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自己现在就死了,看他后不后悔!
奈奈大步朝酒旗招展之处走去,她要把自己喝得烂醉,要是明天之前大叔还没有找来,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然而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大叔,她的眼泪就不由的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奈奈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开了酒馆的大门,倒把掌柜的吓了一跳,在柜台里缩着脖子,呆呆地看着她。
奈奈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冷不丁一瞅是挺吓人的。白天她在马车里睡觉,为了舒服些,头发一直散着,跑了一路早被风得乱七八糟,一身白衣也就算了,偏偏瞪着一双隐隐散发着血光双眸,在这阴风呼号的傍晚,任谁看了都得吓一跳。
掌柜的心理素质也还算可以,一张紫棠色的脸生生挤出笑来:“姑娘想来点什么?若要投宿,我这儿倒也有两间房。”
奈奈大马金刀地坐下:“上酒,要最烈的酒!”
掌柜的上下打量着她,约莫是见她年纪小,迟疑道:“这怕是……”
“怕是什么?”奈奈哼了一声,脱下手上的一只玉镯来:“上酒,喝死了也不干你事。”
镯子拍在木桌上,一看就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掌柜的咽了咽唾沫收了镯子:“稍等。”
酒上的很快,是用一尊小铁壶装着的,铁壶下面是一个大瓷盆,盛了滚烫的热水,在这样的天气,热酒喝了总比冷酒喝得舒服,也不容易醉。
冬天也没什么好菜下酒,只有一碟豆子。
奈奈见了酒,也不管冷不冷热不热,拿起铁壶就吞了两口,然后哇地吐了一地。
酒大约是好酒,却实在难喝,难喝得要命。
方才在饭铺里,她也没吃什么东西就匆匆忙忙地上了车,现在胃里进了东西,一下子就觉出饿了,正想着要吃点什么,小店大门砰的一声,棉门帘一掀,寒风呼呼地吹进来。
奈奈心中一紧,立即起身朝门口看去,明明知道大叔修养极好,不管怎么生气都不会踹门,还是怀着一丝希望。
希望很快破灭了。
门帘后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几乎要从眼眶里挣出来,而他的咽喉正在汩汩流血,透出一点森寒的剑尖。
奈奈站起来的时候,那人已倒下。
而他的身后站着的人居然是阿飞!
剑还在滴血,倒下的人犹未气绝,阿飞却没有看他一眼,而是看向了奈奈。
“他遇到了麻烦,很担心你,正到处找你呢。”阿飞这么说。
奈奈扭过头,抄起酒壶一口气就干了一半,又狠狠甩在桌子上,只听一阵令人骨头酥麻的声音,生铁制成的酒壶已在她掌下变成一块薄薄的铁饼。
酒水四流,奈奈的眼泪也跟着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他怎么会担心我呢?他要是担心我,在我跑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追上来?还不是跟你在一起!”
奈奈瞪着她血红的双眼,看阿飞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破坏她家庭的小三。
阿飞却什么都没说,显然不太明白奈奈这股怨气是从哪来的,也不再看她。他谨慎地进了酒馆,四处打量着,剑也没有收回去。
酒馆掌柜的早不知躲到哪去了,或许在这种地方开店久了,已练成一种回避危险的本能。
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奈奈总算想起了阿飞的前半句话:“你说大叔他遇到了麻烦?是谁要找他麻烦?”
阿飞道:“是金狮镖局的总镖头,还有苗疆极乐峒的童子。”
奈奈不认识金狮镖局的镖头是什么人,却知道苗疆极乐峒,从前李寻欢哄她睡觉讲故事的时候说过,有个什么极乐童子擅长用毒,凡是跟他作对的人都死的很惨。
“他们为什么要找大叔的麻烦?”
一阵阵刺骨的冷风吹进来,门被吹得框框直响,厚重的门帘一鼓一鼓的,好像有什么人在推它,窗棂也发出一阵阵磕哒磕哒的怪声,奈奈盯住了窗户,双手也做好了结印的准备。
阿飞道:“他们是为了一个包袱。”
“他们的人自己盗走了包袱,却栽赃给你大叔,那只包袱里似乎装了一件宝贝,很多人都想要那件宝贝,又不想被人盯上,就把他推出来当替死鬼。”
阿飞说着话,猛然回头,两面窗户骤然飞起,跟着一把乌黑的暗器骤雨般激射进来!他一脚踹向桌子,厚重的木桌凌空翻起,暗器纷纷射在桌子上,几枚蝴蝶镖甚至将木桌扎透,露出乌亮的光。
“屋里的归你!”阿飞说完,人已从窗子一跃而出。
奈奈的心一下下跳着,几乎喘不上气,不是因为倒在一边的死人,也不是藏在小店里未知的危险,而是阿飞的那句“让他当替死鬼”。
写轮眼的勾玉已在转动,结印的手却放下了。
大叔不喜欢她杀人,更不愿意让她动用写轮眼的力量。
真巧,他不在呢。
奈奈抬头,瞄准了房梁上的一点,那里藏了两个人,轻功很好,应该是在阿飞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潜藏进来的,很好,他们出手了!
