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生产,亦安一是代表圣人慰问,二是世子妃生产,亦安也好带着消息向圣人报喜。
“世子切莫着急,太医说了世子妃的情况尚可,一定会平安产下子嗣的。”齐太医给世子妃把的脉,又有林太医的话做担保。
可即就是这样,平王世子面上的焦急之色依然没有褪去。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世子妃也是他多年的枕边人,由不得他不担心。
许是齐太医的诊断十分准确,巳时刚过,产房里传出一声悠长的婴儿啼哭声。
宋尚食满面喜色地出来报喜,“恭喜王爷和世子殿下,世子妃母女平安!”
平王脸色有些微楞,旋即露出喜色,放赏的放赏,挂红绸的挂红绸。
平王世子则是纯粹的欢喜,他有女儿了。世子妃还平安,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平王世子妃产下一女的消息传到宗室那里,各宗室反应平淡。唯独景王,先是听平王世子妃生了,面色不变,复又听是个女儿,这才面露欢喜,吩咐置办一份贺礼赶快送去平王府。
第113章 秋千
亦安看着宋尚食面上的欢欣之色,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按说平王世子欢喜,那是因为产房里的人是他的妻子。平王欢喜,则是因为自己有了第一个孙辈。
可这些和宋尚食本人有什么关系?她是宫中女官, 可以说和平王府在这几十年的时光里交集不多。最让亦安奇怪的是, 她能感觉到,这是宋尚食真心实意的欢喜。
能让宋尚食出现这种情绪的, 还是当年平安生下嘉顺郡主的太孙妃。
“世子妃母女平安, 下官也该回宫向圣人贺喜。”亦安对平王致意,随后与宋尚食一同离去。
宋尚食的情绪只外露了那么一刻, 等坐上马车,就已经完全恢复成之前波澜不惊的模样。
这更让亦安心里添一丝疑惑。
“接下来的日子不轻松喽。”宋尚食突然对亦安说了这样一句话, 随后看着亦安微笑。
亦安不明就里,但也顺着宋尚食的话附和两句。是不轻松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此时的朝堂之上早已暗流涌动,围绕着立储展开的诸多事情, 个个儿都透着一丝诡异。
而亦安也很快明白了宋尚食所言的不轻松指的是什么。在知道平王世子妃产女的次日, 圣人下旨,对东宫进行修缮。
此令一出,举朝哗然。
看来圣人想要重新立储是真心的……
直到这个时候, 相当一部分持观望态度的官员才确定,圣人这是打定主意要立储了。
三王也是各怀心思,三王对自己能否成为储君没有十足的把握, 甚至于对圣人心里到底更倾向于谁,也不敢十分肯定。
而接了修缮东宫这个差事的, 正是亦安本人。
一时间朝野上下都对白阁老和白成文侧目。
若说历朝女官权倾朝野者,亦安或许排不上号。但若论皇帝对女官的信任度, 亦安还是能争一争前几位的。毕竟修缮东宫这样的大事,圣人都能交给亦安去操持,对亦安的信任可见一斑。
东宫的上一任主人是太孙,自从崇元三十四年冬,太孙崩逝之后,东宫已经接近九年没有人烟了。
自从太孙妃血崩离世后,圣人就让人封了东宫,过了这些年,以往华丽恢宏的东宫,此时也落满了灰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想睹物思人,圣人当时并未让人收拾东宫,两代太子的遗物都锁在东宫。如今圣人让亦安主持修缮东宫,也有让亦安替宣宗和太孙收敛遗物的想法。
尘封九年的东宫再次打开,亦安左手牵着嘉顺郡主,右手牵着那位殿下。
嘉顺郡主今年就要年满十三,看着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跟着亦安站在依稀还有些印象的东宫前,嘉顺郡主眼中泛着莫名的情绪,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亦安的手。
