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过来时,晏在舒没注意到前两个车位停着辆车。
她关车门的同时,那辆车车门也砰一声关,车上下来个人。
她插钥匙时,那人慢条斯理地从车尾位置晃荡过来。
她刚打上火,那人已经到了副驾驶门边,气定神闲地看她,看够了,才伸手,叩两下车窗。
吓,一,跳。
晏在舒立刻扭头,一口气悬到嗓子眼儿,在看到孟揭那只骨骼感明显的手背时,心揣回去了,可那口气没有纾出去,持续地堵在胸口,甚至有持续升温的架势,直到她降下车窗,隔着薄薄的月色跟孟揭对视,随后“啪”地按开了车门锁,以一种算账的架势开口。
“进来!”
赶紧!
第60章 作案
空无一人的露天停车场。
边缘地带连月光都不来。
副驾驶座往下一陷, 发出道局促的皮质挤压声,孟揭双手稳住她腰身的同时,晏在舒看他一眼, 下一秒攥着他衣领, 不由分说地就亲了上去。
气都没喘匀, 胸口起伏不定,唇舌的力道很重,亲没两下就想咬他。
真的一门心思咬,把他下唇都细细密密地咬了个遍, 咬到心里边也嘀咕, 这人是怎么用这么软的嘴唇,讲出这么气人的话的?直到那股火气消干净,车顶的枝桠窸窸窣窣地敲着顶棚,晏在舒才终于肯分出点心思在他身上。
咬肿了。
刚刚没留神。
竟然咬肿了。
孟揭也不吭声, 甚至到现在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儿,明明呼吸也是热的,手掌心滚烫,怼着她也气势汹汹的,但他好像就突然学会了狩猎姿态。
要耐心。
要等候。
要一击毙命。
所以当安全带被抽出来, 一圈圈地捆在晏在舒手腕间的时候,晏在舒还忙活着咬到自己消气过瘾,当他徐徐拽紧她双腕, 抵着她手腕间的夹角挤进来的时候, 她脑子嗡地一下就炸开了。
“你别……”
孟揭左手拴着安全带一侧,右手调座椅角度, 整个椅背往前推动,也推着他的胸膛往她靠, 这祖宗轻而易举地吻住了她,堵了她的话。
驾轻就熟。
这两周的分别对晏在舒没影响,但对他而言是场质变,晏在舒明显感觉到他的吻里掺着更多情绪,从那黏腻的舌面接触,从那一下下扫过上颚的舌尖,从那时而拉开距离,轻轻柔柔贴唇浅吻的动作,甚至从他呼吸的频率和下巴交叠的紧密度都能感觉到。
他懂什么是技巧性的接吻,能让晏在舒腿软腰麻,一下子就沉浸在吻里,但他没有,就完全可着自己心意来,唇贴唇滑动那几下,轻啄那几下,额碰额那几下,几乎带着小孩儿似的亲昵。
云飘过来了,矮树被风拽着衣角,弯下腰来,细细窥探车内的光景,可它看不到,车里光影昏暗,四方都涌动着打翻了的墨汁,孟揭的手浸在墨汁里,他沉默地摩挲在她手腕间那道夹角,安全带边沿锋利,有时会刮得他生疼,但他并不在意。
太久了。
没有这样久过。
无论是药也好,是她也好。
所以这种进食欲望再度充斥在胸口的时候,他没有抵抗,任由这股潮水漫过头顶,带来灭顶的快意,在回国前,他曾经做过一次项目后心理测试,正常,他们这种做理论研究的,一块白板一支笔就是一辈子,多得是心理出现问题的前辈。
测试中,他应对各种问题游刃有余,因为他熟悉每一套剖析方式,知道心理医生会在什么时候削弱你的防备心,会在什么时候释放善意,再拿着一把口齿做成的温柔刀,一点点剖开他的心理缺陷,在那白纸黑字上,给人盖棺定论。
但那都是假的。
他胸腔里关着一头兽,正在踩踏他的血管,试图破开血肉浇筑的牢笼,这是真的。
晏在舒也是真的。
这么冷的天,她额头密密的汗,她贴近而湿热的气音,她低声说手绑得好紧也是真的。
孟揭没松劲儿,但他放开了安全带,安全带在那细细的腕骨上刹那就弹开了,啪地一下收回,贴着座椅轻轻震,晏在舒下一秒就把手背到了身后,就这么红着脸,湿着唇,看着他。
然后手指沿着他的衬衫纽扣往下走,还没走到头,就被孟揭攥住了手腕,他再度亲上来,这回就带着惯常的力道和攻击性了,小小的副驾驶座盛不住两个人,晏在舒坐不稳,整个人晃了一下,后背被孟揭稳稳托住,可她受这一惊,身子就不自觉坐直,顶篷“砰”一声响,晏在舒哇一声,直接就撞了个头晕脑胀。
孟揭闷笑。
之后罩着她脑袋,揉了两下,晏在舒不让碰,别过脑袋:“幸灾乐祸?”
