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神经病一样跑来这里。
大概是直觉吧。
反正他停下脚步,仰头,正好与坐在四五米高的树杈上的人视线相撞。
沉默震耳欲聋。
江沉表示不解,先打破沉默,“你趴那儿干吗。”
顾笙收回目光继续呆呆望着夜空。
好半响嘴里蹦出三个字——
“晒月亮。”
江沉:“……”
雨刚停,晒个屁的月亮!
听着她说话声儿嗡嗡地,江沉皱眉,肯定感冒了。
他招手,“赶紧下来。”
顾笙无动于衷。
“听话,”他轻叹,语气是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柔和,“我准备了好多吃的。”
顾笙吞了吞口水,“我不……”
‘饿’字还说出口,听见江沉漫不经心地报菜名。
“糖醋鱼,蜜汁肘子,水晶虾仁,拔丝香蕉,炸排骨,桂花糯藕,香辣珍宝蟹,酿山药……”
每报出一个菜名,顾笙的身子就坐直一分。
等听见江沉惋惜叹气地说,“算了,反正也没人吃,干脆倒了吧。”
“不。”她心急如焚直接往下跳,“我吃。”
“小心!”
江沉下意识张开双臂时,顾笙已经轻巧落在他面前,他提着的心被硬生生卡在半空中。
“你……”他薄唇轻颤,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气的,“以后不许爬树!等等,你鼻子里塞得什么,受伤了?”
“不是。”
顾笙扯出鼻子里塞的两坨纸,眼神越过江沉,直勾勾盯着远处的屋子,魂儿都快没了。
江沉心中莫名升起一丝荒诞。
“你鼻子里塞纸,该不会是因为闻到饭菜香味吧?”
“嗯。”顾笙咽了咽口水,望眼欲穿。
这里到餐厅得有五百米远,这样的距离,警犬都闻不见,更遑论人。
江沉垂眸打量她,若有所思。
这眼神让顾笙不自在,以为江沉舍不得,心一横,忍痛说,“不吃了。”
转身要走,被江沉掐住后颈。
“现在想走,晚了。吃完饭你给我老实交代,为什么回来,又为什么躲在树上……”
话没说完。
‘啪——’
掐着顾笙后颈的手背上立马浮现几根手指印。
江沉:“……”
顾笙:“……”
空气变得寂静。
江沉的手开始发抖。
大爷的,好疼!
顾笙有点慌,“我,我不是故意的。不能碰我后颈,真的。”
这时多年厮杀产生的条件反射,身体先于大脑进入攻击状态。
以前碰她后颈的人或者丧尸,都被她拦腰砍了。
江沉眼尾泛红,瞪着她低吼,“你,你就不能轻点!”吼声里带着几分委屈。
“对不起。”顾笙很自责,“下次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江沉更委屈了。
什么意思,他被打,还怪他。
顾笙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慌乱,以至于江沉出口的话变成,“以后不许打我。”
“嗯。”她垂眸,暗淡的光线掩盖了所有情绪。
江沉不爽,“你不问我疼不疼?”
她哦了声,问:“疼吗?”
仿佛一圈打在棉花上,江沉深吸口气,干脆扭头走了。
走了两步,回头看见顾笙还搁那儿杵着,“还不跟上。”
“哦。”
她不远不近的跟着江沉。
后颈传来的异样感让她浑身冷汗,那是被强行压制的杀意带来的后遗症。
要不然她也不会突然动手。
目光落在江沉插在裤兜里的手,顾笙一阵后怕。
沉园很大,廊回木秀,庭院深深。
客厅里灯光很亮,顾笙穿着半湿不干的衣服,连雨披也破了好大个洞。
头发湿漉漉的,衬的那张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加苍白。
狼狈尽显。
江沉忍不住骂自己,他是脑子短路还是鬼遮了眼,竟然没发现!
有点粗暴地抓起早就准备换洗衣物的袋子给她,指着二楼楼梯口一间卧室,“去洗澡。”
顾笙眼神飘向餐厅。
江沉用沉默以及冷漠的眼神表示拒绝。
“……”
顾笙艰难收回视线,接过衣服,往二楼走。
江沉:“头发也必须洗!”
五分钟后。
顾笙一身粉扑扑的家居服,哒哒跑下楼,站在江沉面前,眼神期待。
江沉有些不可思议,“这么快?”
