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律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叹一口气,“不瞒你说,千里兄弟,起初你的人来告诉我,这贺鹿黑要突袭乌然,我还不信,毕竟咱们两族有山下之盟,互不侵扰已有百年。”
他摇了摇头,“幸亏听了智囊的计策,让下人假扮我一家,又将精锐实力隐藏,才不至于一族倾覆。”
千里笑道,“若非乌大哥亲率精锐来相助,我区区数百人,恐怕无法抵挡贺鹿黑的进攻。”
乌律归端起酒杯与千里碰杯,“乌然与奚族,互帮互助本就是应该的,照理说,奚族内部事务,我不便议论,不过,贺鹿黑这些年滥杀大臣、搜刮民众,我也有所耳闻,千里兄弟,你的回归,是奚族之幸,也是乌然之幸。”
营地上又飘起诱人的烧烤味,奚族人、天一坞的人还有乌然人,坐在一起,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乌然人和奚族人说不同的话,但彼此往来密切,简单地交流不成问题,天一坞的人说得是羽、迟两国通用的官话,对奚族语知之甚少,对乌然话更是一窍不通。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交流和互动。
不同衣着打扮的人,互相碰撞酒杯,绽开笑容,遇到讲不明白的,手脚并用比划着。
看到这一幕,卢筠清脑海里冒出一个久违的词,民族融合。
是了,在她的原世界,民族融合早就是共识,但在这里,显然还不是主流。
“小虎哥,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藏了那么多人?快告诉我嘛,你和千里大哥总是瞒着我们,悄悄办大事。”
郭默和黄莺一起走过来,黄莺人如其名,总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郭默同样人如其名,极少主动开口,这两人在一起,是十足的互补性格。
卢筠清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
黄莺看见她,主动跑过来挽住她手臂,“卢小姐,你说,他们是不是有点过分,明明做好了完全准备,却不告诉我,我昨晚都以为自己要葬身狼腹了!”
郭默对她卢筠清微微颔首,随即屈指在黄莺额头上轻轻扣了一下。
“此事不需要你参与其中,若早早告诉你,不过让你徒增疑虑。”
黄莺微抬下巴,哼了一声,似嗔似怒。
郭默眉眼瞬间柔和了几分,他拉起黄莺的手,“走了,你身后有人排队呢。”
卢筠清和黄莺一起回头,看见千里已从账中出来,正在不远处站着。
他的视线正胶着在卢筠清身上,她一回头,两人视线相撞,他便笑着走过来。
黄莺丢下一句,“卢小姐,明天见”,拉起郭默就往前跑。
第87章 抚唇亲吻
七月的草原,白天炽热,夜晚却温度骤降,卢筠清披上一块羊毛织成的薄毯,在帐篷里坐下。
暮色在帐篷里游走,一切渐渐隐入暗影,卢筠清弯腰点亮桌上的油灯,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身子往右边歪去。
千里立刻伸出双手,按在她腰侧,扶着她站稳。
他掌心的温度热得烫人,穿透衣料传递到皮肤上,卢筠清轻颤了一下。
好在千里见她站稳,迅速收回手。
两人在桌前坐下。
连日来冲突不断,如今总算有时间,说些闲话。
“和乌然族合作,让天一坞的人埋伏,千里,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筹谋这一切的?”
千里的脸色有点红,他看着她,眼睛湿漉漉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从你对我说,你要为兄长报仇开始。记不记得我说过,杀掉迟国皇帝不难,难得是杀掉之后,我们要在何处立足。”
卢筠清垂下眼睑,长而密的睫毛遮住眸中心事,千里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等待。
她低头时露出一截光滑白皙的脖颈,仿佛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在灯光下微微发光。
她身上散发出的幽幽清香,还有那薄薄皮肤下流淌的血液,让他血管里生出近乎绝望的冲动。
他的目光变得大胆起来,头一次,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逡巡游走。
卢筠清却浑然不觉,她沉浸在愧疚的情绪中。
“你不是不愿意回来吗?如今,都是为了我,你才回到这个让你伤心的地方。”
千里缓缓摇头,“其实,回来也不错。”
卢筠清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千里嘴角上扬,露出愉快笑意。
“我总要试着,跟过去和解。”
“贺鹿黑那个样子,你也看见了,在他手里,奚族只会走向灭亡。乌然的八千轻骑兵能够长驱直入,主要是二十六部众选择了按兵不动,他们要看我和贺鹿黑斗法,然后在最后时刻,站到胜利者那边。”
他们想投向千里,又不敢明目张胆,因为这个流亡近二十年的先王之子,到底有多少实力,谁也不知道。
若提前帮了千里,千里又失败,他们只会遭到贺鹿黑的疯狂报复。
不到最后一刻,不站队。
这是最明智的做法,也是最稳妥的做法。
看来,就算回到奚族,前路也并非一片坦途。
见她眉尖微蹙,千里伸出手来,和她十指相扣。
指与指紧密缠绕。
“落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些事你不需担心,我胸中已有成算。”
千里的眼中闪烁着坚定又自信的光芒,看着这样的他,她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已生出全然信任。
“落月。”
他忽然唤她,语气低柔得不可思议。
她下意识应了一声,见千里正出神地看着她。
“今夜,我和你只论风月,不谈其他,好不好?”
