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逼大叔了,是我!”奈奈道:“你儿子就是我杀的。”
不待别人质疑,奈奈抬手一指,一点银光跳了跳,众目睽睽之下,这点银光落到了屋外的砖石之上,眨眼间,坚硬的石头竟被融了个大坑!
如此恐怖的招式,原本想要出声讨伐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生怕她一个不留意在自己身上也来这么一下!
她朝秦孝仪看过去,笑道:“这一招,秦大侠想必有印象吧,这一次可看清了?”
“你……妖女!心肠如此歹毒!”
奈奈轻笑一声:“我歹毒?他龙小云就不歹毒了,你方才有没有说在医馆里是谁先动的手?是谁连出杀招,又是谁被放了一马之后用暗器阴人!”
秦孝仪本就重红的脸已有些发紫了,哼道:“你自己承认杀人便好!”
“我没什么好不承认的,总比某些人坦荡。”
这时,原本哀痛至极的林诗音忽然站了起来,她的脸上没有泪,可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她已是完全的崩溃,完全的绝望。
她在看李寻欢,只用了一眼,就把李寻欢拉到同样的境地。
“我就知道,你绝不肯让我快活地过下去,连我生命里最后一点欢愉也要夺走!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李寻欢几乎站立不住,林诗音也同样摇摇欲坠,他想扶她一把,显然龙啸云比他更有资格。
这一刻,李寻欢想的是,只要能让诗音好过一点,他宁愿牺牲自己,只要死能换回她的孩子,他宁愿下十八层地狱,宁愿万劫不复!
心音一字一句地钻进奈奈的耳朵里。
只要是万花筒写轮眼,每一只眼睛里都藏着一个独一无二的能力。奈奈的左眼能力是“星堕”,右眼的能力是“问心”。
开启问心的一瞬间,对手的战斗思维就再也瞒不过她了,同样的,对手的心思她也能了如指掌。
上次她就用这个能力,粉碎了林仙儿的挑拨离间,很不幸,这一次李寻欢的心思她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那些被他隐藏的,粉饰的……
果然,无用之人不该妄想。
按照奈奈原本的计划,她现在应该拉着大叔走的,不过想也知道,大叔是绝不会跟着自己走的,他想为这个错误付出点什么,连命也在所不惜。
妒忌的火焰在奈奈心中燃起,她冷眼觑着林诗音,凭什么,凭什么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被惦念一世,被牵肠挂肚!
无数个日夜煎熬,一声声地咳嗽,病入肺腑,数不清的雕像,无限的牵念,她掉一滴泪,就有人掉十滴泪陪她,她伤一次心,就有人千疮百孔……
奈奈突然大声道:“是我杀了你儿子,他就该死,你们当父母的不会管教,自有别人管教,反正早晚都会死,你还要谢我,至少我让他死得痛快!没受什么苦。”
“你要报仇大可以让我偿命,我愿意偿命,但别说那些不相干的话,只会叫我恶心!”
“我还真是想不明白,大叔怎么会结交你这样昏聩无能的兄弟,会有你这样水性杨花的未婚妻!”
“啪!”
话未说完,一巴掌落在她脸上,力道之大,连头上的簪子都飞了出去。
白皙的小脸上明晃晃地印出一个巴掌印来。奈奈瞪大了眼,震惊之下,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是大叔,大叔居然打了她一巴掌?
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打我?
李寻欢从前也不是没打过她,小时候打屁股,长大了打手板。打脸,这是第一次。
从前打她,是因为她犯了错。
这次他是为了维护别人。
奈奈可以接受李寻欢责备她,打她,唯独无法接受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比不上别人!
妒忌的火焰已将她完全吞噬!
她想杀人,把这些人通通杀光!
李寻欢的手在颤抖,能发出小李飞刀的手实在不该这样颤抖的,可是他怕,怕奈奈尖利刻薄的话语刺伤龙啸云夫妇的心,他们已承受了丧子之痛,不能在这样恶毒的话攻击。
他更怕奈奈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来。
他打这一巴掌时是愤怒的,可等到奈奈雪白的小脸上浮起一个巴掌印儿,渐渐红肿起来,他开始心疼了,心疼到宁愿一百个巴掌落在自己脸上,也不愿伤奈奈分毫。
“……奈奈,你不该……疼吗?”
李寻欢没有再说下去了,奈奈看向他的眼神没办法再让他吐出一个字。
她的眼睛是冰冷的,带着杀意的。
李寻欢被这眼神震在了原地,伸出的手想轻抚她小脸的手也寸寸僵硬。
“李寻欢,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
“你这么可以这么对我!”奈奈嘶吼着,两行鲜血透过白绫流下来。
术开得太久,她的身体就快要撑不住了。
她不管,问心之术开到最大,大到眼前之人于她而言已是白纸一张。
了解的越多,她就越是崩溃――他已觉得她无可救药,在他心里,自己是需要时刻提防,小心谨慎的魔女!