六只金镯携着迅疾的风当头砸下,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腥臭的味道,奈奈连动都没动,那六只危险的武器在即将砸中她的瞬间不知为何,竟生生汽化了!
躲在房梁上的人还来不及惊讶便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血瞳当中。
他们直直跌下来,立即陷入了恐怖的幻境,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惨叫着,在地上不住地翻滚。
奈奈抱着手臂,快意地看着这两个人痛苦的样子,内心尘封已久的东西似乎已破土而出。
大叔是我的,没有人能伤害他!谁想伤害他,那就只有死!
暴戾的情绪翻涌上来,可忽然间,她的耳畔中隐约听见李寻欢温和的声音,眼前也浮现出他或严厉或神伤的表情。
“奈奈……不许胡闹……”
奈奈心中一动,呐呐道:“本来应该让你们这些人死一万次的,但我却没那么多时间,而且大叔还教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姑且让你们死三千次好了。”
脑后忽地扬起一阵微风,奈奈没有回头,她闭了闭眼,双手快速结印。
“土遁.黄泉沼!”
脚下硬邦邦的砖石突然变了,变成了一汪沼泽,墙壁也跟着变了,泥土混着砖石搭建的墙壁竟伸出了一只怪手!
随着两声惨叫,四个服饰相近,打扮怪异的童子整整齐齐的倒在地上。
极乐峒的护法童子,江湖上谈之色变的人物此时也不过是孩童一般的人,他们不住地哀嚎着,在地上打着滚,眼泪和鼻涕一齐流下。
奈奈却在数数,她其实记性不太好,经常数到两千一二的时候又不记得了,只好从头开数。
这时候,门帘子一动,阿飞一手扛着人,一手拎着一只包袱进来,看到地上的人,有些讶异地看着奈奈。
“他们怎么还活着?”
这么长时间,他不但杀完了人,甚至还留下一个活口,问清了那只包袱是怎么回事,回来一看,小姑娘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杀。
不应该啊,从她扔雪球拍扁酒壶的手法来看,这些人她想要谁的命不是轻轻松松?
阿飞瞧着奈奈苍白的小脸,单薄的身躯,恍然大悟。
他道:“这些人见利忘义,为了财宝不仅杀了结义兄弟,还栽赃嫁祸,用不着心软。”
他又补充一句:“你身手不错,就是杀人还不够利落,这样软弱的性子到江湖上是会吃亏的。”
奈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沦落到被人说杀人不够利落?!
她五岁就上战场杀人了,出手一向又快又狠,现在这个人居然说她杀人不够利落!
她就是因为杀人太利落了,才被大叔严格管控的啊!
可恶!居然对我产生这种误解!
小小的飞刀从她袖中滑出,她蹲下来,给这四个人一人戳了一刀,从喉管戳进去,一瞬毙命。
“怎么样?”
阿飞却把那只包袱扔给了她。
“他替我杀了一个人,我也替他杀了一个,再加上这只包袱,我就不欠他了。”
奈奈神情莫名地瞅着这只包袱:“你说的他,是大叔?刚刚跟你喝酒的人?”
阿飞道:“不是他还能是谁?”
奈奈惊讶的连瞳孔都在跳:“大叔居然帮你杀人?帮你?杀人?”
第47章 中毒
直到阿飞走远了, 奈奈还抱着包袱呆呆地站在那。
她想不通啊!
大叔那么温柔,心肠那么软的一个人,别说杀人了, 他连只狍子都没杀过, 记得刚搬去镇上那年,当地几个泼皮闲汉见他们是外乡来的,故意过来找他的麻烦, 他也都一笑了之, 从不计较,怎么会杀人呢?
还是帮不相干的人杀人!
奈奈想不通, 索性也不去想了,她坐下来解开包袱, 里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有一件金色背心,样式很丑,份量却很重,凑近一闻,还能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汗臭味, 奈奈皱着眉, 嫌弃极了。不过这背心既然是阿飞送给大叔的, 也轮不到自己嫌弃,待会转交就是了。
说起来,阿飞只不过跟大叔见了一面就送了礼物, 虽说东西不大好看,想必也十分值钱, 而自己呢,被大叔捡回去养了那么多年, 一直吃他的用他的,更不要说当初的救命之恩,多年教养的辛劳,自己不但什么礼物都没送过他,还冲他使性子,发脾气,实在是不该。
瞧着外头越来越黑,冷风从破损的窗户里呼呼地往里灌,奈奈不禁缩了缩脖子,这么冷的天,大叔的身体刚养好了些,大夫说最怕受寒了,也不知道这会儿他怎么样了。
奈奈想起来就一阵心疼,鼻尖酸酸的。
掌柜的不知从哪又钻了出来,他年纪不小了,害怕的模样却像一个孩子,佝偻着,怀里抱着一壶酒,谄媚地朝奈奈笑道:“姑娘可是要寻人去么?外头这么冷,不妨先喝些酒暖暖身子吧,那只玉镯颇贵重,尽可抵过了。”
奈奈正难受着,连声道:“不喝了不喝了,一身酒气回去,大叔会生气的。”一边说一边往出走,她没注意到,当她准备走出去的时候,那个畏畏缩缩的掌柜的脸色凝重,眼中闪过极不甘心的贪婪。
他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和蔼:“姑娘现在身上就已一身酒气了,也不差这一口啊。”
奈奈本已经在掀棉门帘了,闻言不禁对着自己掌心哈了一口气,的确一股淡淡的酒气,她又坐了回来:“这里有茶吗?麻烦给我冲一碗浓茶,要快一些,我漱漱口就走。”
“好嘞!”掌柜的好似重新活过来似的,快步走进厨房里,就连脸上的褶子也仿佛焕发了生机。
天已黑得如泼墨一般,奈奈一边等着浓茶,一边不安地朝窗外看去,恍惚间,她发现黑咕隆咚的天有个人影一晃而过,心里一突,正要出去看看,就见掌柜的提了一只茶壶溜叫道:“热茶来喽,姑娘快尝尝,这茶香极了,喝完保证没人瞧得出你喝了半壶酒。”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大门的棉门帘一动,修长的手指连着一节青布袖子,接着是厚重披风簇着清瘦的身躯,不是李寻欢又是谁?
