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这个消息,比你还意外。”
沈彬一惊:“那是谁?闻平渊做的吗?”
沈成焱:“不好说。”
“但我觉得闻平渊那么聪明的人,就算心急,也不至于干出这种蠢事来。”
“他把事情引到我们沈家,对他也没好处,应该不是他做的。”
沈彬坐在他对面,思索了几秒,问道:“爸,既然不可能是闻平渊做的,您说有没有可能…是顾叔叔自导自演?”
“程弘昌既然已经死了,他再借宋婉的死,把舆论焦点引到我们家来,这样闻平渊一连失去两个臂膀,就更争不过他了。”
沈成焱看着桌上的烟灰:“不清楚,顾明政这人猜不透。”
“但若是他做的,就更奇怪了。”
“撞死宋婉的肇事司机,被审讯了三四天,什么都不说,却在今天早上像是情绪崩溃一样,胡言乱语说是我们家做的。”
“所有的事情像是有人在无形中推动。”
沈彬闻言,眸色沉沉道:“闻平渊那边怎么说?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沈成焱头疼的抚了下额头:“他说静观其变,没伤到他身上,自然高枕无忧。”
“过几日应该会有人传讯我们,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
“只要没查出我们和闻程两家之前的那些合作,应该没什么事。”
沈彬嗯了一声,然后站起身说道:“爸,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您多注意身体。”
“集团的事有我呢,您最近多陪陪我妈,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她应该挺担心我们的。”
沈成焱看着他:“好,放心吧。”
等沈彬走到门口时,沈成焱突然唤住他,意味不明道:“儿子,程弘昌死前七个小时见过周庭一面,这事你知道吧?”
沈彬脊背兀自一僵,转身看他时脸上却带着笑:“这事我不知道啊。”
“爸,周庭怎么会跟程弘昌的死有牵扯呢?”
“没事。”沈成焱看着他面容,抿了一口茶水道:“不知道就好。”
“嗯。”
沈彬打算离开时,沈成焱又叫住他,目光却落在茶杯上:“你说,程弘昌的死对谁有好处?”
沈彬装糊涂:“不知道。”
沈成焱淡笑了一声:“对顾家,对黎知晚都有好处,但对我们全是坏处,你说是不是?”
沈彬顺势回答:“您说的对。”
沈成焱视线落在他身上:“所以说儿子,别犯糊涂。”
沈彬眸色微动:“我明白。”
*
六月中旬时,沈家父子被警厅传讯。
在传讯的二十几个小时里,警方手里除了肇事司机一方的证词外,并未提供出其他的证据,无法给案件定性。
更是因为沈家父子身份尊贵,没人敢得罪,审讯时都对他们恭恭敬敬。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次传讯无非是一场例行检查,走个过场的时候,有人匿名向京北警厅提供了七年多前的一段音频。
视频里,昏暗的麻将馆室内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搏斗,地上死伤无数,遍地是砸碎的酒瓶和鲜血。
十八岁的沈彬,身上的T恤被鲜血染红,跪着抱起昏迷的黎知晚从后门跑出,却在出门时,被人用长刀砍向脊骨,一瞬间跪倒在地上。
所有人的打斗,鲜血,嘶喊声,被视频记录的清清楚楚。
连同江城那场雷雨交加的深夜,一起被岁月镌刻,在多年后的今天被无数人熟知。
或许是舆论的肆意诱导,这些视频很快被传播到网上。
黎知晚坐在报社翻看手机时,脸色霎那间惨白,手指无力到颤抖不止。
报社里传出很多人的惊呼声,同事们都跑过来问她:“知晚,视频里的人真的是你吗?”
“是你吗?你怎么不说话?”
“你衣服都被撕掉了,当时是不是很害怕?”
“你当时为什么会去麻将馆?是被绑架过去的吗?”
