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霞柱看起来……”
“很什么?”被叫作凛姐姐的人,看着面前这束柴火,缓声问道。
“很悲伤。”
柳原凪的话语同火星一起炸裂,在最幽暗的地方火苗窜起。
“轰”的爆炸声在耳畔响起。
半层楼的身躯,青紫相交,不断地失控嚎叫,把最近的木屋林木砸得凹陷,还想挥舞着粗厚的手臂,向时透无一郎袭来。
顷刻之间,恶鬼的躯干四散,四分五裂。而空间中像存在着一道屏障,污秽溅落在时透无一郎四周,没有一滴沾染上他的衣襟。
这种连下弦都不是的鬼,就是一堆的垃圾,压根不值得时透放在眼里。
时透无一郎呼吸沉淀下去,举起了日轮刀。
这恶鬼最引以为傲的速度,在时透无一郎这看来就是个笑话。
“你太慢了。”时透无一郎奚落着,手起刀落。
恶鬼的脑袋被斩落,兀自哭嚎着化作灰烬。
白阜乡里最厉害的鬼,就这么成了“刀下亡魂”,其他恶鬼看到后也嚷嚷着逃窜。
时透数清了个数之后,就提步来追,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今天的心情很差,特别是认错人后,他也自知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黑衣疾闪,日轮刀在它主人手上燃烧着流光,上边闪烁着亿万个光斑。
白阜乡的人躲在安全的地方看着这传说中的霞柱灭鬼,个个都瞠目结舌。
柳原凪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秀气的脸蛋绯红,看着时透无一郎的方向,眼中全是孺慕,感叹道:“霞柱太厉害了。”
这些害他们不敢晚上出门的鬼,现在全部成了无头苍蝇,哭嚎不止,再也没有那恐怖阴森的嚣张气焰了。
柳原凪的手紧紧牵着凛,凛本不想来凑这个热闹的,也不准柳原凪去。但是拗不过柳原凪,她作为家中骄纵的幼女,无法无天惯了,强行将凛拉了出来,同她躲在那最近的木屋里观看战况。
凛将柳原凪的脑袋压低,严肃出声道:“不要动。”
这太危险了,甚至都能听到那小鬼从旁边跑过的脚步声,凛的黑眸里尽是忧心警戒。
她现在还重伤着,力气都没有普通人大,处理不了任何突发状况,保护不了柳原凪的。
柳原凪刚被时透无一郎那飒爽的剑招澎湃到,现在就跟一个初生的牛犊一样,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兴奋。她顶着凛的手冒头,还是想去四处张望,完全不害怕。
凛实在理解不了这小姑娘脑子里在想什么,对鬼的认知这么儿戏。不是鬼弱小,而是时透无一郎一人强大。
柳原凪完全不听劝告,又探头出去,她想看看那霞柱大人是不是把鬼都杀了,这样她好第一个冲出去祝贺。
这一眼就出了事故,正好跟一个逃跑的青面小鬼对视上了。
那鬼本来就在害怕后面追赶的时透,又疯狂憎恶这群懦弱可餐的“食物”,看到这娇嫩的小姑娘,怎么说也要饱餐一顿,死也不做个饿死鬼。
再不济,手上多个人质,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这青绿面獠牙的鬼怪,俯身冲砸进了柳原凪所在的小木屋,它本想掐住柳原凪,将人提溜起来。没想到这女孩旁边有个不起眼的人,反应速度这么快,居然一把把柳原凪推开,鬼抓了个空。
柳原凪被吓到脚软,手脚并用地爬远了,留下凛一人倒在地上与鬼对峙着。
碎木屑扎入手臂,凛流了一地的血,这激发起鬼的食欲。
这只杂鬼索性抓住这看起来灰扑扑的“人”,它歪着脑袋审视了一下,应该也是个女的。穿这么严实,差点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鬼手从那灰袍的边缘蹭过,刚想扯下这遮掩,就感受到身后的剑芒。
求生的本能让这青面鬼马上把手里抓到的人挡在前面,让她去挨这杀千刀的“屠夫”一剑。
这时透无一郎真的是所到之处,寸鬼不留。鬼强撑着胆子,掐人的手还是有些发抖,两股战栗。
时透无一郎的日轮刀及时错开,他之前让人疏通过这块区域,说过不准留人,结果还是有不怕死的躲在这里。
说不出的无奈,但人还是要救。
时透无一郎面色不显,将日轮刀丢掷在地,白色的光芒渐熄,他冷声开口:“你可以滚了。”
这意思很明显了,放人不杀。
这最后一只鬼见奢望的存活就这么简单拿到手了,又自以为是地以为拿捏住了时透无一郎的死穴,他挪到那吓破鬼胆的日轮刀前,将刀踢到身后,桀桀怪笑。
青面鬼不仅没放人,反而虎口收紧,掐着人质靠近时透无一郎,开始贪婪地在空气中猛嗅,鼻子处流出混水。
“要不你让我吃了吧。”鬼舔了舔嘴角,杀了它这么多同伴的恶人,自己把他吃了也算值回本了,那些鬼也不算白死。
反正这人也没有日轮刀了,青面鬼的胆子大了起来,猖獗怪笑。
时透无一郎的眼神冷峻,他看鬼的眼神跟看垃圾一样,愣是给这鬼看得神清气爽。他将人质推到时透面前晃了两下,威胁道:“还想不想救人了?”
