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神情语气,黎知晚都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黎知晚将他的手拿下来,表情十分肃穆,试图逼他脑子清楚一些:“周庭,无论我们之间有任何恩怨,都别拿前途开玩笑。”
“我们俩努力这么多年,每天做卷子刷题到深夜,为的是什么?如果放弃了高考,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黎知晚顿了顿,说道:“我们约好一起考去京北的,周庭,你不觉得你现在疯的太不正常了吗?”
黎知晚怀揣着最后一丝希冀,希望他能放过彼此,让这一切纠葛在十七岁这年彻底了结。
她继续说:“周庭,就当我求你,别这么疯下去了。”
周庭嗤笑一声,握住她的手,说:“那我就去参加高考。”
“但是晚晚,我不会履行我们的约定了。”周庭看着她说:“我就留在江城上大学,这样就能一直陪着你。”
“每天都陪着你。”
“有我陪着你,你就不会害怕了。”
他说这些话时眉眼含着笑意,可黎知晚却看的毛骨悚然。
她目光躲闪,挣扎着试图抽回手,但周庭很用力的握住她的手,疼的她感觉骨节都要断掉。
她疼得忍不住出声时,周庭才收了力气,改为将她的双手捧在手心里,歉疚的说:“对不起,弄疼我的晚晚了。”
黎知晚趁机抽回手,坐在地上沉默着。
话说到此,所有能说的,能劝的,能求的,她都试过了。
可周庭依旧一副油盐不进,死不悔改的姿态。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
周庭注视着她沉默的面容,忽然稍用力拉过她的手,慢慢靠近。
黎知晚当时正低着头发呆,大脑继续在想办法,并未注意到周庭的动作。等到她感觉到手背上有一点点温热的触感时,周庭的唇已经印了上去。
他的唇带着一点温热,轻柔柔的贴在她泛着红印的手背上。
黎知晚从大脑到心脏宕机了好几秒,并不是因为害羞,更多的是惊愕和厌恶。
等她反应过来,用力抽回手的时候,周庭已经先一秒离开了她的手背。
笑着说:“生气了?”
黎知晚别回头,复而回头看他,声音冰冷无情:“你恶不恶心。”
这么做,恶不恶心。
周庭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情绪,但看着她手上的红印,强行压下激起来的恼怒,笑得冷漠:“我恶心?”
“顾禹谦这么做,你也会觉得他恶心吗?”周庭板过她的脸,说:“还是说,只要是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会觉得恶心。”
“对。”黎知晚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一字一句道:“只要是你,做什么我都会觉得恶心。”
周庭放在她脸上的手明显一僵,眸色也愈来愈深。
只听她继续道:“你伤害我,结束了又开始道歉,你做的这一切和黎术有什么不同?”
“你不觉得恶心吗?周庭。”
“你知道我怕疼怕黑,你把我关在这么黑暗的地方,还给我带这么重的脚铐,你掐我脖子和脸。”
“我疼得不行的时候,你就给我上药,给我道歉,你像是得了精神分裂一样。”
“周庭,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周庭听完后,手颓然的放下来,头突然开始发疼,连着太阳穴都一抽一抽的疼痛难忍。
黎知晚继续说:“我说我害怕,你说你会在这里陪着我。”
“可我根本不需要你的陪伴,我想要的是出去,是自由。”
“我想参加高考,想永远离开江城,离开你。”
最好,永远永远,不要再见面。
她一口气说完所有想说的话,做好了周庭会暴力相向的准备,她甚至还想着要怎么反击,才能让自己少受些疼痛。
可周庭却站起身来,整个人完全笼罩在黑暗里,瞳仁很黑很沉。
黎知晚仰头看着他,面容平静,等着他发疯。
“晚晚。”他黯然道:“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恨我。”
“恨到这辈子不想和我见面。”
“不然呢?”黎知晚面如表情的说着:“你做的这一切,还能指望我对你有什么感情。”
“周庭,从你纵容那些人霸凌欺辱我开始,我们之间就回不到过去了。”
她说完后,就低下头抱着膝盖不说话。
而周庭眼睛很红,闭了下眼睛,强忍着涌上来的酸涩,说:“那我就更不会放你走了。”
他说完后,就离开了这暗无天日的笼子里。
*
六月六日,下午两点整。
顾禹谦到警局报案之后,案件迟迟没有进展,警方说这种案子很常见,又很麻烦,需要给他们点时间。
看似是认真和安抚,顾禹谦却感觉他们的说辞纯粹是在敷衍。
等警方把会议开完,再研究方案,制定分组计划,协调时间。
等把这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完,黄花菜都凉了。
他实在急得不行,只好给他们上面的人打去了电话。
对方当时正在开会,但看到是顾禹谦的电话,还是把会议暂停,出去接了电话。
开口就问:“闯什么祸了?”
