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两枚吃货犹豫了。
“你、你,一人一大盒。”他加强了诱因。
“好!”吃货们相当干脆的交出了香囊,反正香囊每年端阳都能拿一个,要不缠着衣向华她也会做,但京城里的点心可不是常常有,傻子才不换。
锦琛诡计得逞,便让他们两人离开,随后妥善收起了香囊。
“明年我就娶了她,以后什么都是我的!”
南方炎热,夏天彷佛很长,秋天又很短暂,蝉声凄厉地叫了好几个月,太阳的热度仍蒸腾着土地,一眨眼人们就开始穿起袄子,才刚看到叶片转红,随即掉落枯黄。
今年冬日似乎特别冷,北风呼呼的吹,日光埋在厚厚的云层里,天空也阴暗了许多。
衣向华早早便起,天还黑着,做好早膳后摆到了桌上,但看到自己多拿了一副碗筷,又是懊恼地将其收起,“锦琛走了也有三个月,现下到了何处呢?应该已经不在京城,转回赣省调查了吧?他这么怕冷,不知道穿得暖不暖和。”
看着总是少一人的餐桌,衣向华不由觉得气闷,索性走到外头替植物除霜。冬日早晨冰冻寒冷,植物表面会结上一层霜,若任之不管,叶片可是会腐烂凋零的,要在太阳出来之前替植物花叶淋上井水,因为井水冬暖夏凉,可降低寒害。
她到井边打了一桶水,辛辛苦苦提回了前院,又更想念锦琛那个免费的劳力了。虽然他脾气坏得很,常常一边挑水一边碎念,不过他的确日日都替她做好了所有粗重的工作。
才与他相处一年多,她几乎都不习惯挑水这项工作了。
如今正是山茶花盛开之时,她拿起水瓢,舀出井水小心翼翼的淋在院子里的山茶叶上,间或抚摸一下娇艳的茶花,忍不住喃喃问道:“我怎么就这么想他呢?”
这时候日光由云层中破晓而出,朝阳照着叶片花朵上的水珠,闪闪发光,彷佛山茶树也正在回应着衣向华的问题似的。只见她猛地停下淋水的动作,却是愕然地瞪着山茶树,
最后把水瓢一扔,双手捧着发烫的脸。
“原来……这就是男女之情吗……我对他……”
好像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衣向华在院子里呆站了好一会儿,太阳都爬得老高了,直到大门被敲得震天价响她才惊醒,却出人意表地眨了眨灵透的眼眸,笑若朝阳。
“我们是未婚夫妻,这不是理所当然?我不羞的!”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开得最盛的那朵粉山茶花,趾高气昂地皱了皱鼻头。
花朵儿恍惚之间似乎颤了颤,衣向华轻笑一声,才离开前去开门。
大冬天的这么早有客上门倒是稀奇,衣向华将院门拉开一看,门外是一个老者,年约五、六十,身上穿着一袭薄袄子,看上去料子不错,但脸却被冻得青紫。
“唉呀!老伯你快进来!”衣向华还不知对方的身分,但见他冷得直发抖,便欠身示意他快些进门。
那老者迟疑了一下,还是受不住冻举步进了衣家院子。
衣向华直接将他领到正厅,厅里众人正在用早膳,见到这个浑身都快结霜的人,全吓了一跳。
衣向华飞快倒了一杯热茶塞到老人手上,然后引着他到靠近炭炉的地方坐下。“老伯你先喝口茶,坐会儿暖暖身子。”然后她飞快地转向衣云深。“爹,能借一件你的厚袄子给这位老伯穿吗?”
衣云深点了点头。“快些,让淳儿去我房里取。”
衣向淳闻言跳下了凳子,迈开小短腿跑得飞快,不一会儿便取来一件厚棉袄,直接交给了那老者。
“老伯伯请穿。”衣向淳眨着大眼,圆嘟嘟的脸看上去十分可爱。
老者也不推辞,他当真冷得不行了,连话都说不出来,用尽力气朝衣向淳点了个头致谢,便从善如流的将棉袄穿上。但这样还不够,那种冷像是由身体里往外窜,一下子恢复不过来,他的手抖得杯子都拿不稳。
衣云深见状眉头都锁紧了,“这样不成。红杏,你去将早上烧的热水抬到浴间,在澡桶里兑好,让这位老伯先泡一下。”
红杏知道时间紧迫,急急忙忙地去了,衣云深则是亲自领着老者到澡间泡热水,衣向淳也跟在后面帮忙,至于衣向华则是转头又钻入了灶间。
约莫过了两刻钟,那老者穿着厚棉袄,红光满面地出了浴间。泡完澡的他浑身舒坦,觉得自己彷佛逃过一劫,方才有一瞬间他当真觉得自己会被冻死。衣家人如此热忱待他,
想尽办法替他驱寒,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他鞠躬作揖好好地谢了一番衣云深,衣云深自是客套一番,遂领着他回到正厅。这段路会经过院子,方才进门时冷得脑袋空白,老者这才有心思打量衣家的环境。在浴间时他已惊讶这屋子的干净整齐及便利,现在再看院子,如此寒冷的天气竟也花开处处。
屋角那树腊梅已点满黄色小花,几棵茶花红粉相间也正艳美,还有池塘边的水仙花,沿着篱笆脚一整排的富贵菊……他敢说这一路行来,衣家的院子绝对是他看到最生气盎然的地方。
衣云深见他看得入迷,不由笑道:“这些花花草草是小女的兴趣,我见她种得好,便由着她折腾了。”
“衣先生忒谦了。能在冬日将花卉种得如此茂盛,令媛可不简单。”老者不由赞叹着。
听别人赞美自己女儿,衣云深自是高兴的,他与老者边走边聊,很快地便回到了正厅。
此时厅中已多添了一座炭盆,屋子里暖烘烘的,衣向华带着衣向淳及红杏围着桌子坐着,桌面上的早膳也早收拾干净,只是多出一锅香气袭人的热汤,蒸气腾腾冒着,不消说,天寒地冻喝这个一定过瘾!
