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确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然后说,“世子多想了。小的只是单纯厌恶这个人,依旧留在曾府是因为这份差事实在很好,府上的其他人也很好,为何要因为一个时常见不到的人放弃这份差事。”
“他为纵情享乐,不把人的尊严当回事,往玉露团里加东西后反致自己出事,这是他的罪罚,我拍手叫好还来不及,哪会心软。”
“至于为何要告知世子这些,是因为此事同小的家乡有关,若知情不谈,凭借世子的能力也能很快发现,倒是小的岂不是又要多一个欺瞒之罪。”
王确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冷静,并不是提前准备好的说辞,而是他本就如此缜密。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依旧出现了一个漏洞。
席承淮点头笑说,“王确,你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只不过,你既然知晓我能查出来你的背景,那怎么没想过我能查到其他人的背景?”
王确闻言,眸中只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随即便又平静无波。
他在笃定。笃定席承淮再怎么能耐,也绝对查不出那人的背景。
“是,我一开始确实没查出来,毕竟也就不到一日的时间,便是手底下的人过去一趟也得费上好几天。”
“可是,你为了自爆,给那人顶罪,不惜暴露出自己的背景,怎么就敢肯定我不能从里面查出什么?”
王确盯着地面,沉声,“小的不知道世子什么意思。”
行,这是还在确信他查不出来。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席承淮转头把余竹叫了过来,刚要吩咐什么,忽然,他一扭头,看着王确。
眼中从一丝精光闪过再到恍然,于是,席承淮笑了。
“行啊王确,倒是我看低你了。”
“你这么引导刺激我,不就是想要我迫不及待地去查你口中的故乡吗。”
“一般人若家乡有这等事迹,想必只会藏起来,而非你现在这般直言。所以,你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我去查,若真能查出什么来,最高兴的人应该是你吧。”
王确张了口,只是语气明显没有方才无懈可击,而是出现一丝细不可闻的裂缝,“世子多虑了。”
席承淮眯了眯眼,“不过,我现在的确很好奇,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而你为何又如此记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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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元汀禾转着手里的锦囊,上头绑着的流苏乱扬,一旁阿凌还在絮叨,“阿汀姐,不如我们先回吧,我师兄他审起人来有时候不分昼夜,不论时辰的,在这儿干等的话多费时间。”
元汀禾看他一眼,忍不住笑道,“费时间?因为今晚过后你就要被你师兄送回观里,就没机会逛了?”
阿凌被戳破也不急,坦荡地点头,“嗯,所以咱先出去逛,过一会儿再回来也不迟。”
话音刚落,便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接着便见席承淮走了出来。
阿凌立马直起身,面上无懈可击,喊道,“师兄,您忙完了!”
席承淮看他一眼,也不拆穿,径直朝着元汀禾道,“你现在要回府吗?”
元汀禾疑问,“你有事要忙?”
席承淮:“嗯,从王确嘴里套出来些东西,得去查证一下。”
说完,扭头看去,却见她杵在原地不动,沉默。
席承淮顿了顿,说,“要去?”
元汀禾立马点头,“嗯。”
“那跟我走。”
阿凌左看看右看看,徒然生起一个自己此刻好像是多余的念头,但很快又摆摆头。怎么可能,师兄对自己可好了!
于是,阿凌拍拍胸脯,“师兄,也带上我吧!”
熟料,席承淮却皱着眉头道,“你去做什么。”
阿凌不敢相信,“师兄你不想带我吗,以往我们二人可是携手捉了无数的妖!你忘了吗,我可是你最得力的助手!”
席承淮:“打住,想去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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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三人一同乘上马车往王确口中的――“霖乡”去。
“霖乡....以前好像没听说过这个地方。”阿凌托着下巴思索。
席承淮眼都不抬,“平日里叫你少看些话本子,多看藏书阁里的文录。”
阿凌:“我看得不多,师姐看的才多。”
席承淮说。“嗯,回去就告诉她,自己的师弟这么关心她的情况,得让她好好谢谢你。”
阿凌:“师兄我开玩笑的,我看的才是最多的。”
元汀禾忍着笑意,却想到了小仓度,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阿汀姐,仓度这几日可用功了,我整日见他在院里练习道术,进步不少呢。”
元汀禾顿了顿,笑意加深,“是吗,那还得多谢你督促他了。”
阿凌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后又将话题引了回去,“对了,我听说这回闹事的是一些小蛇妖,正巧我同师父云游时学了一个法子,可以将蛇从暗处引出来,对蛇妖应当也适用的,毕竟即便成了精,原本的本性也还在嘛。”
席承淮想了下,“可以,霖乡里想必有不少潜伏的蛇妖,到时你就负责把它们引出来。”
元汀禾问,“你怎么知道?”
