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谕又道:“太后觉得未来的太子会从你们陆氏女腹中所出,因而积极推动改革,可若陆氏女生不出儿子可怎么办呢?”
陆聿终于有了反应,“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元谕戏谑一笑,主动提醒他道:“季遥先前跟我说,她那天在街上看见陆修在鬼鬼祟祟寻药,他不是善茬,你可得当心他。”
陆聿眼神一动。
元谕投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抬步离去。
他言尽于此了,他对陆聿的性命没有责任,陆聿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就看他自己了。
……
陆聿一路思索着元谕的话,往宫外走去,心中隐隐不安,元谕不会莫名奇怪跟自己说那些话,他跟三公主怕不是在合谋什么事。
陆丽华自作孽,不可活,他们若是只针对陆丽华报复,他也懒得管,可明锦先前与三公主走的很近,若也牵连其中的话……
走出一段路后,又掉头往宫中走去。
与此同时,明锦也从宫中往尚书台方向走来,她跟上陆修后,见他去太和殿外转了一圈,跟一个面生的内监聊了几句。
他行迹奇怪,恐会对陆聿不利,她得想办法把消息送出去,便想来尚书台寻杨绍帮忙。
二人在宫道上撞了个正着。
这一次,陆聿没有回避,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
明锦心中一乱,侧身想要避开他
陆聿却拉住了她的手腕,“别走,我有话问你。”
明锦低声提醒,“这是宫里,你先放开我。”
陆聿不放,“我只问你一句,太原王他们谋划之事,你有没有参与?”
明锦一懵,太原王他们有在谋划什么事情吗?
她想着陆修的奇怪行迹,试探着反问,想要再套出陆聿的话,“怎么,你怕我和他们一起坑害你的妹妹?”
陆聿蹙眉,他们果然有事瞒着自己,提醒她道:“离他们远一点。”
明锦正色道:“陆氏种的因,终要由陆氏食其果,我不会参与,但我也不会制止。”
陆聿松了口气,松开了她的手腕,“这样最好。”
转身离去。
明锦莫名怅然,看着他的背影,纠结之后,还是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哥哥。”
陆聿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她还愿意这样唤他,或许,也是因为除此之外,她没有其他方式称呼他了。
“当心陆修。”
她淡淡提醒了一声。
又是他。
陆聿反应平静,对她淡漠说了句,“你既然选择了入宫,那以后在宫里,就该彻底与陆氏分道扬镳。”
他是死是活,她都不要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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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长制改革争论借鉴参考自史料
第61章 心慌意乱
新政落地后,皇帝于宫中设宴,大宴群臣,亲王公主也都入宫赴宴,殿中一片和乐景象,君臣举杯共饮,谈笑风生。
酒过三巡后,元季遥悄悄离宴来寻陆丽华。
她不能公开跟陆丽华走的太近,也只能在这种公开的场合做出偶然遇见的模样。
陆丽华在就在外等候她多时了,一见面就急急问她,“公主,你把药给我带来了吗?”
元季遥不急不徐道:“先别急,我还有几句话问你,毕竟给你药,我需要冒很大风险,我得问清楚了才能决定要不要帮你。”
陆丽华心知这药不会来的那么顺利,来的太顺利,她也不敢吃,便道:“公主请问。”
“你先前那般拚命的去争宠,阻止陛下临幸其他嫔妃,不就是为了专宠吗?此刻又为何要避孕?”
陆丽华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无人后,才对她低声道:“我偷偷跟你说,陛下虽宠爱我,可留宿在我的宫里,压根儿就没碰过我。”
“什么?”
元季遥故作惊讶地掩口惊呼。
“你小声一点儿。”陆丽华给她比了她嘘声的手势,“陛下就是宠爱我,才不忍心碰我,怕我怀孕生子被太后赐死。”
元季遥啧啧叹道:“看来陛下是真的爱你,怜惜你啊。”
皇帝是玩政治的高手,既要面子,又要里子,即便心里厌恶,也会把戏演的漂亮,还会让陆丽华觉得他是因为爱她才不碰她。
陆丽华一脸她就知道的模样,道:“那是自然,先前我还跟陛下说,他这般宠爱我,我若是生了儿子,可不就要死了吗?我还想跟陛下长长久久在一起呢。”
元季遥眉梢一扬,“那陛下怎么说?”
