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舅妈和吴二舅妈两人, 虽还残留些许背后嚼舌根被抓现行的窘迫, 但听西门辰又快又急的一番话,不知不觉作为长辈的威严就占据了上风:
“辰侄儿!话怎么是这样说的!我和你大舅舅是夫妻,是一家人……”
不等吴大舅妈说完, 西门辰就大声抢白:“我爹和我娘难道不是夫妻?不是一家人?”
吴大舅妈陡然被小孩子尖利的声音打断, 进一步感到长辈威严被冒犯!
她又不是多聪明冷静的人,话出口前都来不及过脑子:“那哪一样!我和你舅舅可是生养了你大表兄的, 我们……”
“我爹和我娘不也生养了我吗?”西门辰仰头怒声质问。
“那哪一样呢……”吴大舅妈看西门辰就像看着一个真正四岁小孩那样, 大人‘教导’小孩那样。
“哪里不一样!”西门辰这次更是早早抢白,就像小孩子般耍赖闹了起来。
“哪里一样!你不过还是一个小孩子, 你大表兄都娶亲成家了!而且你爹人才权势都有, 是个香饽饽, 哪家不想要这样一个女婿……”
吴大舅妈最初被抢白后受到冒犯的长辈尊严,在西门辰看着崩溃耍赖后,得到了心理满足,甚至忍不住话都多起来。
“大舅妈家也想要吗?”看着快要被大人教训得哭出来的西门辰,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话赶话,吴大舅妈脱口而出:“大舅妈家也有一个好妹子,色艺双绝……”
……这次西门辰没再抢白,但吴大舅妈自己意识到不妥,赶紧止住了话。
西门辰虽没正经学过心理学,但天赋所至,竟无师自通了通过快速抢话,以令对方无暇多想,最后吐露出内心真话。
而且因为他是小孩,更易让人不设防,且同时他还无意识地将吴大舅妈的目光吸引在他身上,无暇旁顾西门卿。
西门辰最初可能并没有预料到最后,但天赋让他每一步都直觉地做了正确应对。
这不像西门卿天赋和经验历练共同作用,才能做到掌控人心。他如今只是纯粹依靠天赋,就已经能够做到。
对话发生太快,一旁的吴二舅妈发现大嫂竟和一个小孩儿吵起来,且说话很不妥当,想要提醒都来不及。
但显然她也没比吴大舅妈强多少,当听到最后,竟然嘴比脑子快地惊叫道:“不是说定了,先不送自家妹子的,先给官人谋个差事……”
……吴二舅妈也意识到不对了,赶紧收声住嘴。
“好啊!你们竟然!我的两个好嫂嫂!”吴月娘反应过来。
枉她以为两个嫂嫂苦口婆心,是在为她打算,结果她的两个好嫂嫂,竟然居心叵测!算盘珠子都崩到她脸上来了!
而且这些话还叫官人给听见了。
吴月娘看着西门卿,此时周身再无一丝温和气息,眼底阴云摧城,显见是生大气、动真怒了。
顾不上再与两位嫂嫂计较,惴惴不安地起身立在那里。
吴大舅妈和吴二舅妈,这时才算彻底反应过来,也彻底吓到了。
见到魁伟挺拔、气势惊人的西门卿,整个人冷酷震怒的神情,不由猛地站起来!
带翻了几上的茶碗,碰翻了糕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两世都身材高大、长相锋利,西门卿为降低带给人的攻击感,一直都习惯笑脸示人。
但这会儿他的脸色实在不算好看。
西门卿平日待人接物一直谦逊有礼,但那不过是他外穿的工具皮囊罢了。
穿得久了,倒叫一些蠢人以为那就是他的本相了。
对方若是可用的人才,其他方面即便不完美,他也愿意包容忍让。
但像吴大舅吴二舅他们,家中能干人没一个,还心比天高想要染指权利,分食他做大的蛋糕,那就对不起了。
“两位不会以为,眼下这般情景,本官还会留你们吃饭留宿罢?”
西门卿没留情面,直接下达逐客令:“慢走不送,且以后西门家也谢绝二位登门,门房守卫将不会对二位放行。”
西门卿无情果断的态度,叫吴大舅妈她们愈加无措,心中升起更大的恐慌。
知州妹夫这是想要和两家断交吗?
口业稍轻的吴二舅妈腆着脸道:“妹夫……妹夫莫生气,莫生气,都是一家人,何必弄得这么难堪,倒叫外人看了笑话。”
西门卿神色讥嘲,“本官与二位不曾流淌相同血液,怎算一家人?再者,本官最厌恶‘都是一家人’、所以不能计较那一套。”
吴大舅妈自知罪魁祸首,也惶恐地扯出笑来:“怎么不算一家人呢,他大舅他二舅和妹子可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西门辰觉得,他都快要看不惯蠢人了!“所以父亲说的是――自此谢绝二位登门。如二位所说,大舅和二舅毕竟是血亲哩,我们就是看在娘的份上,也不能将舅舅们拒之门外不是?”
