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中也的心理素质显然不如我们。他咬着牙,双手蒙上一层红光,这是他异能发动的标志。我将他的双手缓慢地按下去,中也言辞犀利地表示:“他再这么闹下去太难看了。”
“确实难看,” 我摇头,“中也你是好孩子,所以大概不会懂。”
“你的那把枪里真的有子弹吗,太宰。就算有,刻的又是谁的名字呢?”
太宰治愣了一下,冷酷的气息像冰一样融化。他用手背挡住自己的眼睛,也不说话,将整把枪抛给我,紧紧抱住长满荆棘的红玫瑰。
我示意中也,弹匣里剩下的每一发子弹,每一片圆润的金属表面,歪歪扭扭刻的都是太宰的名字。
我越过地上的玻璃屑走过去,子弹被我决绝地抖到了地上,叮叮当当响得很活泼。我把空枪用力拍回到他怀里,把扎得他双手流血的花束甩到地上:“你太自以为是了。”
“可是,你能怪我想死在你的手里吗,”他居然还有力气反驳,振振有词中透出微弱的惨淡,“我现在能理解卑鄙的俄罗斯人为什么发疯了。如果就这么让你走了,一年后,你真的还能想起我是谁吗?”
我狠狠地弹他的额头:“不许和俄国佬共情。”
他捧住脑门的茫然样子和十四岁时惊人的相似。在装天真这件事上也是。
但他已经长得比我高了,我只好拽了他一把,才勉强将下巴搁在他全是骨骼的肩膀上。
“不要推开我,”我轻声说,他害羞得不知道把手放在哪儿,最后才迟疑地虚虚圈住了我的腰。这份犹豫正是他表演技巧发挥到淋漓尽致的部分,“因为我不会主动推开你,只要你还是我的朋友。”
他如释重负地将头埋进了我柔软的肩窝里,姿态宛如赎罪,也如受膏。
我:“呸,头发进我嘴里了。”
一分钟以后我冷漠地把他推开,说再有下次,你就一个人玩吧,我和织田作去lupin喝酒。现在让我走,森鸥外肯定透过监控在看我们的笑话。
“哦,”他说,“你不跟织田作道别吗?”他再次变成了小气鬼的口吻,剂量微弱的嫉妒心很难察觉,像一大杯温水配了一勺醋。
我摇了摇头,只是说这不适合我们。
“你可能不清楚,对杀手说farewell是一件不吉利的事,”玫瑰扔在地上太可惜了,不久也是进清洁工的垃圾桶,我小心地抱起来。再残破也是我的,“他和我都明白,活人才是被死者抛下的人。只要不说再见,就仿佛不会被抛下了。”
太宰看起来更嫉妒了。
这时那位大胆的礼宾靠近,客客气气地问您刚才的退房手续要接着办吗?
我感触颇深:“太有责任心了。森鸥外一个月付你多少?有跳槽的打算吗?”
-
我抱着一束红玫瑰蹲在港-黑门前的廊下等雨停。
这一幕和我刚来横滨的那天惊人相似,我是不介意冒雨去机场。但汤姆宁死不屈,表示自己柔弱到不能沾水。
我的头顶上方多出一把伞,一阵尼古丁的焦味,一阵雨丝飘到伞面的碰撞。
城市里是看不见星星的,中原中也的蓝眼睛在黑夜中明亮如同寒星,冷,而且纯粹。
他嫌弃地用皮鞋踢了踢我的塑料凉拖:“不要挡路。”
我:“……”
你们港-黑的接待大厅高五米,前后七八对锃亮的防弹玻璃双开门,你非要从我的这一扇走?
书:“好标准的傲娇。”
我:“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男人貌似都喜欢居高临下,这会让他们自我感觉良好,无论俯视的对象是城市还是人。我抬头很轻地看着他:“你又要为我撑伞了吗?”
没等他回答,我说:“你知道吗,中原君,我其实非常喜欢下雨天。”
我把目光落在雨里,没有固定注视的对象,只是为了躲开他的视线:“我喜欢雨把人一个个分隔开的感觉,伞底下就是你一个人的世界。”
“但是一把伞下如果有两个人就太挤了,你不这样觉得吗?”
伞不是重点,他一定知道我其实指代那个夜里情迷意乱的吻。事态的发展太快了,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就要留在港-黑,思来想去我还是爱惜自己。我的眼睛告诉他:你完全可以当那个吻没发生过。
于是我便可以当森鸥外提过的戒指不存在。它不是不好,我也并非不动心。
它只是不合适。
“嫌挤是吗?”中也开口,“这样的话就替我拿好帽子啊,我的帽子禁不起淋雨。”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不容拒绝地把帽子扣在我脑袋上,把伞柄塞进我的手心。接着后退一步,他艳丽的发色因为淋湿变得颜色更深,年轻男人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
他的背影渐渐黯淡,像消失在雨里,[书]说:“要不然你从了他吧,我喜欢他那样的后爹,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我骂了句“谁给你当妈谁倒霉,早知道不找你当电子宠物”,把它的访问权限从脑子里删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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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闷声向前走,雨水本身算不了什么,麻烦的是它带来的湿滑和行动不便。有几根发丝黏在眼皮上,他烦躁地拨开,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他们那种人,他心想:她,太宰,boss,他们有着同样的眼神。那种豁然和满不在意的眼睛,本质上看不起任何人,事态的发展必须抓在自己手里。想到她刚才的眼神,他就更生气了。第一眼明明对向自己伸出的手感到很高兴,高兴之后不是握上去,而是下意识警惕地把手挡开,对来人喊滚远一点。
她到底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根本不对别人抱期待啊?
