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地跟那会儿有什么不同?
夜色越来越浓,夜晚的沙漠除了危险和低温,还有比任何地方都要粲然美丽的星空。
今夜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群星霸占的整个夜幕,它们竭尽所能地闪耀着全部的亮光,一道绚丽多彩的银河裂了半边天,像是一个任性的小仙女随手打翻盛着光辉的盏,如雨般泼溅在夜空上。
这样的景色并不多见,可惜相拥星光满天下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心情去欣赏美景。
“我们躺下吧。”达斯琪道:“贴着沙子睡更暖和。”
西门吹雪并无异议,刚预备躺下,达斯琪就已脱离了他的怀抱,用手扒开沙子,刨了个大坑,末了,拍拍手笑道:“这样就可以躺进去啦,再用沙子盖上,我们就可以睡觉了。”
西门吹雪躺进去忍不住道:“我们一起?”
“是啊!”达斯琪开始往里填沙子,然后自己也钻进去躺在他身边,身体虽是挨着,却不紧密。
西门吹雪慢慢的,慢慢的,把手探过去,在即将碰到达斯琪的时候,攥住了一捧沙。
达斯琪全然不曾发觉这些小动作,头对着他,笑道:“晚安。”
攥沙子的手松开,缩回去。
“达斯琪……”西门吹雪试探着叫她的名字,叫了两遍都没有回应,清浅均匀的呼吸落在耳畔,想来是睡得熟了。他吐出一口气,低声道:“你是为了我才回来的吗?”
他不希望她回答,他只是想问,因为他在心里已拟好了答案。
……
“早啊,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真是太高兴了呢!”达斯琪笑靥如花,哪怕是脸略脏了些仍旧无损这份美丽,因为她眼中有光,名为希望。
“我已经可以站起来自己走了噢!你昨晚的治疗真是太神奇了,万分感谢。”
西门吹雪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这个人,平静道:“内力治不了外伤。”这么久没处理,伤势只会越来越严重,感染、流脓、腐烂,继而引发高烧……他甚至觉得她昨晚的状态是回光返照,今日一早,他就会在沙坑里挖出她的尸体,或许尸体的脸上也挂着笑。
现在她却像没事人一样站起来,手遮在额头上眺望远方,雀跃道:“西门吹雪先生,我好像看到城镇了!”
西门吹雪朝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那可能是海市蜃楼,即便不是也还早着呢。”
达斯琪热情不减:“所以我们才要快一点走,不然真的要渴死饿死了!”
哪怕达斯琪的语气不像是在说死亡,这话也绝非虚假,今天早晨,储存的水就见了底,腥臭的生蛇肉也吃完了,蝎子也闭眼吞了,如果再第二天还不能离开的话,俩个人就算是阎王的亲戚也非死不可。
“走吧。”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在初生的太阳下,一步步走在这片黄色炼狱中。日光追着他们的背影,升起,落下,酷热严寒又重新经历一遍,冷风里,心贴着心,相拥而眠又经历了一遍。
中间有过休息,有过简短的交谈,也有过分歧,但最终仍会选择将手臂与全身的重量托付给对方,终于,他们在第四天正午到达了沙漠边陲最大的一个镇子。
欢呼、雀跃、兴奋,任何词汇都无法囊括这时的心情,地狱中生死相依了四天,远远胜过人间几十年。
达斯琪紧紧握住西门吹雪的手:“我们终于走出来了!一路上承蒙照顾,感激不尽,等我……”话音戛然而止,紧紧握住的手突然松开。
一切都是突然发生的,她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带着笑容倒下去。
心跳停止,脉搏停止,连呼吸也如风吹熄了烛火,只余一缕袅袅青烟。
西门吹雪的心沉下去,一直沉入不见底的深渊里,烈日下手足冰凉。在作为剑客的同时,他也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从一个大夫的角度来看,达斯琪早在中剑的当晚就该死了。
背着他回土房里拆床生火,外出找水是奇迹,最后关头刺杀邝鹰是奇迹,在断水绝粮下与他谈天说地,相互搀扶着行走更是奇迹。
奇迹总不会一直眷顾一个人,她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硬将生命榨到最后一刻……
她的灵魂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
达斯琪再睁眼时,海军旗在碧空下迎风招展。
白旗为底色,上面绘着黑色的海鸥图样,后面是G5基地要塞的旗,船帆上写着硕大的“海军”两个字。
抬起手,视线模糊不清,习惯性地摩挲一番,一个带着皮手套的手把眼镜递给她,达斯琪戴上,眼眶瞪大,泪水慢慢地充盈了眼眶。
“斯摩格先生……”
“终于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这样的废话就不用说了,下船吧,我们这次可是迷路迷得狠了。”银色短发的男人,用着古板而冷漠的语调说着看似不近人情的话。他长得十分凶悍,额头有一道长疤,嘴里正抽着标志性的两根雪茄。
他走到船舷边眺望着远方,摆着阴郁的脸色道:“你没事了吧?”