“陛下说,他也舍不得我,为了我们能长久在一起,只能暂时忍耐不碰我。我就想啊,我不能一直不给陛下,一直忍着多难受啊,所以才想出避孕这个法子。”
元季遥心中轻嘲一笑,果然是个蠢货,一群人拿她当猴耍,她还真信了皇帝爱她。
“说的也是,陛下宠爱你,按理来说,你肯定是比陆顺华有希望做皇后的,可你得宠,怀孕的几率又比她大,要是不小心生个儿子,可就连命都搭上,还怎么做皇后?这宠爱和富贵果然是不可兼得啊。”
陆丽华愁眉叹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太后讨厌我,我又不比陆顺华那个小贱人,有太后和陆聿撑腰,我阿耶虽宠我,可对他来说,我跟陆顺华谁做皇后,他都是国丈,他也不会偏帮我。我在这宫里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陛下,我不去争夺陛下的宠爱,怎么在后宫立足?现在,也就陛下肯宠我、护我了。”
元季遥点点头,故作为难道:“我虽有心给你药,可你也知道我的处境,太后若是知晓此事,定要剥我一层皮。”
陆丽华急道:“公主,你就帮帮我吧,日后我若得势,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我再给你送几十个健壮俊美的男仆服侍你。”
元季遥一怔,随即咯咯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我可是记着了,你日后若是富贵了,可不要忘了今日的话。”
陆丽华大喜,“我一定牢记公主的大恩大德。”
元季遥深深望了她一眼,从怀中取出药递给了她。
陆丽华如获至宝,欢天喜地。
元季遥看着她那欢喜的模样,转身离去,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冷笑。
……
另一边,陆修将一包药粉交给那日太和殿外的内监,悄悄吩咐。
“你见机行事,找时机把这东西放到陆聿的酒菜里。”
内监有些怀疑道:“这真是太后的吩咐吗?”
“自然,有些事太后不好明着提示你,那不就得靠我们自己悟?”
内监沉思着,陆聿在宫中一贯是与皇帝同食同眠,给陆聿的酒菜投毒,难道是太后又起了毒杀皇帝之心,此番不惜牺牲自己的亲侄子来降低皇帝的警惕?
他原本就是太后安插过来暗中监视皇帝的,连陆聿都不清楚他的底细,陆修既知他的身份,莫不是太后真有此意?
心知兹事体大,不得多问,便将药揣入了怀中。
陆修满意一笑,又回去跟众人饮酒畅聊。
宴会依旧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他见元季遥坐在元谕身边喝酒,便立刻过去献慇勤道:“公主,你刚去哪儿了,好一会儿不见你了。”
元季遥笑道:“去见了你姐姐。”
陆修心中一喜,“姐姐拿到了药,岂不是马上就能……”
顿时笑逐颜开,连连跟三公主敬酒。
人走后,元季遥才鄙夷道:“看他那傻乎劲儿,惹人心烦。”
元谕给她递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让他们陆氏自己窝里斗去吧,看鹿死谁手。”
元季遥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懒懒道:“我都说了,二哥做出这般非要陆丽华给孩子偿命不可的态度,反倒是迎合了陛下心意,陛下巴不得二哥赶紧和她撕起来。”
元谕浅笑,“果然还是要你们长留京城的更懂陛下心意,我远在洛阳,只得听闻陛下纳娶两位陆氏女,哪能得知他的真实心意?”
元季遥挽着元谕的胳膊,脸贴在他的臂膀上,微红的眼梢给她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二哥借此做出与陆氏切割的态度,还能降低陛下对你的防备,早日调回京城,到时候,我们兄妹就能在京常会,日后我也能再多个依靠。”
元谕低眼,握了握她的手。
*
宴会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百官才陆续出宫。
散宴后,明锦才有机会过来跟父亲见一面,把自己闲时做的衣服鞋子塞给他,让他回去过年穿,她不在家,爹爹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崔晟连连点头,还是女儿贴心孝顺,把衣服包裹揣起来后,又从怀里掏出几个大金锞子偷偷塞给了她,只说她现在在宫里不容易,有钱好办事。
明锦睁大了眼,她那一贫如洗的爹爹,几时会有这么多金子?难不成是贪污受贿了?
崔晟立马正色道:“别胡思乱想,这是你在永安坊那铺子的分红,掌柜的给我送来了。”
明锦了然,又把金子塞回给他,“我有俸禄,在宫里用不着这些,爹爹还把这些拿回去,该过年了,多给自己买点儿好的。”
“该过年了,你不也得置办些衣服首饰?你那点儿钱哪儿够?不把自己打扮漂亮,怎么让陛下喜欢你?”
明锦扶额,“爹爹,我是做女官不是做嫔妃,不需要讨陛下喜欢。”
崔晟蹙眉,劝说着她,“你既然选择入宫,就忘了那个人吧,都这么久了,他要心里有你,早来找你了,也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
“好了好了。”明锦打断他,推着他往前走,“天色不早了,夜里天寒,快上车吧。”
崔晟将要登车时,又转身提醒她道:“对了,我今日在宫宴上看到陆修私下里跟一个内监鬼鬼祟祟的,陆贵人如今得势,你又与她不和,别是他们姐弟私下与内侍合谋想要害你呢。”
明锦一怔,“陆修?”