衣向华见衣云深与老者回了,笑着起身招呼道:“老伯来一起喝碗羊肉汤吧!大冬天的喝这个最好了。”
衣向淳与红杏同时看向了衣云深与老者,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是在埋怨怎么去了那么久,害得他们苦等,香喷喷的羊肉汤在眼前竟不能喝。
老者见状险些没笑出来,接过衣向华递来的汤碗,谢了一声后坐下。而他这一落坐,所有人面前都多出一碗汤,等衣云深开动后,众人也不客气,纷纷吃将起来。
老者捧起汤碗喝了一大口,他也真是饿得慌了,兼之又想保暖,看着这热腾腾的汤就欣喜。原本对味道没什么期待,想不到这汤入口浓郁鲜香,羊肉则是嫩而不柴,比外面能买到的都好喝许多。
这一喝便停不下来,直到碗底朝天他才放回桌上,意犹未尽地赞了一声。“姑娘好手艺!”
衣向华自是连道不敢,衣云深这才浅笑道:“老伯远从京城而来,应是安陆侯府的人?”
那老者讶异地回道:“衣先生如何知道我从京城而来?又如何知道我是安陆侯府的的人?”
衣云深淡然解释,“老伯衣着不凡,那薄袄可是京城最新款式,别的地方都还未普及的。而会特地远从京城来寻我的人并不多,安陆侯是其中之一。侯爷是徽省人,老伯说话带有徽省地方的口音,我便大胆猜测老伯是安陆侯府来的。”
突然衣向淳嗜嗜笑了起来。“老伯伯刚好与锦伯伯一样呢!锦伯伯是春天来的,却穿着厚衣,进门差点没热昏;而老伯伯是冬天来,却穿着薄袄,差点没冻昏。”
衣向华轻轻捏了下他肉乎乎的脸蛋。“就你话多!从京里来到我们镇上,怎么也要一个月,当时老伯或许听人说南方并不冷,所以才会只带了薄的衣服。不常来南方的北方人,错估形势也是正常。”
的确如此啊!老者内心深以为然,他就是听了回京的锦琛说南方十分炎热,秋天连一丝凉意也无,所以他便大胆猜测冬天必然不冷,想不到猜错了。入了赣省后,这一路行船而来,江面上的冷风差点没把他冻死。
老者这才不好思地道:“一入门便累得诸位忙碌,真是难为情,多谢衣先生、衣姑娘、衣公子与红杏姑娘。老夫是安陆侯府的总管,敝姓冯,你们称呼我老冯便好。”
“久仰了,冯总管,不知冯总管此次前来所为何事?”衣云深有礼地问。
说到来意,冯总管突然面露尴尬。因为他其实是奉安陆侯夫人——也就是锦琛母亲胡氏的命令,来通知衣家解除婚约的。
世子回到京中后,除了与侯爷借了大批暗卫与亲兵外,还央了侯爷明年至衣家下聘,他想娶衣家姑娘过门。
想不到侯爷夫人一听到这话整个人就炸了,侯爷当初只说让儿子出京避祸,远离流言是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儿子有个未婚妻,还是个乡下泥腿子!
这样的不喜,胡氏自然不会在锦琛面前表现出来,但锦琛离京后,她却与锦晟大吵一架,不顾父子俩的意愿,一意孤行地直接派冯总管至南方向衣家退亲,拿回庚帖与信物。
原本想着来衣家耀武扬威、文攻武吓一番,要退亲应该很容易。想不到他这一路遭了罪,差点没冻死在半路,一来到衣家就受到热情招待,简直可以说是救了他这条老命。
这衣家主人衣云深,器宇轩昂、不卑不亢;女儿衣向华清丽脱俗,气质不凡,比起京中贵女都毫不逊色;就连看起来才五、六岁的儿子衣向淳都是聪明伶俐,乖巧听话。
面对着这么一家子人,退亲的话他根本说不出口,甚至他还隐隐觉得,侯爷夫人认为乡下村姑配不上她儿子,但他觉得明明是世子纨裤骄纵、一事无成,配不上衣姑娘才对呢!
