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婚礼当天夜里,香江本世纪以来,头一次,维多利亚彻夜燃放烟花。
边月坐在休息室里,在视角最佳的位置看着烟花绚烂。
那些世家的小姐们,谁不羡慕边月婚礼的这个场面。
能称得上一句百年未遇。
谁都不知沈先生那么低调的一个人,怎么会在婚事上如此张扬,于是归根结底,只能说一声一定是钟爱万分。
边月倒没敢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她想,也许是前段时间的负面新闻对利兴集团实在是影响太大,才不得不用如此奢靡浪费的婚礼来转移眼球。
而沈津辞归家,是后半夜。
他身上有淡薄酒气,只是面色不显,好似无事发生。
大厅,边月抱膝坐在沙发上,一眼见二人进来,连忙起身。
她看出沈津辞喝酒了,皱着眉从康宇扶过后者。
沈津辞眉眼低垂,见边月面色严肃的扶过自己,便顺势弯腰,轻轻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边月没察觉沈津辞的小动作,她扶稳他,忍不住皱眉担心:“你的身体又不好,还生着病,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康宇识趣离开。
夜色皎皎,沈津辞眼中是散漫笑意,他轻轻捏了捏边月的脸颊,声音轻柔:“开心,不小心就喝多了点。”
边月真不知有何值得如此开心的。
她扶着沈津辞在一旁的沙发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说完,便想起身。
男人拉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扯入怀中,他说:“月月,陪我说说话吧?”
边月说好,她问沈津辞想要说点什么。
沈津辞在灯光下,看着边月那张精致美好的面容,婚礼上的繁复婚纱是意大利顶奢设计师手工定制的,低调奢华,衬的小公主闪闪发光。
可是现在,她穿着睡衣,洗净铅华的脸,杏眼干净,唇色嫣红。
沈津辞发觉自己更爱这般不加修饰的边月。
也许是因为,盛装的边月实在是太耀眼,耀眼到他心慌。
他好似被推到这个位置时候,便一直在运筹帷幄。
但边月是不可控的。
沈津辞知道,边月这个人,不是他可以控制的洋娃娃,她聪慧冷静,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也有她自身的光环明亮。
边月无论在哪里,都是闪闪发光的边月,并非只有在沈津辞身边,才是耀眼的。
可此时,他觊觎这么多年的明月高悬,就在他面前,只有他一人能看见。
怎么不算窃喜?
沈津辞手指眷恋划过边月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你今天穿着婚纱的样子...很好看。”
听得出是由心而发。
边月终究是女孩子,当然喜欢听别人说好看,她笑容未遮掩,带着骄傲笃定,说:“当然啊,我长得好看嘛,穿婚纱也会好看。”
“嗯。”沈津辞摸摸她的头发,笑容加深,“我晚上去集团忙些事情,你早点睡。”
边月皱眉,紧张的看着沈津辞略带酒意的眉眼,好心关切:“你今天也要去集团吗?今日你都忙了一天了,不然别去了,早点休息吧!”
沈津辞看着边月不说话。
边月更紧张,眨眼不安,“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沈津辞好整以暇的看她,带着少有的捉弄揶揄。“在哪休息?”
他这般轻声细语,边月却后知后觉面发红,站在原地不知说什么。
沈津辞眼中划过柔软情绪,他摸边月的头发,没再继续打趣,他顿了顿,才说:“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很晚了,早些休息吧。”
正式结婚夜,比边月预想中还要没有什么波澜,平稳度过。
边月坐在床上,给远在国外的温皎发消息。
边月说:“沈津辞好像不打算和我睡一个房间。”
温皎激动的打了电话过来,边月接通,听见温皎震惊的说:“边月,沈津辞之前去寺庙难道是去出家?他居然连你的房间都不进?”
边月酝酿措辞,半晌,斟酌说:“也许,是因为沈津辞不喜欢我,不想合作关系再多牵扯吧?”
“扯呢!沈津辞不喜欢你,怎么可能!他那天到香江大酒店,为你屈尊教训时安安,要是不喜欢,他怎么可能做到这个程度?潘妮她们都说,沈津辞肯定钟意你!”
温皎振振有词,边月却听的好笑,连忙道:“你别瞎说,真的不是你想的这样!他刚刚走之前还说,同我是合作关系。”
“行,我不和你争,你说什么是什么!”温皎笑嘻嘻的说:“小公主,来,同我说说,婚礼上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边月说没有,自己很早就离开了。
温皎知道在边月这里是探不出什么消息了,却还是难免想起自己刚听见的小道消息。
据说,婚礼现场,李斯珩去找过沈津辞。
但显然,边月是不知情的。
而此时的利兴集团,董事长办公室,两个男人对面而坐,窗外是夜幕深沉不见底。
李斯珩大病未愈,面色病态,见沈津辞掩拳低咳的模样,竟在一瞬生出了同病相怜的错觉。
但下一瞬,李斯珩冷笑,淡声轻慢开口:“沈先生气色不好,也病了?”