卢筠清的脸腾地烧起来。
要命了,好像不该教他太多,这下连风月都会用了。
这般赤裸裸的调情,他却仿佛浑然不觉,面上丝毫没有俘浪之态,一双眼睛反而写满纯真专注。
让她一瞬间联想到小白的眼睛。
干净又清透。
她慌忙移开视线,胡乱抓住闪过脑海的一句话。
“千里,你喝多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 别走,”他伸手拉住她,一把将她扯入怀里,“我不想喝水,只想你留在我身边。”
下一瞬间,他宽大的手掌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的双手下意识缠上他脖颈,感受到他后颈的发根擦过手心,痒痒的。
千里坐在地毯上,而她就跌坐在他怀里。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擂鼓一样的声音越来越响。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那声音的来源是自己的胸腔。
那是她的心跳,一阵快过一阵。
两人稍稍分开,他看着她,凝视着她琥珀色瞳孔里自己的身影,低声道,“落月,你在紧张什么?”
“我才没有紧张。”
她下意识反驳,尽管心跳快得就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依然要强的不肯承认。
千里低低笑了,宽厚的胸膛随之震动。
然后,他忽然抬起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下巴。
“落月,我想要抚摸你的唇。”
救命,他为什么能用这样干净的眼神,说出这么撩拨的话。
她强自镇定,用微颤的声音回答。
“嘴唇只有喜欢的人才可以摸。”
千里的眉毛高高挑起,他嘴唇微张,问题还没说出口,
她已经接着说道,“千里当然可以。”
她的声音很小,却无比清晰,在两人中间回荡。
说完这句话,她下意识去咬下唇,他的手指已经抚了上来。
她的牙齿,恰好咬住他手指。
一触之下,立即松开。
千里却恍然未觉,左手拇指在她唇上轻轻摩挲,一寸一寸,缓缓移动。
“刚才进来时,我洗过手了。”
他一边抚摸她的双唇,一边仍记得她喜欢干净。
一双眼睛热情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看进身体里,眼眸深处燃烧着不加掩饰的火热欲望。
他从前的眼神,有喜爱,有沉迷,更多的却是克制和清明,此时此刻却不同,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他为自己着迷,为自己沉沦。
酒精消解了千里的意志,也点燃了她的身体。
她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接着,就任由这股冲动牵引着自己的动作。
她探出小巧的舌尖,在他的手指上一触即离。
千里浑身一僵,下一瞬,他移开手指,朝着那蔷薇花一样润泽饱满的唇瓣,狠狠吻了上去。
她被亲得呼吸急促,避无可避,每一次,当她的身子想后撤时,他都会扣住她的腰,更强力的拉到自己怀里,更紧得贴近他坚实的胸膛。
她的双臂攀上他的脖颈,双手无意识地抚摸着他的后颈,心中暗想,这硬硬的发根,跟自己柔软的青丝完全不同。
光滑紧致的皮肤,覆盖着蓄势待发的饱满肌肉。
渐渐地,她丢掉了羞耻心,不再躲闪,开始享受这个亲吻,学着回应他。
得到她的响应,千里变得更为热情,两人在亲吻中渐渐滚落地上,千里在下,宽厚的胸膛像垫子一样承托着她。
而她,俯在他身上,低下头亲吻他。
十指相扣,他在亲吻的间隙叫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似蛊惑,似低吟,似叹息。
两人沉浸在亲吻中,完全没注意到账外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门帘掀起,一声低低的“啊”响起。
卢筠清腾得一下坐起身,与站在门口的桃叶面面相觑,桃叶身后站着一脸坏笑的大俊。
“打扰了,打扰了,大哥、卢小姐,你们继续,继续。”
大俊说着,把桃叶往外拉,桃叶有些犹豫地回头“可是我们家小姐……”
“哎呀没什么可是的,做丫头呢要识相一点……”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卢筠清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又羞又恼,她一扭身子就要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正(此处省略一百字)
他嗓子里溢出一声嗯,含着几分急迫、几分压抑。
卢筠清逃也似得跑到角落里,屈腿抱住自己。
太丢脸了。
他们会怎么想她呢?
