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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哥哥?」曲若水看着坐在自己房里却一语不发的冷冽。「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别吵。快吃药。」冷冽依旧板着脸看着窗外。
曲若水端着药碗,「冷哥哥……」
「你是要我喂你是吧?」冷冽不痛不痒地伸伸懒腰。
「不用了,我自己会吃。」曲若水捏着鼻子,小口小口地啜着。
「对了,冷哥哥……」
「喝完再讲。」冷冽仍一副酷样。
「……」尽管很不愿意,曲若水还是乖乖的遵从他的话。
好不容易喝完了,冷冽拿过碗,直接走出她房间。
「等等!」曲若水拉住他的衣角。
「你忘了上回被我踹开吗?放开!」
曲若水立刻缩回手,见他又要离开,她连忙挡住门。
「你干嘛?」冷冽不给她好脸色。
曲若水怯怯地看着他。「冷哥哥……你最近怎么了?每次端药来,都不再陪水儿说话了……」曲若水忍住想掉泪的冲动,「冷哥哥都板着脸,这样的冷哥哥,水儿不喜欢。」
「没人叫你喜欢。」冷冽一直在想,为什么不一把挥开她,然後大方的走出去?他怎么会突然心软了?
嗯,他懂了。那是因为她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所以他不想趁人之危。对,就是这样!他拼命地这样劝服自己。
「冷哥哥……」曲若水大大的眼中开始有泪水在打转了。「你是不是讨厌水儿?」
「没有。」他闷闷的垂着头。若能讨厌你就好了。
虽然他老觉得曲若水烦的要死,但又习惯了她对他笑的模样。唉!他是怎么了?
虽然是因为爹爹的交代,曲若水不能让冷冽讨厌她。但是她发现,就算爹爹没有交代,她也不希望冷冽讨厌她。
曲若水咬着唇,「那……」
冷冽硬挤出个笑。「我没事。天晚了,你该睡了。」
曲若水想了想,「不要!我想跟你去晃晃。」
不等冷冽答应,曲若水直接走出去,「走,陪我去看星星。」见他仍然犹豫,她牵起他的手,「走嘛走嘛!陪我去看星星嘛!」
拗不过她,冷冽像根木头一样被她拉着走。
「这边这边!」曲若水拉着他一起坐在花园的草地上。「从这儿可以看到很多漂亮的星星唷!」
见她开心的模样,冷冽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天空。
「很美的,对吧?」曲若水支着下巴,「以前小的时候……」
「又是你娘?」冷冽才开口,就後悔了。还好这儿不是很亮,所以曲若水瞧不见自己的脸红。
楞一下,曲若水咯咯地笑了。「不是啦!是小的时候,我常和璃姊姊在这儿看星星,聊聊天呢!不知道璃姊姊现在在『焱台』过的还好吗?」
「我真羡慕你,有这么疼你的哥哥姊姊。」冷冽放下了紧绷的情绪,拔起一根草就往嘴里嚼。「可能是因为我是独子吧?爹娘虽然疼我,但是还是保持着一段距离。」
「不过,现在你有我们啦!我和哥哥姊姊都会很疼你的!」曲若水扬起灿烂的笑。
着实觉得她的童言童语很窝心,但却又觉得她的措词很有趣,冷冽第一次在曲府爆出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曲若水可是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呢!
「谢谢你。」冷冽用手拨开盖住她眼睛的发丝,轻轻地吻上她的额。
「谢谢你,真的。」
「为什么要谢谢我?」曲若水发觉自己完全不懂冷冽在谢什么。
「是啊,谢什么呢?我也很想知道。」冷冽和曲若水一转头,便瞧见曲晸扬铁青着脸,冷冷地站在他俩身後。
「咦?哥哥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曲若水不似冷冽表情僵硬地笑着。
「你还敢说晚?你呢?这么晚不睡觉在这做什么?」曲晸扬双手环胸。
「我和冷哥哥在看星星啊。」曲若水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半夜和个陌生人出来?」曲晸扬本来到她房间去看曲若水,没想到却扑了个空,害他着急的要命,赶紧告诉曲震远她不见的事情。
「全家上下到处在找你,你居然在这看星星?」随後赶到的曲震远生气的就是赏她一个巴掌。
「曲伯父,是我不对。我不该跟着水儿起哄。」冷冽不忍见她被打的脸都肿起来了,连忙将她护到自己的背後。
「爹爹,都是水儿的错,这跟冷哥哥没关系。」都是她!耍什么性子要出来看星星,现在连爹爹都生气了,这下真的不妙了。
「爹,您别气,我想水儿也不是故意的。」曲晸扬也帮忙说话。
「你这丫头到底想做什么!下次你再随意晚上跑来跑去的试试看!」曲震远气得脸色发白。自从那天和冷冽起了冲突後,他的心开始惶惶不安,深怕哪天冷冽会趁着他不注意对他的家人下手。当他听到曲晸扬说曲若水在这个应该在房里休息的时间,却不在房中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冷冽开始报仇了。他简直快要崩溃,深怕曲若水惨死在冷冽的手中,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活蹦乱跳的宝贝女儿、害怕再见的只是一具冰冷的死屍……这样的恐惧,怎能不叫曲震远担心愤怒呢?