“前段时间铺天盖地的新闻,我以为你看见了。”沈津辞表情清淡,未掀波澜,“不知这么晚了,李公子找我何事?”
第30章 【我后悔了】
李斯珩皱眉,手拿过面前杯盏,紧握,指骨泛白,“沈津辞,我不知你为何要娶边月,但是我希望你们之间的婚事,能到此为止。”
这就是今日婚礼上,李斯珩想要对沈津辞说的话。
只是那时,李听墨在场,一度搁置,以至现在,李斯珩才面对沈津辞,将这话说出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边月的婚事,是你一力促成婚约作废的吧?”沈津辞表情淡漠,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李斯珩,漫不经心,却字字直中要害,“怎么,如今后悔了?”
后悔了吗?
李斯珩面色一瞬苍白如纸,他的手握紧,好似在瞬间被沈津辞摧垮神经,几乎是无力还手。
“你今日不让边月在婚礼上露面,难道不是早就知我想要做什么吗?”李斯珩咬牙,声音压抑:“沈先生,你应知边月年轻,她不懂事,你陪着她疯,能有何结果?”
“边月不是你以为的莽撞无知,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小姐,她会来找我,是做好决定的。”沈津辞语调一顿,他喉间有痒意,低咳一声,才接着道:“边月既然已经选择了我,我作为她的丈夫,绝不会放弃她。”
“我不明白沈先生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想要用一纸婚约转移大众视线?”
李斯珩闻言轻笑,表情淡到了极致,平日翩翩温雅的绅士风度只剩下寒冰一块,他冷冷继续道:“这并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
“我还不至于用婚姻来做筹码,李公子是否是在李家待久了,才觉得人心都似你和你父亲一样,什么都能算计?”
沈津辞言尽起身,他一贯是淡漠神色,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声色清浅:“边月还在家里等我,最近总是打雷下雨,她一人在家我不放心。”
李斯珩重重闭眼,神情痛苦。
在沈津辞将要举步离开的瞬间,李斯珩终于再度开口,破釜沉舟,“如果我拿利兴和风骋的合作来做筹码呢?你能否和边月离婚?”
沈津辞眉眼间有若有所思划过,但很快,情绪湮没,眸色冷淡。
沈津辞重新审视李斯珩,声音寡淡,“这是下定决心,哪怕要各伤五十,也要将边月要回身边?”
李斯珩被沈津辞说中了心事,他紧闭的眉眼还是有痛苦的情绪流露,他声音嘶哑,“是,我是做好了决定,那沈先生的决定又是什么?”
沈津辞眸色未变,掀不起一丝涟漪,他说:“你想做什么,自便就好。”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沈津辞,我什么都敢。”
李斯珩睁开眼,桃花眼中已经是血丝一片,他在死寂沉沉的氛围内望向沈津辞,眼中有淡淡的戾气,
“我比任何人都在意边月的幸福,你这样城府深重的人,我不知你究竟是用何手段才让边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同意和你成婚!但是,我不是边月,我不会被你蛊惑!”
沈津辞想,也许,外界的传言是假的。
也许,边月是被李斯珩骗了。
又也许,李斯珩是在自欺欺人。
可是这样的在意,怎么可能不是爱?
他站定不语,眉目愈发深沉不可窥测,眼底都是不能言明的晦涩压抑。
而李斯珩不知何时,指尖多了雪茄。
猩红的火光照映着李斯珩的指尖颜色苍白,一片寡淡的冷白肤色,在火光斑斓下才有一丝丝温度。
他桃花眼轻敛,雪茄靠近唇边,姿态风流又消沉,偏偏眼中也是同样的暗,他说:“沈津辞,你想不想听听,我和边月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边月的少年时候,那场摧毁人生的暴雨,边家的辉煌落幕。
李斯珩从暴雨中接回边月,15岁的小姑娘脸烧的通红,在床上哭着喊爸妈。
场面怎么能叫人不心酸。
是李斯珩守在边月的床边,照顾了她整整一夜。
边月那时醒来,紧握他的手不肯放,她说:“我会一直留在这里吗?我能...一直留在这里吗?”
