,脑中忽然闪现柳暮烟平日里的样子。
柳暮烟生得如她的名字一般,五官精致,一双桃花眼泛着春水,仔细看温情之下凝着一种野生动物捕杀猎物时的锋锐,下颌精俏而利落。
脾气却是反着来的,洒脱爽朗,胆大心狠……
可能性格里还有更多是她没看出来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景稚反倒是觉得自己很幸运,柳暮烟这样一个厉害的女孩,竟然和她做了朋友。
景稚缓过神来,喉咙有些痒,捂着帕子又咳了几声,“显然,你是佩服她的?”
傅照月起身,走到阳台边,目光深远:“她要是没有手腕和心计,我还觉得她配不上沈六叔呢~”
景稚眸光原是跟随着傅照月的,但听了这句话,心里有些痛楚。
她心里是觉得,能拿下顶级豪门的少爷的女孩,断然是要有过人本事的。
但她有什么?她对于傅京辞的喜欢,才是真正的妄想。
一想到这,景稚那双悲戚的灵狐眼就忍不住落下泪珠,看起来晶莹剔透、熠熠闪闪。
……
彼时,别墅的庭院里,傅京辞从停下的迈巴赫里下来。
进了前厅后,一众小官儿纷纷颔首敬慎道:“先生。”
傅京辞步履未停地走向二楼主卧。
拙言紧随其后。
“咔”的一声。
房门打开。
景稚和傅照月同时看过去。
只见光亮下,傅京辞身影颀长,精雕细刻的脸上眉心紧拧,露出担忧之色。
傅照月怔愣地眨了下眼:“小叔?”
傅京辞闻言眼风扫过傅照月,淡淡“嗯”了一声,径直走向景稚。
“那我先出去了。”傅照月说着,看了眼景稚,然后出去了。
…
傅京辞走到床边坐下,眼眸深邃。
他伸手抚在景稚的颊边,拇指温柔小心地摩挲着落下来的泪,缱绻温柔地哄道:“小宝,不哭。”
平常一两句流言就搅得南北豪门圈腥风血雨的傅九爷,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位恣睢狠戾的大佬,会这么温柔宠溺地哄着家里的小情人。
刚才的悲戚充斥着景稚的大脑,加上回别墅前在车上时的委屈,傅京辞一来,她的眼泪更收不住了。
赌气似的朝大手咬了一口后,抬眸幽怨地看着傅京辞,语气细弱娇矜:“承策,你再给我下蛊,我就……”
傅京辞闻言展眉,深眸波澜一瞬,手撑在床上,缓缓俯身,沉音缓缓:“就什么?”
景稚垂着眼帘,翘睫上沾着细小的泪珠,粉颊边还有几丝细发垂着,就算是病了也依然纯媚勾人。
“我就……唔……”
还没等她说完,傅京辞就以吻封唇。
费洛蒙和沉木香袭来,温柔缱绻的一个吻,悲戚的心情被抚平许多。
“费劲心思哄你,还被你误会。”傅京辞缓缓结束吻,轻咬景稚的耳珠,“你真是又没心又薄情。”
景稚眸光颤动,放下手里的帕子,缓缓抬起手勾住傅京辞的脖子。
下一秒,她的视线停留下傅京辞的领口处。
“你的领带呢?”
傅京辞闻言垂目,再抬眸时,眸光认真又耐心:“有人想靠近我,我躲开,她勾住了我的领带,我嫌脏就扔了。”
景稚微微抿唇,看着傅京辞的眼睛,没说话。
“小宝,不要不信我。”
傅京辞语气不容置否,但眸光却认真得似祈求一般。
小狐狸骄矜善妒。他拿她没法子。
揣摩了一瞬,景稚敛下目光,细声回应:“没说不信。”
傅京辞微勾唇角,伸手摸了一下景稚的头。
“以后遇见不喜欢的人和甄拂说就好,她会处理妥当。”
景稚知道傅京辞这是在指她上午带人去剧组的事。
她刚要点头,忽然眉心一蹙,不解地问:“甄拂……你怎么会知道她?”
甄拂是她的经纪人,虽说在圈内地位确实高,但傅京辞的意思怎么这么……
景稚豁然展眉:“她是你的人?”
眸光一转,她又思忖道:“那按理说,我被人抢资源的事,你应该第一时间就会知道啊……”
景稚狐疑地盯着傅京辞。
而傅京辞却缓缓起身,面不改色、不紧不慢地脱下西装外套,嗓音低沉蛊惑。
“我陪你休息会儿?”
景稚没理会这句岔开话锋的话,沉浸思考几秒后,她忽然明白了。
“你早就知道我被人抢资源的事了,你不提,就是想等我主动向你开口?”
被戳穿心思,傅京辞也不羞不耻,把西装外套放下后,直接扑倒了景稚,一双深情眼泛着蛊惑的笑意。
“我哄你睡觉,好不好?”
景稚气得哪里还想让这狗男人哄?一双手忙去推傅京辞。
谁料傅京辞一只手直接将景稚的两只手腕扼在她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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