「水儿不敢了。」红着眼,曲若水小声地应着。
一群大人们走後,曲晸扬才轻轻地摸曲若水红肿的脸,他心疼地皱着眉,「还痛吗?」
摇摇头,曲若水把眼泪忍下。「这本来就是水儿的错,被爹爹打也是应该的。」
曲晸扬从怀中掏出罐小药瓶,「擦擦吧,这样会比较不痛些。」
「我来帮忙。」冷冽欲顺手接过,曲晸扬却把药握紧在掌心。
气氛瞬间凝滞。
「不劳尊驾。」曲晸扬冷冷地看着冷冽。
「哼!」冷冽背过身,不想在曲若水面前跟曲晸扬对上。
曲晸扬把药膏温柔地涂抹在曲若水的脸上,「这药你先拿着,等脸消肿後就不用再擦了,知道吗?」
「嗯,谢谢哥哥。」
「你赶快回房去吧,免得又被爹爹骂。」曲晸扬招招手,「春红,你带小姐回房去。」
「是的,大少爷。」
「你刻意留住我,是为什么?」冷冽见曲晸扬没有要走的意思,淡淡地问。
曲晸扬也不拐弯抹角。「我要你离开曲府。」
「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水儿的哥哥。」曲晸扬不留情地道:「水儿意外落水起因是你,水儿夜不在房的理由也是你。你三番两次出现的时机都太恰巧了。虽然我宁愿是我想的太多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立刻离开曲府。」
「曲伯伯要是知道你私自赶走我,你不怕曲伯伯怪罪下来?」冷冽对曲晸扬突然的冷漠感到十分怀疑。在曲晸扬要他走後,他更肯定曲府已经发生问题。
「你别管这么多。」曲晸扬不愿多说。「你快点离开就是了。」
「你不是说希望和我是兄弟?」冷冽依然不肯死心。「既然要做兄弟,就该坦白,不是吗?」
曲晸扬拔出剑,指着冷冽的眉心。「你走不走?」
「……」知道要从曲晸扬口中套出话已是不可能的事情,冷冽也只好答应。「明天黎明起,世界上不会再有『冷冽』的存在——」冷冽挡开曲晸扬的剑。「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凛冽』。」
「我会等着的。」收起剑,曲晸扬抛给他个难懂的眼神後便走了。
「我们走吧。」冷冽,不,应该说凛冽。凛冽像是对着空旷的花园喊话似的,但没多久,卫老头的身影随步跟上凛冽。
「少爷,小的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卫老头恭敬地鞠个躬。「小的已经替少爷找好暂时歇脚的地方了,所以……」
「一切都照你的意见吧。」凛冽故意忽略掉内心异样的酸楚,冷着脸离开曲府。
而身後的卫老头则是露出笑容。
少爷终於,终於肯展开报仇的计划了……
第三章
六年後
一名身着浅紫色罗裙的少女,不淑女地坐在「观霞楼」的雕栏,白细的足踝悬空地荡啊荡的,黑色的长发任意随风飘啊飘的。曲府若不是早已习惯曲二小姐这奇特的怪癖,怕是以为曲府闹鬼了呢!
「你又在这发呆了。」已是曲府主人的曲晸扬将披风围上曲若水细瘦的肩,「在想冷冽?」
「不是。」曲若水抬头对着兄长笑笑。「我在想爹。」
曲晸扬坐到曲若水身边,一张俊俏的脸有些不自在。「你还在怪我……」
「没有。」曲若水摇摇头。「水儿从没有怪过哥哥你这么做。」
有力的臂膀将曲若水圈住。「时间真快,都六年过去了。」
「是啊……」都六年了,「他」离开曲府也六年了。
「少爷,客人已经在『雄鹰厅』等您了。」
「嗯。」曲最扬对总管点点头,「我回大厅去处理事情,有什么事情交代春红一声,知道吗?」
「嗯,哥哥你忙去。」待曲晸扬离开後,曲若水继续看着天空发呆。
当年曲晸扬私下送走冷冽後,曲震远大发脾气,把曲晸扬吊在大树上狠狠地用鞭子抽打,三天三夜不放人,若不是曲府上下集体求情,曲震远可能打算要把曲晸扬吊死为止。
曲府上下对曲震远这样近乎疯狂的行为都感到不可思议。大家怀疑,曲震远可能得了失心疯,好说哄骗好一阵,曲震远才肯让大夫检查。
经过好几个大夫的诊断後,他们终於确定……曲家老爷已经疯了……
曲晸扬心里清楚,曲震远向来不做亏心事,会变得如此,定是凛府灭门血案的事情,让他承受着良心的煎熬。
一边害怕当时的土匪头子何时会潜入曲府,危及曲家的人;一边他更害怕养虎为患,担心凛冽会反咬他一口。种种担忧积压在曲震远的内心,终於让他崩溃了。
曲晸扬就是因为发觉到曲震远的不对劲,怕他一错再错,狠心地把凛家唯一血脉也杀了,所以才会偷偷送走凛冽。
曲晸扬斟酌了情况後,他担心曲震远发疯的事情一传出去,不单会有不法之贼对曲府起觊觎之心,而且精神状况不稳定的曲震远对曲府的人来说,就像是个不定时炸弹一样,人心惶惶,所以他才狠心将父亲软禁後院。
