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长庚,三年前被醉仙居雇佣,一月后感染风寒而死……程长轩,同样是三年前进入醉仙居,一月后死亡。”
这时,沈舟云忽而捏着几张纸走到花妈妈面前:“程信明贪污获罪、程家男眷流放女眷削籍,就是在三年前。”
“收容包庇本该被流放边疆的罪犯——你和这醉仙居的主人可知自己会被判什么罪?”
听到沈舟云的厉声质问,花妈妈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她没敢狡辩胡扯,只是径直跪了下去——毕竟程家流放边疆的人数有没有缺漏是能够查出来的。
“这是程小姐同意加入醉仙居的条件。”
没等沈舟云继续询问,花妈妈就如实交代了:“她要求醉仙居收留的两个人是她在程家旁支的堂兄弟,没有在人前露面过,我们掌柜的觉得暴露的风险不大,于是就……”
李星鹭恍然大悟,原来花妈妈不是不想她们翻阅访客名册或是常誉的户籍,而是不想她们在账房里查出醉仙居曾经收容程氏男眷的证据。
随即,她又发觉花妈妈那番说辞的不合理之处:“花妈妈,程长庚和程长轩已经不在人世,如果你想要遮掩他们二人与醉仙居的关系,为什么不销毁掉他们的契约文书呢?”
“……我保留他们二人的文书,是为了要挟程小姐,她提出让醉仙居收容她堂兄弟,即便他们两个死了,她仍旧算是犯下包庇罪,这些文书不仅是我们的罪证,也是她的。”
花妈妈的供述激起了冯雅兰的怒火,她冲到花妈妈面前愤慨的指责道:“怪不得无论我怎么劝翩若离开这里,怎么保证我会照料她和她的族姐妹,她都不肯答应,原来是你们这些嘴脸丑恶的奸商在威胁她!”
“冯小姐,我们没有逼着程小姐留下把柄,是她自愿包庇她的堂兄弟。”
花妈妈说着,忽然对冯雅兰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你劝她离开,她能去哪里?冯府?她以什么身份待在冯府——当你弟弟的妾室吗?”
“你在胡扯些什么!”
冯雅兰以为花妈妈在侮辱程翩若,她一时怒极,忍不住要伸手去推搡对方,见状,李星鹭和小孟连忙一左一右地拦住了她。
然而花妈妈的下一句话却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胡扯?一周前,你弟弟冯公子来找我询问程小姐与醉仙居签订的是什么契约,如果他想纳程小姐为妾需不需要为她赎身——怎么,他事先没有和你通过气?”
第41章 搜身
“这个混账, 他竟敢……”
自从花妈妈说出冯知节意图纳程翩若为妾的事情,冯雅兰就保持着一种惊怒交加的状态,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 而后开口对亲弟弟一通咒骂。
李星鹭同情地望着她, 想要出言安慰几句, 但沈舟云却抢先用半信半疑地口吻出声质问道:“冯小姐,你真的事先不知道你弟弟打算纳程翩若为妾?”
冯雅兰仿佛被这个问题气笑了, 她双眼圆睁, 一字一句地回应:“我如果知道, 怎会放任他去侮辱翩若?翩若要是愿意给人做妾,她就不会整日在这醉仙居里卖艺陪笑,她宁愿挣点辛苦钱,也绝不肯突破底线的。至于我弟弟——那个混账东西向来清高, 若不是有我父亲授意,他哪里会主动与身为罪臣之女的翩若沾上关系?”
听起来, 冯坤对程家的宝藏还真是挺执着,以至于他宁愿使出这种损招来控制程翩若。
但正如冯雅兰所说,程翩若绝不会屈身同意冯知节的求娶,那么冯家父子是否因此打算鱼死网破呢?
李星鹭不由想起牡丹苑被翻得一团乱的景象,她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冯坤、冯知节、钟少英和金铭都想要程家的宝藏,所以他们对程翩若威逼利诱的纠缠,但如果他们中的某个人已经知道了宝藏的下落呢?