达斯琪站起来,攥了攥拳:“嗯!没事了!”
话音刚落,一群流氓长相,个个面相凶狠的男人突然冲开舱门,泪流满面,嗷嗷叫着朝达斯琪扑了上去。
“啊啊啊啊!达斯琪妹妹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这都多亏了我诚心祈祷!”
“放你的屁,明明是我医术高明,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要乱抢功劳啊喂!”
一名看起来稍微看起来靠谱些的海军走过来,朝斯摩格敬礼,然后才道:“老大,我打听清楚了,我们到了一个叫……嗯,反正不是世界政府同盟的国家,衣服的样式也都很奇怪,所有人都是黑长头发黑眼睛……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一直在追踪的章鱼海贼团就是在这里登陆,船长水怪沃里克阿球斯,自然系水水果实能力者,悬赏两亿八千万贝里,副船长碎石人克勒比,超人系岩石果实能力者,悬赏九千八百万贝里……”
身后的声音越发闹腾,斯摩格的耐心终于消磨干净,额头冒出一个个井字,朝后大喊了一声:“别吵了你们这些混蛋!”
第06章 相见
“啪!”
酒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鲜血在地砖上蜿蜒流淌。
小小酒肆里像是被谁按了暂停键,饮酒的客人包括店家在内都屏息凝神,冷汗岑岑地看着突然进来的一伙人,谁也不敢妄动。
因为他们不仅杀了一个人,顺便还把酒馆的门关了起来。
这些人长得太奇怪了,有人又高又壮身形似球、有人骨瘦如柴、有人高似巨人,也有矮小的,舔着糖人的孩童,看上去最多七八岁。
他们不仅高矮胖瘦不同,就连头发也五颜六色,什么样别致的发型都有,衣着打扮更是古怪得不能再古怪了。其中最特别的是一个女人,看起来二十六七岁,一头金红色泽的发随意披散,不饰一簪一钗,光天化日之下,她上衣的布料简直比肚兜还少,大到夸张的胸部直晃晃地露出来一半,腰身细得离谱,宽度甚至还不如一个成人男子的手掌那么长,肚皮上刺有青色纹身。
“water sprite”
这一串花纹没有人看得懂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它的形状奇特,仿佛有着说不出的恐怖妖邪之意。若刨去这重重怪异打扮来看,她绝对是个少有的美人,浓眉细目,鼻梁高挺,唇丰润饱满,还涂着艳红的唇脂,脸白得像是剥了壳的煮鸡蛋。
她一进来就坐在了这家酒馆最显眼,阳光最充足的地方,原本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像碎裂的碗一样碎在了地上,骨肉分裂,惨不忍睹。
碎碗和哀嚎是他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声音。
女人坐在座位正当中,男人们簇拥着她坐下,只有那个舔糖人孩子,蹲在地上用手指沾了点血,然后放入口中吮吸。
“喂,佳吉,不要乱吃东西啊!“高壮男人道:“别忘了你的能力!”