“沈彬怎么会过去?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无数人在耳边盘问,试图问出什么惊天秘密来,可黎知晚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早已崩溃到听不清任何的声音。
视频评论下方那些人分不清男女,虽然有理智的言论,却依旧有数不清的负面言辞。
说她红颜祸水。
更有甚者说怪她长的太漂亮,丑的话就不用担心。
……
所有好的坏的,层出不穷的言论在那一刻宛若洪水猛兽,像是要将她彻底击垮。
她在意识分崩离析的瞬间拨通了顾禹谦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上:“别怕,我在报社门口。”
黎知晚握着手机往外面跑。
那日傍晚下了很大的雨,像极了七年前那场雨夜。
她刚跑出去,顾禹谦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将她抱进怀里,手扶在她脑后,一遍遍出声安抚她的情绪。
第268章 “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七年前视频曝光的那夜,顾禹谦带她回到圣和苑里,还给她在齐浩文那请了病假。
窗外瓢泼大雨,花园里花草尽数颓败,呈凋零之势。
顾禹谦安抚了她很久,直到她不再颤抖,才盯着她吃完药,抱着她躺在床上。
那晚无论他说什么,黎知晚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临睡前,只对他说:“睡吧。”
“好。”顾禹谦侧躺着将她揽在怀里,确保她真的睡着后,才缓缓入睡。
不知道午夜几点,黎知晚从梦中惊醒后,脱离了他的怀抱,走到了浴室里。
浴室里有一面很大的镜子,能照见她苍白的面容。
她不知道对着镜子看了多久,突然抬起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
顷刻间,下午在网上看到的所有负面言论浮现在脑海里。
那些肆意攻击她长相的,说她红颜祸水,活该被伤害。
更有甚者,说她长这样,不就是明摆着勾引男人吗?
好像从小到大,林莞给她的这张脸,带给她的从来没有好运,只有数不清的嫉妒和灾祸。
可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
从年少到如今,她比周围所有人都要努力上进,即使遭遇过那么多不公和欺辱,她依旧对外界保持善意。
到头来,依旧活的这么可悲。
思绪万般复杂,折磨的她头痛欲裂。
她头最疼的时候,双手撑在洗漱台前,看到了掌心鲜红的血。
再次抬眼时,右侧脸颊浮现出两寸长的伤口。
她神情震颤,扔掉了手上的碎片玻璃。
顾禹谦被浴室里镜子破碎的声音吵醒,但依旧来晚了一步。
等他到浴室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破碎的玻璃碎片,以及黎知晚右侧脸颊两寸长的伤口。
黎知晚慌乱的扔掉手里的玻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嗓音颤抖,满是恐慌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顾禹谦先她一步落下泪来,把她拉进怀里,好半晌喉咙痛到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摸着她侧脸,血顺着她脸流在他掌心:“晚晚,你……”
他的手同样在颤抖。
而黎知晚却在不停的道歉。
那晚,顾禹谦连夜叫了家庭医生来处理她的伤口。
医生详细的处理好她脸上和手上的伤口后,面色凝重的说:“…顾总,黎小姐脸上伤口深,很可能会留疤。”
顾禹谦目光不移的看着她,并未应声。
等他送走家庭医生后,黎知晚情绪冷静了很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膝盖。
隔了几分钟,声音很低的说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顾禹谦坐在她身边,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说出的话带着一丝哑:“该道歉的人是我。”
“晚晚,你只是生病了,是我没照顾好你。”
黎知晚闻言,突然开始哭起来:“顾禹谦,其实我一点也配不上你。”
“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也不想伤害自己的,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以为我的病已经好了。”
“到头来,还是这样。”
顾禹谦抬起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没关系。”
“一辈子这么长,总会好的。”
黎知晚却在他的温柔相待下,更加难过起来:“医生说脸上会留疤,我以后再也不漂亮了。”
顾禹谦柔声说:“不漂亮也没关系。”
“晚晚,漂不漂亮,你都是你自己。”
他真挚的说道:“网上那些负面言论我都看了,我明天就安排律师去起诉。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他们必须得为恶意发言付出代价。”
黎知晚闻言抱紧他,脑袋靠在他肩上:“可浴室的镜子也被我打碎了。”
顾禹谦手放在她背上轻抚:“没事的,碎了就碎了。”
“碎了就换新的。”
“所有事情都会慢慢处理好的,即使处理不好,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一整晚,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和自残,以及浴室的一片狼藉,顾禹谦非但没有一丝责备,反而处处疼惜爱护。
很多次,黎知晚在极度厌世,想逃离这世间的时候都在想,顾禹谦这么爱她,她真的舍不得让他伤心。
每一个暗无天日的时刻,顾禹谦都会想办法拉她出来。
*
次日,黎知晚熟睡后,顾禹谦站在阳台上,拨通了顾明政的电话。
二十多年来,他是第一次以如此冷漠的语气,质问自己的父亲:“视频是你让人曝光出来的?”
除了顾明政,他想不出来还会是谁。
视频曝光后,矛头必将先指向沈家,再往深处拉,很可能直接将背后的闻平渊牵扯出来。
排除闻沈两家后,周庭即便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在明知黎知晚有心理疾病的情况下,还不计后果的曝光这个视频。
再不济,周庭比他知道七年前的事还要晚很多,得到这段视频的几率非常渺小。
所以,能有机会得到这段视频,筹谋这么久,挑选这个时机曝光出来的人,只有顾明政。
那边的顾明政在他的质问声里,并未回答。
顾禹谦苦笑了一声,像是印证了心中猜想一般:“爸,昨晚…晚晚自残,脸上两寸长的伤口,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她吗?”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再这样不计后果的利用晚晚,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第269章 “你怎么在发抖?”