“但你们二位,与我们可是没有血缘的,所以二位不可信。既不可信,又怎么能允许出入呢?”
父子两拿吴大舅妈她们的话,来堵她们的嘴,她们如何还能有话说?
西门卿再次逐客:“二位请罢。”
第一次逐客,吴大舅妈和吴二舅妈能辩解两句,就已经耗尽全部勇气。
又被逐客。再怎么也呆不下去了。
草草地行个礼,羞窘地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此时屋里就只剩下一家三口了。
西门卿连日在外行军赶路,回到州衙后又主持庆功宴,虽然应酬对他来说就如吃饭喝水一般容易,终究也耗费了心神。
回到家后又听了一场墙角,那两个长舌妇倒不算甚么,只是也反映出后方的问题来……
摁摁太阳穴,西门卿还是对吴月娘安抚道:“月娘,你能记住我的话,毫不犹豫拒绝,这就很好。”
“你实在不必担忧旁的。盐军前路未明,我又已过而立,忙着盐军大业都忙不过来,哪来的空闲谈论风花雪月。”
“两位舅妈目光短浅,私心太重,不宜多处,日后别叫她们来家里走动了。”
撑着说完三句话,西门卿就准备出门:“叫人提来热水,我好沐浴洗漱。连日劳累,只想歇息,已在州衙吃过宴席,晚饭就不必叫我了。”
吴月娘看西门卿满脸倦容,心中内疚至极,“好好,官人且去,我这就吩咐小厮提水来。”
西门辰看出父亲的疲惫,便道:“爹,今晚我要和娘睡,你可以睡在书房吗?”
“好。”就算西门辰不说,西门卿也是要睡在书房的。
早在满两周岁之后,儿子就已经分床分房睡,他这样说只是顾全他娘的面子。
大概同时也是想和他娘谈一谈心。
大概能猜到儿子和他娘谈心会谈些什么,西门卿也放心地出去,洗漱过就睡下了。
……
母子两的谈心效果显著。
第二日早上,西门卿坐下吃早饭时,吴月娘郑重地反省了自己。
“……任凭两个嫂嫂如何苦口婆心,她们都有自己的家,与我不是一家人,在她们第一日讲东讲西的时候,我就该戒备,很不该让她们乱了心绪。”
“以至于竟然被她们牵着鼻子走,疑心官人,杞人忧天,把日子过得焦虑不宁,我很不该如此。”
西门卿眼见儿子是把他娘谈通了,总算稍觉畅怀一些,“那咱们就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可别把日子过得愁苦兮兮的了。”
吴月娘见官人果然和儿子说的一样,得知她的反省后就眉眼开怀起来,也放心高兴了!
“自然!我再不能犯这等错误了!我以后就多关怀一些林娘子,照看照看盐场的老弱,去盐场、去盐民小区逛逛,再不空坐在家里了。”
看来儿子还出了一些主意。
对此西门卿乐见其成:“你能如此想,就再好不过了。只是虽然是在盐场,出门时也莫忘了带上护卫,还有我给你们的诸葛神弩。”
开出的原版诸葛神弩仅有一把,但后来他让人最大程度地模仿还原,造出来几把威力稍逊的,给吴月娘和西门辰等亲人、吴用武松等亲信,都配戴了一把防身。
吴月娘见西门卿神色完全舒缓开,终于忐忑全消,满口答应:“要得,我会保全自己、辰儿还有大姐儿他们的安危的。”
一场夫妻风波就此消弭。
早餐桌上也变得轻松起来,吃着饭说着话――
“……大舅妈和二舅妈心肠坏得哩,却也讨不到好!回去后叫我两个兄弟知道,她们得罪了官人,必然没有好脸色受的!”