席承淮想也不想,“猜的。”
“....”
一旁,阿凌都快急死了,师兄真是木头脑子,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在阿汀姐面前长长面子吗?
只是意外的是,阿汀姐的脑回路似乎同师兄一样出奇。
元汀禾闻言并未说什么,只认真地想了下,然后认同道,“我也是这么猜的。”
来的路上席承淮简单地把从王确那儿得来的信息梳理一遍。
从王确的话里可以得知,那个霖乡并不是寻常之地,且对蛇这一东西有如此了解,看来同蛇的关联匪浅。
不过,一切的猜测,还得从到了那里以后才能得知。
.....
快到霖乡时,三人便下了马车,叫车夫在客栈等候,自行赶路过去。
约莫一个时辰以后,终于看见了一处坐落在山脉之间的村庄。
走到入口时,很快便有一个看上去像是负责守村的村民走上前来。
那人身材矮小,皮肤黝黑,似乎整日风吹日晒,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转不停,眼白过分的多,显得极不友好,连同语气也是。
“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席承淮道,“我们本是一支商队,进山时叫土匪劫走了车马,走投无路之下来到了这儿,不知阁下是否方便予我们通行?”
那人个子才到席承淮的肩下,往上看时眼白露出了更多,显得整个人凶神恶煞的,听罢嘶哑着声色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
他转移了视线,将目光落到了元汀禾身上,抬手一指,咧开嘴阴恻恻地说,“这女人得留下。”
第42章 入村
此话一出, 余下二人脸色皆是一变,席承淮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听到元汀禾压低了声线, 说。
“阁下看错了,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子。”
老头阴沉一笑,“别以为我年纪大了就好骗了, 男的女的还能分不出来。”
元汀禾摊手, “这世间多的是阁下不曾知晓的东西。我们的确是两男一女而行,只不过女子非我,真正的女儿身是他。”
元汀禾指向阿凌。
阿凌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 低着头往席承淮身后藏了藏。
席承淮没什么情绪, “行了, 阁下到底什么态度, 麻烦给个确切的表示。”
闻言, 元汀禾不由顿了顿, 席承淮的语气比起方才变化很大,他以往不是贯会‘为人处事’?
老头盯着几人,最后说,“那就她留下,其余人随我走。”
指的是阿凌。
元汀禾点头, “好。”
老头转过头便往前走,元汀禾趁机往阿凌手里塞了样东西,然后跟了上去。
-
守村老头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宅子前, 叩了叩门, 接着吱呀一声,便看到门缝拉开, 接着出来一人。
这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媪,盘起的发髻上钗了支银簪,纹路不详,但做工似乎很精致。
她轮着看了二人一番,随即点点头,说,“来歇脚的吗,进来吧。”
守村的老头走了,只剩下元汀禾他们随着老媪进了院子里。
说明了来意,老媪只让他们坐下等等,便起身进了里屋。
宅子并不算宽敞,但打理的很整齐,且一应俱全,与寻常人家的院子并无什么差别。
可怪就怪在,这一切都显得太刻意了。
摆放整齐的清扫用具,一尘不染的房屋地面,归到一角的些许落叶,大都摒弃了源于自然的影响。
“这茶似乎不错,五郎要不要尝尝看?”元汀禾笑着说。
席承淮挑起眉,倒没在意她的口头上占的便宜,只顺着道,“不必了,这天儿热,饮茶只会更加燥热。”
元汀禾摇摇头,“五郎,告诉过你多少回了,要叫阿兄。”
“唔,下次一定....阿兄。”
最后两个字他咬的极重,却并非是咬牙切齿的那种,而是带着点儿几不可察的笑意,拎得重,却又放的很轻。
元汀禾心中讶然,这人怎么不跟她计较了?真没意思。
她兴趣缺缺地点着下巴,不过席承淮这话的意思,是说这茶水确实有问题,只是目前她还没看出来,一会儿找机会问问他。
席承淮看似云淡风轻地摩挲着杯沿,实则心中含有疑惑,怎么突然就变脸了,他都配合她了,她不该高兴些才对吗?