“彭叔叔,我这边有个急事,您能不能帮我个忙?”
被他唤做彭叔叔的男人笑着说,“你这臭小子,是不是又出去跟人打架了?”
“不是。”顾禹谦语气很急:“我有个朋友失踪了,我在你们警局报了案,您能不能尽快催催他们给找找?”
“什么时候的事?”对方声音沉下来。
顾禹谦说:“就昨天晚上,具体的我先不和您说了,她明天还要参加高考,我不想让她有意外。”
“行,你别急,我跟下面的人说一声。”
第64章 “她活不了太久。”
六月六日,下午四点整。
警方根据顾禹谦提供的地下车库视频,找到了一名叫张鸢的女嫌疑人。
由于那辆奔驰车辆停在极为偏僻的角落,恰好在监控死角,所以只能看到黎知晚和那名姓张的女人交谈的画面。
至于车里有没有同伙,还未可知,警方说还在调查中。
下午五点时,顾禹谦一直在警局里等着,还从上次案件的律师里要到了林莞的电话。
他给远在英国的林莞拨打了很多个电话,想问问她在江城还有没有别的亲友,或许能从她们口里得出一些消息。
但林莞的电话始终打不通。
顾禹谦始终想不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母亲?能狠心抛下自己的亲生女儿,跟着别的男人远赴英国,还对女儿的事情不闻不问。
他焦急的在警局里催他们快点查,终于在六点时通过技术手段查到了黎知晚被丢弃的手机。
警方迅速采取行动,在夜里九点时,将手机和那名女嫌疑人一起带回了警局。
盘问的过程中,顾禹谦在观望室隔着玻璃听着。
张鸢只字未提周庭的名字,将所有罪责全部揽下来。
警员问她:“被害者黎知晚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张鸢说。
警员嗓音极为严肃:“你绑架的人,你还能不知道?”
“我问你,当时车里是不是还有同伙?”
“迷药从哪里买的?”
“我劝你想清楚,现在交代一切,还能从宽处理。”
张鸢在两名警员的声声质问下,多余的一个字都不肯说。
周庭捏着她命脉,她可以坐牢,但决不能供出来他。
若是供出来,自己的弟弟就彻底没救了。
张鸢低着头,坐在审讯室里,一声不吭。
无论警官逼问什么,就是沉默着。
顾禹谦在观察室看着她,然后站起身来,大力推开审讯室的门,疾步走了进去。
到底是年少气盛,又因为心里太焦灼,怕黎知晚出什么意外,他一把扼住张鸢的脖子,逼着她仰起头来,声音满是愤怒:“黎知晚人在哪儿?”
“你说话!”顾禹谦声音凌厉:“我他妈问你人在哪儿?”
两名警员见他情绪似乎有些失控,赶紧上去拉开他。
顾禹谦收回手,尽力压抑着暴戾的情绪,俯下身双手撑在她审讯椅上,双瞳染着一抹猩红,说:“我问你,你和黎知晚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害她?”
张鸢面无表情,像是一个木偶一样,说:“想害就害了。”
“她活不了太久,你们别费心找她了。”
“什么叫她活不了太久?”顾禹谦大力按在她肩上:“把话说清楚。”
张鸢哼笑一声,说:“字面意思。”
顾禹谦心里重重一沉,目光可见的颤抖,警官眼疾手快的将他拉开,怕他再次情绪失控,违反审讯律令。
两名警官把他推出去,说:“顾少,你别急,我们一定会仔细盘查的,已经派人出去在受害者手机被丢的地方认真找人了。”
“你别急,嫌疑人就是在激你,这种嫌疑犯我们见多了,你可千万别动气。”
别急,别急。
所有人都在说让他别急,可黎知晚都失踪二十多个小时了,这二十多个小时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她一个女孩子,那么瘦弱,怎么保护自己?
他想都不敢想。
顾禹谦低下头坐在外面,眼睛涩的难受。
没几秒,他就给远在京北的顾明政打电话。
夜里十一点,顾明政在京北的家里被吵醒,一看是自己儿子的电话,接起来温声问:“怎么了?这大晚上的吵你老爸。”
“爸。”他一开口,声音就颤的厉害:“我……”
顾明政一听他颤抖的声音,从床上坐起来,说:“出什么事了?”