崔晟语重心长道:“在宫里能避则避,别惹事、不参与才是保命之道。”
明锦蓦地想起那天陆聿让她不要参与太原王他们的事,让她彻底与陆氏分道扬镳,莫不是他已经察觉了什么,不想牵连她?
“我知道了,爹爹,我会注意的,你早些回家休息。”
崔晟点点头,把父亲送上出宫的车后,明锦才又往回走去。
路上,她越想越心慌,越想心越乱。
皇帝夜里与诸王公主在华林园小聚,陆聿今夜也留宿宫中,此时此刻,她只想尽快见到陆聿。
来到华林园后,只见一派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元季遥还要拉着她一起喝酒,明锦四下寻着陆聿身影,却不得见,才从元谧口中得知陆聿已被皇帝单独请至太和殿叙话了。
明锦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立刻拦下宫人吩咐道:“速去通知右将军王密,就说太和殿有事。”
拔腿往太和殿去。
……
外头寒风肃凛,殿内灯影昏黄。
地龙烧的暖热,内监热的面色通红,额角满布一层薄汗,正将酒杯捧给陆聿。
陆聿面色坦然,举杯至唇边,内监的眼神随着他举杯的动作移动,心口悬起。
眼见毒酒将要入喉之际,一道焦急的女音响起——
“哥哥,别喝。”
明锦飞身扑了过来,一把将酒杯打翻在地。
陆聿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女郎,被掀翻在地的酒杯,一时错愕。
内监见行迹暴露,拔腿就要往外逃去,却被随后赶到的右将军王密就地擒拿,按倒在地。
明锦焦急地捧着陆聿的脸,手忙脚乱地掰着他的嘴,“张嘴,快吐出来,把你刚刚吃的、喝的都吐出来。”
陆聿似是懵了,任她对自己为所欲为,一动不动。
“你快吐出来啊,吐出来。”
明锦急得眼睛都快红了。
他不是被皇帝单独叫来此处饮酒吗?为何不见皇帝,只有他自己?难道是皇帝要害他,所以故意避开,暗中命人动手杀他吗?
陆聿看着心急如焚的小女郎,安慰道:“我什么都没吃。”
明锦蓦地松了口气,几要喜极而泣,不管不顾地扑到他的怀里,把他紧紧抱住,宛若失而复得。
还好,还好来得及。
陆聿措不及防,他低眼看着怀里的小人儿,也想抬手抱一抱她,手掌却最终停在了半空。
“你急着过来,就是怕我被毒死?”
明锦神色一滞,情绪渐渐稳定,他知道有人要给他下毒?那他还喝?
陆聿静静看着她。
明锦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立刻松开了紧抱着他的手臂。
她微微有些心虚,偷偷抬眸,在对上他那深沉无波的眼神后,心跳竟猛的加快,又立刻避开了视线。
即便再做出要狠心与他决断的模样,可在生死攸关之际,人的本能往往高于理智。
那一刻,她害怕,她真的很害怕,她怕他们生死两隔,那种恐惧与绝望,那种深沉的无力感,好似在遥远的不为人知的时空,他们已经上演过一场这样的生离死别。
那种哀痛,万念俱灭,痛彻心扉。
她入宫,本就是为他求活,若他死在此刻,那她所谋划的一切也就没有意义了。
王密含笑缓场道:“这么多年的兄妹了,小姐到底还是担心公子的,一发现异常,就立刻通知了老奴,这才顺利将人拿下。”
他虽有官职爵位在身,可毕竟是阉宦出身,陆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面对陆家人时,还是会自称为“奴”,以示不忘身份。
明锦眨了眨眼,平复情绪。
陆聿向她走进一步,她却下意识避开,然后突然转身扑向了被制伏在地的内监。
她认出来了,他就是那日跟陆修私会的内监,没想到他们竟然私下谋划这种事情。
陆修那个畜生,竟敢勾结内监,谋害亲兄!
她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揪住人就往食案前拖,她一手揪住他的衣领,一手抓着盘子里的菜,拚命往他嘴里塞,恶狠狠道——
“狗东西,吃,你吃一个试试!”
内监吓得瑟瑟发抖,牙关紧闭,死活都不肯张嘴。
“你也知道有毒的不能吃,怎么就敢给我哥哥吃?”
“你吃,你给我吃!”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明锦此时手抓酒菜往内监嘴里拚命塞,糊了他一脸的模样,竟无一人敢制止。
陆聿也是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她,这哪里还有半分他那娇弱可爱的妹妹模样,俨然如同骂街的泼妇一般。
王密上前,手指捏着那个内监的下颌,轻轻一用力,便卸掉了他的下巴,让他合不上嘴,“小姐,这样他就张嘴了。”
明锦目瞪口呆,“阿翁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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