他心安理得往后靠,目不斜视,看她揉脑袋,又看顶篷,她那刘海和耳发都乱糟糟的,就跟掐架掐输了的猫崽一样,看着既不甘心,又跃跃欲试。
看着看着,他的手掌又罩在了她腰后,往前一带,晏在舒直接挨到了那位置,她慌忙伸手,在他胸口撑一下,恐吓似的说:“压断你!”
孟揭又笑,这会笑得不太一样,眼里的情绪有点儿深,一手罩着她,一手拉着她手握住自己,就这么在她眼皮子底下滑动了起来。
呼吸一下子急促。
毛衣衣摆遮挡了视线,晏在舒看不到,掌心却特别烫,她起先还往回抽手,可越挣扎就被抓越紧,三四秒后就算了。
就反过来治他了。
寒风肆虐在空旷的停车场,摧得矮树一个劲儿塌腰,断掉的枝杈,剥落的树叶都横在挡风玻璃前,忽然那雨刮器左右摆了两下,窸窸窣窣扫落一地残枝枯叶,晏在舒看着重新开阔的车前视野,手还被孟揭握着,他抽第二张湿巾,一点点擦她指缝里残留的黏浊。
“带走,扔掉。”
她重新坐回驾驶座,降了车窗散味儿。
孟揭把纸拢成团,反而问她:“明天综合考?”
“嗯?”晏在舒手心热度没降,脸上热度没降,反应慢半拍,之后才点头,“嗯。”
“考完我去接你。”
晏在舒看过去,还没开口,就被他再堵一句,“考试我接送你,考完五天假期我带你去雪场开板,雪场附近的温泉很有名,我定了长期房,你玩累随时过去,今天开始,玩乐我陪你,正事我陪你,你只管可着自己心意来。”
晏在舒把一截白白的腕子伸出去,梳着夜风,就算听着这套相当戳心的话,也没看他一眼,“那我还要给你下保证书,还要给你拉进度条,给你指天立誓保证会做个恋爱脑吗?”
“你能的话,我是不介意。”孟揭这么回一句,满满当当的戏谑样儿。
这人!晏在舒瞪过去。
孟揭看着她眼睛,不疾不徐说:“反正你什么样儿我都见过,你什么样儿我都能接受,我做我的事,选择权给你,进度条你拉快拉慢都成。”
晏在舒缓了缓:“一个玻璃杯就能把你觉悟抬这么高,你这么好哄的?”
“我一直很好哄,”孟揭意有所指,“你钓我的时候,什么时候下过饵,哪次不是放了钩子我就咬了。”
晏在舒听着这信手捏来的情话,这才把他打量半晌:“偷情吗?”
“偷情啊。”孟揭也坦坦荡荡回。
这个混蛋。
晏在舒无声笑,笑完开车门,没说答应不答应,赶起人反正也不带犹豫的:“下车。”
993划过长夜,没入车水马龙,消失在孟揭视线尽头,他站在车边抽完一整根烟,才开车门,一脚油门跟上去。
晏在舒其实很好讲话,她不吃按部就班循规蹈矩那一套,进度条明列在她眼前,要求她给出明确承诺,她绝对要起逆反心理,孟揭作了一次,逼了一次,让猫炸了两次毛,最后给他自个儿折腾得浑身难受,所以他现在懂了——别说,只做,她就吃这套。
***
两辆车一前一后到东城,下车时晏在舒已经收拾妥当,对着镜子涂了点儿唇膏,把那点异常的红和吸吮导致的肿都盖住了。
大厅的屏幕上轮播着今日拍卖款的走向,整个场合人比拍卖场上多了不少,奥新行政部的几位大佬和本市研发部门都出席了,因为拍卖基调特殊,所以此刻这场说是饭局,其实也就是搭个场子,让各方云集的大人物在公益场合里聚聚,官方腔调特别正,大伙儿三五成群,一片相谈甚欢的祥和景象。
晏在舒刚进场,唐甘就瞄着她,快步走上来,“怎么来那么晚。”
“我开得慢。”
唐甘一副如鱼得水的主人样,觉得怪,但没空跟她揪这事儿,指了下主桌,“给你留座儿了啊,”又附耳过来,“要跟地主爷排着坐,还是分开坐?”