而记忆中的自己,字字说得慎重,他说:“边月,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全家福被洗出来,张贴在李家最显眼的走道深处,照片没有拍到的下半部分,边月的手捏着李斯珩的衣角,没有放开过。
说到这里,已经是冗长的沉默。
李斯珩缓缓吐出烟雾,他看着沈津辞的目光变得轻柔,但是遮掩不住里面那抹更深的挑衅。
他说:“沈津辞,那时是我陪在她身边,如果不是我,那场葬礼过后,香江再也不会有一个叫边月的女子,她15岁以后的人生,是我替她撑起的。”
而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沈津辞沉默倾听,这段和他并无关联的过去,却是边月的人生浓墨重彩的一笔。
“边月17岁那年,她同我告白,她说她爱我,她想一辈子同我在一起。”
“边月85岁,我亲手操办的成人礼,她是我养大的玫瑰,所有人都知我在意她,我那时看着她在生日宴会上的笑脸,心里想的是,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这一生我都希望她是笑着的。”
“....”
“正如你所听见的,我们的感情很好。这么多年,一直都很好。如今她之所以嫁给你,也只是因为对我伤心失望,想要报复我罢了。她年轻不懂事,我不怪她,沈津辞,可你不能自欺欺人,说她是因为爱才同你结婚的。”
李斯珩说到这里,锋芒消散,眼眶通红。
温文尔雅的男人风度尽失,在昏暗灯光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半张脸掩隐在昏暗中的沈津辞。
再开口,他几乎是哽咽沙哑:“沈津辞,你把边月还给我吧。”
沈津辞还沉浸于李斯珩口中的过往。
很多事情,其实他不是没有好奇心,只是一直未去深究罢了。
可如今,过往就这么直白展露,沈津辞只觉画面清晰,如在眼前。
而李斯珩起身,走到沈津辞面前,眼眶通红,他轻声的字字重复,更诚恳:“和你的这场婚事,边月不会幸福的。”
第31章 【将死之人】
边月对于这一切,并不知情。
所以她也不知道沈津辞深夜归家,在她的卧房外伫立良久,红色塑料硬壳的打火机被他拿在手中,反复把玩。
他神色认真,端详着打火机良久,放入衣袋,举步离开。
夜色伴随雨季说来就来的潮湿阵雨,消散闷热。
沈津辞面色从容平静,所有情绪掩藏到滴水不漏。
三小时前的董事长办公室,他面对李斯珩的位卑哀求,说的是:“李斯珩,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钟意的人拱手让人?”
话落的那瞬,李斯珩的脸上是恍然的神色。
他霎那顿悟。
所有的一切都是次要的,归根结底,无非是沈津辞爱边月。
这份爱分量太重,偏偏他说出口的姿态,太坦然。
口吻寻常倒像是在谈天气,但却叫人的心骤缩。
李斯珩想到李听墨之前面色的为难,大概是在比自己更早之前,就明白了沈津辞的真心。
难怪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理所当然。
一种难言的慌张,在顷刻间,在李斯珩心头弥漫....
边月见到沈津辞,是在第二日清晨的餐桌上。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衣,熨帖无褶皱,面料低调考究,配合那张带着病意的清贵面容,很是招人眼球。
边月肤浅的想,这不比温皎国中时候看的那些画报明星好看多了?
甚至有一瞬间,边月大胆的想,能否签下沈津辞给自己拍戏,一定能一炮而红。
这个想法过分刁钻,边月心虚没敢看沈津辞,低头检阅桌上的早点。
桌上摆着几件中式早餐,倒不像那时的总统套房,那般奢靡浪费的摆了一桌子。
边月看着蒸的皱皱的包子,若有所思坐下,听见一旁的管家说:“沈先生一早起来,就忙着做这些,说夫人您的早饭,他想自己做。”
竟然是沈津辞亲手做的。
边月瞬间觉得,这份早餐,还是很奢靡的。
“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口味怎么样。”男人声音平静,并非邀功,他说:“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告诉我,我下次好改进。”
边月没有任何意见。
“挺好的。”边月啃着手里的包子,时不时抬起眼,看沈津辞的表情。
男人神色寡淡清冷,抿着手边的黑咖啡,正在翻阅报表。
边月刚过经过沈津辞时,偷偷看了几眼。
实在是很无趣的报表,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堆在一起,边月很想送沈津辞一个放大镜,好让他看的方便些。
一大早看这么冰冷考究的文字,真是一整天的心情都不会好。
边月越想越觉得沈津辞实在是很不容易,又咬了一口包子,衷心发问:“沈津辞,你身体会不会不舒服?”
他毕竟是将死之人,还是要爱惜身体的。
沈津辞平静放下报表,在一旁管家震惊错愕的目光中,他看向边月,眼底笑意淡淡的,他说:“是不太舒服。”
边月面色浮现紧张,手中的包子都捏紧了,“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说不定还有救呢?”
真心诚意。
她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沈津辞突然就少了点捉弄她的心思,他脸上的笑意消失,面容平淡,“如果还有救,你打算什么时候同我离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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