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她甘愿被他掌控的唯一时刻。
他身下的她娇弱无力,连声祈求,而他的命令强硬又冷厉。
他们都在这场运动里找到了各自适配的角色。
他一边活动着劲瘦有力的腰肢,一边手掐向她脆弱又白嫩的脖子,他的语气明明是命令,却硬生生带着一丝祈求。
“说你爱我,叫夫君,说你爱我。”
陶采薇眼神迷乱,她睁开眼睛,睫毛上糊着因情动而生出的泪珠儿,她抬眼注视着上方的他。
她娇艳的红唇微张,漏出几颗白润润的贝齿,这句话她说得毫不费力,她说:“夫,夫君,我爱你。”
她听见他趴在自己耳边一阵连续的迷人的轻喘,他在她身上歇息了很久,她伸手环抱住他,崔鸿雪觉得这是自己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事后互相依偎着的拥抱,必定是真心的。
就算这个真心及其肤浅浮于表面。
她还说:“夫君,真的不考虑给陶金银一个武职吗?”
他说:“好。”声音滞涩而无奈。
她知道自己的美人计管用,而他知道自己已别无选择。
他对于这个世间有一套自己的看法,但他却不能强加在别人身上。
毕竟只有他曾遭受过灭门惨案,而所有的一切告诉他,烈火烹油,盛极必衰。
他时刻记得祖父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这一切是他们崔家自找的,谁来都一样。
他说机关算尽再聪明,也不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算计者终被算;他说从在朝堂上谋取到利益的那一刻起,命运便早就标好了翻倍收回的期限。
在崔鸿雪心里,所有事情都是悲观的,他认为陶家继续这么发展下去,必有付出代价的那一天,可他不会阻止他们,也不会将自己心里的担忧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是他自己病了,他的观点不一定是正确的,而外界的所有人都知道,官当然是做得越大越好,钱财当然是揽得越多越好,他当然不能去违背世俗的判断标准。
只是他病了而已,他看着日益壮大的陶家,他站在朝堂的最前端,他站在刀尖上。
若是换了其他人也许会说,他已经站在这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况且他崔鸿雪是天下第一谋士,事情只要提前规划好,哪里又会迎来那么悲惨的结局。
他都知道,他已经在努力规划,他的睡眠已许久不得安宁,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自己为陶家搭建的防护罩是否足够安全,每当陶家往前迈一步,他便又会重新搭建一次这张防护罩,搭建完成后,崔家曾经的阴影紧紧笼罩在上方,导致他不得不时时又去查漏补缺一番。
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进行演算,演算陶家可能遇到的所有危机,是否又有规避的方式。
这道复杂的运算,在加入陶金银要做武官的这一变量后,彻底崩溃。
对于自己大脑里已经崩溃殆尽的谋算,和自己日益严重的时不时来一下的心慌手抖,他知道,这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病了而已。
他所担忧的那些,在别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陶家明明如日中天,而陶金银穿上盔甲也是威风凛凛。
第094章 姑爷
陶采薇活脱脱是一朵日益娇艳的花儿, 权势养人,这句话当真不假。
就算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身边有随时伺候着的安青, 也有随时恭维着的所有人,她的气血仍满得像是快要扑出来。
崔鸿雪也不只是对陶家感到悲观, 他对所有涉及权势的事情都感到悲观。
他记得自己曾对庄时说过的话,那时候庄时还在逃难的路上, 明明日子过的连他都不如,却张口闭口都是自己要重新起势, 回去夺皇位,一脸的振奋。
当时他对庄时说:“就算夺了皇位又怎样,历史上被灭国的都数不胜数。”那个皇帝又有什么好当的。
他希望庄时别一直惦记这句话,要是因此对他产生了什么意见就不好了, 不对,皇帝陛下好像已经开始忌惮他了。
也许是他已经病得很深了吧,他这时进宫去对皇上说了一句:“要是我想要你的皇位,你当时就坐不上来。”
庄时气急,猛地从龙椅上蹦起来:“崔鸿雪!当时要不是朕逼你回来,你现在还在哪个山沟沟里做渔夫呢,陶采薇现在儿子都跟全修杰生出来了!”
