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差一点,就能骗过自己了。
*
时间过得很快。
距离我那傻乎乎的三年级,转眼就已经过去三年了。
我已经是赫奇帕奇六年级的学姐了。
西里斯升入了七年级。
我依然常常看见他,但后来我逐渐学会平静。用和善可亲,足以骗过所有人的热情向他打招呼。刚开始他尴尬极了,浑身不自在,后来他习惯起来,也会向我犹犹豫豫地挥手。再后来,他似乎确认了我并不在乎和他的糟糕过往,坦然地把我当成了朋友。
偶尔,我们甚至可以在走廊上随意而真诚地聊上几句。不知为什么,我居然觉得我比三年级时更走近他的心。
西里斯会和我吐槽布莱克家的无理,悄悄抱怨弟弟越来越不听话,开玩笑地打趣詹姆和莉莉,悄悄告诉我哪里好玩,哪里有好吃的。他已经长得很高挑了,完全是成年人的样子,和我说话的时候,长长的头发垂在脸颊,眼睛与嘴巴天然带着悠闲的笑意。
他如此俊俏,潇洒,懒洋洋。
和我曾经幻想过的样子一模一样。
辛西娅也和我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她比大多数人都要忙碌,有了自己特别喜欢的学术领域,格外地喜欢研究魔法诅咒,且动力满满。她告诉我,毕业后,她想去魔法部的神秘事务司研究魔法诅咒。
我觉得有趣,不过我学业平平,不可能像辛西娅那样研究魔法本身。
她现在越来越自信了,我看着十分高兴。辛西娅五年级的时候,和西里斯几乎是公开式地在黑湖边上大闹一场,自那以后,他们是彻彻底底地掰了。我当时就在人群里看热闹,不过我实在笑不出来。既觉得西里斯混蛋又活该,又觉得自己身份尴尬,没资格说话。
唯一令人高兴不起来的,大概就是伏地魔势力的扩张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每年斯莱特林长桌都有一批人半公开地加入食死徒。这些人的选择我其实并不意外,不过,还是有一个人超出了我的预料。
当西里斯压抑着嗓音,饱含愤怒地对我说雷古勒斯加入了食死徒的时候,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为什么?!”
“我怎么搞得懂他!真是蠢货——我从没见过这么蠢的孩子,他以为自己长大了吗?被斯内普几个人鼓动一番,就真以为自己是布莱克家族的新希望了!”
西里斯看上去恨不得在霍格沃茨大闹一场。
我的声音低下去:“我只是奇怪,他不像那种会急着做什么事情的人——他毕竟才六年级!”
“不愧是我母亲的好儿子。”西里斯讥讽地说,“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是这样的好狗,伏地魔招招手,他就舔着脸爬过去当儿子了。”
“……”
我没说话。
雷古勒斯·布莱克。他是我的同级,我从没怀疑过他的立场。
毕竟他看上去温和,友善,和大多数斯莱特林不一样,尽管有一点高傲。
我和他是占卜课的搭子,这个奇妙的关系一直从三年级延续到了五年级,我们不约而同地放弃了这门水课。但是足足三年的“互相编造占卜内容”经历,还是让我相信,我们应该算半个朋友的。
哪怕我们之间隔着血统的鸿沟。
吃完晚餐向休息室走去的路上,我偶遇了雷古勒斯。他被一大群人围在中间,垂着脸,温和地说着什么,在他身边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大声地喊着:“你这个优柔寡断的废物!”
我被吓了一跳,看过去,却发现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一扫视,我眼睛差点被一大片的绿色晃了眼。雷古勒斯身边是一大群我不熟悉的斯莱特林,我分辨不出哪个是刚刚和雷古勒斯交谈的那个,不过这并不重要。
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拨开人群,努力挤了进去。
“——雷古勒斯!”
他抬起头,眯了眯眼看向我。我和他离得有点远,他似乎没看清,疑惑地喊了一声:“辛西娅姐姐?”
我哑然失笑,向他走近,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改口道:“薇薇安。”
“真的有这么像吗?”
“我似乎有点近视。”
“原来如此。”我无视旁边对我投以奇怪目光的斯莱特林们,继续说:“雷古勒斯,你方便吗,我们聊聊?”
第7章 守护神
这是一次古怪的谈话。
一来,我和雷古勒斯已经一年多没有交集了,这样突然聊天,气氛难免有点尴尬;二来,雷古勒斯本就沉默寡言,这次聊天几乎是我一个人单方面说话,而且无论我怎么试探,他也不肯多说。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只是这样陈述道。
我气急了,“你还是个孩子!”