那么程翩若在他们眼中就失去了价值,反而可能遭到灭口。
李星鹭叹了一口气, 可惜这只是她的猜想, 而且就算这个猜想成立, 她也没办法确定有谁知道了宝藏的下落。
“回一楼。”
这时,沈舟云言简意骇地示意小孟、冯雅兰和李星鹭随他一同离开, 至于花妈妈,她已经被提刑卫羁押起来。
“等等——”
李星鹭小跑到沈舟云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袖:“沈大人,我有点事情想单独和你商量。”
这回不用沈舟云吩咐,小孟就很自觉的带着冯雅兰先行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沈舟云垂眸看了一眼被李星鹭扯着的衣袖,复又盯向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他眼神一顿,似乎染上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沈大人,等会回到一楼,我想检查一下方才的八个人身上有没有带着蒙汗药、或是使用它时留下的痕迹。”
李星鹭没留意到面前人目光的变化,她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计划:“如果凶手就是在程小姐房间里下蒙汗药的人,我们就能顺势揪出凶手,如果二者不是同一人,那么我们至少抓到了下药的人。”
“那我直接让提刑卫搜他们的身……”
沈舟云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星鹭打着手势叫停了:“沈大人,你还记得我先前说的吗?我们没必要同时针对八个人,那只会把他们团结起来反抗,但如果我们说明理由,他们就会为了摆脱嫌疑而互相推诿、互相指证。”
“只不过为免打草惊蛇,我们无需说真话……就假称我们发现蝉衣姑娘的房间是凶案现场,所以要搜查他们身上有无血迹,这样也可以顺势观察有没有人心虚。”
就此说定计划,李星鹭和沈舟云并肩走楼梯回到一楼厅堂,那里正进行着激烈的争执,她本以为参与其中的会是一直不对头的钟少英和金铭,但定睛一看——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却是冯雅兰和冯知节姐弟俩。
‘啪’的一声响起,冯知节白净的脸上多出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冯雅兰,却只得到她的冷眼。
“冯雅兰,你疯了吗!”
冯知节还没说什么,他父亲冯坤却先忍不住了,在女儿和儿子的对峙中他显然偏向儿子,只见他快步走到冯雅兰面前举起手,作势要扇她一个耳光,却被负责阻止他和冯雅兰接触的提刑卫及时拦住。
这一幕看在李星鹭眼中,她不由皱了皱眉。
原书《谈情说案》里,冯坤虽然不支持冯雅兰参与探案的事情,但他一直保持着慈爱父亲的形象,从来没对女儿说过重话、更别提动手。
面前的这父女二人,真的是书中那个会对父亲撒娇的女主角和宠爱女儿的女主角父亲吗?
“咳,诸位——”
不论心中有多少混乱的思绪,李星鹭还是依照计划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讲出口:“我们在蝉衣姑娘的房间发现了大片血迹……”
“我就说是蝉衣杀的人!”
还没等她把搜身的事情说出来,人群中的常誉就突然出声打断了她:“她先前那套诡辩一点都不可信,青楼酒馆里的妓子最是冷血无情,她为了钱连她自己的身体都可以卖出去,杀一个阻挡她财路的程小姐又有什么奇怪……”
不知常誉究竟与蝉衣有何仇怨,每一次都是他站出来指控蝉衣,而这一次他的言语显然更为激进,甚至带上了对蝉衣的人身侮辱。
“蝉衣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
听到他侮辱的言辞,旁观的冯雅兰和秦宜宁都忍不住出言为蝉衣解释。
蝉衣本人却只是冷哼一声,她直视着常誉,仿佛他只是一个跳梁小丑:“你不就是想白女票如梦和盈香然后被她们拒绝了吗?至于恨上醉仙居的所有人?你把醉仙居说成青楼酒馆,那你不就是龟公,上次我喊你龟公,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别把我和你们这种千人枕万人尝的脏货相提并论……”
不知是因为被揭穿了肮脏心思,还是因为再次被称呼为龟公,常誉气得越发口不择言。
蝉衣不羞不恼,她反而一步步走近常誉,口中质问道:“我是不知道自己和什么人有身体接触,你这么笃定,该不会你亲眼看见了?那你赶快把你知道的人说出来,我要报官——有人在我没有意识的时候强迫我。”
像是为了呼应她的话,周围的提刑卫一齐将目光集中在常誉身上。
常誉忽然噤声不语,先前他身上那股自负的气质也荡然无存。
“说不出来?”
蝉衣的声音陡然拔高,她话锋一转:“那你就是在造谣,无故中伤她人声誉,触犯了哪条律法来着?”