“而且经此一遭,大哥和二哥也不敢再提进盐军的事了。”
看样子儿子还真是把道理掰碎了,分析给他娘听的。
西门卿给儿子夹一块小米糕,“如今盐军缺人才,要是两个舅舅是能干人,我巴不得让他二人来帮忙。但二人庸碌无能,不但不能帮忙恐怕还会办砸事,这就是添乱了。”
“没本事就安分呆着,总不会缺他们几家的吃穿。”
“谢谢爹。”西门辰接过小米糕,父子两的默契在此刻达成。
附和道:“日后盐军若有作为,荣养着几家也未尝不可。”
早饭结束,放下碗筷后,西门卿最后又安排道:“叫食堂之后连续三餐,都加一个足量肉菜,以庆祝盐军得胜归来。”
“对阵亡、伤残盐军,进行额外嘉奖和慰问,礼品挑选得用心些,要实惠实用才好。”
“还有晚上安排几桌酒宴,邀来大姐儿、林娘子等亲近人家,聚上一聚。”
作者有话说:
【闺蜜监督日更day2】
第126章 巴蜀突变
◎巴蜀传来八百里急信◎
阵亡伤残兵士的抚恤, 军中早已按例善后妥当。
现在只是对他们的家庭进行慰问,包括对盐场盐工的加餐奖励,都是吴月娘做为‘女主公’, 所做的非正式行为。
来自女主公的温暖,不同于盐军的冷硬律令而采取的正式举措, 有一种柔软意味, 更易被触动。
似乎更有人情味, 会让盐军的后方家属感到放心。
而后方安定, 又能作用到前方,如此相辅相成,方能让盐军上下一条心。
所以吴月娘的慰问嘉奖,一定程度上具有不可替代性。
西门卿也不在乎如此吴月娘的威望会加重, 尤其是有西门辰的存在, 他们更是夫妻一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他也不是会惧怕女人地位上升的小气男人。
越来越多的事情, 当西门卿确定吴月娘确实贤能, 便有不足也瑕不掩瑜之后,就多交给她去做。
“大姐儿和林娘子等女眷,就由月娘你在后院接待。”西门卿虑及宴席的目的, 还是对西门辰道:
“辰儿, 你年龄尚幼,远不到讲究男女之别的时候, 便陪你娘在后院待客罢。”
傍晚时分, 邀请的宾客相继到来,西门卿安排起接待宾客事宜。
西门辰明白, 通过两位舅妈的事情, 暴露出来盐军大后方一部分人私心钻营的问题。
又到了需要再次统一思想的时候。
他爹是外男, 又有男宾要接待,而他跟着他娘名正言顺,也能辅佐提醒一二。
“明白,我就跟着娘。”
父子二人通力协作,一前厅一后院,共同待客,安抚人心,岂不是信重的表现?
――西门辰小男子汉感到来自父亲的信任和托付,更是踌躇满志,蓄势待发。
将后院交给西门辰和吴月娘,西门卿再没不放心的了。
至于前院男宾招待,西门卿那是如鱼得水。
来客都是亲近人家的男客,还有吴用、林冲、鲁智深、阮小五、钱三等盐军心腹老人,以及朱武、卢俊义、燕青、秦明、花荣、史进、董平等归服的梁山好汉们。
招待好这些男客,好酒好肉上桌,大口大肉吃上,推杯换盏喝上!
自然而然地,不多时便熟络热烈起来。
其中似陈敬济、吴大舅、吴二舅等亲近人家的男客,沾亲带故,但没在盐军之中效力的,就另坐了一桌吃喝。
西门卿也不时来招呼一声,礼数足够了,相比之下到底不够亲密。
但这些人或早或晚,都已经被西门卿压服,不敢多吱一声。或者如林娘子的父亲这样,只是沾光被邀请来,已经心满意足。
他们一两桌人吃喝闲聊,倒也还算舒适自在。
这边酒到中旬,自古酒桌文化使然,西门卿和如今留守沧州的盐军骨干们,难免就会谈及一些正事。
“……之后最紧要之事,是把官田种着的玉米收割入仓。那是未来盐军的治下百姓们,自此不再挨饿的保障。”
“更比再下三州之地都重要,不可疏忽了。
”
酒桌上的西门卿捏着酒杯,且吃喝且叮嘱道。
众人自然记在心中,并纷纷应和。
末了共同举杯,一起喝了一杯。
先行赶回镇守沧州的林冲,对鲁智深等人又说道:“师兄你们回来得晚,恐怕没来得及去官田看过,官田里那玉米,一株结三根大棒子,每根棒子长短几近小臂!”
“棒子上结得金灿灿玉米,又长又密近千粒,晒干后能有三四两重!”
一株玉米就能收约一斤粮食粒,一亩地就能收三四千斤粮食!
且玉米粒晒干后又耐储存,能越冬能过夏,如此就能救饥荒啊。
林冲再是谨言慎行,坐在酒桌上了,这会儿也不由喜形于色。
鲁智深却是大笑:“四弟,那你可就想错了!我们回来时,经过一处官田,哥哥已经带我们去看过!”
正是因为亲眼见过,现在卢俊义等新近归服的梁山好汉们,才会在听到林冲的说起玉米产量时,没有说他信口雌黄。
卢俊义也道:“师弟,正是呢!我们擦边从官田过,看见那玉米株粗壮高大,玉米棒子根根粗圆,剥了玉米叶看里面的玉米粒,是金灿灿又密密麻麻!”
卢俊义已经和林冲论过师承,师兄弟相认了。
秦明也表达自己的惊奇:“我以前从没见过那玉米!还抠来一粒尝了尝,清甜着哩!”
梁山好汉们都很好地融入了盐军,并已有与盐军荣辱与共的心态。
唯有小李广花荣,吃着酒肉,却郁郁寡欢。
倒不是没有归心,毕竟之前和西门卿打赌,如今宋江接受了朝廷招安,那他就要归服盐军,自此便是盐军中人。
花荣也是将种,将门之后,讲义气也守诺言,他愿赌服输。
只是……
毕竟曾经和宋江是那般交情深厚的好兄弟,但宋江却叫他失望了。
之前路过郓州,得知宋江已经赴任郓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花荣的心情很是复杂。
当时西门卿提出放他去见一面宋江,他最终选择不去相见,只是默默地路过了郓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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