旁人将她当做妖魔,她并不在意,可是大叔……就连他,也曾在某些时候将自己视作怪物!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位置!你宁愿伤害我,伤害我去维护他们!”
“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在厮杀中诞生的写轮眼,第一次有了叫人如临深渊的杀气。
李寻欢正在感受着奈奈对他的杀意。
那个常常抱着他的小姑娘,会把脑袋埋在他怀里的小姑娘,见不得他受一点点伤害的小姑娘,怎么能用带着杀意的眼神看着他呢?
李寻欢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什么大哥,什么侄子,都被他忘在脑后,他的心里眼里,只有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
他上前一步,朝她伸出手,他仿佛看见小小的孩童朝他本来,扑进他的怀抱里。
“奈奈,你听我说……”
宇智波.奈奈将他推开,杀气凛然道:“我欠你的命,今天就还给你!”
小刀银鱼一般从指尖滑出,李寻欢心一沉,劈手去夺。
“奈奈!不要!”
一股巨力将他荡开。
他亲眼看着锋利的小刀已划破了小姑娘的喉管,鲜血喷射而出,溅在了李寻欢的脸上,他在那双妖冶的双目中看见自己目眦欲裂的表情。
“奈奈!”
小姑娘倒下去,空洞的双眸流下最后两道血痕,李寻欢慌乱地抱住她,也是抱住了他在这冰冷的世界,仅存的希望。
乱哄哄的大堂彻底安静,落针可闻。
至少对李寻欢来说是这样。
颤抖的手死死按住脖子,不让血流出,可那有什么用?奈奈那一刀力气极大,刀口像是婴儿咧开的嘴。
“我们……我们回去……我没有骗你,奈奈,我带你回去。”
“你听到了吗?”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了?”
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他怀中,血还热着,好像这样,她就没有死,只是睡着了。
李寻欢的脸上渐渐浮起一层死灰色,铁传甲呐呐叫了声少爷,他也没听见,只是抱着他的孩子慢慢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去……这时候谁都能杀了他。
可是没有人动手,因为谁都看得出,这时候杀死李寻欢无疑是帮他解脱,他死了,是得偿所愿,他活着,才是万劫不复。
他活着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将在痛苦和煎熬中度过。
这也是龙啸云想要的。
凭什么你能随爱女而去?我却要在这人世间饱尝丧子之痛?
寒风伴雪,呜呜咽咽响彻不绝,似在哀鸣。
……
“你骗了他们。”
小径深处,少年藏在繁茂的梅花林中。
“是啊,我骗了他们。”
少女垂着的头抬起来,声音嘶哑:“你说我做错了么?”
“你没有。”
少年努力地想看清她。
她虽然在笑,可透过缚眼的白绫,他知道,她的眼睛一定在哭。
第52章 爱恨
奈奈当然没有死。
在摘下白绫的时候, 她对在场的人一个一个地施了幻术,让他们亲眼目睹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死去,只要让别人都以为她死了, 那这场“审判”也就结束了。
她本不想把大叔也拉进去, 可那一巴掌实在激怒了她,她想看看,自己若在他面前死去, 他会怎么样?是不是只要自己死了, 才会真正成为他最重要的人?