“好个丫头,我说怎么到处找不见,原来躲在这里喝酒!”
他携着一股寒气走进来,脸颊已是死鱼肉一般的颜色,一看便是在寒风中走了很久,连领子上那一圈貂裘都已结满霜雪,根根坚立着,像豪猪的刺。
奈奈再也忍耐不住,一头扑在他怀里,哭着道:“大叔!”
李寻欢摸摸她的头,温声道:“不生气了?”
奈奈道:“我本来也没有生气,就是……就是……有点吃醋。”
李寻欢觉得好笑:“吃醋?”
奈奈轻轻哼了一声,指指地上的尸体,又把那只包袱扔进李寻欢怀里:“阿飞说你帮他杀人,这是他送给你的,说是不想欠你的债。”
李寻欢笑笑:“他还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只可惜算账不太精明。”
他又奇道:“但我还是不明白你吃的哪门子醋,莫非是气他对我太好了么?”
奈奈道:“我是气你对他太好,又是请他喝酒又是帮他杀人的,你都没有帮我杀过人。”
李寻欢啼笑皆非:“又没有人招你惹你,好端端的杀什么人?再说,难道只许我对你一个人好?对别人好你都要吃醋?”
奈奈摇摇头:“我不吃醋了,吃醋一点也不好,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我已经想通了,以后大叔你想对谁好就对谁好,你的喜好就是我的喜好,你开心了我就开心。”
李寻欢心软成一片,用手指慢慢梳理奈奈的头发,接着把白绫覆在奈奈眼睛上,穿过发丝,轻轻系好,喃喃道:“好孩子。”
奈奈道:“我们走吧,对了,铁大叔呢?”
李寻欢道:“他已找好了睡觉的地方,正等着我带你回去呢。”
奈奈道:“那我们快走吧,这里好冷,大叔的手还是凉凉的呢。”
她很自然的用自己的小手包裹住李寻欢的大手,又被李寻欢反包住,笑道:“不急,至少我得弄清楚这包袱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看向了客栈里阿飞留下的那个活口,那人被绳子捆着,跟尸体待在一块,一直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奈奈都快把他忘了。
李寻欢刚坐下来,掌柜的不仅拿来了热茶,居然又端上了一壶热热的酒,还有几道小菜,陪着小心道:“客人既有话问,不如喝些热酒暖暖再问话吧。”
李寻欢接过酒,对店家笑了笑道:“你不认识我了吗?十年前你还陪我大醉了一场。”
“是……莫非是探花大人吗?”掌柜的一双手在围裙上擦擦,笑里带了些茫然局促,一双眼睛一会儿盯着酒看,一会儿盯着茶看,偏偏无论是李寻欢还是奈奈都没有喝的意思。
这让老板有些不安,连鼻尖都渗了微汗。
李寻欢却将目光对准了那个活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
一番威逼,李寻欢得到了一个故事。
原来三十年前臭名昭著的“梅花盗”竟又重出江湖了,在几个月之内做出几十桩大案,劫财又劫色,于是那几十家联合起来发布了一张悬赏令,说是只要抓住了梅花盗,他们愿意付出一部分身家来犒赏,更有武林第一美人放言:无论谁捉到了梅花盗,她都愿意下嫁。
除了金钱、美人,若擒得梅花盗,更是一个名扬天下的好机会。
这包袱中的乃是金丝甲,穿上之后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刚好能克制梅花盗的独门暗器,于是这包袱自然成了人人想要的香饽饽。
奈奈搓着手,鞋子在地上蹭来蹭去:“这么好的机会啊。”
李寻欢似笑非笑地看着奈奈:“你想缉捕梅花盗?”
奈奈道:“我已经十五岁了,总不能一直靠大叔养啊,再说五年之后……你答应我的事还做不做数?”
李寻欢道:“只要那时候你还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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