时透又闻到了那梦中萦绕的味道,他不悦地蹙眉。只是忽然之间,他看向这个所谓的人质,绿眸微缩,烦闷的心意外平静下来。
这人不知道是被鬼吓到了,还是知道闯了祸刻意回避,脑袋都快勾到地下去了。就一个黑糊糊的身影,隐藏得滴水不露,什么都看不见!
但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好。”时透无一郎注意到被鬼抓到的这个人质,从被抓到被要挟都没有动过,偏偏听到这句话后,扭动挣扎了一下。
可能是注意到时透无一郎在看她,这点唯一的动作很快又不见了。平静地被鬼生掐住脖子,有种活人微死的摆烂感。
时透无一郎再抬眸时,绿眼中就多了纷复笑意,他像幽灵一样,骤然向鬼伸出手,说着:“你先把人交出来。”
这鬼也不是吃素的,他见识过眼前这疯子杀起鬼来那恐怖的样子,坚决不肯,硕大的眼珠子转了转,折中道:“你,你把胳膊给我卸掉,我就把人放了。”
这人手脚都好好长着就会是个隐患,青面鬼虽然等级低,但生前好歹是个聪明人,不是个庸碌的蠢货,这唯一的救命符,不是说交就交的。
抓到的这个人质又开始蹬腿,青面鬼想给这女人掐晕过去,却听到时透马上说着:“可以,你不要动了。”
这话不知道是对鬼说的,还是对人质说的。但反正鬼的动作是停止了,这手里的女人却像忍耐到了极限,脖颈处的骨头嘎吱乱响了还是要挣动。
青面鬼都不耐烦了,学着时透无一郎的样子,大吼道:“不要动了,再动掐死你。”
但这就是凛的目的,她倏地抬头瞪向恶鬼,狠狠用脑袋撞向青面鬼。
就在青面鬼低头暴怒的一瞬间,空中出现了某种凌空的撕裂声,那把在远处地上躺着好好的日轮刀,突然被原地消失的时透用脚尖挑起,已经回到了原主的手上。
这有了日轮刀的时透无一郎,对鬼而言,就是彻底的鬼煞修罗。
鬼再抬头时,就已经是在地上仰头了,它的身躯还未倒地,手掐不住的那个女人,已经被时透接走了。
雾状的刀气盈满鼻腔,它喷出大股雾气。
居然耍它!
青面小鬼气得鬼脸煞白煞白的,开始后悔怎么一开始不见好就收,非要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这俩人哪里来的默契。
被时透无一郎接住的人质,额头处流起了血,时透无一郎准备揭开她那裹着脑袋的灰袍,被这人用手死死挡住。
女人的声音沙哑,像粗糙干涸的沙柳,没有生机,她不断弯着腰,退后着远离,血滴在地上,黑眸混浊:“谢大人救命之恩。”
时透无一郎见这人准备离开,步步逼近,他手中提着的日轮刀也与主人的心境一致,不安作响。
“是你吗?”时透无一郎语调低沉,泛着生涩的紧张,“伊织,是你吗?”
对时透无一郎的呼喊,这女人没有任何正面响应,冷语打破希望,“您认错人了。”
“我不会认错的。”
“我不是您要找的那个人。”
被这么再三否定,时透无一郎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他眼尾悄然攀上红意,绿眸中弹跳着微弱光芒,声音破碎。
“凛,我讨厌你。”
第70章 新生
听到讨厌二字,后退着的人虽然没有抬头,但是也明显一僵。
那灰色的宽袍下,人畏缩成一个不安的一团,躲避着那如炬的目光。迟钝了片刻后,踉踉跄跄地转身往远处跑去。
她不想与时透无一郎相认,宁可时透当她死了。
这个认知让无一郎没有任何追上去的勇气,他就站在那看着伊织的背影渐消,彻底暗淡在眼前。
等意识到人不会再回来了,时透拖着沉重步子想去追,他开始后悔要对伊织说那伤人的话了。
他不需要知道伊织隐瞒了什么,只要确切知道伊织活着就够了。
时透无一郎翻遍了整个白阜乡,都没再找到伊织。倒是给他碰到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相原修从后面叫住了时透。
“霞柱,任务结束了,该回去了。”时透无一郎很久没见到相原修了,自从伊织离世,就只在墓前瞥见相原修去过一次,后再也没去过。
他出现在这里,无疑是给时透又一重创。
时透很想去质问,但他就像一个病入膏肓,药石罔效之人,说不出这句完整的话,所以他就立在石阶上,垂眸不语。
夜色为序,哀如篇章。
相原修在鬼杀队听说天音夫人派了时透无一郎来白阜乡,急忙追了出来,总算给他赶上了。
怎么不管人躲在哪,都一定会被找到。
相原修以为时透无一郎会抓着他追问伊织的事情,神情紧绷等着人开口。但什么都没有,时透无一郎直接越过人,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最后一点体面被留下,滋生出来的那广袤狂喜,被零零碎碎的情绪覆盖。
这反应倒是给相原修整得有些奇怪,心中腹诽道:没认出来?也有可能。
他当时隔着老远,就看到时透无一郎对着伊织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后面又追出去了,还以为霞柱发现了什么。
既然霞柱什么也不说,相原修也就什么也不问。
等时透无一郎离开白阜乡了,相原修跟着隐还留在这里,他看了看低矮的灌木丛,有一处小角动了动。趁无人在意时,去到了那林间的偏僻处。
相原修见到了多日未见的伊织,这个本该死亡的人,正一身伤痕狼狈地躲在树后,她的胳膊还在流血,那脖子处也满是乌紫,唯独那双黑瞳像猫一样,在暗处也熠熠生辉。
相原修实在不想责怪她,但看到她这幅样子,又忍不住怒声道:“非要把这条命作践没了,你才肯收手。”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的伊织凛,半天没吭声。她覆面的遮掩已经掉落,脖子处有一道清晰的刀痕,她抬头问着:“他怎么会来?”