“分开。”
“妥,”唐甘打个响指,“我也是这么想的,分都分了,能在一桌安生吃顿饭就成。”
这边讲了两句,就有服务生过来轻声问她座次安排的问题,唐甘听着,转过来在晏在舒唇边揩了两下,“口红挺好看,色号等会儿发我啊。”
说完风风火火又走了。
晏在舒刚落座,就看见不少熟脸,她算是辈分最小年纪最轻的,转了一圈,挨个问过好,到阿嬷边上刚一坐下,唐老爹就“叮叮叮”地敲响酒杯,在屏幕前致辞了。
他对这些藏品收来的故事侃侃而谈,又感谢各位捧场,最后自谦着,讲自个儿是个俗人,这场拍卖让藏品得到了更好的归宿,给当今科学人文的神圣殿堂添砖加瓦,座上都轻鼓掌,服务生正推着餐车入内,那边门一开一合,雍珩和孟揭打门边转进来。
在密集的掌声里,晏在舒慢悠悠转着汤盅里的白瓷勺,往孟揭嘴唇上不明显的破口带了一眼,停留半秒就转开,点到即止,不发出半点儿浪声。
致辞简短,随后奥新某位高层也举起杯,那位女士简单阐述了一下这笔钱即将用于哪个研究方向,主要是两块,一块是社会学领域,一块是传统文化。
奥新这手也挺聪明的,这场拍卖会和晚宴是唐家主导,是唐家为了“专利”一案主动与奥新修好的举动,来的都是重量级人物,其中不乏奥新的监管部门、下游供应商,和主要合作方,连大股东都来了俩,这场子把奥新架了起来,不答应都不成。
但你说唐家有没有借这场面掺和奥新下年度扶持项目的心,肯定有的。
所以奥新把拍卖会所得这部分款项往人文方面带,技术核心是半点儿不让第三方关系掺进来。
晏在舒忙里偷闲瞟了雍珩一眼,觉得这些人精心里的弯弯绕真是多,紧接着联想到裴庭的那句冷冰冰的质问,“她和雍珩的事儿你知不知道”,睫毛低垂,心里又搁上事儿了。
这类宴会都很简单,菜式简单,规格普通,花花套路是半点儿不敢有,连时间都很短,九点不到就结束了,孟揭九点整上的车,手臂搭着方向盘,转着手机,停在晏在舒车边上,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往大门口落。
不见人。
“考试我接送你,考完五天假期我带你去雪场开板,今天开始,玩乐我陪你,正事我陪你,你只管可着自己心意来。”
这话是孟揭说的没错,但他也没想到,当天晚上晏在舒就能让他在车里干等半小时,然后跟一看着就不怎么正经的大龄寸头男人有说有笑地从门里出来。
第61章 环腰
晏在舒是在离场时遇到辛鸣的。
下午在拍卖会现场没见着他, 一问才知道,边上那唯一一位电话委托举的就是他的号。
“你拍的是……”晏在舒想起来了,拍一下掌, “花瓶。”
想记不起来也难, 今日竞拍价最高的一件藏品, 就是雍正时期的一只龙纹花瓶,拍出了将近一个亿的高价,当时场中高手无声厮杀,看得晏在舒这种打小没接触过多少现金流的心惊胆战, 她笑:“中途跟你一块儿举牌的是裴庭, 你知道吗?”
辛鸣说:“知道。”
这就有意思了。
晏在舒抬下眼,联想到裴庭提过辛家游子思归那事儿之后,明白过来,这还是要借着拍卖会向海市地头蛇们示个好, 打个招呼,她调侃:“入场票有点儿贵了。”
“管他呢,”辛鸣笑一下,“谁也没亏。”
山上浮起淡淡的冷雾,一辆辆商务车车灯晕开在雾气里, 打个转就消失在了弯道口,大厅里的屏幕投放着实时路况画面,俩人走到近门处, 一位助理样的男人夹着文件袋匆匆而过, 仓促间带了一下晏在舒左手臂,她踉跄一下, 被辛鸣扶住肩膀,对方也吓一跳, 忙回头,“抱歉抱歉。”
晏在舒摆摆手,“没事儿,起雾了,小心脚滑。”
那人再度道歉后,转出玻璃门。
车灯浮动在灰色雾海里,门外有辆车停了十分钟,刚刚那助理正弯着腰,从车窗里把文件递给里边人,姿态特别低,而文件递进去后,里边人似乎讲了什么,他听着,连解释都要顾虑是不是会耽误对方的时间,只能陪着笑脸,至多点两下头。
晏在舒认得车里的人,那是孟介朴的秘书。
孟介朴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雷霆手腕,听说他不但对自己苛刻,待下也很严格,除了一位跟他十多年的大秘,其他助理很少能跟得上他节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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