雷古勒斯俊秀的脸微微侧过去,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了。有一会儿他没有说话。
“是的。”
他突然说道。
“一个知道了太多不幸的未来的孩子。”
他淡淡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到他似乎无比悲伤。
我搞不懂他在打什么哑谜,只好苦口婆心地试图继续说服他。可雷古勒斯却摇了摇头,打断了我的长篇大论,轻声道:“薇薇安,你还爱西里斯啊。”
没有一点上扬的尾音,这又是一个陈述句。
“……我没有。”
“你有。”他斩钉截铁地说,“我看得出来。”
“我没有!”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他不在意地说,“薇薇安,辛西娅和西里斯必须死一个的话,你会选谁?”
“什么?”我匪夷所思地说,“你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我只是想知道你会怎么选。”
“我拒绝做选择。”
“拒绝做选择,两个都会死。”
“雷古勒斯布莱克!你到底每天都在想什么?这里是霍格沃茨,又不是二选一的电车难题!”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按了按额头,看上去很头痛。
“当我什么也没有问过。”他叹息道,转身向斯莱特林休息室的地方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感到这一切都十分荒谬。不知为什么,我向他小跑几步,大喊道:“雷古勒斯!”
他回过头看我,他已经在往下走了,再走一点,就要彻底消失在地下的斯莱特林休息室。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我,不过如果你要在爱的人之间做选择的话,选择那个最不让你痛苦的选择吧!”
他瞪大了眼睛。
我还以为是我的回答点醒了他,十分得意地蹦蹦跳跳回去了。
“好像。”
“太像了。”
他喃喃道。
“最不痛苦的选择……”
*
六年级的圣诞节,我决定留校,麻瓜世界一片混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父母尽可能地警惕,同时保全自己。
巧合的是,西里斯也没有回家。寥寥无几的长桌前,我看见他的身影时大吃一惊。一个猜测浮上心头,晚间,我遇见了辛西娅,她证实了我的想法:西里斯彻底与布莱克家族决裂了。
自从两年前辛西娅和西里斯大闹一场过后,他们很少提到彼此。这还是两年来我第一次听见“布莱克”这个词出现在辛西娅口中。
“那他住在哪儿呢?”
“听说,他们打算在霍格沃茨一直赖到不能再赖着为止,然后再去波特家住着。”
“他们?”
“波特和布莱克。因为布莱克的事情,詹姆也没有回家。”
“今年圣诞节留校的人比我想象中多得多——辛西娅,你为什么没回家?”
辛西娅顿住了,过了几秒她向我扯出一个微笑。
她轻声说:“我也和家里吵架了。”
我被震撼在原地。
辛西娅家庭美满,纯血统,上面还有一个孪生哥哥,她作为年纪最小的孩子,想来最受宠,为什么会和家里人吵架?
辛西娅没有卖关子,她坦然地告诉我:“父母希望我转学到德姆斯特朗,因为英国最近太乱了。”
我沉默一阵。
“你父母说的是对的。”
我绝望地承认,脚上忍不住地踢着地上的石子,感到浑身无力。我完全能理解辛西娅父母的想法,甚至我也有过这样的尝试,我曾经试图说服我的麻瓜父母搬家,离开英国。但显然他们无法理解英国魔法界形势的严峻程度,更多的是对我这个未成年人的不信任。最后,我放弃了。
辛西娅又说道:“我父母已经搬家前往德国了,但我坚持反对转学。薇薇安,我知道你能理解我的,总有人要做些什么的,更何况,我的人生本来就是偷来的。”
“……偷来的?”
辛西娅忽然闭上了嘴,她不看我了,绷着嘴巴试图偷偷溜走,我立刻察觉不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为什么是偷来的?”我厉声质问她。
“这只是一个梦……”
“解释。”
“没有什么。”
“解释。”
“我刚刚随便说的,你不要当真。”
“辛西娅。”我冷冷地说,“我分得清你什么时候在撒谎。”
“……”
过了很久,她低声开口:
“从出生起,我就被诅咒着。”
“一个不能向任何人表露爱意,否则,不被爱着的那一天,我就会死去的诅咒。”
“我确实从未表白过任何人,因此诅咒从未发作过——但是,我常常会做梦。”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做梦?”