刚刚那情形,怎么看都像是她急不可耐地要对千里做些什么,而千里则是乖乖承受的模样。
短短一分钟,她内心已经土拨鼠尖叫了无数次。
“落月,你怎么了?”
千里坐到她身边,关切地问。
“丢脸死了,我没脸见人了,我不要再走出这个帐篷。”
她从膝盖中间抬起脸,一双眼睛因羞涩和恼怒而发红,兜着一汪莹润的水。饱满的唇瓣不满地微微翘起,千里看着这样的她,只觉可怜可爱之情充溢心间,整个人陷入一种神魂颠倒的状态。
他用尽全部的意志,才克制住那股把她揉进身体里的冲动。
“落月放心,有我在,他们不会说出去一个字。”
她依旧撇着嘴,露出有些委屈的神情。
“你保证?”
千里立刻以手指天,“我保证!”
得了保证,她却愈发娇气起来,“都怪你,都是你吃醉了酒,才会,才会……”
千里立刻拉起她的手,“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不这样吃酒,落月不开心,打我好不好?”
她收回手,“不要,我不舍得打你。”
“落月。”
千里轻叹一声,轻轻把她拥入怀里,仿佛抱着一件易碎的琉璃,爱不释手,又小心翼翼。
第88章 为她梳发
车队翻山越岭,到达奚族了的大本营,一处水草丰美的开阔谷地。
让卢筠清吃惊的是,这里并非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帐篷,而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城镇,有城墙和护城河,城墙上有士兵在巡逻、放哨,城门下有士兵守门。
“原来奚族人也是住在城里的。”
千里失笑,“你以为大家都住帐篷?”
“父亲在位时,大力发展种植,奚族人开垦了很多荒地,试过多种谷物,最后发现最适宜种的是焚麦和荻粱。”
焚麦是燕麦,荻粱是高粱,怪不得进入奚族领地后,餐桌上最常出现的就是燕麦粥。
“当时很多奚族人都放弃了游牧生活,搬到了城里住,石头房子比帐篷结实,不用四处游荡,百姓更能集中精力种植作物,积攒财富。”
“不过,拜我这位堂弟所赐,田地大多荒芜,很多人又被迫重回迁移生活。”
仿佛是为了回应千里的话,马车后来传来贺鹿黑的高声咒骂。
“以神鹰之名诅咒你,司弈霄这个贱奴和你的杂碎部下,你们的尸骨将沉入水底的烂泥,永生永世不见天日,子子孙孙化为水鬼…… ”
“刚吃了饭就是有力气,他这会骂得比上午大声多了。”
卢筠清往身后的软垫上一靠,闲闲得闭上眼睛,连日来,她已经习惯了贺鹿黑的叫骂声。
千里笑了笑,伸手为她盖上薄毯。
从营地到王都的路上,贺鹿黑被关在一人高的木笼子里,跟着车队一起走。
一路上除了绑着他,千里并不加以伤害,三餐饮食皆与他们相同。
“他是奚族的罪人,应该由所有奚族人来审判他的罪孽。”
这是千里的态度,穆长老捋着胡子连连点头。
这样一来,过去附庸在贺鹿黑身边的人,也不用担心遭到清算。
奚族的王都,由巨大的白色石块建成,前后都是绵延起伏的草原,即便是在炎热的夏季,只要太阳照不到的地方,风也是凉爽的。
王都后面靠着山,前面有玉带似的河自西向东流,卢筠清不懂风水,但郭默一见,便连连点头,赞这里“隐有王气”。
有没有王气,卢筠清不懂,但奚族的王族发式,却叫她十分头疼。
在王都的内殿,内侍女官贺莉丝正在为她梳头。
卢筠清疼得呲牙咧嘴,不明白贺莉丝瘦小的身体怎么会有那么大力气,细枝一样的手指捏着她的头发拼命往上梳。
“疼疼疼疼疼……”
“贺莉丝,能不能轻一点呀,头发一定要梳头这么高吗?”
贺莉丝一边用力把头发往天上梳,一边咬着牙开导她。
“卢小姐,您将来是要嫁给殿下的,身份尊贵,一定要梳传统的王女发式,尽显您的高贵气度,请务必忍耐。”
贺莉丝一脸严肃,紧紧抿起的嘴唇和眼角的纹路,都显示出这是位一丝不茍、严厉正直的女官。
“奚族女子不是梳一头细细的辫子吗?”
贺莉丝继续把她的头发从发根往发尾梳。
“那是平民女子的装扮,她们要牧马,要劳作,怎么方便怎么来,您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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