“我洗了,干净的,不脏。”语气很焦躁。
看着那还在滴水的长发……
江沉已经心累到不想多说。
挥手,“吃。”
“嗯。”顾笙头也不回冲向餐厅。
虽然早知道他在她眼里不如那桌上的肉,但京州人人趋之若鹜的江大美人被女人无视到这个地步,满心却只有无奈。
他起身去二楼,等下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吹风机,还有一杯兑了水的感冒冲剂。
江沉将杯子搁在顾笙左手边,“把这个喝了。”
顾笙咽下嘴里的肉,将杯中的药一饮而尽。
“你也不问是什么就喝?”江沉嘴角一抽。
顾笙没说话,只是扒饭的空隙间看他,眼神透着理所当然。
江沉一副见鬼的表情,“我要是端的毒药你也喝?”
“甜的。”
“?”
顾笙:“甜的不会是毒药。”语气笃定。
江沉被气笑,“谁告诉你甜的就不会是毒药!”指尖戳她鼓鼓的腮帮子,“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白痴吗!”
“可那是你给的啊。”顾笙躲开他的手,眼神幽怨,还让不让人吃饭。
江沉怔愣在原地。
因为是他,所以毫无保留的信任?
“为什么……”他喃喃开口。
顾笙奇怪的看他一眼,见江沉没再说话,又将心思放在食物上。
江沉思绪复杂。
他查的很清楚,过往他们并无交集,相遇不到三个月,顾笙究竟为什么如此信任他?
真是扯不断,理不清。
目光落在顾笙身上,看见那还滴滴答答落水的头发,又瞅着手里的吹风机——
江沉:“……”
焯!
烦躁又任命般的开始给她吹头发。
第42章 江沉,我把你藏起来好不好
吹风机的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餐厅里,格外明显。
男人白皙修长的指节在她如墨的发丝间穿梭,男俊女俏,要再来点BGM,就十分的浪漫唯美——
如果顾笙没有第五次吃一嘴头发、第八次头皮扯的发麻的话。
她幽怨地看着江沉控诉。
江沉脱离思绪,就看见顾笙被他吹炸毛的头发,难得心虚的咳了一声。
“你为什么回来。”这是强行转移话题。
不过手上力道轻了些。
见顾笙不说话,又道:“回就回来了,以后不许一个人躲在树上。一会儿让恒叔给你看看,免得生病。”
顾笙放下碗筷,仰头,杏眸如星耀眼,“我不会生病。”
她看了一眼四周,忽然起身。
两人本就站的近,这下更近了,远远瞧着,就像她整个人都趴在他心口。
他甚至能闻见她青丝上洗发水的味道,甜甜的。
顾笙突然踮起脚,靠近他耳边,小声地、悄悄地说:“你要当心,那个女人很坏,贪图你的美色。”还想要你的命。
熟悉的感觉袭来,令江沉身形巨震。
那是不久前叫他不由自主的心神缭乱。
有那么一瞬间,他连呼吸都不会了。
顾笙不知道他发什么愣,饭也吃了,要说的话也说完了:“那我走了。”
他依旧不说话。
顾笙拎着自己的衣服正打算离开。
走到门口,阿乔笑嘻嘻拦住她,“顾小姐,天色不早了,明天再走。”
顾笙摇头。
阿乔说,“你的车还在这儿呢,坏了不少地方,等明早修好你可以顺便带走。”
顾笙可耻的心动。
有戏。
阿乔再接再厉,“更何况五爷今天刚生过一场病,今儿晚上这雨恐怕还不得停,你留下,还能帮上忙。”
说完,阿乔还给自家雇主使眼色。
但是雇主傻站在那里,像个木头。
阿乔捉急。
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啊。
他正抓耳挠腮,听见顾笙说,“行。”
阿乔一听,脸都快笑烂了,“嗳好的嘞,顾小姐我带你去房间。”边走边说,“你的房间挨着五爷,要是晚上睡不着也可以找五爷谈情,谈天说地……”
路过江沉时,还特别大胆的抛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嫌弃眼神。
等两人不见身影时,江沉长出一口气。
像溺水之人,终得见天光。
“真是疯了!”
江沉想。
“不是疯。”张恒装模作样端着一碗药进来,“是思春哟。”
这人向来脸皮厚,爱八卦,跟阿乔躲在外面从头看到尾。
江沉冷冷扫他一眼,颇有点欲盖弥彰。
张恒笑,“怎么,原来你不是拿人小姑娘当媳妇宠啊?”