被叫做佳吉的男孩仰头露齿一笑,每一颗牙都像鲨鱼齿那么尖利,嘴角溢出口水来:“水怪老大都没说话呢!我忽然觉得血好香啊,你就让我吃一点吧!”
坐在中间的女人漫不经心道:“地上的脏,要吃就吃新鲜的。”她伸出染着红指甲的手指,朝柜台勾了勾:“老板,来上酒啊。”
酒馆老板早就吓软了,哪敢过去送酒?他们方才的话可没避着人,那是送酒么?那么送命!被这一群古里古怪的人笑眯眯盯着,老板一面靠着柜台擦冷汗,一面去捅身旁跑堂的店小二:“你……你去……”
店小二更不可能去送,他浑身哆嗦,往出挪了两步便再也受不了这店里的恐怖气氛,大叫一声朝门狂奔过去,手刚贴上门,只听彭一声,他后背立刻开了朵血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没有闭上眼,脸上还保持着死前惊恐的模样。
坐在红发女人身旁的男人吹了吹火铳冒出的烟,挂在手指上转了个圈随意地笑着:“哎呀,枪不小心走火了,抱歉啊,嘻嘻。”
女人红唇微扬:“酒呢?为什么还没有酒?”
“酒在这里。”
声音从门外传来,这句话说完,门被一脚破开,披着红披风的男人逆光站在门口,他大步走进来,光褪去,露出他英俊的眉眼,五官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的俊,只有唇上的两撇小胡子是个例外,它被精心修理过,看上去几乎和眉毛一模一样,叫人忍不住想,他若是笑起来这两撇往两边一抻,一定很滑稽。
陆小凤本来是想笑一笑的,可满地的鲜血和惨死的人实在让他笑不出来,眼中早已聚起了刀锋般的冷意。
他顺手从酒馆的柜台上拿了一坛酒,拎到那张桌子上,一掌拍去泥封,甘烈的酒香瞬息弥漫,他胳膊杵在酒坛上逼近道:“阁下是从海上来的?”
女人点点头,胳膊往前移了移,懒洋洋道:“是啊,我们是海贼,专门烧杀抢掠的那种海贼。”
陆小凤道:“你就不想问问我是什么人吗?”
女人道:“你看上去像个多管闲事的毛头小子。”话只说到一半,她身边的男人再次掏出火铳,朝着陆小凤的脑袋开了一枪。
老大还在说话,手下却抢先动了手,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在任何一个江湖帮派上发生,可它偏偏就发生了,这就是海贼的狡猾之处。
打得就是出其不意!
没有意料当中的血花,枪响后,陆小凤的两根手指头像是早就计算好了似的,一枚铅弹正夹在他的中指和食指之间。
他玩味道:“这么危险的暗器,阁下还是收好的好!”二指一弹,那枚铅弹直射出去,毫不留情地打穿了开枪男人的脑袋。
血顺着他金黄的发流下来,他到死也想不到,怎能会有人能用手指发射铅弹?而且比枪更快?
海贼们笑容凝结,男人们全部站起来,仿若黑云压城,其中一个人的双手已缠绕了黑风,方才坐在这里的客人就是就这股黑风击中,眼睁睁看着自己全身四分五裂,剧痛而死。陆小凤没能目睹那番惨像,却在这些人中一眼锁定了他!这人样貌不算特殊,但据陆小凤观察,在这伙人里,他的地位应该仅次于稳坐着的女人。
贼寇之中,地位往往代表着实力,嚣张的程度更是实力的体现。陆小凤从未小看这些怪人。他要么不动手,要动就一定要快!
方桌在顷刻间飞起,朝黑拳男人砸去,将将碰到黑拳便碎成了粉末,接着他一拳朝陆小凤砸去,陆小凤飞身而起,全速跃到他身后,抬腿踹向他的胳膊肘,将恐怖的黑拳对准备男人的同伴,同时大喊道:“快逃!”