他这儿子向来桀骜恣意,从来不服管教,到哪儿都没吃过亏,还没见过他有情绪如此低沉的时候。
“怎么了,跟爸说说。”
顾禹谦低着头,握紧手机,强行咽下喉间涌上来的酸胀感,说:“爸,有个女孩…失踪了。”
顾明政一听,本能的发问:“哪个女孩?报案了吗?”
“报了,但还是没有找到人。”
“报案了就好。”顾明政说:“江城那边的警厅是你彭叔叔管着,下面的警员的执行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可她明天就要参加高考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线索。”顾禹谦的指尖都可见的发抖:“爸,你能不能想个办法?”
顾明政听着他明显慌乱的情绪,只好问:“那女孩…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我很喜欢她。”顾禹谦没打算瞒着他。
“喜欢?”顾明政轻轻一笑:“儿子,你才多大,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我知道。”顾禹谦语气异常的坚定,说:“爸,你再派些人找找她吧,这边人手不够,一定要赶在高考之前找到她。”
顾明政看了下手表,叹了口气说:“行,爸给你想办法。”
“把那女孩的信息发过来。”
电话挂断后,顾禹谦整理了下思绪,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时间越紧,越要冷静才行。
张鸢的嘴依旧撬不开,什么信息都问不出来。
警方只好从她近期的交易记录和接触人员逐一排查。
可奇怪的是,她除了普通的网购和线下交易外,竟然查不出丝毫可疑的转账。
她除了一个重病在床的弟弟,再也没有一个亲人。
逐一排查清楚后,警方又连夜赶去了张鸢家里寻找线索。
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沿着一条错误的方向是找不到任何线索的。
增派的人手很多,六月七日凌晨的街道上警钟长鸣。
可悲的是,深陷地笼的黎知晚,连经久不消的警鸣声都听不到。
*
六月七日凌晨三点。
周庭本就难以入入眠,周家老宅地处市中心边缘,微弱警鸣声飘荡到这里时,他就睁开了眼睛。
倒不是因为心虚和害怕,只是他根本就没睡着而已。
他在黎知晚离开北宁附中后就开始谋划这一切,几乎做的毫无纰漏,无论是车牌,监控,可能入狱的人,替死者等等这些因素的选择做的天衣无缝。
现代的科技手段他也早已考虑在内。
如今就等着两周后,安排好她尸体死亡和被发现的时间,再和法医里应外合。
处理完一切后,所有的知情人他也会慢慢想办法除掉。
之后,他做的这一切就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到时候,世人不会怀疑看到的真相。
黎知晚也将永生困在牢笼里。
没有人会知道,周家老宅的地下关着一个女孩。
她将会永远属于自己,脱离这恶心至极的世俗凡尘。
周庭觉得这是她最好的归宿。
不过他也确实不舍得将黎知晚一直关在黑漆漆的地下室,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后,他会将她放出来。
关在一个有光亮,有花朵的地方。
凌晨四点时,周庭实在难以入睡,便重新走了下去。
他的卧室在一楼,关黎知晚的地方就在他的卧室底下。
打开书架暗格,揭开一块地砖,就能看到地下的笼子,以及陷在黑暗中的黎知晚。
他打开地砖后,黎知晚正昏昏沉沉的靠在墙壁上。
但见到周庭下来后,又瞬间清醒过来,浑身都充满警惕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动作。
周庭打开笼子,站在她面前,淡淡一笑:“这么怕我?”
黎知晚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只好仰头看着他。
周庭蹲下身来和她平视,说:“还有五个小时就要高考。”
黎知晚目光清冷:“怎么,你要大发慈悲的放我走吗?”
“晚晚。”他一笑:“别这么天真。”
黎知晚别过头,视线落在他身后那块昏黄的光影里。
她什么也没说,也没求他。
因为知道再怎么求也没用,周庭已经彻底疯了。
或许今年的高考,她真的要错过了。
更或者不止今年,她永远都没有办法实现梦想了。
黎知晚抬手抹了下眼角不经意溢出的泪,说:“周庭,我不想看到你。”
多看一秒,就要令自己作呕。
周庭也没有因为她厌恶的语气而生气,只是说:“怎么哭了?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别担心,两周后我给你换个新的地方。”
黎知晚听到后,很是失控的一把推开他:“你滚开。”
周庭一时失力,不稳的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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