“天音夫人派来灭鬼的。”
“那伤……”伊织欲言又止,时透脸上的伤,“他脸上的伤。”
相原修没好气地说道:“你先管好你自己。”他的语气不算好,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拉过人准备给人包扎伤口。
伊织见相原修脸色越来越不好了,闪身准备走人。时透的伤她就算担心,也只是白操心,至于她自己,暂时死不了。
这个地方不能待了,伊织要先换一个地方。
“伊织,”相原修叫住了又乔装严实,提步欲走的伊织,语中满是痛惜,“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你死了,你希望活着的人也得不到幸福。”
伊织捏住领口的手一顿,她感觉刀划开喉咙的痛感又出现了,袖口中淌着血,不断朝地面滴落,声音嘶哑:“都会过去的。”
相原修就这么看着伊织离去,他知道他留不住她,伊织也不会为他停留。
数日前,伊织深夜约他相见,相原修如约去了。
结果伊织一开始语出惊人,伊织说她好像要死了。
相原修瞳孔放大,脸色逐渐冷下来,他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发生了什么?你生病了?”
连声的追问下伊织还有闲心笑,那其中的含义太复杂。
相原修急声骂道:“你是谈个恋爱把脑子谈傻了吗?这是能随便说出口的胡话吗?”
但伊织的冷静让相原修意识到,那不是戏言,是她深思熟虑后说出口的。
相原修面色凝重,阴沉得可怕:“伊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伊织就是太清楚了,所以知道躲不过去,只能面对。
伊织将蜃女的预言告知,相原修的焦急转变成了悲戚,他不笑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常态下示人的面目,多了分他叔父的孤冷。
“所以连你也要离开,”相原修怒极冷笑,“这就是你所追求的。”
死亡的彼岸接下了太多人,生的这端只留下他一个人。
伊织对这话并不恼怒,她只是与相原修站在屋檐下,想起了被相原修摔坏的那扇门,从那时起,他的心就在不断漏风,烂掉的门至今没有被修好。
眼中的希冀如炫目烟火乍开,伊织说着:“相原,我觉得一切都要结束了。”
“你想做什么?”但凡相原修听到赴死两个字,就算主公来了,他也要现在就把伊织敲晕带走。
伊织轻轻抬手碰了碰风铃,玻璃碰撞过后,发出类似于银杏叶沙沙,这是当初时透无一郎送来的,已经悬挂很多年了。
伊织站在连廊下浅笑,蔓生的花叶落满小院,传来模糊的清香,答道:“我要救一个人。”
···
伊织走得很慢,她拖着步子,一时之间不知道去哪里。
她前日才刚来白阜乡,柳原凪一家为人和善,暂时收留了她。结果还没反应过来这又来了鬼,接着就是鬼杀队的那群人过来,还被迫跟时透无一郎打了个照面。
伊织站在杂草重生的十字路口纠结,忽然身后绰约还是有脚步声传来。
很轻,但是衣摆扫过草丛,窸窸窣窣。
这种被跟踪的感觉让伊织又回到了死亡那天,血腥气熏得人头疼,伊织满身是血,优夏带着古怪的笑容,在倒地的她身边跟空气讲话。
鬼的那部分躯体被祓除,但优夏心里住进了鬼,她举着染血的匕首,阴狠歹毒。
光明势必暗淡,人生没有归途。
伊织回头看时,又空无一人,好似只是幻觉。
伊织想试探是不是白阜乡未除尽的鬼在跟着她,脚步时快时慢,后面也耐心地调整着跟踪的距离,完全不是狩猎的动机。
伊织叹气,她停了下来:“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不要再跟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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