这是最好的机会,再不逃就来不及了!酒馆中的人顿时如鸟兽散。这时却有两个人逆着人群站出来,一人大声道:“阁下可是四条眉毛陆小凤?在下太原赵梦,我来助你!”说罢揉身而上,几十点乌蓬飞射,手中亮出一道峨眉刺跟海贼缠斗起来。
陆小凤顾不上回头看,匆匆道一句:“多谢!小心他们的暗器!”
另一个人则跳到陆小凤身边,握住两名海贼的手腕,一收一拧,两声脆响:“好你个陆小鸡,我从京城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为了请你喝顿酒,结果你来了却连看都不看不看我一眼,反倒管起闲事来了。”
陆小凤翻身躲过两发子弹,绕开如影随形的黑拳,忍不住道:“京城?你从京城来?难道京城里也有我的麻烦……呃!”一声痛呼被碾碎在喉咙里。
黑气仅仅只是擦上了他的衣角便立刻蔓延,直接透过衣服,一路攀到胸口,皮肉如蛛网般四散分裂,血透衣衫。
动作稍一迟疑,又是彭彭两声枪响,陆小凤咬牙躲开,出手如电,手指直奔黑拳人的胸口。
灵犀一指再凝上十成的内力,足够将他心肺戳烂!这招太狠太绝,若非遇上这些以杀人取乐的人,他决计不会使出这一招。
黑拳人站着不动,他在笑,狞笑。
陆小凤忽然生出一种直觉,一瞬而过的时间里他根本来不及思考,立刻收手拧身,像是徐晃一招而后逃窜。
他的直觉的对的,因为那股黑气不仅缠在男人的拳头上,它蒸腾着包裹了男人的全身!倘若陆小凤不收手,那他现在恐怕已全身分裂而死。
他一跃冲上酒馆的房梁,按住伤口,忍不住咧咧嘴,血从指缝透出来。
紧跟着一声惨叫,陆小凤心里一突,是来帮他赵梦,他从未听说过这个人,可这个陌生人却不愿逃命,毅然回头帮他,是条汉子。
现在这个汉子他被人一脚踢出去,狠狠撞在墙上,接着,一个瘦如麻杆的人笑着掏出了枪,陆小凤过去已是来不及,忙叫道:“猴精!”
猴精叫得是司空摘星,他身形一晃已到了麻杆身边,一招“凌空踏燕”撞歪了那把枪,陆小凤过去将赵梦搀扶起来,道:“你快走!”
赵梦推开他,峨眉刺在手中转旋如飞,他厉声道:“在下仰慕你陆大侠许久了,今日好不容易才求得与你并肩作战,要走一起走,我不走!”
“赵兄……”话未说完,陆小凤瞪大了眼,眼眶几乎碎裂,瞳孔也在发抖。
他看到了水。
端坐着的女人一直不曾出手,她也用不着出手,一股清澈的水流在她身后凝结出巨型水怪的模样,它张开巨口,尖利的獠牙仿佛要吞噬一切。海贼们见到这一幕纷纷停手,站在自家老大身后,水流凝成的水怪在不断变化着,女人杵着下巴苦恼道:“该用什么形态杀死你们呢?是九头龙?还是海王类?或者……”
她每说一个词,陆小凤的心脏便提起来一分,赵梦早已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司空摘星惊叫道:“你是什么妖怪?”
“诶?”女人眨着眼:“你们居然不知道恶魔果实吗?我是水水果实能力者啊。”
恶魔果实?
惊诧间,水柱如游蛇击出,以不容拒绝之力绞上了几个人的脖子,水凝成的招式根本无法挣扎,赵梦拼尽全力朝女人丢出峨眉刺,女人躲都懒得躲,峨眉刺透胸而过,刺如她身后的墙壁。
她整个人竟也是水做的!
“阿球斯,我们该走了。”声音从地下传来,地砖分裂,竟从下钻出个人来,这人浑身漆黑容貌妖异,见他出来,阿球斯懒懒地打了个招呼:“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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