于是他清了清喉咙,笑得有些尴尬,“世子此行是要办正事,我是……奉侯爷的命,来等世子的!”
冯总管因此在衣家住了下来,渐渐地,他被衣家小院的温馨气息感染,也不再那么拘谨了,甚至还会和衣向淳一起玩儿,或是教红杏一些服侍人的道理与窍门。
当然,更多的时间,他会偷偷观察衣向华,看她是否真有世子说得那么好。
小姑娘的生活很简单,天未亮就起,挑水烧水煮早膳,而后到院子里侍弄花草,教弟弟读书;午间她会亲自送做好的午膳去书院给衣云深,下午做些家事或女红,捣鼓些腌菜果酱什么的,待到晚膳做好等衣云深回家,众人一同用膳,然后早早便灭灯睡了。
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的生活,偏偏让她活出了兴味。她侍弄的那些花草长得着实精神,他在京里都没见过冬日能如此盛开的花朵,连松柏等不怕冷的树,换了别的地方在冬日多少也萧条,但在她手中就是青翠挺拔、枝繁叶茂。
四周邻居不乏有为这些植物盆栽来找她的,她总是不吝惜地教导对方。附近的孩童们也喜欢与她亲近,因为她每每做什么好吃的,那些孩童也都有一份。
但她可不是一味宠溺,她会教孩子们如何劳作,如何友爱,如何孝顺,所以那些孩童的父母也很放心让小孩到衣家来,可以说她与生俱来就有种亲和力,这也是冯总管第一次在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身上看到的过人特质。
因为衣云深的关系,有时衣家会有身分不俗的访客,衣向华总是能应对得很好,谈吐不俗,落落大方。就冯总管看来,她完全具有一个当家主母的本事,就连侯爷夫人胡氏,
她称得上在贵妇圈很吃得开了,都缺乏了一份衣向华拥有的游刃有余。
更不用说她照顾父亲弟弟,甚至是红杏这个丫鬟或自己这个客人,都是面面俱到——
衣裤鞋袜绝对保暖舒适,屋子院子总能打理得温馨宜人,做出来的各种吃食没有不美味的,父弟爱她敬她,丫鬟忠心耿耿,客人宾至如归。
总之,衣向华就是一个无处不好的丫头,如果一定要挑,那就是出身寒微了些,这倒不是她的毛病了。
所以侯爷夫人交代的事,话每每到了嘴边都被冯总管吞了回去,他真的觉得若世子错过这份姻缘,会后悔的绝对是侯府。
冯总管数度欲言又止的状况,自然也落入了衣云深眼中。
这一日,他特地叫衣向华准备了烧锅子,自个儿由镇上打了美酒回来,拉着冯总管共饮。
衣向华拿出了一个烧炭铜锅,锅中间有根烟囱,锅底烧炭,如此汤头会有一股炭香,还可以从烟囱开关去调整火力大小,让锅子得长久保温。
“每到冬日,华儿总会准备烧锅子,这锅底是她不知哪里学来的东北酸菜口味,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得极薄入锅涮熟,连酸菜一口吃下,酸香甘甜,再用她烙的烧饼沾着一起吃……啊,简直人间美味。”衣云深洋洋洒洒地介绍了一番,然后亲自替冯总管涮了几片肉。
冯总管听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连忙吃了一口酸菜锅子涮过的五花肉,果然就像衣云深说的那般好吃,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两人言笑晏晏地吃了一会儿,天南地北的聊,情谊似乎又比前些日子有所增进了。
衣云深放下酒杯,这才意味深长地问道:“冯总管,你千里迢迢由京城来,应该不会只有等世子这件事吧?冯总管总管侯府事务,但世子办的事用到的是暗卫与亲兵,那是侯爷亲自掌管的,似乎与府中琐事搭不上边,侯爷若要派人来也该派侍卫长,派冯总管来,
说不过去……”
冯总管持杯的手一顿,终是苦笑道:“还是瞒不过衣先生。其实我不是侯爷派来的,我是侯爷夫人派来的。”
“侯爷夫人派你来的目的……”衣云深也是知道胡氏为人的,那么冯总管的来意他心里也有些底了。“与华儿的婚约有关,对吗?”
横竖都开了头,冯总管也不再隐瞒,直言道:“是的。世子前次回京与侯爷借人办案,同时说到了他想向衣姑娘提亲。夫人因为对衣姑娘不了解,对此……呃,对此……”
“对此嗤之以鼻,觉得世子的未婚妻竟只是个乡下女孩,根本配不上他,对吧?”瞧冯总管说不出口,衣云深索性替他说了。
冯总管有些难堪。“是了,侯爷夫人确实……对衣姑娘的成见很深,所以她派我来,就是想和衣家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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