李寻欢将她的影分丨身抱在怀里,心痛欲裂之时, 怎么会想到,她其实就蹲在他面前, 认真地观察他的每一分表情,每一个动作,随即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失望当中。
大叔好像……并不怎么伤心啊。既没有哭得肝肠寸断,也没有绝望的脸色惨败,好像抱着一只睡着的猫儿似的,还不如龙小云给他的打击大呢!奈奈抹了把眼睛, 眼睛又在流血了, 视线渐渐模糊。
万花筒写轮眼的消耗实在太大了, 不仅是身体上的虚弱,对视力的伤害更是到了一种摧残的地步,她觉得, 若是再来这么两次,自己可能真的要成瞎子了。
以后能不用就不用吧。
这么想着, 她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走出来,一头扎进人少的后院, 没走几步竟看到一片梅花林,嫣红的梅花在朔风中开得正艳。
她想也不想的钻了进去,在这里,她可以从容地撤去幻术,再翻过一道墙,世上就再也没有奈奈这个人了。
她没想到,早有人等在那里,就像知道她会来,专门等着她似的。
阿飞的确很早就到了,比奈奈还要早。
为了把来去无踪的梅花盗引出来,有着“武林第一美人”之称的林仙儿一早便放了话,甘愿做饵,只要梅花盗还在江湖一天,那么他早晚会找上门来,这也是为什么兴云庄里来了那么多江湖人的缘故。
阿飞虽然不在意什么第一美人,可总免不了要来这碰碰运气。若能诛杀梅花盗,无疑是他扬名的好机会。
他很早就潜伏进来,没跟那些赫赫有名的武林人士混在一起,他知道那些人从来也看不起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他也看不上那些没本事的人。
大约是他潜藏的本事太好,奈奈施术的时候把他给漏了。
他就躲在人群之外,将那场闹剧从头看到尾。
对于少年人来说,这个场面未免有些太诡异太骇人了,就算他是个傻子也看得出,奈奈绝不能算是人,就算不是妖魔,也是邪灵,理智在催促他快点逃,最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偏偏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小姑娘红肿着脸,脸颊上血痕未拭的样子太可怜,又或许是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同样的孤独,被遗弃的命运。总之,他忽然挡住了她的去路。
时机不太巧,奈奈刚好把幻术收回,白绫重新缚了眼睛,如果不这样做,她马上就会晕倒了――一边要拉几十个人入幻境,一边用着“问心”,同时还得留出一部分稳定的查克拉来维持影分身,再加上万花筒写轮眼本身对身体的消耗,她已到了极限了。
虚弱与疲惫正在攻击她。
突然被拦住,这让奈奈十分烦闷――可恶,为什么敌人总是这样无穷无尽……
“土遁……”
“你骗了他们。”
结印到一半的手蓦然停下来,这个声音……奈奈的心顿时如同宁静的湖泊中被丢了两颗石子。
是不是年少的记忆仍然鲜活?是不是那年遇到的少年太过惊艳?
不是的,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奈奈自己也不清楚,当她听见少年的声音时,烦躁的杀意被压下,她眼眶一热,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怨恨漫上心头。
“是啊,我骗了他们。”
她抬头,白绫蒙住了四分之一的脸,乌发乱糟糟的垂下来,巴掌印儿在雪白的小脸上是那么的鲜明。
她朝他笑:“你说我做错了吗?”
“你没有。”
想了想,阿飞又补充道:“你脱身的方法没有错,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小孩子。”
“因为他想杀死我爱的人!”奈奈再也无法忍受,哭喊道:“凭什么就因为是小孩子就可以受到优待啊!凭什么小孩子就可以不用死啊!”
两行鲜血再一次从眼眶里滚下来,染透了白绫,她紧紧抱住自己发抖的双臂,翻开手掌,似乎还能感受到多年前怀抱中会呼吸,有心跳的生命。
“如果……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小椿的死算什么呢?连龙小云都可以不死,那么小椿为什么要死……”
“你说,小孩子该不该死?”奈奈哭着问。
这个问题阿飞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奈奈也听不见他的回答了。
她昏了过去,倒在白雪红梅之中,片片艳红的花瓣被风吹落到她的脸上,很快又被
吹走。
“无辜的人不该死,只有恶人该死,无论什么年纪,都该死。”
阿飞好似在回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他的声音太小,小到几乎听不见。
可话语中的力量绝不小。
……
奈奈是被冻醒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兴云庄的人捉住,给关在了地牢里。她的脸颊贴着冷硬的木板,空气中挥发着的霉潮臭气直往她鼻子里钻,她瑟缩着把自己团起来,略一动,身上盖着的东西就掉了。
她伸出手去摸,发现那是一个灌了热水的羊皮袋子。
水还是温的。
奈奈把那巴掌大的温水袋牢牢攥在手里,整个人缩得像只虾米,在地上滚来滚去,颤颤发抖。
“别乱动,风会吹进来。”
奈奈一怔,循着声音“看”过去――白绫不知道哪去了,她也不敢睁眼睛,查克拉所剩无几,不能被浪费在“看”上。
她当然认出了这个声音,那是青年的稳重混着一点独属于少年的嘶哑,听起来冷冰冰的,只要听到这样的声音,就一定会联想到,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个坚毅冷硬的人。
阿飞的性格确实有点冷。
比他性格更冷的,是保定城十一月的风雪。
又下雪了,奈奈听得见寒风卷着雪花的声音。
“这里是哪里?”
阿飞道:“窝里。”
奈奈蹙眉:“窝?”
这里的却只能被称为“窝”,只一根木头支起来的破皮革,边角随便压了些转头,里面铺了层茅草,像把伞似的,人在里面根本没法站,甚至没法坐直,若是躺下来,哪怕是奈奈这种身高,也免不了要把一双脚露在外面。
奈奈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啊!原先在宇智波族地里的生活就不必提了,单是跟着李寻欢的那段日子,就算是最惨的时候,她还能睡在火炕上,围着厚实皮裘,还有充足的柴可以烧,干净又暖和。而这种地方哪怕不看也知道,必然是又脏又潮又冷,她简直连一刻也待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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