挂了顾明政的电话后,顾禹谦给远在国外的罗均打去电话,沉声说道:“去年给晚晚做手术那个医生找到了吗?”
罗均:“找到了顾总,我明天就把他带回国见您。”
顾禹谦嗯了一声:“再去查一下周庭的资金流动情况,看他最近有没有朝国外大额转移财产。”
罗均虽然不解,但并未多问什么:“好的顾总,您放心,我立刻去查。”
*
六月二十日,夏日的炎热逐渐席卷各大城市。
宋婉和程弘昌意外死亡案件还未有任何结果时,沈成焱父子因在七年前涉嫌违法行为,被再次起诉。
此案在调查过程中,沈家父子一直处在拘留管制的状态。
而作为当年最大的受害者和案件当事人黎知晚,也被警厅严密传讯。
她被传讯的前一天傍晚,网上突然流传出一份她与闻平渊的亲子鉴定报告,结果显示确属父女关系。
而这份亲子鉴定报告的检测时间,竟是七年前的八月份。
黎知晚也是看到亲子鉴定报告那一刻才彻底明白,顾明政这步棋从多年前就布下了。
这么多年,无论时局如何转变,多少人沉沉浮浮,他始终站在最高位,引人入局,看着这幅利益棋盘上所有人的挣扎,随手撼动乾坤。
程家,沈家,闻家,甚至苏书徽的母族苏家,乃至近两年崛起的周庭,无一例外,全部都在他的棋盘上。
而整个过程,他作为执棋者,双手始终干干净净,望着棋局上的风起云涌,血雨腥风。
他了解这里面所有人的心性,每一步看似在赌,实则十拿九稳。
同样在那一刻,黎知晚想起周庭曾经告诉过她,顾明政这人深不可测,聪明到可怕。
程弘昌之死掀起了顾明政翻盘的开始,到宋婉的意外,再到如今沈成焱父子被拘留管制。
每一步,都是他很早就料想到的。
那日傍晚,京北城红霞漫天,周庭刚离开实验室大楼外,章鸣便迎面走了过来。
实验室大楼外种了一排排凤凰花木,与漫天红霞交相辉映。
章鸣语气很急的说:“周董,徐医生被顾总给找到了,估计很快就会被带到他面前,到时候您……”
他话都没说完,周庭冷声道:“慌什么?”
章鸣讪讪的住嘴。
周庭:“顾禹谦找他,大概率是查我在晚晚身体里植入芯片的事,除此之外,旁的事徐昌也不敢说。”
“你找人知会他一声,芯片的事跟顾禹谦说了就说了,别的事要是敢说一个字,他小儿子在国外别想活了。”
章鸣恭敬的嗯了一声,听到他继续说道:“最近多留意一些转移财产的事,做的尽量隐秘一点,别被人给发觉。”
“好的周董,您放心,我会妥善处理的。”章鸣实在担心他,犹犹豫豫的说道:“还有就是……”
周庭:“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章鸣大着胆子开口:“沈总和他父亲现在被拘留管制,黎小姐也被传讯,这几起案件错综复杂,不会…牵连到您吧?”
周庭冷嗤一声:“牵扯到了又怎样,程弘昌和宋婉我杀便杀了。”
“沈彬拿七年前晚晚差点被害的事情来刺激我,想利用我来打破沈闻程三家的合盟,我就如他所愿。”
“今日这结果,也是他沈彬咎由自取。”
章鸣抬眼看他,仍是不理解如今的境况,问道:“沈总为什么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庭冷笑:“恋爱脑么,还能是什么。”
“他担心沈闻程三家勾结,要杀了晚晚,他怕自己和顾禹谦都护不住,干脆提前出招,借我的手破了三家合盟的局。”
“但他万万没想到,我不仅想除掉程弘昌,还会趁机将他拉进去,把局面搅的更乱。”
“沈彬是个有脑子的,可惜他不清楚我的为人。”
心狠手辣,豺狼心性才是他。
周庭望着那一排排凤凰花木,淡淡道:“让他们争吧,越乱越好,谁赢都无所谓。”
“游轮准备好了吗?”他问。
章鸣说:“准备好了,也已经按您的要求,让科研团队的人提前上去,跟外界说是在开交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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