走了几十米后,他注意到身后不寻常的哗啦水声,自己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头顶的雨也止住了,转为撞击在伞面上沉闷的滴答。
“如果让伞的主人淋着雨离开,就太过意不去了。”为了使伞面尽可能的遮挡雨水,我靠得很近,几乎轻佻地揽着他的肩膀,“起码,让我把你送到目的地,再借我这把伞吧。”
“还有中也,自己的帽子自己保管,这可是你辨识度和增高的关键。”
那时候我就应该注意到他恶劣的笑容,他一把抢过伞,重力的操纵下,他的头顶形成了真空带,从头到鞋面蜕变得干爽无比。本该淋到他头上的雨加倍转移到了我的头上,我的衣角很快沉重得能拧出水,上秤估计会多出半个我的重量。
我:“……”
-
中原中也的私人公寓就在百米开外,成了我们俩避雨的第一选择。
据说,森欧外当初曾想过给太宰跟他安排门对门的公寓,被两个人同时惊恐地拒绝了。
就豪华程度和便利性而言,中也的公寓无可挑剔。高级住宅地段,两间不算小的卧室,厨卫书房一应俱全。我殷羡地说你们港-黑福利可以的,他睨了我一眼,说那怎么没见你留下当干部,我只能讪笑。
进门后,我发现生活的痕迹却几近于无,装修是一股高级酒店的风格,想必全权委托给了设计师。中也解释说他平时住总部,这里一年到头住不了几次。
他抛给我一条毛巾。领我到了客卫,把备用的洗漱用品指给我看,洗发水、肥皂、护肤品一应俱全,都是男士款,散发清冽的海盐气味。中也强硬地说:“现在,去把自己洗干净,我的公寓可不允许有脏兮兮的野生动物。”
我不喜欢他的口气,想到我出于对方的好意才站在有屋顶的空间下,我没跟他顶嘴:“好吧。”
我说:“那我们就先洗澡,再吃饭,再……”
客卫的门砰地关上,连带吊顶微微震动,中也隔着门骂我笨蛋。毛巾底下,我忍不住闷闷笑了很长时间,才打开淋浴间的花洒。
再次出来的时候我路过了主卧,中也同样洗了个澡,收拾了一番。正在往身上套兜帽衫,衣料包裹住他柔韧,充满爆发力的上半身。他身上经年累月的伤不少,有枪的痕迹,烧伤的疤面积最大最难消除,每一道都诉说着经历。透过镜子的反光看到我,他不悦地眯起眼睛:
“很难看吧?”
“不,”我说,微微一笑,“很漂亮。”
他的蓝眼睛瞪大了一圈,貌似想反驳,最后撞开我的肩膀走进厨房找可以吃的东西。
“先说好,”他恶声恶气地说,“我不常在这里住。”
他打开冰箱上层,一旁围观的我正好和冻得硬邦邦的火鸡对视,我下意识打了个招呼。
中也:“……”
“要不然你开一瓶红酒得了,”我提议,“有苏打饼干吗?”
之后我故意把饼干屑掉在他昂贵的长绒地毯上,他骂了我一句,找来了吸尘器,让我坐在沙发上把脚抬起来。我一边笑,一边发尾的水全都滴到了他的沙发里,一块一块都是微微凹陷的圆形湿痕。好不容易他忙完坐下,发现沙发坐垫是湿的,他骂骂咧咧地找来了一条毛巾替我擦头发。
玫瑰淋过雨的味道近乎浓烈,熏得我也有了醉意,中也冷不丁问:“你为什么纵容太宰。”
他对边界感有种敏锐的直觉。
“这也难免吧,”我说,“毕竟如果森鸥外下令让他杀了我,搞不好太宰就跟我私奔了。但是你呢…”
我冲他笑:“你会杀了我吧,中也。接着你打算以什么身份刻下我的墓碑?你会每个星期都去看我吗?”
他替我擦头发的动作停下来,改为用手指深深插进我蜿蜒的黑发,力气控制在不会拽疼我的程度,我脑后的头皮感受到轻微的牵扯。他的蓝色瞳仁变得无情,浑浊。
“别装无辜了,”他残酷地笑了一声,“是我埋你,还是你埋我,不到那一天恐怕说不准。”
“我猜你能走出港-黑,一定和boss达成了某种协议。你是个有分寸的人,所以最好不要成为我的敌人。假设到了那一天,你有无法被说服的理由,我有我的立场。况且,难道你就会手下留情了吗?”