“大业律第一百三十一条,毁谤她人名节者,杖一百,徒十年。”
随着李星鹭回应的话音落下,提刑卫纷纷上前押住常誉,不顾他的挣扎叫骂,她继续说道:“因为在蝉衣姑娘的房间发现了大片血迹,所以我们现在要对各位进行搜身,以确定各位身上没有血痕。”
她直入主题,而无论被她提到的八个人情不情愿,被提刑卫包围的他们都没有反抗的机会。
男嫌疑人那边每个提刑卫都能搜查,但冯雅兰、蝉衣和秦宜宁三人却只能交由李星鹭来搜身。
李星鹭将三人带到一楼的隔间,然后率先开始搜她较为熟悉的冯雅兰,冯雅兰果然没有表露出抗拒,她甚至开口和李星鹭聊起天,仿佛先前因为冯坤和冯知节而生出的怒火已经退却。
“李姑娘,你方才好威风。”
冯雅兰似是羡慕地对李星鹭说道:“还有那位沈大人,他的气势比我父亲更冷峻威严……你们这样的提刑官才正常,不像我见过的那个叫齐世安的,时刻挂着笑脸,好像一个靠拍马屁上位的白面书生一样。”
齐世安?《谈情说案》的男主——宁王世子齐世安?
李星鹭心中剧震,她看向一旁的秦宜宁,果然见对方也一脸惊色,她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试探冯雅兰:“冯小姐,你说的这位齐世安齐公子是?”
冯雅兰没察觉到她的神态变化,还摆出一副终于找到人吐苦水的模样回答道:“你不认识他吗?我父亲说齐世安是从京城调任到西州的提刑官,途径江州来太守府拜访,要我好好招待他,我本来以为能跟他探讨一下查案的事情,但他一直像哄小女孩一样敷衍我……”
冯雅兰似乎并不知晓齐世安与宁王的关系,但是她父亲冯坤会不知道吗?
李星鹭满心疑惑,原书里交代冯雅兰与齐世安是在京城因为一桩命案而产生交集,从此开始爱恋纠缠,但是现在——冯坤还未升职回京、沈舟云还没有被削官去职,此时距离剧情开始还有半年,冯雅兰却已经和齐世安相遇了?
不对,重点是,齐世安拜访江州太守冯坤,只是在赴任途中顺道而为吗?
瞧秦宜宁的脸色,显然她不这么觉得,秦宜宁是裕王妃的妹妹,天然与朝廷的党争有关,她的政治嗅觉是很敏锐的,所以她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
冯坤接见宁王世子,是否意味着他与宁王有所联系,或者是——他已经在为宁王效力?
先前李星鹭还怀疑冯坤是在为宣文帝探求程家宝藏,现在她却不能确定了。
她满腹心事地搜完了冯雅兰的身,转而走向蝉衣,将蝉衣的手脚、衣服甚至头发丝都摸索一遍后,她才放开对方。
最后一个人是秦宜宁,她与冯雅兰、蝉衣一样表现得平静镇定,但当李星鹭翻看她的手掌时,她却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不是搜查我们身上有没有血迹吗?怎么你仿佛连指缝都要看一遍?”
“血迹也有可能溅到手上。”
李星鹭随口答了一句,而后她的目光盯向秦宜宁挽到手腕处的衣袖——整个房间里,只有秦宜宁把袖子挽起来,而在进入房间搜身前,对方并没有做出这个动作。
李星鹭直觉有异,她伸出手抓住秦宜宁的衣袖,几乎是同一瞬间,秦宜宁的身体和脸色都开始变得僵硬。
“你们无权近宜宁的身!”
粗旷的男声从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破门而入,正是秦宜宁的丈夫金铭。
李星鹭没有将目光分给他,她揪着秦宜宁的袖子笑着朝对方问道:“曼陀罗的香气就这么留在袖子里,秦夫人不怕把自己迷晕吗?”
秦宜宁默然不语,李星鹭没有逼问她,而是终于转过身面对气势汹汹的金铭:“看来金校尉也知情。”
这夫妻二人一定去过程翩若的房间,并且在房间的香炉里留下了蒙汗药——后来程翩若房间的糟乱也许就是她们翻找东西而导致的。
金铭不如秦宜宁沉得住气,他抓起秦宜宁的手似乎想要把她带离这里,但却被紧接着跟进来的沈舟云等人拦住了。
“金兄,不会吧,竟然是你和嫂夫人合谋杀了程小姐?”
见了金铭的窘相,钟少英忍不住拱火:“不过你也别灰心,去信给裕王妃和裕王让他们捞你一把啊!”
“钟、少、英!”
隔着一群提刑卫,金铭朝钟少英怒吼道:“你装什么糊涂,我和宜宁前脚走出程小姐的房门,后脚你就进去了,那时程小姐还在不在房间、有没有活着,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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