这时,方才那老媪从屋里出了来,二人一同起身。
“二位,若是不嫌,今夜便在我这儿住下吧。”
元汀禾点点头,“老婆婆您好心收留,我们感激都还来不及,怎么有嫌弃之意。”
老媪顿了下,才说,“你们不问问为什么只能在我这儿留宿。”
“嗯?为何要问。”元汀禾语气听起来十分茫然。
老媪敛眸,目色沉了沉,随即道,“没什么。只是这么多年了,霖乡许久未见人来,更别说停留在此,一时间与外来的人相处的有些疏忽,二位可不要介意了。”
席承淮笑道,“怎会介意。不过这个地方以往的确从未听说过,还是头一次来。”
-
往后几日,席承淮同元汀禾都借着随处逛逛为由,四处勘察着情况,意外的是,罗盘始终毫无反应,也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
这就奇怪了。
直到一天清晨,天空中下起了细蒙蒙的小雨,待晨起时雨停,院子里已然是潮湿一片。
元汀禾仔细避开水坑,正纠结着要不要收拾一下时,另一扇门打开,接着席承淮走了出来。
“起这么早?”
“嗯,昨夜雷声不停,睡得不太踏实。”元汀禾嘟囔着,拎起扫帚想要将被雨水打落的残叶扫到一堆去。
一只手伸了过来,来人道,“给我吧。”
元汀禾一顿,然后下意识说,“我自己来。”
席承淮手举着没动,轻笑一声,说,“你手上伤痕累累的,硬撑着做什么。一会儿多给我点儿符纸就当酬劳呗。”
因着连续两日都没能找到有用的东西,元汀禾决定加大力度。昨夜被雷声惊起后,起身到案桌前划开手指一连写了好几张符,就是不知道席承淮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很快,身后传来开门的声响,只见徐大娘蹒跚着走了出来,她今日未簪发钗,只将头发照旧盘起。
“二位郎君,这两日我有事需得出门一趟,有劳二位待在这儿替我守着宅子了。若想出门,只需上门栓,别的便也不必再管了。”
徐大娘走了以后,二人很快便聚到一起开始盘算起来。
“要不再去找找阿凌?”元汀禾说,“虽说他现在至少安全无忧,可...”
她看了看手里的石头,乍一看平平无奇,然而再细看就会发现上头竟流有隐隐的荧光,一瞬瞧着光泽而锃亮。
这块儿石头是行清观许多年以前,一位前辈捉妖时取来的妖物内丹所制,一分为二,执其一便可探测出另一掌石人的情况。
上头流出的荧光越盛,则此人内力受损越重,周围妖气愈沉。
“不用。”席承淮斩钉截铁,“他的本事比你想的还要大,不必担心。何况,现在若是再找,难免不会引人怀疑。”
元汀禾听他这么说,便也稍稍放下心。突然,又想起昨夜画符时,似乎听到了泉水涌动的声音,起初还以为可能是脑子混沌一时犯了浑,现在回想起来,却愈发觉得不对。
“对了,我....”
话还未说完,元汀禾忽然觉得手脚一麻,整个人的身子都不受控制一般往前倒去。
可下一瞬,手臂却被人牢牢锢住,稳稳托在原地。
麻木不过是几息,回神后元汀禾下意识便抬头去看,入眼的便是席承淮那张向来气定神闲的脸上似乎多了两分焦急。
看错了吧,席承淮怎么会有这样的神情?
她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站在原地缓了两秒,一切归于原状。
席承淮问,“怎么回事?”
元汀禾微蹙起眉,“就是浑身都麻木,很短暂,但抵抗不了。就像,那时喝下那饮子以后的反应...”随后,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于是猛然抬头,正正与席承淮的视线对上。
二人齐齐脱口而出,“蛇妖在附近!”
元汀禾飞快调整好自己,指尖一闪,符纸瞬时弹了出去。
果真,下一秒便自行燃烧,很快便化作灰烬随风散去,一点不剩。
“分头吧。”
元汀禾撂下一句话便转身朝着其中一个方向走去,天机绫藏在腰间早已蠢蠢欲动。
席承淮也未多言,视线只停留两秒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
徐大娘的宅子的确不算大,故而房屋之间坐落的十分紧凑,柴房就在不远。
她提前备着一张符,毫不犹豫推开了门,咔的一声,老化的门“踉跄”一下才展开,随即便见一道黑影飞速掠过,几乎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然而元汀禾的动作更快,口中念咒手中捏决,天机绫更在开门的那一刻便冲了出去,很快便看到一只奄奄一息却仍在挣扎的小黑蛇被虚虚捆着带了回来。
至于为何是虚虚捆着,只因天机绫不乐意自个儿碰到这小蛇妖,所以中间虚空的加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元汀禾见状一下就明白过来,无奈笑道,“你这小绫缎还挺娇贵。”
天机绫绕着黑蛇转了一圈,似乎在说,那当然了!
元汀禾领着小黑蛇回到正院时,只见席承淮也正巧回了来,地上还躺着一只被符纸捆着的小白蛇。
她一愣,“有两只?”
第43章 庙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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