“咳咳咳咳咳……”
江沉被口水呛到咳得脸涨红,站都站不直,扶着餐桌按着胸口,怒道:“关你屁事。”
“……”张恒无情嘲讽,“呀,单相思呢。”
且不说两人如家常便饭般的针锋相对。
二楼。
顾笙对住的地方不甚在意,反正大半个沉园都在她的精神力感知中。
江沉有个风吹草动,她都晓得。
但耐不住阿乔话多。
“顾小姐,你还不知道呢,这房间自从上次帝铂宫的事,五爷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让人准备了这房间。”(沉园每天都有人打扫。)
“还是我亲自打扫的呢,那之后就一直保持现状。”(犯错被江沉处罚打扫卫生。)
听到自己这样说,这位不为五爷男色所迷的顾小姐,会不会有点感动?
然而他抬头看,就见顾笙手里正捧着一本书看他,那眼神,冷冷的,跟雇主不相上下。
???
“顾小姐,你……”
“你好吵!”顾笙淡漠又认真地说。
阿乔识趣离开。
站在走廊上,他觉得顾小姐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写着四个字——关我屁事!
“哎~”
为雇主默哀五秒钟。
窗外有簌簌声,又开始下雨了。
书房的窗户敞开着,风雨声入内。
江沉靠着窗框,整个人都恹恹地,状态很差,身上披着的外套不知何时掉在地上。
阿乔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江沉身上。
“五爷,你病还没好,要不先回房间休息。”
心里叹气,就没见过雇主这么娇气的人。
江沉掀了一下眼皮,“如何?”
“处理好了。”阿乔说,“今晚顾笙小姐没有离开过。”
方茴的行车记录仪没开,路上的监控做了替换,毫无痕迹可查。
江沉应了声。
阿乔偷看他一眼,又看一眼。
终于忍不住好奇,“五爷,你不问问方茴的惨状吗?”
江沉侧眸睨他一眼。
“方茴被剃光了头发,成了秃子,脸上用记号笔划了个大大的王八。”阿乔很激动,“顾小姐肯定是为五爷你打抱不平。”
嗯,江沉也这么觉得,嘴角扬起,眼里的波光荡啊荡。
“顾小姐真仗义。”
阿乔挺直胸膛,跟他一样仗义。
“不过,”他话音一转,“咱就这么直接把方茴送去警局会不会不太好,万一方茴报复……”
江沉哂笑,笑里带刀,“那便试试。”
戾气好重啊。
阿乔哆嗦一下,心说好惨一女的。
“你说,”沉寂片刻的书房里江沉的声音突兀响起,“如果她也贪图我的美色,该怎么做?”直接躺平?
阿乔张大嘴,“啊?”
*
书房尽头的房间是江沉的卧室,路过顾笙房间时,他甚至加快了脚步。
许是今夜历经几朝心潮起伏,惹的心火大炽,不得安宁。
江沉翻来覆去许久,凌晨两点才睡着。
“江沉。”
“江沉。”
是顾笙在叫他,声音就在耳边,一声一声,像个妖精。
“江沉。”
“江沉。”
好烦。
别喊了。
吵得他睡不着。
“你理理我呀~”
“江沉~”
她没完没了的喊声。
江沉睁开眼,就看见她如初见那晚,坐在他的小腹上。
不同的是,此时光线明亮,从她身后照过来的光,为她周身镀上一层光晕。
长发随风轻扬,笑靥如花地看着他。
“你……”
腹部传来温柔的触感。
红着耳尖,‘你’了半天,终于憋出四个字,“你别乱来。”
“我不乱来,”她呵呵笑,“我会轻轻的。”
轻什么?
他还没问出来。
柔软的唇落在他的嘴角。
轰!
江沉脑子里跟烟花炸了似得。
脖子都红了。
眼里甚至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江沉,我把你藏起来好不好?”
“你打算把我藏哪里。”他来了兴致,“藏起来,干什么。”
她微微低下头,额头贴着他的额头,“藏起来,生娃娃。”
呼吸交织。
温热的气息如同一缕缥缈的烟,裹缠着他浑身血液沸腾。
忍着心中的躁动,他哑着嗓子说,“所以,你喜欢我。”
“不是哟~”她坏坏地笑,“是你喜欢我~”
他抿着唇,不吭声。
似乎为了验证自己这句话的真实性,她更嚣张了。
一双手在她小腹上肆虐。
冰凉冰凉的,每挪动一寸,他的眼眸就红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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