太孙之子只有八岁,也握着亦安的手,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圣人让亦安带着两位殿下,一是为收敛太子父子以及太子妃ῳ*Ɩ 婆媳两代人的遗物,至于圣人另外的用意,亦安不想去猜。
等今日一过,宣宗一系,就和东宫再也没有关联了。
也许圣人是想让两个曾孙最后再看上一眼?亦安猜不透圣人的心思。
郡主对东宫还依稀有些印象,而那位殿下则是丝毫印象也无。自从出生时就被圣人抱在太极宫亲自抚养,没几年又养在钟粹宫。
八岁的孩子已经能流利表达自己的想法,亦安发现这位和姐姐嘉顺郡主一样,在文才方面颇有天赋。亦安只管上课,旁的事一概不管,也只讲些经史子集,微言大义的文章也讲,只是这两位殿下小小年纪,不仅能听进去,还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虽是稚子,这份天赋却也难得。
但亦安也知道,有时候读书上的天赋,并不能在皇家起到什么影响。就像现在,难道圣人会因为曾孙有些慧根,就要强立他为太子吗?答案是否定的,不然亦安现在不会站在这里。
“这是姐姐以前住的地方?”这位殿下没有提到自己,而是看向姐姐嘉顺郡主。
郡主微微颔首,指着摆在院里的秋千架,“母亲当年就坐在那里……”为太孙妃在那里架起秋千的人是谁自不必说,肯定是当时的太孙。而嘉顺郡主有这个印象,正是因为当年她就被乳母抱在怀里,看着父亲推着秋千架,母亲坐在上面,一下又一下荡得飞起来。当时院子里都是母亲的笑声,故而郡主对此还有些印象。
不过那时候太孙妃已经有孕在身,吓得当时还年轻的宋尚食直冒冷汗。落后知晓的圣人也将孙子训斥一番,实在太过胡闹。而现在,圣人再想念叨孙子两句,只有在梦里才能实现了。
亦安对郡主道,“那郡主想不想再坐一坐?”亦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或许是在一众来往人员之中,她纵然带着两位殿下,也显得格外孤单。
嘉顺郡主眼中亮起光来,对着亦安仰头道,“可以吗?”没爹没娘的孩子往往都有些小心翼翼,便是尊贵如圣人曾孙,有时也不能免俗。
亦安笑着蹲在嘉顺郡主姐弟两人面前,“当然可以。”在收敛之前,首先要对整个东宫进行打扫。坐个秋千的时间还是有的。
叫来相熟的两个小内监,亦安嘱咐他们将秋千架小心擦拭干净。“毕竟已经八九年没坐过了。”
面容清秀的小内监闻言,面上就犯起难来,为难道,“尚书,既已八九年未曾坐过,万一有所朽坏,奴婢担心出什么岔子,要不还是让两位殿下……”内监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亦安在这之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因此对他道,“先擦拭干净,我自有法子。”内监领命去干活,亦安转头就看见嘉顺郡主眼含期待地看向自己。
嘉顺郡主已经到了知事的年纪,也知道太孙和太孙妃于多年前就已离世。至于八岁的殿下,对生死之事或许还有些懵懂,亦安也不愿提及,加之圣人那里,是以宫里一向对太孙少有提及。
整个东宫不多时便喧闹起来,各处都在清扫灰尘,检点器物。
说是修缮,其实东宫建成这么多年来,也只是小范围内修缮了几处,大面儿上是没有朽坏的地方的。
而且在正式修缮之前,圣人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各种材料,只等开工便能拉进东宫。经办这件事的人自然是亦安,那么多的材料,亦安还以为是要修缮历代太后所居长乐宫。毕竟这一处才是真正几十年没住过人的,谁知道圣人是打算修缮东宫呢。
这样看来,圣人对未来的太子,还是很够意思的,没有让草草修缮了事。
不一会儿,两个小内监就来报,秋千架擦拭干净了。
亦安让嘉顺郡主带着弟弟坐在石凳上,石凳上铺着软垫,也是先太孙旧物。而后亦安自行走到秋千架前,先是推了推,感觉还很稳固之后,亦安便坐了上去。
一旁的小内监面色紧张,生怕尚书一不小心摔了过去。
亦安对小内监示意,“到后面推我。”
小内监一下就傻眼了,感情尚书这是要自己亲自来试啊!