但令庄时没想到的是, 崔鸿雪苦笑了一声:“你要真有那个能耐独自坐上皇位, 我又何苦回来呢?”
陶采薇和全修杰在一起,步子迈得慢一些、稳一些, 许多事情全家也根本不会纵容她去做。
全家最懂明哲保身的道理, 繁荣了好几代, 任由政权更迭,始终屹立不倒, 全家才是陶家最好的港湾。
庄时彻底愣住了,时光好像忽然被拉回他坐上龙椅之前的日子,他与崔鸿雪时常像现在这样争吵。
突然间,猜忌和忌惮都不见了,庄时拧着眉问了一句:“崔鸿雪,你没病吧?现在到底还有哪里让你不满意的?佳人在怀,而你又在本朝只手遮天。”
崔鸿雪面色柔和下来,他对庄时说:“庄时,我死都行,别动陶家。”
庄时怔了怔,喃喃道:“朕什么时候要
动陶家了。”一时之间竟连崔鸿雪对他的大不敬称呼都忽略了。
崔鸿雪只盯着他,一言不发。
全修杰到河首府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国库里充盈起来没有他不知道,但陶家的财富近在眼前。
等南越国的大船建成,这条每天能吐出无数金子的商路一通,皇上是要借陶家商路的手赚一半钱,还是干脆全抢过来做朝廷自己的商路。
崔鸿雪的目光一向如此,犀利得要将人就地洞穿一般。
庄时忽然清醒了一瞬,他从小就跟崔鸿雪在一起长大,所有规划与谋略全都跟他商讨过,眼前这人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想法。
庄时说:“朕还没有任何动作的。”
崔鸿雪又说:“庄时,我说了,我死都行。”
那道目光还是那么直白又犀利,看得庄时心惊。
此前陶采薇往中宫递过不少帖子,这其实是一种及其逾矩的做法,只有中宫往外发帖子的,没有外面的人往中宫递帖子的。
但与其余大事比起来,这都算小事,庄时没有过于在意,只是他的皇后,一次也没接过帖子,而中宫,也必然不会往陶采薇手里发出帖子。
皆因他要求皇后答应的一件事。
皇后这段时间做得很好,一切都正正好好,属于中宫独有的气势,庄时从她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来,便愈发觉得自己的皇后挑得称心如意。
就是每晚侍寝的时候,他却未曾感到有书上说的那些快活之感,不过帝后敦伦,也不过就是一件录入典籍的常事,是他的义务,也是皇后的义务,他们二人只需勤勤恳恳地尽心尽力完成便是。
可他却偶尔能捕捉到皇后眉间的愁绪,直到皇后昨晚睡梦中喊了一句“薇薇”,这是皇后第一次在他面前失礼。
只要是人,必然都是有情感、有温度的。
皇后做得很好,恰恰是因为她隐藏起了她身上的人味儿,因为庄时对他的皇后的要求,就不需要她有情感和温度。
被嬷嬷们量身打造给他的皇后自然也没有。
皇帝偶尔与皇后依偎在一起时,也曾期盼过,她能忽然有些温度,她能给他一些情感上的回应,但是没有。
他们就这么干巴巴地、例行公事地做了一次又一次,而这个动作,要一直持续到皇后怀上皇嗣为止。
只有那天皇后无意间的一句梦呓,打开了庄时对她的印象,皇后突然变成了一个有温度有情感的女子,她的年纪不大,她在想念她的好姐妹。
庄时说不上来当时心里的感受,但他一定是不想因此责罚皇后的。
自从登上帝位以来,他太紧绷了,他想。
崔鸿雪看到他忽然呼了一口气,帝王一张严肃的脸,稍稍柔和了下来,他的眉毛也顺势耷拉下来。
他说:“崔鸿雪,朕不要你死,对了,皇后似乎很想念你夫人,你明天把她带进宫来,与皇后见面吧。”
说完话的皇帝身子往后倒,又在龙椅上坐下来
崔鸿雪看了他很久,转身离去前,他说了今日唯一一句敬语:“多谢皇上。”
庄时看着他敷衍行出的礼,勉强从他口中冒出的一句敬语,随后转身就走,真是毫无礼法可言。
他透过崔相那宽大的威严朝服,觑着一双略显浑浊的帝王眼去看他,崔相似乎,比在河首府时,还要瘦上许多。
庄严肃穆的金殿之下,他沿着顶天而立的青玉祥云柱,走到金碧辉煌的殿门中央。
庄时不得不觑着眼看他,外头的阳光刺目,自他登位以来,日日都是这样的艳阳高照。
阳光给崔相的身体镶上一圈金边,满世界都是光灿灿的,只有他站在背光的地方,整个人看起来黑洞洞,毫无生机。
只那一瞬,崔相走出了殿门,到了殿前一大片广阔的、在灼日下无所遁形的大地上,烈日往他肩背上洒下的时候,他似乎更佝偻了一些,在茫茫大殿外的广阔世界里,他微小得令人心惊。
直到崔相完全消失的时候,庄时挥去脑海里的一切幻象,是他看错了,崔相一身威严,虽不似年少时那般意气风发,却也气势凌人,不信问问外面那些人,哪个不怕他?哪个不说他只手遮天?哪个不说他纵横睥睨?