但没想到几年後,曲震远因为下床铺不小心跌倒,撞破了脑袋,竟一命呜呼。
「怎么过了六年,你还是老爱往『观霞楼』跑?」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曲若水正在回忆着往事,没想到突然会有人过来。她讶异的想回过头,却一个不注意,身子反而重心不稳而栽向池塘的方向。
完了!曲若水紧闭双眼。这下又要历史重演了。
「你怎么这么爱这池塘?」男子半揶揄的轻笑声,在她耳际响起。
曲若水睁开眼,发现自己没有跌入池塘中,但却被对方抱个满怀。「放我下来!」曲若水红着脸瞪着对方。
「没问题。」他让曲若水稳稳地站在「观霞楼」的凉亭中。「女孩子家不要这么皮,知道吗?」
曲若水这才真正看到差点害她跌进池塘、却也是自己救命恩人的男子。还没有认真地打量,她便认出那双邪气的眸子。
「冷哥哥!你怎么突然出现了?」曲若水开心地大叫,一把抱住了凛冽。
「出现不好吗?」凛冽任由她抱着,仔细的端详这六年不见的小妮子。
「水儿!你这样抱着冷成何体统!」曲晸扬一边大吼着,一边奔向「观霞楼」。
「水儿只是个孩子,有必要这么介意吗?」凛冽笑得可无辜了。
曲晸扬气急败坏地把曲若水拉到身後。「水儿不小了,今年她已经十六岁了。父债子还,你尽管针对我,不要对水儿下手。」
「你还是这么宝贝水儿。」凛冽的眼快速地闪过一丝愤怒,快到曲晸扬以为自己看错了。「那我告诉你我要什么。」
凛冽指着曲若水,「要我放过曲府很简单。我,要她。」
「我不可能让水儿跟你走的!就算曲府垮了,我也不会同意!」曲晸扬咬牙。
「垮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曲若水觉得自己完全被排除在情况之外。
「水儿你不知道吗?你们家不再是京城的……」凛冽故做惊讶状地看着曲若水,眼中却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凛冽,你住口!」曲晸扬气的就要给他一拳,但轻轻松松就被凛冽闪开了。凛冽的眼一眯,迅速地一掌击在曲晸扬的腹部。
「唔!」
「哥哥!」曲若水轻呼,连忙扶住曲晸扬。「你干什么?」曲若水生气地瞪着完全不在意的凛冽。「为什么出手这么重?」
「我这叫做自保。」凛冽觉得自己的理由可正当呢!
「水儿,不要跟他生气。」曲晸扬喘口气,向凛冽说道:「我爹欠你的,我一定会还你,但要我把水儿交给你,你想都别想!」
凛冽一点都不在意曲晸扬说什么。他看着一脸茫然的曲若水,「水儿,你说呢?」
脑袋轰隆隆的曲若水,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么多东西。她没有回答凛冽,只是转头看向曲晸扬,「到底……爹欠下冷哥哥什么东西?还有,为什么……」
「你爹欠下一大笔财富。」凛冽好心地帮她解答。
他当然知道曲晸扬是怎么想的。若让曲若水知道疼她的父亲居然是杀害他一家人的帮凶,谁也无法保证曲若水会有什么反应。「那一大笔财富,得赔上整个曲府才够还。」这样算,还算便宜曲府了呢!
曲若水慌张地喃喃自语:「爹爹……爹爹怎么会欠下这么大笔钱呢?」
心疼曲若水恍惚的模样,曲晸扬拍拍她面无血色的小脸。「你别担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
「你要怎么处理?」凛冽哼一声。「今天一个水儿就可以换回整个曲府,这么赔本的生意我都肯做了,你有什么好拒绝的?」
黄鼠狼给鸡拜年,曲晸扬才不相信凛冽会安什么好心眼。
想了很久,曲若水缓缓慢却坚定地开了口。「如果……如果我可以换回曲府的完整,我愿意。」
「水儿!」
「不过,你得保证,不再为难曲府。」曲若水毫无感情地盯着凛冽。
「当然可以!」我不为难曲府,我只是为难曲晸扬而已。这句他在心里头补上。
「那么……」曲若水扯出个笑。「我跟你离开曲府就是。」
***
「嗯……」曲若水将秽物吐在春红早已准备好的盆子里。「小姐,你没事吧?」春红担心地看着吐的晕头转向、脸色发青的曲若水。
「嗯……」曲若水软软地躺回椅背,春红赶紧向帘外招手喊停。等大家都停下来了,春红才下车去处理曲若水吐出来的东西。
她坐在马车里昏昏沉沉地想,已经坐了三天,也吐了三天了,怎么还没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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