内监连忙道,“尚书,还是让我们来试吧……”万没有让尚书去试,他们却站在那里干看着的道理。
嘉顺郡主也噌一下就站起来了,对亦安道,“我不坐了,傅母快起来吧。”嘉顺郡主这是着急了,以往是不太喊亦安傅母的。因为亦安和郡主之间就差了一个殿下的年纪,实在喊不出口。
亦安笑着安抚郡主,“郡主放心,我自有分寸。”另一边对着小内监笑道,“还不过来推一把?小心不给你放赏。”这自然是玩笑话。今天来东宫打扫的,个个儿有赏。
至于这个小内监,他和另外几个人一样,是亦特意喊来搭把手的。亦安在宫里几年,也知道有些内监的情况。比如这个小内监,是家里生了变故,不得已才净身入宫的,家里还有老母和几个弟弟妹妹在,就指望着他在宫里当差领银子过活。
亦安说这话时,自己已经开始晃荡起来。不得不说这个秋千架确实结实,过得这些年,竟然没有吱呀声。亦安也是落后才知道,这架秋千并不是太孙为太孙妃设的,而是太子为太子妃专门搭建的。后来太孙成婚,太孙妃也经常来陪婆婆荡秋千。
小内监不得不过去,站在亦安身后扶着秋千,就怕有个万一。其余几个内监也站在一旁,防着亦安可能会摔出去。
“使点儿劲。”这座秋千其实挺沉的,至少亦安坐上去很有安全感。
小内监一咬牙,渐渐用力。
秋千越荡越高,嘉顺郡主看着秋千架上露出微笑的亦安,不由得想起母亲来。
亦安足足荡了半刻钟,确定秋千架没有问题后,才对着郡主道,“请郡主和殿下移步。”
嘉顺郡主便牵着弟弟的手,在亦安的微笑中坐到秋千架上。
随后亦安轻轻推起秋千架来,小内监觉得有些沉的秋千架,亦安却推得轻松自如,至少没有大喘气。
没到半刻钟,嘉顺郡主渐渐放松起来,笑声从轻轻转为开朗,充盈在小院里,一如当年太孙妃在世时那般。
亦安推了有一刻钟,让一旁的几个小内监替下自己,转而叫了之前那个小内监,“李内侍,你去趟太极宫……”李内侍听完拍拍胸口,“尚书只管放心,交给我就是了。”亦安以往在永昌殿教两位殿下读书时,来不及亲自去见圣人时,就会让小内监替自己传话,李内侍便是如此。
嘱咐完李内侍,亦安转过头去,就看见嘉顺郡主对自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亦安回以微笑。
嘉顺郡主便想,要是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那该有多好。
第114章 修缮
太极宫内
圣人知道小李内侍是从东宫那里过来的, 等听完李内侍的禀告,圣人默然片刻,又让他将经过细细地讲一遍。
李内侍原本只是来传亦安的话, 询问是否能将那架秋千挪到永昌殿去。此时闻得圣人垂询, 连忙将那时的场景一字一句地复述给圣人。
当听到亦安试坐无虞后,才请两位殿下去坐的时候, 圣人手指微动, 眼中情绪莫名。
良久之后,圣人才道, “既然是这样,那便迁到永昌殿吧。”李内侍得了旨意, 连忙应声退了出去。一旁的焦清见此,上前替圣人续了一杯茶。
“果真天佑,幸得此人。”圣人莫名感慨道。
其实就连圣人本人, 都没注意到东宫院里的那架秋千。于圣人而言,无论是太子夫妇还是太孙夫妇, 此时俱已作古。徒留一座秋千架, 也只是凭空怀念故人而已。
没想到亦安心细至此,原本尚有一丝疑虑的圣人,此刻下定了决心。
“如今看来, 也只有将那两个孩子交给她,才能保住了。”圣人这话,无疑是对三个儿子的不信任。前任太孙的子女, 无非供起来荣养而已。但圣人前些年表现出来的样子,这两位殿下, 似乎不能等闲待之。
焦清安慰道,“陛下观人的眼光极准, 尚书在宫里这几年,其人心性如何,旁人不知,陛下还不知吗?”从选秀伊始,到如今也有快三个年头。
亦安便是再能伪装,可在圣人和焦清眼里,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圣人叹口气,“有些人颇具才干,便是心性上有所欠缺,也能让其治理一方。只要地方安定,百姓无怨,便是再多的过错也能宽恕一二。”这便说的是原先被赐自尽的应天巡抚李江松。
李江松生前可谓能臣干吏,所以对于有些事情,僧圣人其实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的。有时候圣人也在想,若是当初他派人过去斥责一番,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
不过圣人也只是回想了片刻,便又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对于亦安的人品,圣人其实是信得过的。但圣人担心的是,若真到了关键时刻,亦安会不会在后面推上一把?毕竟这也算是让亦安堵上身家性命的举动,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还要连带着白家一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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