皇帝既希望自己是看错了,又不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一面是好兄弟,而另一面,是天下皆知的崔相功高震主。
说来也可笑,所有人心里都知道,他这个皇位是崔相帮他坐的。
历史上绝没有皇帝能容忍下这一点,但庄时一心记着,他们曾是好兄弟,崔鸿雪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当年的野心,可一点不比他的夫人陶采薇弱。
崔家要扶持一位皇子上位,从一开始就是抱着做辅政大臣的心思,曾经崔家繁荣的时候,庄时若是在他们的扶持下登了皇位,现在便与一个傀儡无异。
崔家从上到下,数位长老和子弟,怕是会把自己扶上位的皇帝吃干抹净。
庄时如今坐在金銮殿上,望着底下金灿灿的大地,他扪心自问,若是崔家留到现在,如少年时规划的那样将他扶上了皇位,那么到如今的时候,他容不下崔家。
人心易变,何况帝王心。
至于崔相夫人在京城里和河首府分别做的那些布局,皇帝全都看在眼里,只是目前为止他还容得下而已,又或者说,截至目前,还不到收割的时候。
不得不说,陶家人在经商这一块儿,还真是人才,是人才,就应该被重用。
就在这时,大殿门口又洒下来一片阴影,庄时抬头一看,原来是他的皇后来了。
皇后身后的嬷嬷提着食盒,皇后说:“皇上国事操劳辛苦,臣妾特地炖了猪肚汤给皇上。”
蒋青妍根本不会下厨,但她知道做一个皇后平时该做些什么事,为皇上煲汤是分内之事。
她便吩咐嬷嬷做了,再亲自跑一趟腿,给皇上送来便是。
她来的时候,大殿里还在谈话,大殿修得空荡又恢弘,她立在外面,听不见里面的谈话内容,便跟嬷嬷一起,站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
后来,她看见薇薇的夫君,崔相大人从里面出来,她站在柱子后面,他看不见她。
她看着崔相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身后的嬷嬷说:“娘娘,现在可以进去了。”
皇后这才回神,殊不知她的一切动作都被身后的嬷嬷们看在眼里。
皇后年纪轻,从一入宫开始,便被安排了许多嬷嬷在身旁照顾。
她的一切起居都会被记录在案,作为天下女子起居坐卧的模板,因此皇后更不敢做出一丝出格的事,从被架入皇后这具壳开始,她就不再是她自己。
自觉刚刚失态,这是她入京以后第二次见到崔鸿雪,她知道薇薇嫁给崔鸿雪,心里必然高兴、幸福极了,这是她从小念叨的未婚夫,也是她长大后心里喜欢的人。
可她上次见到薇薇,陶采薇侃侃而谈她来了京城里的各种趣事和成就,她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京城对她而言,就像是个蜜罐子,随时能挖出好处来。
再看今日的崔鸿雪,跟上次相比,他又瘦了一些,也不知薇薇看到,会不会心疼。
以前崔波长得瘦,薇薇可是提起了好几次,要多给他做点吃的补一补,陶府里有专门为崔波做饭的小厨房,崔波长胖了,薇薇还会高兴地夸他会吃。
蒋青妍收起思绪,迈步向皇帝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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