我的脉搏在半明半晦中狂跳起来。有多少次,死亡带给我的不是恐惧,而是上瘾般的刺激。我的目光落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在他的锁骨下方有条刀疤,它靠得离心脏太近了,也太整齐了。什么样的人才能接近他如此近,却不会引起他的警觉,我猜不是朋友就是同伴。隔着衣料,我静静地将指尖停顿在那里:
“这是你得到的教训吗?”
爱和死确实一样强大。
但我在乎的根本不是他的回答,我喝了两杯蔻修酒。这个味道太甜了,猩红地粘在我的上颚,糖分高到能把唇瓣黏在一起。热水澡让我彻底放松,也让我的脑子有些缺氧。鬼使神差间我已经吻了中原中也,这一次轮到他尝到我吻里酒精的味道。我吻了他一次,之后停了下来,看看他脸上是否有任何愤怒的迹象。我猜我的眼睛一定浑浊得很厉害。中也讽刺地盯着我的嘴唇,然后是我的眼睛:
“这算什么,安慰?”
“不,”我的嗓子有点哑,“这是给好孩子的奖励。”
于是他没有了犹豫的理由。
......
-
第二天上午,中也估计给那个女人空出足够多的休息时间,他抱着牛皮纸袋装的日用品和早餐上楼。明知道买了根本不会用得上,新鲜食物会在几天内腐烂,耐储存的东西几个月都不一定有打开的机会。这就是他这栋公寓的状态,苍白,停滞,存在于时间以外的空间。
所以为什么要买呢?他忍不住骂自己不争气。
进门的时候,他闻到玫瑰甜腻的香气。
但是玫瑰不见了,人也不见了。整间公寓恢复到她来之前的状态。毛巾在烘干机里还是烫的,食品柜补充了牌子一模一样的苏打饼干。
要不是餐桌上两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和留言条,他几乎以为她没来过,也几乎以为她会给他留再也不见。
[首先可以肯定,你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忘记我这样有魅力的女人]
没错,是她写的,别人都仿不出的欠扁口吻。
[谢谢你的收留],纸上第二句写道,她有一手非常漂亮的钢笔字,最后一句是:
[很高兴认识你,中也]
闻人肆离开了横滨。
第25章 幕间- Xanxus
西西里黑手党学校四部曲(1/4)
大伙儿期待的Xanxus篇
偏向CB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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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西西里热到难以忍受的程度,汗水咸津津地流下来,渍得Xanxus左脸的疤又红又痒。抬手要去抓挠的时候,他的手被斯夸罗拦下来:
“医生不是说了吗,伤口八年前就痊愈了,疼是心理作用。”
距离他十六岁的时候策划摇篮事件,企图篡夺九代目的权威居然已经过去了八年。
他挥开垃圾的义肢,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热浪放大了柠檬树既苦又香的特殊味道,今天是黑手党学校开学的第一天,生理年龄24,心理年龄16岁的Xanxus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叛乱失败,他被自己的养父九代目冰封了八年。醒来后贝尔笑嘻嘻地对他说:
“只有两件事是boss需要留意的,第一件是美国队长被找到了,原来他没死,而是在南极被冻成冰棍70年。第二件是九代目的三个亲生儿子死光了,有人说是意外,有人说不是。”
死了也好,他和他的三个养兄毕竟是从小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礼拜日一块儿去教堂长大的。他对养母有几分货真价实的感情,看在她的面子,原本他顶多杀死她的丈夫而非儿子。排在他前面的继承人一下子死了三个,他的下一站是去日本宰掉那个名叫泽田纲吉的垃圾。
然而指环战面对一群初中生,他输得一败涂地。在这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等他回到位于西西里的彭格列庄园,他养母脸上为儿子佩戴的黑纱早就摘掉了,人在这八年里疲态了很多,流着泪说,她不能再失去仅剩的一个儿子。
“否则我会把你的尸体挖出来吊在绞刑架上泄愤。”她补充。
Xanxus:“……”
总之一时半会儿他是走不了了,关于他的真实年龄,养母请来的私人医生在丰厚报酬和他的枪口之间难以抉择。最后居然得出了他需要重新入学完成教育的狗屁不通的结论,他闯进九代目的办公室砸碎了他正在办公的写字台:
“这是我输给泽田那个垃圾的惩罚吗?”Xanxus平静地说。
九代目的岚守眼疾手快地拿起自己的茶杯,使之幸免于难,九代目揉了揉眼眶:“这是你母亲的意思。”
好一个仁慈的黑手党教父,关键时刻把责任推给妻子,Xanxus冷笑:“瓦利亚怎么办,解散?”
那是不可能的,一个组织不能没有做脏事的人。他们谁也不愿意去和流泪的女人讨价还价,因为输的一定是自己。最后约定下来的条款浓缩成两条:1修满学分就好,对出勤率没有要求,2不要杀死同学,否则会留级。
“当然也不能指挥瓦利亚杀死同学。”九代的守护者打了个补丁,她一定在记恨Xanxus差点打碎了她的茶杯,这个女人自认是他母亲的密友,常常指责他没大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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