“嗯。”
她闷闷地说。
“一个……不太好的梦,梦很混乱,我总是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是好像,我最后因这个诅咒而死了。”
我的手不自觉地颤抖。
辛西娅抬起头,和我平视,继续说道:“——在我十五岁的时候。”
我立刻说:“梦是假的,你已经十七岁了。”
“是的,是的。”她喃喃,“但是,一个梦做了太多遍后,你很难相信那只是一个梦。有时候我会觉得,是不是我差一点就要走上那条早夭的道路,是不是有人在拯救我……到底是谁改变了我的命运?”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有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有一个守护神,永远地注视着我。”
我忧伤地看着她,意识到她没有撒谎。
“你有见过那个守护神吗?”
“几乎没有。”
“几乎?”
辛西娅慢慢道:“有一天,我在挣扎着醒来后,依稀看见一个身影,但只有一瞬间,它就消失了。”
“它长什么样?”
“……”
辛西娅终于说道:
“那似乎是我自己。”
第8章 没有如果
诅咒的透露隐隐再次拉进了我和辛西娅的距离,晚上,她邀请我去斯莱特林休息室玩。
我为难地说可是我是一个赫奇帕奇,还是麻瓜血统的巫师,这样混进去实在太过惹眼。辛西娅笑嘻嘻地抓住我的手,我低头一看,发现她塞给了我一套崭新的斯莱特林校袍。
“来嘛。”她撒娇着说,“雷尔也想见你,我们躲在角落里,不会有人发现的!”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辛西娅、雷古勒斯围着斯莱特林休息室的火苗坐在了一起。辛西娅没有骗我,斯莱特林休息室空空荡荡,几个小时都没有人进来过。我伸手努力感受斯莱特林休息室篝火的温度,不幸发现那火苗只能说是一种装饰,它似乎比我的体温还要冷。
辛西娅兴致高昂,她絮絮地和我聊天,东拉西扯,好似风筝一样把我和雷古勒斯扯得团团转。雷古勒斯不善言辞,但总会被辛西娅逗笑。我也渐渐忘记下午辛西娅和我说的一系列令人震惊的事情,开怀地笑了起来。雷古勒斯很捧场,无论谁说的笑话他都恰到好处地接上,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的脸色,察觉他仍紧绷着心神。
“雷古勒斯,你有什么心事吗?”
我眼睁睁看着雷古勒斯被我的问话惊得一抖,他移开视线,轻描淡写地说:“没有。”
“是发愁西里斯吗?”
“不是。”
辛西娅说:“你们家究竟发生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
我和辛西娅对视一眼,眼里是如出一辙的狐疑。
雷古勒斯深吸一口气,转头面向我:“薇薇安,我想邀请你去霍格莫德,你愿意吗?”
这下轮到我呆在了原地,刚刚组织好的语言全都乱成一团,我失语地抬头看向辛西娅,她瞳孔放大,目光直愣愣地在我和雷古勒斯之间逡巡。过了一会儿,她“啊”了一声,姨母笑着向后退去。
“我不打扰你们,请继续。”
我抓狂了。
“等一下!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啊!”
我搞不懂雷古勒斯,他在发什么癫?我可不会愚蠢到以为他爱上了我,只是被辛西娅误会也让我十分不自在。我焦虑地跟在雷古勒斯身后,他带着我走向一个密道,据他说,这个密道通往蜂蜜公爵。
“所以你要和我说什么呢?”我喘着气,心里有无数种猜测:是西里斯有什么事情?还是雷古勒斯有事相求?也许跟辛西娅有关?不然为什么他要把辛西娅支开——
那时候我还十分兴奋,愉快。
我还充满期待。
我还无比健康,四肢健全,幸福美满。
雷古勒斯沉默着向前爬着。
如果我能看见他的脸色。
如果我能发现他的态度。
后来的我无数次质问自己无数个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
密道的尽头是一片白光,雷古勒斯沉闷地站在一边,让我推开地窖门。我没有多想,努力伸手——然后,我失去了意识。
12.
我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是被人用布缠住了眼睛。脑袋还嗡嗡作响,被活生生打晕的疼痛像回声一样残留。双手和双脚都被用铁链锁上了,我努力用胳膊挪动,感知到了粘稠滑腻的地板,低下头,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涌入鼻腔。
我愣住了一瞬。
什么都看不见,一片漆黑。
我动了动手脚,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沉重而难听,声音回荡开悠久的回声,我意识到这应该是一个密闭的小屋子。
依靠着手肘和膝盖我拼命向前拖拽,怀抱着一定要触碰到这里的边界的希望,我碰到了冰冷的金属。反复触碰后,我确认这是一堵铁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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